描述
开 本: 大32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229070854丛书名: 魔印人 Ⅰ
2008年轰动的奇幻新人作品&入围2009年英伦奇幻奖,
美国图书馆协会年度奇幻小说,
首届大卫?盖梅尔传奇大奖,
《生化危机》团队打造本书3D奇幻大片。
如果论场面宏大、人物众多、故事情节曲折跌宕,首推马丁大叔的“冰与火之歌系列”,以及史蒂芬•埃里克森的“玛拉兹英灵录”;当然,山德森的“聚光志”也很有气势,但是系列书还在创作中。
论魔幻色彩,乔丹的《时光之轮》当仁不让 。
论30年来影响力深远的奇幻小说,非托尔金的《魔戒》莫属。
但如果要寻找一部更富现代意味及哲理性的史诗奇幻小说,这里为你献上布雷特的《魔印人》。首先,书中故事发生在中世纪的冷兵器时代,但是有很多超越那个时代的技术出现,不仅在武器方面,有原始的投石器,还能开发出电力,以及有传统的草药,也有近代的化学药品,都意味着这是一部适于现代人阅读的史诗奇幻小说,有如《饥饿游戏》一般。其次,作者在本书中对“解放者”的诠释,颇具哲理,书中主人翁亚伦所说:解放者属于所有敢于鼓起勇气与恶魔抗争的人民群众……如果恶魔害怕解放者,就让他们面对更多的解放者吧……再次,在信仰方面,透过书中人物对话与故事情节的发展,富有冒险精神的科学主义与书中提沙人信仰的《卡农经》中所宣扬的享乐和逃避主义,演绎出一幕幕精彩的魔幻对决。此外,书中人物个性鲜明,战斗场面极其火爆。
欧美各大媒体/奇幻图书网站共同推荐:“这是一幅关于解放者与信仰战争的史诗画卷!”
每当夜幕降临,沙恶魔、木恶魔、风恶魔、火恶魔,以及体型巨大的石恶魔……爬回人间,大肆屠杀龟缩于魔印后的人类——从前,人类在解放者的领导下,借助于古代魔印武器,将恶魔赶回了地心魔域。当英雄成为传说,古代攻击魔印失传十数个世纪之后,恶魔开始反扑,人类面临着灭绝的危险……
三名身负恶魔伤痕的少年决定挑战命运,踏上寻找失传魔印的道路——亚伦为了自由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拥抱任何苦难。罗杰带着恶魔攻击留下的伤痛不断在音乐中攫取力量——音乐中深藏着对抗恶魔的神力。黎莎是著名草药师、古代科学技术的守卫人布鲁娜的关门弟子,不断开发出新的魔印武器…… 他们将齐心合力,上演一曲 “解放者”拯救人类与重塑信仰的史诗传奇。
(上册)
第1部分 提贝溪镇
第1章 劫后
第二章 灾难降临
第三章 一个人的路
第四章 黎莎
第五章 拥挤的家
第六章 火焰的秘密
第七章 罗杰
第八章 自由城邦之路
第九章 密尔恩堡
第二部分 密尔恩
第十章 学徒
第十一章 密尔恩保卫战
第十二章 囚牢
第十三章 抉择
第十四章 安吉尔斯之旅
第十五章 半掌
第十六章 自由的心
(下册)
第三部分 克拉西亚
第十七章 废墟
第十八章 成年礼
第十九章 克拉西亚勇士
第二十章 阿拉盖沙拉克
第二十一章 只是一个青恩
第二十二章 浪迹小村庄
第二十三章 重生
第二十四章 魔印人
第四部分 伐木洼地
第二十五章 新舞台
第二十六章 安吉尔斯
第二十七章 黑夜降临
第二十八章 秘密
第二十九章 黎明前的曙光
第三十章 瘟疫
第三十一章 伐木洼地之战
第三十二章 解放者洼地与解放者
第五部分 沙漠之矛(试读)
篇章一 来森堡
篇章二 阿邦
篇章三 青恩
篇章四 女巫
附录 克拉西亚名词解释
译者序
这是一个关于勇气与希望的故事。
2008年,新人奇幻作家彼得·V.布雷特(Peter V. Brett)的处女作《魔印人》还未上市,就已经引起了出版界和奇幻读者的广泛关注,被誉为“继帕特里克·罗斯弗斯的《风之名》之后的奇幻处女作”。目前,该书已经在欧美再版数次,并在世界上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翻译并出版,受到了广大奇幻爱好者的广泛欢迎。
作家彼得·V.布雷特(以下简称“布雷特”)1973年生于美国纽约,从小喜爱奇幻小说、漫画和“龙与地下城”,并于布法罗大学获得了英语文学和艺术史的学位。在成为专职作家之前,他曾经在药学刊物出版社工作了十多年。有意思的是,由于每天上下班需要长时间坐地铁穿行在繁华的纽约幽暗的地底世界,布雷特养成了用手机写小说的嗜好。《魔印人》的绝大部分初稿都是他用一部惠普iPAQ6515型手机写作完成的,并将一部分发表于他的个人网页上。天才总是会闪光的,功夫不负有心人。布雷特被一位著名的奇幻文学经纪人签下,并终成为专职的奇幻文学作家。
《魔印人》讲述了一个发生在名为提沙的世界,这个世界所在的星球,有很多魔物居住在地心,这些魔物会被阳光所伤。因此只有晚上才能自地心升腾并凝聚成形,并肆意猎杀人类。魔物无法被一般的武器伤害,古代的人类曾经发现可以攻击和防御魔物的魔印,并在解放者的领导下赢得了与恶魔的战争,从此恶魔便隐匿不出。然而,人类在自以为取得胜利后就开始自相残杀,群雄逐鹿。终魔法被遗忘,科学开始兴起。数百年之后,某一夜魔物突然蜂拥而出,而科学制造的武器对恶魔毫无伤害。人类曾经辉煌的文明毁于一旦,只剩下少数人类凭借寻找到的防御魔印龟缩于几个城堡与村镇之间。
小说围绕着主人公亚伦展开。亚伦是小村庄提贝溪镇一个普通农户的儿子,原本平静的生活由于地心魔物的意外袭击而被打破。而他父亲的胆怯与懦弱,导致他的母亲被恶魔爪伤,继而失去治疗的好时机而过世。生活的剧变让亚伦明白,不只是地心魔物,人类内心的恐惧正在慢慢让人类灭亡。他毅然出走,利用魔印对抗黑夜中的地心魔物,终成为了“魔印人”;同时也被很多普通人认为是预言中带领人类击败地心魔物的“解放者”。
随着电影《魔戒》及《霍比特人》,以及电视剧《权力的王座》的热映,史诗奇幻逐渐为国内的很多读者所接受,并受到一些年轻人的热捧。《魔印人》无疑也属于史诗奇幻的范畴。按照屈畅先生对于史诗奇幻的界定,《魔印人》拥有独立的世界设定,以人物为中心,而故事核心则是世界的安危,包含世界、英雄和命运三大元素。而且《魔印人》更是采用了时下《冰与火之歌》中为流行的POV视角,采用不同人物的主视角推动故事的发展,在《魔印人》中主要是亚伦、黎莎和罗杰三个主要人物的视角,而在后续作品中则引入了贾迪尔、英内薇拉等其他人物的视角,让整个系列故事更加精彩。可以说,《魔印人》的故事让传统的史诗奇幻读者毫无生涩感。
然而,《魔印人》又非传统的史诗奇幻作品,它没有广阔的世界、众多的人物、复杂的政治、多元的神灵和魔法体系。《魔印人》本身的世界格局不大,人物也不多,文明本身更是退缩到了中世纪的水平。当很多人在讨论以“时光之轮系列”为代表的“高魔”史诗奇幻和以“冰与火之歌系列”为代表的“低魔”史诗奇幻孰优孰劣时,《魔印人》里面除了魔印本身之外,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无魔”的史诗奇幻小说。这样做的目的很明显,读者可以更多地关注主要人物的命运,而无需为了记忆繁多的人名、地名、诸神的名字和各种专用名词而大费脑筋;同时《魔印人》吸收了新英雄奇幻小说的元素,充满了紧张刺激的动作场面,让读者大呼过瘾。而《魔印人》的世界设定,又类似于“后毁灭奇幻小说”。近大热的电影《饥饿游戏》和动画片《进击的巨人》也源于类似的奇幻设定。这些无疑都提高了本作的可读性。
综上所述,《魔印人》不愧为当代新史诗奇幻的代表作之一。作者布雷特为这个史诗奇幻系列小说设定了的宏大的故事格局,目前计划为五部曲,命名为“恶魔系列”,同时还有一些相同设定下的中短篇小说。截至今日,“恶魔系列”五部曲的第二部《沙漠之矛》和第三部《白昼之战》均已出版,故事正值高潮,全球读者都在翘首以待后两部《骷髅王座》和《地心《地心魔域》(暂定名)的出版。开卷有益,望各位读者可以喜欢“恶魔系列”之《魔印人》,我们一起期待作者为我们献上更精彩的后续故事。
程 栎
2013年10月于北京
布雷特的处女作有着经典史诗奇幻的构架、正邪对抗和火爆的战斗场景,喜爱古典屠魔设定的读者必定会爱上这个故事。
——出版人周刊Publishers Weekly
布雷特的作品是阅读性极为高的冒险故事,有独特的故事背景和三名性格鲜明的主角。书中能够有许多惊险战斗、骇人的怪物和令人心酸的情节,让读者参与平凡儿童的成长历程。
——书单杂志Booklist
扣人心弦的冒险故事——令人期待的新系列开端,出色的新人制作。
——轨迹杂志Locus
布雷特让读者置身恶魔降临的夜晚,人类因恐惧而躲藏的世界。只有夜晚胆敢出门,能幸存的人才能看见城镇的真貌。布雷特用恶魔和魔法来探讨宗教与科学的矛盾等与真是社会有关的问题:对任何寻觅崭新奇幻世界的读者而言,是之作。罗伯特.乔丹与乔治.马丁的粉丝会欣然迎接新一部史诗奇幻的诞生。
——学校图书馆期刊School Library Journal
堪称经典名著……令人手不释卷,肯定能在黑暗奇幻界掀起另一波高潮。
——阴阳界书评Honor Scope
我非常喜欢《魔印人》。彼得.布雷特的作品有太多令人激赏的地方,而他的设定有非常有趣。紧张刺激,绝无冷场,勾起我对书中主人翁的关心,渴望知道他们之后的遭遇。
——泰瑞•布鲁克斯Terry Brooks 《沙娜拉创世纪》系列作者
《魔印人》不单是部伟大的冒险小说,还反映了英雄主义的特质。
——莎莲•哈里斯Charlaine Harris《南方吸血鬼》系列作者
彼得.布雷特是我喜爱的新锐作家之一。
——派崔克•罗斯弗斯Patrick Rothfuss《风之名》作者
读过《沙漠之矛》后,我们可以肯定彼得•布雷特正在打造一部继魔戒之后重要、适合改编成电影的史诗巨作,启发人心,令人赞叹,爱不释手。
——保罗•W.S.安德森(Paul W.S. Anderson),电影《生化危机》(Resident Evil)导演
我认为这是一个极具原创性的故事,等不及要把它拍成电影了。
——杰若米•波特(Jeremy Bolt),电影《生化危机》(Resident Evil)制片人
第1章劫后
319 AR
大号角声骤然响起,撕破了这秋日清晨水一般的宁静——
年仅十一岁的亚伦停下手边的活,抬头望了望破晓时分披着紫色云彩的天空。晨雾依然浓厚,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非常熟悉的焚烧动物尸骨的刺鼻味。他在晨间的寂静中等待,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浓,只希望一切都是幻觉。
不一会儿后,远方又传来两次号角声,一长声的,接着两短声的,分别表示南方和东方。声音来自森林边缘的村落。卡特家有不少人是父亲的朋友。亚伦身后的家门打开了,他知道开门的必定是以双手捂住嘴的母亲。
无须大人催促,亚伦继续干自己的活。其他日常琐事都可以慢慢来,但给家畜添草和挤奶等事丝毫不敢拖延。他将家畜关在畜栏里,打开饲料仓,给猪倒饲料,然后跑去拿牛奶桶。这时他母亲已经蹲在一头牛身子下了。他搬来另一张板凳,两人以熟练的节奏挤奶。牛奶喷洒在木桶上的声音听起来如同送葬的哀乐。
当他们来到第二头牛身边时,亚伦看到父亲正将家里健壮的马——一匹名叫米希的五岁母马——套上马车,套马车的过程中。父亲的神色一直十分阴郁。
亚伦也不知道,这次他们家将面对什么?
不久,他们坐上了马车,朝森林边缘的村落前进。那里非常危险,距离拥有魔印守护的建筑物至少要一小时的路程,但是他们需要森林里的木材。亚伦的母亲裹着旧披布,一路上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我长大了,妈。”亚伦抱怨道,“你不用把我当婴儿一样抱得这么紧,其实我一点也不害怕。”他这样说也只是让母亲放心,并不是实话,因为他不能让其他小孩把自己看成是黏着母亲的小屁孩、软蛋——他已经受够了他们的嘲讽和笑话。
“我有点害怕。”他母亲很凝重地说道,“需要拥抱的是我。”
亚伦内心生起一股男子汉的骄傲,再度挨近自己的母亲。她其实骗不了他,但她每次都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哄他。
早在抵达目的地之前,一股浓浓的黑烟,刺鼻的臭味,已预报了他们将面对的不祥讯息——有人正在焚烧尸体——这么早就开始生火,不等所有人来齐之后再祈祷,意味着死者不少,想要在黄昏前处理完一切,就得特事特办。
亚伦父亲的农场和森林村落之间的距离超过五里。当他们抵达时,木屋的残余火苗已被扑灭,其实是因为没东西可烧了。十五间房子,全部化为灰烬。
“可惜我的木材同样付之一炬。”亚伦的父亲朝马车侧面啐道。他扬起下巴,比向一堆焦黑的木材,那是伐木场这段时间的成果。想到自家畜棚那摇摇欲坠的篱笆还要再撑一年,亚伦不禁皱起眉头,心里总有一股莫名的怒火。毕竟,他们损失的是一大堆上好木材。
镇长在他们马车即将停下时迎了过来。西莉雅是位严肃的妇人,高瘦的身形是那么坚毅,粗糙的皮肤黑得跟皮革似的;亚伦的母亲背后总称呼她“不孕的西莉雅”。长长的灰发盘在脑后,披着披肩,那仿佛是镇长的标志。她不允许任何人胡闹,这点亚伦曾在她的拐杖下尝到几次苦头。然而今天,很高兴她在场,就像亚伦的父亲一样,西莉雅让他多了一份安全感。尽管没有自己的小孩,西莉雅却表现得像是全提贝溪镇的大家长。没有多少人像她一样冷静、睿智,当然,和她一样固执的人更少。和西莉雅站在一起,感觉像是站在全世界安全的地方。
“很高兴你来了,杰夫。”西莉雅对亚伦的父亲道。“还有希尔维和小亚伦。”她说着朝他们点头。“我们需要所有帮手,就连这孩子也能帮忙。”
亚伦的父亲招呼一声,跳下马车。“我带了工具来。”他说,“告诉我们该上哪儿去帮忙。”
亚伦自马车后方取出宝贵的工具。金属在提贝溪镇十分稀有,他父亲对自己拥有的两把铲子、十字镐和锯子非常自豪,今天它们会派上很大的用场。
“到底死了多少人?”杰夫问——尽管他并不想知道真实的数字。
“二十七个。”西莉雅说。希尔维呜咽一声,捂住嘴,眼中泛着泪光。杰夫又吐了一口唾沫。
“还有幸存者吗?”他接着问道。
“有几个。”西莉雅说。“曼尼,”她举起拐杖,指向站在一旁呆望着火堆瑟瑟发抖的男孩,“在夜里一路跑到我家。”
希尔维倒抽了一口凉气。从来没有人能在夜晚恶魔攻击下跑这么一大段路。“布林·卡特家的魔印力场只撑到半夜。”西莉雅继续道,“他和他的家人亲眼目睹一切发生。还有一些人逃出了地心魔物的魔爪,跑到他们家求助,直到火势蔓延,吞没他们家屋顶。他们躲在燃烧的房子里,直到房梁开始倒塌,然后冒险在黎明前冲出屋外。地心魔物杀死了布林的妻子米娜和他们的儿子保罗,不过其他人都逃了出来。烧出的伤口会随时间痊愈,小孩也不会有事的,但其他人……”
她无须把话说完。恶魔袭击的幸存者常会在事后不久死去——尽管不是全部,也许不是大多数,但实在是够多了。有些人自杀,有些只是茫然地凝望前方,不吃不喝,后衰竭而亡,除非能够撑过整整一年,不然不能算是恶魔袭击的幸存者。
“还有十几个人失踪了。”西莉雅说,语气中满是失望。
“我们应该想办法把他们挖出来。”杰夫严肃地说,看着眼前一片烧成废墟的断壁残垣,其中好几间都还在闪着火花。为了防止火种复燃,卡特家的屋子大部分采用石材,但只要有足够的火恶魔,加之魔印失效,就连石头也会燃烧。
杰夫加入一堆清理废墟、尸体的人群,男人和几个较强壮的女人把烧得发黑的尸体搬上推车,运往火葬堆。尸体必须被火化掉,没有人想要被埋在每晚都有恶魔爬出来的地底下。哈洛牧师挽起衣袖,露出粗壮结实的胳臂,将尸体一一扔入火堆,看着火焰吞噬他们,嘴里念诵着祷文,手却在空中比画着魔印。
希尔维和其他女人一起,把孩童们集合起来,排成队,在本镇草药师——克琳·崔格的指示下看顾伤患。但是草药无法减轻幸存者的痛楚。布林·卡特,绰号布林·厚肩,是个笑口常开的彪形大汉,以前会在亚伦他们来买木材的时候将他抛入空中。而此时,布林坐在自家废墟旁的灰烬中,垂头丧气。他双手紧抱在胸前,喃喃自语,似乎很冷。
亚伦和其他孩子的任务是担水,以及在焦黑的木堆中拣出还可勉强使用的材料。在凛冬之前尽管还有几个月的温暖时光,但不足以砍伐供全镇过冬的木材。他们今年又得焚烧牲畜的粪便取暖过冬了,到时候屋内和身上将会四处弥漫着干粪便臭味。
厌恶感再次朝亚伦袭来,他没有成为火葬堆里的尸体,没有在失去一切的震惊中撞墙——世上有很多事比满是粪便臭味的屋里还要凄惨。
天色渐亮,赶来帮忙的村民越来越多。他们来自鱼洞和镇中广场,来自博金丘以及潮湿沼泽,有些甚至从很远的南方前哨而来,家中多余的赈灾物资把车子堆得满满的。西莉雅忙着迎接他们,跟他们一一打招呼,告知大火带来的损失情况,然后分派救援任务。
不一会儿,陆续赶来帮忙的人就超过五十多人,男人们加倍努力,一些人继续清理废墟,挖尸体;另一些人则进入整个村落还能挽救的屋子——布林·卡特的家。西莉雅扶起布林,搀扶大汉蹒跚地离开现场,人们清理屋内的瓦砾,搬入新的石块。其中几个人拿出魔印工具,开始重新绘制魔印,小孩则帮忙搬运干草,大人们上屋重铺茅草屋顶。夜晚降临前,这间屋子就能恢复大火前的样子。
亚伦被安排和科比·费雪一起搬运木材。孩子们已经拣出了不少还可勉强使用的木材,但和烧毁的相比只是一个零头。科比身材高壮,有着卷曲的黑发和毛茸茸的粗臂。他在一些小孩间很受欢迎,不过付出代价的是其他小孩,没有几个孩子能忍受他的辱骂,更没有几个人能够承受得起他的拳头。
科比折磨亚伦好多年了,其他孩子都视若无睹。杰夫的农场位于提贝溪镇北边,距离孩童习惯聚集的镇中广场很远,所以亚伦大部分的空闲时间都是一人在镇上广场闲逛。对大多数小孩而言,让不合群的亚伦做替死鬼似乎是不错的选择。
每次亚伦跑去钓鱼,在前往镇中广场途中路过鱼洞时,科比和他的朋友就像早有预料似的,总在他回家途中的某个角落伏击他。有时他们只是骂脏话或推搡他,但有时他会被揍得鼻青脸肿地回家,然后他妈妈准会因为他与其他小孩打架而教训他。
亚伦受够了。这一天,他在他们截击他的地方不远处的草堆里藏了一根粗棍子,当科比和他的同伙动手时,亚伦假装逃跑,刚跑几步就摔到地上,取出木棍,回过头来大力还击。
个遭殃的就是恶魔科比。他被打得惨叫连连,倒地不起。鲜血从耳朵不断淌出。威卢折断一根手指,加特的腿瘸了足足一个礼拜。这件事不仅完全没有让亚伦在小孩间建立起自己的威信,而且还挨了父亲一顿狠揍——只是,其他男孩从此都不敢来找他麻烦了。尽管科比的身体比亚伦要壮硕许多,但至今仍避之三舍,只要亚伦动作稍大,他就会吓得跑向一旁。
“还有活着的!”位于村落边缘一栋废墟前的比尔·贝克突然叫道,“我听见有人好似被困在地窖里了。”
所有人立刻停下手边工作,急忙冲过来。清理瓦砾太耗时,男人们直接挖掘,搬走地上的石块木炭,不久,他们挖开了地窖侧墙,把幸存者一一拖了出来。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面如死鱼;但是幸运的是全都活着:三个女人、六个小孩,还有一个男人。
“科利舅舅!”亚伦尖叫道。他母亲随即冲了上去,搂住从鬼门关逃出来、步履蹒跚的兄弟。亚伦跑上前去,撑住他的另一条胳臂,扶住他站稳脚跟。
“科利,你在这里——我们还以为你——”希尔维哭诉。科利很少离开他那位于镇中广场的店铺。亚伦的母亲常常提起自己以前怎么和弟弟一同经营蹄铁修理铺,直到一个叫杰夫的小伙子开始故意弄坏马蹄,借口去他家修蹄的故事。
“我是过来找安娜·卡特的——”科利有气无力地答道。他抓了把自己的头发,已把一整撮头发扯了下来。“匆忙中,我们刚打开地窖大门,他们就突破了魔印力场……”他膝盖一软,整个两百斤重的身子像山一样压在亚伦和希尔维身上,后直接跪倒在被烧得发黑的焦土中,失声痛哭起来。
亚伦看向其他幸存者,安娜·卡特不在其中。
当小孩路过身边时,科利突然感到喉咙一紧。他认识他们、他们的家人,熟悉他们家的里里外外,甚至对他们家畜的名字都了如指掌。他们路过时和他短暂目光交会,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他从他们眼中看见了攻击时的惨象——自己被推入某个狭窄的地洞,而其他挤不进来的人只得回头面对恶魔以及大火。他突然开始大口喘气,无法抑制,直到杰夫在他背上使劲拍了一巴掌,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在他们匆匆吃完冰冷的午餐时,小镇的另一端又响起了呜咽的号角声。
“不会一天来两次吧?”希尔维倒抽一口凉气,伸手捂住嘴。
“呸!”西莉雅回道,“中午?用用脑子吧,女孩!”
“那是?”
西莉雅不去理她,起身找寻带号角的联络员,安排他们回应对方的讯号。凯文·马许已拿出随身携带的号角,潮湿沼泽的居民都会携带号角,因为在沼泽中十分容易迷路,没有人希望当沼泽恶魔出现时还待在沼泽里。凯文的嘴鼓得像青蛙一样,吹出一连串音调。
“信使的号角。”蓄着灰胡子的克伦·马许告诉希尔维。他是凯文的父亲,也是潮湿沼泽的村长。“他们大概注意到了这边的浓烟。凯文正在用号角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事情,以及我们的位置。”
“春天的信使?”亚伦问,“我们上个月才播完种啊!我还以为他们会像往年一样,要在秋收后才来。”
“去年秋天信使就没来过。”克伦埋怨道。嚼树根剩下的褐色泡沫汁液自他那缺了的牙缝中流出来。“我们都很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以为今年秋天前信使也不会再带盐来了。或许地心魔物曾经攻陷了自由城邦,切断了我们之间的生命道路。”
“地心魔物绝不可能攻陷自由城邦的。”亚伦说。
“亚伦,闭嘴。”希尔维低声道,“真没礼貌,怎么能这样跟长辈说话!”
“让他说。”克伦道,“去过自由城邦吗,孩子?”
“没有。”亚伦承认。
“认识任何去过的人吗?”
“没有。”亚伦回道。
“那你凭啥说这种话?”克伦问,“除了信使,从来没有人到过自由城邦的任一座城市。他们是有勇气穿过黑夜,周游天下的人。谁也说不出自由城邦和提贝溪有多大不同?如果地心魔物有办法攻陷我们,自然也可以攻陷他们。”
“老霍格就是来自自由城邦,”亚伦反驳道。洛斯克·霍格是镇上有钱的男人。他是镇上杂货铺的老板。而他的杂货铺是整个提贝溪镇的交易市场。
“是呀,”克伦说,“老霍格还告诉过我,对他而言,一趟旅程就够了。他本来打算待几年就回去,后来觉得不值得冒险。所以你可以问问他自由城邦是否比其他地方过得安全。”
亚伦不愿相信这种说法,世上一定有安全的地方。但刚刚那个被逼入地窖的画面再度浮现在眼前,他明白——夜幕降临,那将是恶魔的世界,对人类来说,没有安全的地方。
信使一个小时后才赶到。他是个高个子,三十出头,留着一头棕色短发,以及短而浓密的胡须。宽厚的肩膀上披着金属锁链编织而成的铠甲,外罩一袭黑色长斗篷,加上皮裤和靴子。他的坐骑是一匹气势非凡的棕色骏马。他接近时神情严肃,但抬头挺胸,傲气十足。他环顾众人,毫无困难地认出正在发号施令的地方官。他调转马头,朝她走去。
他身后跟着一辆由两头深棕色骡子拉的骡车。驾车的是位吟游诗人。他的衣服是由色彩明亮的花布拼织而成的,椅子旁放着一把精致的鲁特琴。亚伦从没见过那种像是浅红萝卜色的头发。而他的皮肤苍白得仿佛不曾照过太阳。他的双肩下垂,无精打采。
一年来一次的信使总会带位吟游诗人同行做伴。对于小孩以及某些爱凑热闹的大人而言,吟游诗人比信使还重要。就像亚伦印象中那样,以前每年来的都是同一位吟游诗人,头发花白,但个性开朗,活力十足。眼前这个新人比较年轻,而且看来有点阴郁。小孩立刻围了上去,年轻的吟游诗人精神为之一振,疲惫之态瞬间消失。亚伦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看花了眼。转眼间,吟游诗人已跳下骡车,在小孩的欢呼声中抛掷彩球。
包括亚伦在内的其他人都忘了手上的活,纷纷朝刚来的两位外来人围过来。西莉雅冲到他们面前,显然毫不让步。“信使来访不会让白天变得更长!”她大叫,“大伙快回去干活吧!”
人群中不少人低声抱怨,但大家还是都回去干活了。“你别走,亚伦。”西莉雅说,“过来。”亚伦将目光自吟游诗人身上移开,和信使同时来到她的面前。
“西莉雅·贝伦译者注:西莉雅·贝伦Selia Barren,人们在背后称西莉雅为不孕的西莉雅Selia the Barren,信使以为Barren是她的姓。?”信使问。
“叫我西莉雅就行了。”西莉雅冷冷道。信使瞪大双眼,脸色一红,胡子上方苍白的脸颊立刻涨得通红。他跃下马背,深深鞠躬。
“我很抱歉。”他说,“我没有多想,前任信使葛雷格告诉我人们是这样称呼你的。”
“很高兴得知多年来葛雷格在私底下是这样称呼我的。”西莉雅说着,不过听起来一点也不高兴。
“曾经如何叫你?”信使纠正道,“不过,他过世了,女士。”
“过世了?”西莉雅问,脸上浮现哀伤之情。“是因为?”
信使摇头。“病死,不是地心魔物。我叫瑞根,你们今年的信使,此行算是帮他遗孀的忙。从明年秋天开始,公会将指派新的信使给你们。”
“距离下次信使来访还要一年半的时间?”西莉雅问,听起来一副怒不可遏,甚至要发飙的样子。“少了去年秋天的食盐,我们差点熬不过冬天。”她说。“这在你们密尔恩或许不算什么大事情,但我们有半数的鱼肉都因为保存不当而腐烂,还有我们的信怎么办?”
“抱歉,女士。”瑞根道,“你们的镇远离大道,而付钱雇佣信使每年来回一个多月的旅程不是个小数目。自葛雷格生病后,信使公会的人才一直十分匮乏。”他轻笑一声,摇摇头,接着发现西莉雅的脸色显得更难看了。
“我没有不敬的意思,女士。”瑞根道,“他也是我的朋友。只不过……我们干信使的没有多少人会死在家里、床席上,通常我们都是死在黑夜的魔爪下,抛下年轻的妻子撒手人寰。你知道吗?”
“我了解。”西莉雅说,“你有妻子吗,瑞根?”她问。
“有,”信使说,“不过我和我的母马在一起的时间比和妻子相处的时间要长,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对我来说却很痛苦。”他笑了笑。亚伦听得一头雾水,觉得有个不会思念你的老婆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
西莉雅似乎没注意到这点。“如果你永远都没机会和她见面呢?”她问,“如果你和她仅存的联系就是一年一封书信往来呢?当有人告诉你这封信要迟到一年半的时候,你会是什么心情?这个镇上有些人的亲戚住在自由城邦,他们随信使一道离开,有些甚至已离开两代之久。这些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瑞根。对我们而言,书信就是一切,对他们来说也一样。”
“我完全同意,女士。”瑞根说,“但是做决定的人不是我。公爵……”
“你回去后会向公爵汇报此事,是吗?”西莉雅问。
“我会的。”他说。
“需要我写下来提醒你吗?”西莉雅问。
瑞根微笑。“我想我会记得,女士。”
“不要忘了。”
瑞根再度鞠躬,态度恭敬。“抱歉,在这样一个哀伤的日子来访。”他说着,目光飘向火葬堆。
“我们不能奢望事事如意——什么时候下雨、刮风,或是寒流来袭。”西莉雅说,“也不知道地心恶魔什么时候会突破魔印力场。尽管如此,还得继续过日子。”
“得继续过日子。”瑞根点头赞同。“有什么我和我的吟游诗人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吩咐;我身强体壮,也曾多次治疗地心魔物造成的伤口。”
“你的吟游诗人已经开始帮忙了。”西莉雅道,朝一会儿唱歌一会儿变戏法的年轻人点头。“在大人忙碌的时候以歌声和戏法吸引小朋友的注意。至于你——接下来几天我必须忙着收拾这次攻击事件的残局。我没有时间发放邮件并念信给不识字的人听。”
“我可以帮忙念信,女士。”瑞根道,“但我不熟悉贵镇,无法独自发信。”
“没事的。”西莉雅说着,将亚伦拉到身边。“亚伦会带你前往广场的杂货铺。送盐过去时顺便将信件和包裹交给洛斯克·霍格。现在食盐到货了,所有人都会赶去杂货铺,而洛斯克是镇上少数几个识字的人之一。那个老骗子会抱怨、试图索要些小费。你就告诉他,近全镇祸不单行,大家应该节制破费,共渡难关。教他发放邮件,并且念信给不识字的人听,否则,当下次镇民想要吊死他的时候别指望我会帮忙。”
瑞根仔细打量西莉雅,或许是想分辨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是她冷漠的表情没有透露丝毫情绪。他再度鞠躬。
“快点去吧。”西莉雅说,“现在就走,你们还可以赶在大家准备解散前回来。如果你和你的吟游诗人不打算付钱到洛斯克那里租房间的话,这里的人都很乐意接待两位。”她催促两人离开,然后转过身去斥责那些看热闹的人。
“她总是如此……强势吗?”瑞根一边朝正在为年幼的小孩们表演默剧的吟游诗人走去,一边询问亚伦。其他稍大些的小孩都被叫回去干活了。
亚伦哼了一声。“你该听听她和老人们说话是什么口气。你能在叫她‘贝伦’后全身而退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了。”
“葛雷格说大家都这样叫她。”瑞根道。
“是的,没错。”亚伦附和道,“但是没人敢当面叫,除非他们活得不耐烦了。西莉雅说话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吓得跳起来。”
瑞根轻笑。“而且她还是老‘处女’。”他喃喃说道,“在我的家乡,只有‘母亲’们才会期待所有人听到她们的声音立刻跳起来。”
“这有什么区别呢?”
瑞根耸肩。“不知道。”他承认,“这是密尔恩的传统。世界因为人类而运转,而人类又是母亲繁衍的,所以她们有权主导一切。”
“这里不一样。”亚伦道。
“小镇当然不一样。”瑞根道,“你们没有多余的人力,但是自由城邦不同。除了密尔恩之外,其他城市都不太给女人说话的权利。”
“听起来很愚蠢。”亚伦说道。
“确实愚蠢。”瑞根同意。
信使停下脚步,将马鞭交给亚伦。“在这里等我一下。”他说,然后朝吟游诗人走去。两人走到一旁交谈,亚伦看到吟游诗人脸色大变,一开始很气愤,接着变成好像在闹脾气,后终于吵不过瑞根而一脸认命,瑞根则维持冷漠的表情。
信使的目光停留在吟游诗人脸上,回过头来朝亚伦招手。亚伦牵着马来到他们身边。
“……我不在乎你有多累。”瑞根说道,压低音量,语气严峻。“这些人有很多事情要忙,就算你一整个下午都必须跳舞、变戏法才能帮他们看好小孩,你也得给我去做!现在换上你的笑脸,开始工作吧!”他自亚伦手中抓起缰绳,塞到吟游诗人手里。
亚伦趁年轻的吟游诗人注意到自己前,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表情,只见对方的脸上满是愤怒及恐惧。但当吟游诗人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时,表情立刻转变,瞬间又恢复成刚刚那个活泼开朗、跳舞逗乐小孩的男人。
瑞根带亚伦来到小骡车旁,一起上车。瑞根轻甩缰绳,掉转车头,驶向通往大路的泥泞小道。
“你们在吵什么?”亚伦在颠簸的路上问道。
信使看看他,接着耸了耸肩。“这是奇林次离城远行。”他说,“在有一整队人马和可以好好睡觉的大马车同行时,他表现得还算勇敢。但当我们在安吉尔斯和车队分道扬镳后,他就开始有些害怕了。夜晚出没的地心魔物让他在白天也紧张不安,他确实是位很糟糕的旅伴。”
“看不出来。”亚伦说着,回头看向正在原地表演转圈的那个男人。
“演戏是吟游诗人的专长。”瑞根道,“他们可以假装自己是其他人,假装到自己都深信不疑。奇林假装自己是勇敢的人。公会要他接受旅行测验,他通过了;但没有真的试过,你无法得知人们在旷野的道路上度过两星期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们晚上露宿在大道上,怎么应付地心魔物呢?”亚伦问,“据我爸说,在土地上绘制魔印只是自找麻烦。”
“你爸说得没错。”瑞根道,“翻翻你脚下的杂物箱。”亚伦依照他的指示做,随即拿出一个以软皮革制成的大袋子。里面放着一条打着许多绳结的绳子,上面绑了许多比他手掌还大一点的亮面木牌。他瞪大眼睛,看着木牌上刻画的魔印。
亚伦立刻了解这是什么东西:便携式魔印圈,长度足以围绕整辆马车且绰绰有余。“在我们村镇里,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亚伦道。
“这种东西不好制作。”信使说道,“大多数信使担任学徒期间就是在强化制作这种东西的技巧,直到再大的风雨都无法抹除这上面的魔印。尽管如此,它们还是不如画在墙上或门上的魔印可靠。”
“曾和地心魔物面对面接触过吗,孩子?”他说着,转头凝视亚伦的双眼。“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对你张牙舞爪,而你和它们之间只隔着一道你根本看不见的魔印力场?”瑞根摇摇头。“或许我对待奇林要求过严了。他接受测试时表现得不错,尖叫了几声,不过那是意料中的事。然而夜复一夜地面对恶魔又是另一回事。有些人饱受心魔荼毒,总是担心会有落叶覆盖魔印,接着……”他突然发出嘶嘶声,朝亚伦挥出一爪,看到男孩吓得跳起来后哈哈大笑。
亚伦伸出大拇指抚摸木牌上那些闪着亮光的魔印,感受它们的魔力。每个绳结上都绑有一块木牌,看起来就和其他形式的魔印没什么两样。他算了算,总数超过四十块。“风恶魔没办法飞进这么大的魔印力场里吗?”他问,“我爸在田里架设魔印桩,防止它们降落其中。”
信使讶异地打量着他。“你爸可能只是在浪费时间。”他说,“风恶魔是强壮的猛兽,但它们需要助跑的空间或可供攀爬跳跃的物体才能起飞。玉米田里没有这两样东西,所以它们不会轻易的降落,除非看见什么难以抗拒的诱惑,比如某个胆大包天、露宿田地的小男孩等等。”他看亚伦的目光很像杰夫在警告亚伦不要小看地心魔物时的一样,好像他不知道这种事一样。
“风恶魔转弯的弧度很大,”瑞根继续道,“而且大多数风恶魔双翼展开的长度都是超过魔印圈的直径的。风恶魔想要闯入魔印圈是有可能的,但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事;不过如果它真的闯入了……”他指向身旁的一根长矛。
“用长矛可以杀死地心魔物?”亚伦问。
“大概不行,”瑞根回道,“但我听说只要用矛将它们顶在魔印上,就可以令它们四肢瘫痪。”他轻松地笑了笑。“希望我永远不必验证这种说法。”
亚伦看着他,睁大双眼。
瑞根直视他的目光,表情突然转为严肃。“信使是危险的职业,孩子。”他说。
亚伦凝视他良久。“只要能够亲眼见识自由城邦,一切都值得。”后他开口说道,“说真的,密尔恩堡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它是世界上富有也美丽的城市之一。”瑞根一面回答,一面拉起锁甲的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刺青,上面刺的是位于两座高山之间的城市。“公爵的矿坑里富藏食盐、金属以及煤块。城墙和屋顶都绘制了魔印,几乎没有机会测试屋子本身的魔印。当阳光洒落在城墙上,两侧的高山都相形失色。”
“我从来没有见过高山。”亚伦说,赞叹地伸手抚摸刺青。“我爸说高山只是比较大的山丘而已。”
“看到那座山丘了吗?”瑞根指着道路北边的山丘问道。
亚伦点点头。“博金丘,爬上那里就可以俯览整座提贝溪镇。”
瑞根点头问道:“你知道‘百’是个什么概念吗,亚伦?”
亚伦点头。“十双手的手指数量。”
“就算只是一座小山也比你们的博金丘高上百倍,而且密尔恩附近的山可不是什么小山包。”
亚伦双眼圆睁,试图想象这种高耸的景象。“它们想必碰到天空了。”他说。
“有些比天还高。”瑞根夸耀道,“站在上面,你可以俯瞰山腰的白云。”
“希望有一天我能亲眼看看那些高山。”亚伦说。
“等你长大后,可以加入信使公会。”瑞根说道。
亚伦摇头。“爸说离开家乡的都是叛徒。”他说,“他会边吐口水边这么说。”
“你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瑞根道,“光靠吐口水不能让事情变成事实。没有信使,就连自由城邦也会分崩离析。”
“我以为自由城邦都很安全?”亚伦问。
“世界上没有安全的地方,亚伦,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密尔恩人口众多,对抗死亡的能力远远高于提贝溪镇这种偏远山间小镇,但每年还是会有一定人数葬身于地心魔物之手。”
“密尔恩到底有多少人?”亚伦问,“提贝溪镇一共有九百来人,据说北方的阳光牧地也差不多。”
“密尔恩的人口超过三万。”瑞根骄傲地说道。
亚伦看着他,一脸迷惑。
“一万是一百的一百倍。”信使解释道。
亚伦想了想,然后摇头说:“全世界都没有那么多人。”
“有,而且还更多。”瑞根说,“外面的世界很大,只要你有胆量面对黑夜。”
亚伦没有再提问,他们在沉默中缓缓前进。
小骡车行驶了一个半小时才抵达镇中广场,也就是提贝溪镇的交易中心。镇中广场四周有数十间绘有魔印的房屋,居民都是不须在牧场或田里工作,也不须捕鱼或伐木的人。想找裁缝或是面包老师、蹄铁匠、修桶匠之类的人,来镇中广场就行了。
镇中广场中央为供人集会的广场,耸立着提贝溪镇的建筑——杂货铺。这间店铺内有摆着桌椅和吧台的宽敞前厅,后面还有比前厅更大的仓库、地窖,全提贝溪镇所有值钱的物品几乎都能在这里找到。
霍格的女儿黛西和卡特琳掌管着厨房。两个买卖点数可以让你饱餐一顿,但希尔维说霍格是个大骗子,因为两个买卖点数足以交换吃一个星期的谷物。尽管如此,还是有一大堆未婚男人愿意付钱,而且并非所有人都是为了饱餐一顿。黛西相貌平平,卡特琳是个胖子,但科利舅舅说,谁只要娶了她们就可以一辈子不愁吃穿。
提贝溪镇的所有人都会把货物带来交给霍格,不管是玉米,肉或是动物毛皮,陶器或是布匹,家具或是工具。霍格收下物品,仔细检查,然后付给客户买卖点数,以购买店内其他物品。
只不过,要买的东西似乎永远比霍格收购的价格还高。亚伦从买卖的价钱数字上就能轻易看出这点。人们前来贩卖物品时常常会因讨价还价引发争执,但终价格都是霍格说了算,而且他通常都能称心如意。镇上几乎所有人都痛恨霍格,但他们又需要他。当他路过的时候,他们会帮他拍掉外套上的灰尘,或为他开门,而不是朝他吐口水。
提贝溪镇的其他人拼命干活,仅能糊口;而霍格和他的女儿总是吃得油光满面、脑满肠肥,还穿着干净的新衣服。相比之下,每当亚伦的母亲拿他的衣服去洗的时候,他就得拿块毯子裹在身上。
瑞根和亚伦将骡子绑在杂货铺前,然后步入店内,酒吧里没有其他人。通常空气中会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培根香气,但今天厨房里没有任何煮东西的味道。
亚伦赶在信使前来到吧台。洛斯克在吧台上放了一个小铜铃,从自由城邦搬来时一起带过来的。亚伦喜欢玩那个铜铃,他用力拍了一掌,然后在清脆的铃声中开心得咧嘴大笑,等待老板的出现。
后方传来一阵撞击声,洛斯克随即走出吧台后的帘幕。他是个胖子,年约六十几,体格依然健壮,腰背挺拔,但肚子松垮下垂,额头上的铁灰色头发掉了不少。他身穿轻便长裤、皮鞋,干净的白色棉布衬衫,衣袖挽到粗壮的胳臂上。白色工作裙上没有一丝污垢。
“亚伦·贝尔斯。”他看着男孩,露出亲切的笑容。“你只是来玩铜铃,还是有生意要和我谈?”
“要谈生意的是我。”瑞根说着,迎上前去。“你是洛斯克·霍格?”
“叫我洛斯克就好了。”大汉说道,“‘霍格
译者注:霍格(Hog),即猪的意思。’是那帮该死的镇民在背后叫的绰号,你知道的,他们对别人的成功都很眼红,妒忌。”
“第二次了。”瑞根埋怨道。
“你说什么?”洛斯克问。
“今天,我被葛雷格的旅行日志骗了两次。”瑞根说,“早上我才当着西莉雅的面叫她‘贝伦’。”
“哈哈哈哈!”洛斯克捧腹大笑道,“真的吗?如果有什么事值得请大家喝一杯,肯定就是这件事,算我请客。你叫什么名字?”
“瑞根。”信使说,放下沉重的背包,在吧台旁坐了下来。洛斯克拍了拍一个小酒桶,自铁钩上取下木酒杯。
麦酒很浓,呈蜂蜜色,表面飘浮着一层泡沫。洛斯克倒了一杯给瑞根,一杯给自己。接着他看了亚伦一眼,再倒了一小杯。“拿这杯酒到那边找张桌子坐下慢慢喝,让大人安安静静地在吧台说话。”他说,“如果你够聪明,就不要告诉你妈我给你酒喝。”
亚伦眉开眼笑,趁洛斯克改变主意前捧起酒杯就跑。他曾在节庆时偷着喝了几口他父亲的酒,但从来没有喝过一整杯属于自己的酒。
“我一直都在担心是否永远都不会有信使来了。”他听见洛斯克对瑞根说。
“去年秋天,葛雷格原计划要过来的,但他染上了重病。”瑞根说完,喝了一大口酒。“草药师建议他在身体好转前暂时不要远行,接着冬天到了,他的病情逐渐恶化。后来他请我在公会另行指派信使前接管他的路线。正好我得率领一支盐队前往安吉尔斯,所以就多加了一骡车的货物,在转道向北前过来一趟。”
洛斯克取过他的酒杯,一饮而尽。
“再来一杯吧?”洛斯克在瑞根重重放下酒杯时问道。
“葛雷格在旅行日记里说,你是很会讨价还价的奸商。”瑞根微笑着说道,“因为你会试图灌醉我。”
洛斯克窃笑,接着将酒杯倒满。“哈哈哈哈,提前请你喝酒——我想谈完生意后,就不必免费请客了。”他说着将酒杯推给瑞根。
“想要你的邮件安然抵达密尔恩,你就必须继续请客。”瑞根笑着端起酒杯。
“看来你和葛雷格一样难缠。”洛斯克一边嘀咕一边倒满自己的酒杯。“来吧,”泡沫消退后,他说,“我们可以一起醉醺醺地讨价还价了。”他们哈哈大笑,然后再度碰杯。
“自由城邦有什么新消息?”洛斯克问,“克拉西亚人还像以前那样执意自取灭亡吗?”
瑞根耸肩。“听说是这样的。自从几年前我结婚后,就没有再去过克拉西亚。那儿太远了,而且太危险了。”
“是不是和他们用毯子把女人裹得太严实有关系呢?”洛斯克笑嘻嘻地问道。
瑞根大笑。“这是一点,”他说。“但主要问题在于他们认为所有北方人,包括信使在内,都是懦夫,因为我们不愿意每晚出门送死。”
“如果他们多看看他们的女人,或许就不会老是每天亢奋到战天斗地。”洛斯克开玩笑道,“安吉尔斯和密尔恩的关系怎么样呢?公爵们依然争吵不休吗?”
老样子。”瑞根说,“欧克需要安吉尔斯向他们的精炼厂提供木材做燃料,也需要安吉尔斯的谷物来填饱肚皮。林白克需要密尔恩的金属和食盐。他们必须彼此依赖才能生存,偏偏就是不安于现状,总是要想办法占对方的小便宜,特别是当货物运送途中遭地心魔物袭击时。去年夏天,地心魔物攻击一支运送铁和食盐的车队。他们杀死马夫,但大部分货物留在原地。林百柯抢回了货物,但拒绝向密尔恩公爵付款,表示那些货物是他们在野外从恶魔手中抢回来的。”
“欧克公爵肯定勃然大怒。”洛斯克道。
“大发雷霆。”瑞根点头。“这个讯息是由我呈报上去的。当时,他气得真是满脸通红,宣称在林白克付钱前,安吉尔斯再也不会拿到一丁点食盐了。”
“终,林白克有付钱吗?”洛斯克问,急切地凑上来。
瑞根摇头。“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们竟然都竭力试图饿死对方。后,还是商业公会出面付钱,为了在凛冬来临前尽快出货,以免货物在仓库中烂光。如今林白克看商业公会很不顺眼,因为他们竟向欧克妥协,但他挽回了颜面,往来货运也都恢复如初。除了他们两只老狗之外,对所有人来说这才是的重点。”
“好注意一下你对公爵们的称谓。”洛斯克警告道,“虽然距离这么远。”
“谁会跑去舔他们屁股吗?”瑞根问,“你?还是这个孩子?”他指向亚伦,两个男人大笑。
“现在我要是将河桥镇的消息带给欧克,这只会让情况更加恶化。”瑞根说。
“那是密尔恩边境的小镇,”洛斯克道,“距离安吉尔斯将近一天的路程,我在那里有不少熟人。”
“现在没有了。”瑞根的意思十分明白,两人陷入了沉默。
“坏消息就这么多了。”瑞根说着,将背包抬到吧台上,洛斯克怀疑地打量着他。
“这看起来不像盐啊。”他说,“但我想我不会有那么多信件啊。”
“你有六封信,还有十几个包裹。”瑞根说着交给洛斯克一张清单。“全列在里面,包括背包里所有镇民的信件以及骡车上的包裹,西莉雅有一份清单备份。”他警告道。
“我要这清单和邮件包干吗?”洛斯克问。
“镇长在那边忙着清理被恶魔攻击后的废墟,没时间发信和读信给不识字的人听,他安排我来找你。”
“我牺牲做生意的时间读信给镇民听,能获得什么好处?”洛斯克问。
“为公众服务而获得丰厚的满足感!”瑞根回道。
洛斯克大哼一声。“我来提贝溪镇可不是为了给他们免费服务的。”他说,“我是生意人,而且我为这个镇贡献了不少心血。”
“有吗?”瑞根问。
“当然有。”洛斯克说,“在我来到镇上前,他们过着原始人的生活,只懂得以物易物。”他把“以物易物”说得很重,好像诅咒似的,并朝地板吐了口唾沫。“他们积攒劳动的心血,每到第七日就聚集在广场上,为了多少豆子该换多少玉米,或要给修桶的师傅多少米才能请他帮忙做个米桶而争吵不休;如果你不能在第七日换到你需要的东西,就必须再等七天,或挨家挨户地去找人交易。现在所有人都可以来我这里,不管是哪一天,从日出到日落,随时都能和我交易买卖点数,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
“好个提贝溪镇的大善人啊。”瑞根挖苦道,“你不求任何回报?”
“也只挣个正常的辛苦费而已,此外无所求啊。”洛斯克笑道。
“镇民是不是常常想以诈欺的罪名吊死你?”瑞根问。
洛斯克双眼一眯。“的确,特别是当镇上一半的人只懂得用手指数数,另一半也不过就会加上脚趾一起数。”他说。
“西莉雅说下一次发生这种事的时候,她会袖手旁观。”瑞根友善的语气突然转为严峻。“除非你为镇上尽一份心力,镇上另一边有很多人此刻的处境都比被迫读信要凄惨多了。”
洛斯克皱眉,但还是收下名单,将沉重的邮包抬入仓库。
“说真的,情况有多糟?”他回来后问道。
“很糟,”瑞根道,“至今已有二十七人死亡,还有几人失踪。”
“造物主呀,”洛斯克说道,在身前平空比画魔印,“我以为多不过是某个家庭罹难。”
“如果像你说的这样就好了。”瑞根说。
两人好一阵子没有说话,仿佛在默哀,接着同时抬头看向彼此。
“今年的食盐你带来了吗?”洛斯克问。
“公爵的米你准备好了吗?”瑞根问道。
“摆了一整个冬天,你迟到太久了。”洛斯克说。
瑞根脸色一沉。
“哦,米都没坏!”洛斯克说,双手恳求似的举起。“我有仔细封装,保持干燥,地窖里也没有害虫!”
“我必须确认,你了解的。”瑞根说。
“当然,当然。”洛斯克道,“亚伦,去拿那盏油灯!”他命令道,对男孩指了指吧台角落。
亚伦快步走到油灯旁,拿起打火石。他点燃灯芯,小心翼翼地放上玻璃罩;从来没有人放心让他拿任何玻璃制品。玻璃的触感比他想象中还要冰冷,不过很快就被火焰烧热了。
“拿着它随我们一起下地窖。”洛斯克吩咐道。亚伦努力掩饰脸上的兴奋。他一直很想参观酒吧的地窖,听说就算所有提贝溪镇居民把家当统统堆在一起,也没办法与霍格地窖中囤积的货物相提并论。
他看着洛斯克拉起地板上的铜环,打开一扇大暗门。亚伦连忙迎上前,走在前面,生怕老霍格改变主意。他走下嘎吱作响的木板台阶,把照明的油灯高高举起。油灯的光照亮层层叠起的木箱和木桶,这些木箱和木桶从地板一路堆到天花板,一排排地深入地窖,直至光线尽头之后。地板是木制的,以免地心魔物直接从地心魔域爬入地窖,不过沿着墙边而立的货架上仍刻有魔印;老霍格十分谨慎地守护他的宝藏。
杂货店老板带头走过货架间的走道,走到后方几个封装木桶前,“看起来状况不错。”瑞根一边检查木桶一边说道。他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然后随机挑选。“那个。”他指着其中一个木桶说道。
洛斯克咕哝一声,拖出瑞根指定的木桶。有些人认为他的工作十分轻松,但他的手臂就和其他整天挥舞斧头或镰刀的人一样粗壮。他撕下封条,打开桶盖,舀出一勺米,置入浅盘中让瑞根近距离查验。
“上好的沼泽米。”他对信使说道,“保证没有象鼻虫,也没有霉烂迹象。这些米在密尔恩可以卖到好价钱,特别是已经缺货这么久了。”瑞根嗯了一声,点点头。木桶重新封上,大家一起回到楼上吧台前。
他们就骡车上的食盐值多少桶米争论了好一会儿。后,双方似乎都不太满意,但他们还是握手成交。
洛斯克唤来他的女儿,所有人一起走到店外,搬运骡车上的食盐。亚伦试着帮忙抬盐,但实在太重了,他重心不稳,摔倒在地,盐袋随即砸落在了地上。
“小心点!”黛西一边责骂,一边挥手甩了他一脑袋。
“你搬不动的话就去开门!”卡特琳叫道。她肩膀上扛着一袋盐,粗壮的手臂上还夹着一袋。亚伦连忙爬起,跑过去帮她开门。
……
评论
还没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