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里——探寻卡瓦格博之境

怀着对梅里雪山的敬畏和向往， 本书作者沿十五条依旧使用和废弃多年的古道，从东、 南、 西、 北四个方位深入雪山腹地。 用生动、 细腻、 极具现场感的文字、 图片，全方位记录梅里雪山的古道、 牧场、 雪山、 冰川、 动物、 植物及人文现状。

梅里雪山因 1991 年中日联合登山队攀登主峰卡瓦格博发生的山难而被世人皆知。但多数人并不了解，这座中国纬度*的雪山拥有七百多年的转山历史、 数十条壮观的冰川、 海拔落差四千余米的垂直分布动植物， 以及连接雪山两侧云南、 西藏的十余条茶马古道以及牧场小路。
怀着对梅里雪山的敬畏和向往， 本书作者沿十五条依旧使用和废弃多年的古道，从东、 南、 西、 北四个方位深入雪山腹地。 用生动、 细腻、 极具现场感的文字、 图片，全方位记录梅里雪山的古道、 牧场、 雪山、 冰川、 动物、 植物及人文现状。

目录
前言 
当卡瓦格博遇见梅里雪山/1
转山追寻与遇见/8
卡瓦格博 东

探寻“香格里拉”之地 / 38
离神最近的山脊 / 54
消逝的牧道 / 67
桃花源的喜与忧
—雨崩行纪 / 76
在措卡 跪见女神 / 91

卡瓦格博 南

走过梅里阶梯，只为女神轻舞的裙摆 / 102
缅茨姆：多年未见，你仍是我的心上人 / 116
南方守护神纳松秋根秘境 / 128
一次和卡瓦格博神商量好的逃票事件 / 140

卡瓦格博 西

卡瓦格博曲那通冰川的足迹 / 164
求雨神湖—当才措 / 177
缘至甲兴 / 194
白色法螺的回响 / 216

卡瓦格博 北

不再沉默的梅里北坡 / 230
纽巴 慈悲的智者 / 246
古道记忆溜筒江 / 254

后记
阿青布的守望/262
陪伴卡瓦格博是一种生活方式/266
离太阳最近的仙草/274
攀登与山难/279
梅里雪山的冰川与湖泊/281
后浪/288

前言
撰文：廖正
缘起
记得第一次到梅里是2005 年5 月。从德钦县城出来前往飞来寺，路面很烂，在一个拐弯处，当吉普车从一个炮弹坑上弹起的时候，一座巨大的雪山朝我迎面而来。她是缅茨姆，洁白、俊俏，一丝旗云挂在山尖，我惊呆了！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山？而且这么近，近到让人心跳加速，近到让人无法呼吸！
我在梅里住了下来，每天面对雪山之主——卡瓦格博，还有他的妻子缅茨姆，以及梅里群峰。那一年，雪山很安静，游客也少。本土诗人尼玛扎西和斯郎伦布在办卡瓦格博文化社；郭净（云南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已经完成了关于梅里雪山区域研究的博士论文；马骅（诗人、支教志愿者）一年前在明永坠江身亡；小林尚礼（1996 年中日联合梅里雪山登山队成员）还是每年都来一次，和明永村的大扎西去冰川上寻找遇难登山者的遗骸遗物。
飞来寺只有三家外来人的店，我的“梅里往事”客栈，阿明和乔阳的“季候鸟”酒吧，还有大秦的梅里山庄。我们常常在冬夜围坐火塘，谈着乌托邦的理想。那时的冬天很冷，雪也厚很多。
喜欢摄影，热爱户外，是我们四人的共同点。我们在无人的山间，到处走着看着，脚下是奔腾怒吼的河流，眼前是高耸入云的雪山。当置身于无数的冰川、溪流、森林或温暖幽深的峡谷，就像进入18 世纪德国诗人荷尔德的诗歌所歌咏的世界——梅里是人神共居的世外桃源。
后来，梅里上了《国家地理》杂志，被评为中国最美的雪山之一。再后来，天气变得不那么冷，飞来寺的人越来越多，梅里的雪却越来越少。雪融化的水气变成云，在梅里十三峰上飘散，寂静的时候，还能听到冰川垮塌的回响。
有一天，一个漂亮的法国女生，拿着大卫·妮尔所著的《一个巴黎女人的拉萨历险记》，希望我带她去看看作者当年从云南进入西藏的外转经路。这次的陪访，算是我对梅里研究的启蒙和开始。之后，我开始大量收集、研读当地文献，也包括早期传教士，以及泽切尼仁觉（匈牙利探险家）、威廉·吉尔（英国探险家）、约瑟夫·洛克（美籍奥地利植物学家、探险家）、金敦·沃德（英国植物学家）等人关于梅里地区的考察记录。
2016 年，我几次深入白马雪山腹地。在白马雪山的北端，从4200 米的牧场到4900 米的山脊，一路都是各种高山草甸疏生花卉。各色的报春花、紫堇、塔黄、雪兔子，偶尔还能发现稀有珍奇的绿绒蒿。当时，我希望能每年定期来此，坚持拍摄，记录万物生长。
2017 年10 月，9 天走完120 公里的卡瓦格博外转线路。绕梅里一圈，我更了解了梅里雪山区域范围内的东西差异和南北变化。还记得在转山的路上，那些寂静而漫长的夜晚，月光洒落在山峰上，一片一片的冰山闪射出蓝色的光芒。日出时分，则是金光万道。梅里雪山的奇景，对艰难行走的朝圣者是一种巨大鼓舞，而对于我这样仰望卡瓦格博的人，则更想探索那些藏匿于深处的圣境。
2019 年5 月，离开岗日嘎布的山峰和冰川，反穿丙察察回梅里。一路碎石，车胎最终还是爆了。备胎是个应急胎，又薄又小。我只能以每小时不到20 公里的低速，返回90 公里外的察隅。
当车窗前的风景慢下来，心也就静了下来。这漫长却又是非常重要的几个小时，让我终于厘清思路，下定决心，回去就开始筹备酝酿已久的梅里考察计划。一个我熟悉的梅里，一个生活了15 年的地方。
2019 年6 月2 日中午，我发现女神峰缅茨姆洁白俊美的脸上露出一大块黑色，是海拔大约5900 米处的山体发生雪崩后，撕裂垮塌造成的。后来听阿青布说，他们在曲子水那边听到了巨大而轰鸣的垮塌声响。
全球气候的变暖，让雪线不断升高，冰川消退。还记得刚到梅里时，当地人说，十几年前4000 多米以上都是白白的，没有一个黑点。到了现在，6000 米以上都有大片的积雪消融，岩石裸露。
一年年风霜雨雪，又一年年春花秋月。对于我，在梅里15 年积累和沉淀的，全部是关于梅里这座山的故事。
线路设计
2019 年7 月，我把梅里考察项目框架搭成后，首先找到白继开。他是《北京晚报》摄影记者，十多次到过梅里，不仅了解梅里，更深怀对这座雪山的热爱。7 月8 日，我们在《梅里往事》客栈一拍即合。促膝长谈后，确定了这个项目的内容——对梅里雪山区域进行一次截至目前规模最大的民间地理和人文考察。针对梅里雪山重要的山峰、冰川、湖泊、河流，记录重要的人文地理和生物多样性。
第一步是进行线路的设计和制订，以及对线路的可通行性、难度、水源、营地、安全等诸多方面的评估。线路设计中，我们遵循的一个重要标准是，不得超过需要技术攀登或其他专业技能的难度，以保证全体队员的安全，也体现不攀登神山的项目宗旨。
线路设计从最重要的卡瓦格博峰开始。卡瓦格博海拔6740 米，是座金字塔状高耸尖锐的角峰。这座山峰孕育了三条巨大的冰川：明永冰川（云南）、甲应冰川（西藏）和曲那通冰川（西藏）。
现有的明永冰川线在多年开发后，已形成从明永村经太子庙到达莲花寺的观光路线。但问题是终点莲花寺的海拔高度只要3100 米，拍摄高度完全不够。我们设计的线路是从斯农村开始，沿明永、斯农两大冰川之间的山脊，一直上升到海拔4343 米，用无人机升空500 米在4843 米的高度拍摄明永冰川全貌。这条线路的徒步公里数是10.47 公里，海拔上升1471 米的山脊线。1989 年，日本京都大学学士山岳会曾经勘察过这条线路，过了海拔2985 米就没有水源。
卡瓦格博峰的第二条设计线路，是到达卡瓦格博西坡和甲应冰川。这条线路需要经西藏的察瓦龙到达甲应村，再沿牧场小路前往海拔4277 米的戈达尼牧场，完成戈达尼腊卡（海拔6108 米）的悬冰川及其他地质地貌的拍摄。随后再经过卡瓦格博西坡冰川末端冰湖，沿冰川接近卡瓦格博。
卡瓦格博峰的第三条线路是前往卡瓦格博西南坡的曲那通冰川。线路设计是从梅里外转线上的阿丙村（西藏）到达曲那通，再沿曲那通河进入冰川，全程12.4 公里。这条线路的设计找不到任何前人走过的资料，只有一个德国探险者站在冰舌末端的一张相片。最令人头痛的是曲那通河，是由曲那通冰川和缅茨姆西坡冰川两条融水汇聚的河流。水量大、水流急，两岸石壁陡峭，架溜索或绕行都非常困难，只能寄希望于枯水期露出一线河滩以通行。现有资料对梅里雪山的综合表述有限，例如女神峰缅茨姆南侧的一座山峰，现有地图上标注为“披子穆”，而这个名字连当地人都不知为何意。“披子穆”这个名字追溯来源，只能查到中村保所著的《喜马拉雅以东》。再如，抵达这座山峰西侧必经的崖顶险关，有的户外指南上标注为“南天门”——一个自我感觉良好而随意标注的名字，与当地文化毫无关系。那里本该叫什么？一定有名字！我们要尽可能还原这些名字，这也是对当地文化的尊重，对梅里雪山的敬畏。
除了目标，困难还来源于现实状况——没有人员、没有资金，甚至没有明确的线路。但一定会有和我们志同道合、深爱这座雪山的朋友，愿意投身于这项工作中。
此后两个月，不分昼夜，费尽心力，我根据梅里雪山的古道设计出17 条考察拍摄线路，徒步总里程接近600 公里。有人们熟知的转山线、雨崩线；有近几年来网红的甲兴线、梅里北坡线；有罕为人知的纳松秋根线、许东措—尼色拉古垭口线；也有之前不为人知的曲那通冰川线、大湖当才措线。
17 条线路基本涵盖了梅里雪山的主要山峰、冰川、湖泊以及重要的人文自然汇聚点。2/3 以上路段都在海拔3900 米以上区域，涉及云南和西藏两侧。云南一侧居住人口相对多，线路也相对较多；西藏一侧人烟稀少，线路设计更加困难，有的线路因难度过高或接近性太差而放弃。
组织实施
梅里雪山的气候条件对考察要求较苛刻，每年12 月至次年5 月，高海拔线路积雪深厚，很多垭口无法通过，6 月至9 月是雨季，路面湿滑，云雾遮蔽，能见度很难达到影像拍摄的要求。每年可能出现的良好天气，只在10 月中旬至11月中旬这一个月。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必须完成梅里考察项目的16 条线（其中外转线路已完成）。
与此同时，寻找合作伙伴成为另一项艰难的工作。这项工作需要足够专业的摄影师、文案工作者，更需要专业的户外人士，以及相关领域工作者的加盟。从朋友间寻找，到网络招募，一个月内便组建起12 支队伍。虽然依旧缺乏足够的专业队员，但能有如此多热情满满的志愿者，幸甚。
2019 年9 月9 日，我们再次与梅里著名向导阿青布就各条线路进行了详细
地讨论，包括路况、营地和水源等问题。从7 月24 日线路设计的第一稿完成，
到10 月18 日第一支队伍出发，共进行了14 次勘线，动用勘线队员16 人，我
和陈翠文参加的勘线线路最多，共勘线8 条。
从2019 年10 月17 日第一支队伍集结，到11 月16 日最后一支队伍返回，
历时一个月，梅里考察项目实地线路部分结束。一个月里，我们志同道合，风
雨同行；我们跋山涉水，浴风饮雪。我们完成了16 条线路的考察，从最低海
拔1920 米的澜沧江边，到最高海拔的4950 米甲应垭口，在梅里的东、南、西、
北坡，徒步走完了近600 公里的考察之路。
一段最美好的旅程结束，汗水、泪水和欢笑，交映折射着每一个熟悉的身
影，每一张俊美的脸庞，每一条陡峭的山路，每一座壮丽的雪山。我们尽自己所
能，记录着这座雪山正在飞速改变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