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06380461
前言 我的司马光
在历史的天空中,闪耀着无数颗璀璨的文化巨星。儒学如孔、孟,楚辞如屈、宋,唐诗如李、杜,宋词如苏、辛……星列河汉,看得见,数不清。他们的巨星地位由自己的杰出贡献而奠定,此固然也,但给其作传,为其扬名者,史家也。史笔恰似运载火箭,把卫星发射升空。没有《史记·屈原贾生列传》,我们将永远无法读懂《离骚》;没有《三国志》,我们就只知道戏台上的曹操……
史学家在为他人定位时,也把自己安放在历史的经纬度内。史学界历来有“两司马”之说,即《史记》的作者司马迁,《资治通鉴》的主编司马光。他们是中国史海之旗舰,史林之巨擘。司马迁开纪传体史书之先河,成正史编撰之圭臬,其后之《二十四史》无不遵之;司马光登编年体史书之**(发端于《左传》),引发了编年体的写作热,后继者不乏其人,可惜只有望尘之憾。对“两司马”,许多人即使没有读过《史记》,至少也知道司马迁;而对后者,大多数人只知道“司马光砸缸”,至于他的《资治通鉴》,大抵没有走出学者的书斋,一些大官大款的书架上也摆着,附庸风雅而已。司马光先生,对不住了!现在是商品经济时代,互联网时代,快餐文化时代,没时间读您的大书了。况且,您的书能帮我赚钱吗?听到这些,老先生一定会一脸茫然。你对他有多么茫然,他对你就有多么茫然。
不错。司马光时代已远去九个多世纪,一切都不可同日而语了。要认识他,需要有人介绍。写作本书,就是想为介绍司马光尽绵薄之力。在本书动笔前,我曾到山西夏县司马光墓园凭吊。与一些热门旅游景点人头攒动、嘈杂喧嚣的情形不同,这里安静得让人仿佛一下变成了聋子。园外的停车场上,只有送我来的一辆车,园中的访客只有我和陪同我的一个人。我问工作人员,一直这样吗?答曰:放长假时人不少。国家投资重修了司马光墓园,意在传承历史文化,发展人文旅游,却门前冷落车马稀,咋啦?转念一想,倘使一个人连司马光是谁都不知道,他会“到此一游”吗?他也许宁愿去寻访所谓西门庆与潘金莲的幽会处,津津有味地听导游带咸味的瞎掰,兴奋地发出哧哧的傻笑,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我顿时感到,介绍司马光的责任好沉好沉……
《资治通鉴》是司马光进入中国百位历史文化名人殿堂的入场券。这部长达二百九十四卷、三百余万字的史学巨著,自北宋元丰七年(1084)修成,至今已印行七十余版,且形成了专门的通鉴学。共和国的开国领袖*读之入迷,一生通读达十七遍之多,乃至书页残破,且在书中留下不少批语。他曾多次向干部推荐这部书,对书中的史实更是能随手拈来为自己的观点服务。在与历史学家吴晗谈话时,他说:“《资治通鉴》这部书写得好,尽管立场观点是封建统治阶级的,但叙事有法,历代兴衰治乱本末毕具。我们可以批判地读这部书,借以熟悉历史事件,从中汲取经验教训。”
《资治通鉴》的主题思想(“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与*思想格格不入,可*却说它写得好,理由是“叙事有法,历代兴衰治乱本末毕具”,一语中的,内行。我们知道,纪传体史书的优长在于写人,但要弄清某一事件的本末,须将多人的纪、传以及表、志反复对照,且因纪、传中往往时间概念模糊,屡有相互矛盾之处,要捋清一件事谈何容易,此其所短。而纪传体之短正是编年体史书之长,它以时间为经,以事件为纬,来龙去脉,一清二楚,但其短处是人物不如纪传体完整。从三家分晋至北宋开国前(前403—959)的一千三百六十二年历史,纪传体的正史约有三千余万字,而《资治通鉴》用三百余万字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如此精炼,故事完整曲折,人物栩栩如生,难怪*要赞扬了。浓缩不易,在浓缩中增加信息量更是难能可贵。在《资治通鉴》中,南北朝部分新资料占十分之一,唐以后新资料占到一半,因此它绝非正史的改写版,而是再创作。据通鉴学者统计,除正史以外,司马光所参阅的野史、碑帖、家谱之类超过三百种以上,达三千余万字。而被他引用的书籍,今天大多已亡失。如此旁绍远求,细大不遗,却考证精当,前所未有。司马光是孔子的忠实信徒,而在修史上背弃了孔子“为尊者隐”的《春秋》笔法,对暴君、昏君秉笔直书,对明君如唐太宗的批评也直言不讳。总而言之,《资治通鉴》是一部文字*精炼、史料*丰富、考证*准确、叙事*生动的编年体通史。虽然以帝王为读者对象,但普通人也值得一读。为啥?它能让我们从历史经验中领悟上自国家兴替,下至为人处世的大智慧。大智慧是管小智慧的,没有大智慧的人终难摆脱浮躁与浅薄。
写司马光,自然要写他编撰《资治通鉴》的故事,但他不仅是史学家,还是政治家、思想家。如果不了解政治家、思想家司马光,就读不懂史学家司马光,甚至读不懂他的《资治通鉴》,特别是其中的史论——“臣光曰”。史书固然是写历史,但即使*严谨、*客观的史书,都不可避免地要打上治史者所处时代的或隐或显的印记。《资治通鉴》的绝大部分撰于宋神宗熙宁、元丰年间(1068—1085),这是一个风云变幻的年代,是变法与反变法生死较量的时期,而王安石和司马光分别是变法派和保守派这两个对立营垒的旗手。他俩从能在一起洗澡、能互相调侃的老朋友变成了无事不对立的老冤家,分别主导了王安石变法和清算变法的元祐更化这两大历史事件。司马光的后半生就是与王安石斗争的后半生,他作为政治家、思想家的主要活动就是与王安石做斗争。他俩死斗到死,斗到死后,功过是非,争论至今。
他俩都是北宋知识分子的精英。司马光考进士列甲科第六名,王安石礼部试**(准状元),只因宋仁宗反感其试卷中有“孺子其朋”四字,降到第四名。他们都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少年得志,名声显赫,而生活简朴,私德高尚得近乎圣洁。仅举一例,他们的夫人都曾给他们买过妾,但都被果断拒绝,这在大官妻妾成群的宋代,恐怕神仙也难以做到。他们的性格一样的倔强,一个人称“司马牛”,一个被指“拗相公”。
按现在的说法,他们都是干部子弟,司马光是“官三代”,因父亲司马池官居四品(天章阁待制),可以靠“拼爹”恩荫当官,但恩荫的官因无功名(进士),被人鄙视,所以司马光与许多有志气的干部子弟一样,在恩荫得官后又参加了科举考试。王安石是“官二代”,父亲王益官衔只是从六品(都官员外郎),不够五品以上恩荫子弟的杠,他没法“拼爹”,要当官只能靠科举。在宋代,官员五品和六品虽只差一品,但六品是低级官员,着绿袍,五品是中级官员,着绯袍。这是关键的一级,升为五品标志着进入了特权阶层的行列。因此,司马光和王安石入仕前的生活环境包括家庭的社交圈是大不一样的。入仕后,他们的基层任职履历也差别较大。司马光只代理了几天县令,追随庞籍做过州通判,而王安石当知县政绩突出,不仅做过州通判,而且做过提点刑狱,对下情的了解更多。
司马光是北方人,任职基本在北方;王安石是南方人,入朝前任职一直在南方。宋朝士大夫中的南北矛盾由来已久。因赵氏皇帝起家于北方,加上有视中原政权为正统、而视南方割据政权为僭伪的传统观念,所以北宋官僚集团中北方人占优势,而且在南方人面前有一种征服者的优越感。科举考试中,南北方的录取标准区别很大。太宗时,开始是认分不认人,但中第者大多为南方人。北方河北、河东等五路(太宗时全国分十八路)几乎推了光头,举子因而敲登闻鼓请愿。太宗于是以北方拙于词令为由,令北五路单独再考,后来虽不另设考场,但把录取指标划拨到北五路。如此优待的结果是北五路的录取标准越来越低。熙宁三年(1070),也就是司马光的养子司马康以明经科登第的那年,神宗在殿试中看到第四甲党镈的卷子文句不通,不禁大笑说,这样的人是怎么通过的?考官答曰:五路人按分数取末名通过。五路有专用指标,管你合格不合格,录够指标为止。神宗也不便取消指标,只好将其降到第五甲。这个对北方的优惠政策一直实行到北宋灭亡。南北方的赋税标准也不一样,宋初为稳固窃取来的政权,大幅度减免后周规定的赋税,三亩按一亩征收,而新征服的南方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仍然按原割据政权的标准收税,实际上是南北两制,南方推后甚至没有享受到减赋的恩惠。故北方的大地主多,南方的中小地主多。这些对司马光和王安石的立场、观点不可能没有影响。
宋朝可以说是精英治国的朝代,知识分子的地位之高****。赵宋的皇冠强取于后周的孤儿寡母之手,为防止他人仿效,同时鉴于五代实行武人政治,致使兵连祸结的惨痛教训,赵匡胤通过杯酒释兵权、文臣知州事等举措,确立了重文抑武的基本国策,公开宣布“与士大夫治天下”,而且规定了不杀读书人和言事者的祖训。宋朝大兴科举,不问门第贫富,考取即授官。从太宗赵光义开始,录取率是唐代的数十倍以至百倍以上。“宰相须用读书人”(太祖语),历任宰相都是进士甲科出身。这是一个破天荒的历史性进步。对知识分子的尊重和优养,使历数千载的华夏文化,“造极于赵宋之世”(陈寅恪语),涌现了灿若星河的思想家、作家、艺术家和科学家。唐宋八大家,六个在北宋,且与司马光同时代。与他同时代的还有被称为道学“北宋五子”的著名思想家周敦颐、邵雍、张载、程颢、程颐,著名教育家胡瑗,著名科学家毕升、沈括,诗词名家更是难以数计,总之是人文荟萃,济济焉,浩瀚焉。从太宗赵光义开始,历任皇帝几乎都是书法家,有的还是诗人、音乐家、画家,文臣与皇帝唱和诗词,交流艺术,歌舞升平,其乐融融。
然而,重文抑武在带来经济、文化空前繁荣的同时,却让宋朝患了软骨病。自赵光义收复幽州遭高粱河(今北京市内)之败后,宋便一蹶不振,再无国威军威可言。真宗赵恒畏敌如虎,在军事占主动的情况下与辽国签订了“澶渊盟誓”,每年对辽国输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庆历二年九月,又增岁赐银十万两,绢十万匹,合计五十万),不久后宋仁宗又承认了由节度使独立的西夏的国家地位,丢失大片土地,“岁赐”银、茶、绢二十五万五千(两、斤、匹)。开始,士大夫除少数佞臣外,普遍都有耻辱感,但随着真宗伪造天书、东封泰山、西祀后土、大兴宫观的闹剧开演后,士大夫从中得到了苟安的“红利”,许多人就反过来为花钱买平安制造理论根据了。时间一长,身在耻中不知耻,形成了一种苟安文化。士大夫在歌舞升平中挥麈清谈,尽情享受。但辽国哼一声,宋就发抖;西夏一挑衅,宋就慌神。可惜危机一过,又复苟安。
苟安文化的基础是苟安的物质利益。真宗写《劝学诗》,公开以“黄金屋”、“千钟粟”、“颜如玉”来诱人读书。读书——当官——发财,是皇上指引的阳关大道。官员特别是高官的俸禄、赏赐优厚。宋代不禁止土地兼并,官员余钱主要投资田产,所以大地主几乎可以与大官画等号,即便本人不是大官,其父辈、祖辈必有大官。对他们来说,这样的日子太好了,要什么改革?要什么收复失地?到仁宗时,宋朝建国已近百年,沉疴在身,积重难返,*突出的问题是“三冗”:冗官、冗费、冗兵。“三冗”使国家财政捉襟见肘,寅吃卯粮,国家穷,平民穷,而大官僚地主富得流油。面对危机,范仲淹曾主持“庆历新政”,改革首先从冗官开刀,仅此一举,就激起既得利益集团的强烈反抗。仁宗妥协了,新政如昙花一现,刚刚起步便无疾而终。司马光和王安石就是在这期间高中进士,走上政治舞台的。
脱离了这幅北宋风俗画,就读不懂士大夫阶层,也就读不懂司马光和王安石。
他俩都以天下为己任,面对宋廷这个“病人”,都坚信自己是**的“医生”,坚信只有按自己开的“药方”才能挽救朝廷。但两人开出的“药方”正好相反。
王安石要变法。南宋朱熹说:“新法之行,诸公实共谋之,虽明道先生(程颢)不以为不是,盖那时也是合变时节。”“熙宁变法,亦是势当如此,凡荆公(王安石)所变更者,东坡(苏轼)亦欲为之。及见荆公做得纷扰狼狈,却去攻他。”当时改革是大势所趋,王安石是一颗*耀眼的政治、学术新星,不只是程颢、苏轼,包括后来成为保守派中坚的吕公著、韩维等人开始也是支持变法的,但改革就意味着利益的调整,就会遭到既得利益者的拼死反抗,这一点王安石早有牺牲的思想准备,其他人却没有这个准备。而王安石的新法确实有些超前,如青苗法用金融借贷扶持贫穷农户,市易法用金融借贷扶持中小商户,这些都带有资本主义性质(黄仁宇语),把俗儒们惊得目瞪口呆,但他们很快就发现,王安石是要抑制大地主、大商人的兼并。于是乎,原来拥护变法的也倒向保守派,加入反变法的行列。他们联合宗室、后党向支持王安石的宋神宗施加压力,神宗让步了,变法派分裂了,王安石*后被外放金陵赋闲,但新法大多坚持下来。
按王安石的说法,“始终言新法不便者,司马光一人也”。不可否认,司马光是既得利益集团中的一员,但他不是那种靠兼并而富甲一方的豪强地主,而是一个学者。正因为此,他被保守派推到了旗手的地位。他固然是在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但更是一个礼治的殉道者。他似乎是一个天生的反对派,变法前,他对社会弊端的抨击比王安石还要激烈,因为现实不符合他礼治理想;而变法开始后,他反对变法又比谁都积极,因为变法与他的礼治理想背道而驰。礼治的核心是等级制。与许多所谓纯儒一样,他企图在维持原有利益格局不变的前提下,靠皇帝和朝臣的道德示范和用君子、贬小人,达到等级有序、上下相安的太平盛世。他打着礼治的大旗,不经意间却为兼并辩护。所以王安石写《兼并》诗说:“俗儒不知变,兼并可无摧?”在王安石变法时,他拒绝了神宗任以执政大臣的“收买”,辞掉了枢密副使这个士大夫梦寐以求的职务,*后到洛阳完成了他的《资治通鉴》。神宗逝世,高太后垂帘。奉高太后之召,他一手高举着反变法的旗帜,一手紧握着礼治之剑,杀气腾腾地回朝执政。在高太后的支持下,一年多时间就闪电似的废掉了新法。可惜,他的礼治之剑已锈迹斑斑,本人已病入膏肓,废新法废成了一锅“夹生饭”。
“文革”中“评法批儒”,司马光被作为儒家,王安石被作为法家,硬是把他们纳入儒法斗争的轨道。其实,他们都是儒家,其分歧不在儒法,而在对儒家经典的不同界定和解读,在如何发展儒学才能使之适应社会需要。王安石崇孟(子),司马光《疑孟》崇扬(雄);司马光注古本《孝经》,王安石处处质疑。王安石吸收诸子百家的合理成分,完成了“荆公新学”,成为北宋之宋学中**的学派,而司马光则成为“道学六先生”之一。他们的学术论战不仅与变法反变法的实践相始终,而且先于其前,延于其后,乃至于今。
王安石和司马光都逝于元祐元年(1086),司马光晚走四个多月。从表面上看,王安石死在失败的挽歌声中,司马光死在胜利的凯歌声中,其实他们都是在忧愁中带着遗憾走的。王安石之憾自不待言,司马光何忧?“元祐更化”前途未卜也。他们没有一个是赢家,给我们留下两个殉道者的故事,留下一场没有演完的时代悲剧。他俩逝世后仅四十年,北宋灭亡了。
对中晚期的北宋来说,不敢说改革就一定能复兴,而不改革则注定要灭亡,对改革进行反攻倒算必然加速其灭亡。
本书不是**本写司马光的书,力求写出一个真实的我的司马光,而避免重复他人的司马光。
我的司马光是北宋特殊政治、文化氛围中的司马光。比如,常有人说,宋代士大夫*有气节。不错,但可别忘了,那是因为有“不杀读书人和言事者”的政策兜底。司马光以气节名世,屡与皇帝当面斗气、顶牛,若非北宋,不可想象。他是北宋社会风俗画的一部分,只有在这幅画中他才是“真”的“活”的。
我的司马光是一个以帝师为己任的司马光。“国之治乱,尽在人君”,是他政治观的核心,本着“责君严”和君臣相反相成、以成皇极的为臣之道,他几乎总是在“责君”。他官历四朝,仁宗、英宗、神宗,他都“责”了,唯有哲宗小皇帝和垂帘听政的高太后例外(恰恰是哲宗亲政后否了他的“元祐更化”)。即使在与王安石的搏杀中,也重在劝谏神宗。至于《资治通鉴》则事事着眼于教育皇帝。因此,他即使在著书立说时,也始终处于社会矛盾的冲突之中。
我的司马光是俯视下的司马光。好比一座雕像,仰视只能看到正面而看不到反面,只能看到表面而看不到里面。雕像是经过艺术处理的,有人仰视后自己也当开了化妆师和整容师,于是一个“高、大、全”的司马光出现在神坛上,而真实的司马光远去了。司马光著《资治通鉴》,对历史人物哪怕是明君贤臣也始终是俯视,而且手里拿着一把解剖刀。我写他,当然首先要向他学习。
因此,我的司马光,是一位伟大的**历史学家,一位私德高尚、献身礼治理想的保守思想家,一位鞠躬尽瘁但不及格的政治家(更确切地说,是不及格的宰相)。这也许会让某些人感到不快,但观点可以争论,事实没法改变。司马光逝世后,有人对其高足刘安世说:“三代以下,宰相学术,司马文正一人而已。”刘安世回答说:“学术固也,如宰相之才,可以图回四海者,未敢以为**。盖元祐大臣类丰于德,而廉于才智也。先人亦云:‘司马公所谓惟大人能格君心之非者,以御史大夫、谏大夫执法殿中,劝讲经帷,用则前无古人矣。’”事实上,当宰相是司马光人生悲剧的高潮,不仅是因为“廉于才智”吧?
宋代营造了知识分子的“天堂”,而升入“天堂”的人们却亲手毁掉了这座“天堂”。不亦悲乎!
历史上的司马光不仅是一位私德高尚的政治家,同时也是一位伟大的历史学家。本书以详实的历史资料和客观的视角,用生动幽默的文学语言为读者再现了一个立体的司马光的形象。
001第一章 金榜题名时
012第二章 洞房花烛夜
021第三章 初任幕职官
029第四章 代父草谏章
038第五章 慈孝父子情
047第六章 练政在滑州
058第七章 法官与校勘
070第八章 卫礼在礼院
081第九章 出朝随恩师
093第十章 谁解升官愁
103第十一章 结识王安石
113第十二章 分道未扬镳
123第十三章 建储立奇功
133第十四章 忧在萧墙内
144第十五章 谏官的悲哀
154第十六章 “濮议”战宰执
第一章金榜题名时
北宋。仁宗宝元元年(1038)三月。首都东京(又曰汴京,今河南省开封市)。
春风抚摸着汴河两岸的隋朝柳,摸出一片翠绿,柳枝软绵绵、娇滴滴、懒洋洋地卖弄着它的婀娜,远远望去,如烟如幻。河湖之畔,城墙内外,草色青青,百花竞放。碧桃红,红得妖;玉兰白,白得娇;连翘黄,黄得俏……各路花仙张开笑脸,敞开心扉,在向你招手;鸟儿双双,在空中追逐,在林间呢喃。喜鹊筑新巢,燕子衔新泥。开封的“市民(坊郭户)”有游春之俗,或坐车坐轿,或骑马骑驴,或安步当车,一团团,一伙伙,涌出城门,涌向郊外,投入春的怀抱。
大自然的春天令人陶醉,但这一年,还有另一个春天更令人神往。
文人的春天
本年是大宋王朝的科考之年,来自全国的数千名举子,此时已经过了礼部试,千余名通过者的名单新鲜出炉。虽然他们还只是准进士,但只要再过一关,即通过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廷试),就正式成为进士了。
在唐朝、五代和北宋初年,殿试尚未成为定例,礼部试一榜定乾坤,因此,进士把主考官目为座师,官僚中也容易形成以座师为中心的小集团。有鉴于此,宋太祖从开宝五年(972)开始恢复殿试,目的是以此证明进士乃“天子门生”,而非座师学生也。宋代科举分三级:第一为发解试(相当于明、清之乡试),在各州或太学举行;录取者“发解”赴京参加礼部试(又称省试,相当于明清的会试);录取者最后参加殿试。殿试只考“策”一道,除太祖曾淘汰过两人外,以后再没有一人被淘汰,但皇帝多半会找一个理由将礼部试的头名(省元)降等。总之,状元是要由皇帝钦点的。
本年是宋朝建国第七十八年,本届科考是第三十九届,是仁宗(赵祯)朝的第五次开科。我们的主人公司马光就在这批准进士之中。他二十岁,陕州(今山西夏县)人,今年首次参加科考。与他同时录取的还有范镇、石扬休、庞之道、吴充、孟翔等人。在礼部试与殿试之间,有近一个月的间隔。这段间隔正是游春赏景的大好时光,准进士们岂能放过!
种种原因让司马光、庞之道、范镇和石扬休等凑在一起,到哪里去玩呢?原后周宗室柴宗庆诗曰:“曾观大海难为水,除却梁园总是村。”梁园是开封之代指(另指商丘),意思是与开封相比,其他地方再繁华也是村庄。《东京梦华录》的作者孟元老则用“花阵酒池,香山药海”来形容其市井之繁华。当时开封已有“十厢一百二十坊”(厢、坊为行政单位,约分别相当于今之区和街道),常住人口超过一百万,是中国和世界最大的城市,有的是好玩的去处。全城有八大瓦子,在瓦子里,可以召妓陪酒,欣赏“百戏”。宋代妓女有官妓(营妓)、民妓(私妓)之分。民妓档次较低,俗称“猱儿”(猴子名),只可骑驴而不可乘马、坐轿;官妓即“女伎”,是在官府注册了“乐籍”的歌舞演员,俗称“弟子”。“弟子”只为官府服务,但举子们只要发一个邀请函(“仰弟子某某到某处祗直本斋燕集”)就可随叫随到。因文人地位高,靓女傍文人恰似今之傍大款。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弟子”的要价之高,连宰相寇准的爱妾蒨桃也为之咋舌,作诗云:“一曲轻歌一束绫,美人犹自意嫌轻。”所以,不掂量口袋里的银子,是不敢给“弟子”发请柬的。状元楼下的朱雀门至保康门一溜都是秦楼楚馆,一般的举子会去那里找“猱儿”。“猱儿”虽然价格便宜,但颇善解人意,很会看客唱曲,自从礼部之后,一阕《鹧鸪天》成为当家节目。词曰:
五百人中第一仙,等闲平步上青天。绿袍乍著君恩重,黄榜初开御墨鲜。
龙作马,玉为鞭。花如罗绮柳如绵。时人莫讶登科早,自是嫦娥爱少年。
成何体统?司马光对一些举子的放浪形骸而感到脸红。他在笔记《涑水记闻》中批评此年科考“举子多不如仪”。“不如仪”就是不讲规矩,除举子行为不端外,还有跨州“发解”(类似今之高考移民)的,有非举子硬闯考场的。
大相国寺也是文人常去的地方。此寺规模宏大,仁宗时有六十四院。去那里可参禅拜佛,可在幽静的单间品茶饮酒,还可逛全国最大的文化市场。新书出版最先在此上市。寺东“荣六郎印书馆”印书质量上乘,深受文士喜爱。但这里更像老北京的天桥,花鸟虫鱼,卖唱卖艺,卜卦算命,坑蒙拐骗,各色俱全,尤以小偷名冠天下。仁宗曹皇后来寺进香,刚上台阶,挂在脖子上的一串念珠竟不翼而飞。此物价值千缗,仁宗闻讯大怒,将皇后的随行人员全部抓捕,终未能破案。相国寺虽然好玩,但举子们考前去求过神,考上后去谢过神,不必再去了。眼看早发的红杏已开始凋零,落英纷纷,春光不等人,而殿试一过,大家就要各奔东西,这可是大家在一起的最后一个阳春。司马光等人决定去郊外踏青,登古吹台。
赏春古吹台
古吹台位于开封城东南三里处,高广均约十余丈。台为西汉梁孝王刘武(景帝弟)所筑,以延揽天下英才。著名文学家邹阳、枚乘、司马相如等先后投其幕下。这个典故吸引历代文人墨客前来登临怀古,以至有“不上吹台,枉来梁园”之说。
司马光一行出南薰门,由西向东,往吹台而去。前面有民居掩于茂林修竹之中。在一幢民舍的墙上,贴着一张《小儿击瓮图》。孟翔见到后不禁喊道:“诸君请看,君实(司马光字)兄的故事贴在墙上。”这幅画画的是司马光砸缸救友。那是十三年前的事:几个小伙伴一起在院子里游戏,院中有一口装满水的消防大缸,一顽皮小子爬了上去,不慎掉进缸里。其他小朋友都吓跑了,七岁的司马光急中生智,搬起一块石头向缸砸去,于是缸破水泄,小孩得救。有画家据此画成《小儿击瓮图》,聪明的出版商将此图刻板印刷出售。司马光砸缸的故事因此广为流传,把他捧成了人人夸耀的“童星”。司马光说:“击瓮救友,乃情急之中,发乎天性之举,未料却因此而为名所累。”的确,自从《小儿击瓮图》问世以后,但凡与生人交往,他一报姓名,人必惊曰:“击瓮救友之司马光乎?”几个人正说着,突然从村舍中传来读书声,是学生跟着先生在念。读的据说是当今皇上之父、真宗赵恒写的《劝学诗》: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家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这是劝学,还是“诱学”?宋代许多人就是在这首《劝学诗》的“引诱”下寒窗苦读,从而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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