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纯质纸包 装: 精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59833167
单向街书店文学奖得主
李静睿 四年潜心力作
我这一生,只能燃起这唯/一的一场大火
单向街书店文学奖得主李静睿,历经四年,潜心写就人生首部历史长篇小说,在家国命运的恢宏大气和儿女情思的凄婉动人中,工笔细描,余韵悠长。上个世纪的京、川风味亦穿插其中,呈现出真实的历史质感。
一纪之间,落日的余晖普照时世,来自四川孜城盐商大家的两代人一经登场,便迅速被席卷进历史的大浪中,身不由己地做出自己的抉择。在新旧时代的撕裂中,人物经历一番动荡后终究觉醒……
安素:
*次读《慎余堂》,诧异于这部小说的恢宏与开阔。李静睿展现了一个有使命感的小说家用细节和想象铸就的金字塔。毫无疑问这部小说将成为她的小说群中值得一读再读的重要代表作。
阿晴:
一打开《慎余堂》,我马上惊喜地联想到了《京华烟云》,作者运用全景式的镜头表现一个家族的兴衰,其间又穿插着清帝退位、张勋复辟、军阀混战等历史大事,文笔令人惊艳。
志凌:
从文字中可以闻到当年京蜀两地的色香。这是一部让人翻开就忍不住要一口气看完的小说。
圆圆:
对近代历史感兴趣的读者,这部小说能将我们带回那动荡的年代。
青年作家李静睿34万字长篇历史小说全本,
让人一口气读到半夜的精彩故事!
小皇帝退位之时,四川孜城盐商余立心掌管慎余堂已有十年。余立心只想于乱世之中保全祖业,革命也好,保皇也罢,他唯求置身事外。 世事渐乱,余立心的总角之交、孜城袍哥陈俊山在军阀混战中突遭暗杀,余立心决定北上京城,以寻靠山,却不知自己将逐步陷入革命之后的政局泥潭。
余立心的长子济之、次子达之、幺女令之则各有心事。济之自美国学医归来,冷眼看乱世家国;达之在东洋踯躅数年,只想把彼时之国摧毁再建;令之自小在父兄的庇护下长大,未婚夫林恩溥为孜城另一盐商大族长子,然而青梅竹马的恋人自从东京归来,却变得全然陌生,令之原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李静睿以作家的冷峻笔触和女性的细腻与体恤,为读者讲述了北洋时期一个盐商家族的兴衰故事,鲜活地呈现出了其两代人被历史洪流所裹挟和冲撞的苍凉命运和归途。——《十月》编辑谷禾
第二届单向街•书店文学奖年度青年作家——她是现代社会中*敏锐的感受者之一,温柔地经营语言、勇敢地积蓄力量,用自己独特的形式发出面向未来的声音。当代*潜力青年作家——作品曾被翻译成多国语言发表,有多部作品售出影视改编权。
壹
小皇帝退位那日,已是腊月二十五。
辛亥年是个冷冬,整个腊月刮不定方向的风,慎余堂占地八顷,植有斑竹数百,夜风簌簌穿过竹林,又拂动残荷,其声呜咽。余立心睡了又醒,只觉越睡越寒,疑心城中有哪家出殡,故有切切丝竹之声。
从腊月二十起连下五日大雨,孜溪河蓄水漫岸,终于又可行船。余立心卯时即起,草草吃了一碗生椒牛肉粉,冒雨乘轿前往艾叶码头,察看今年最后一批运往楚地的盐船。天色苍黑,冻雨未停,义子胡松执一盏煤油汽灯,让余立心能在轿内读报,《大公报》从天津发到省城再快马送到孜城,已是五日之后,因中途几次转手,有些小字被油墨糊掉,余立心怕消息遗漏,索性订了十份,无论如何能凑出一张完整报纸,算上马钱人钱,这报纸一年花掉他五十两白银。
余立心虚岁不过四十二,掌管慎余堂已有十年。庚戌年末点账,堂下共有水火两旺的盐井二十一眼,火圈五百余口,推牛六百余头,骡马百匹,当年盈余十二万两,主宅前两年扩修,仿的是《石头记》里的大观园,余立心所住小院绿窗油壁,抄手游廊两旁牵藤引蔓,明眼人一看即知,这是薛宝钗的蘅芜院。
孜城中能像余立心这般及时读报的人,不过十人上下。哥老会的袍哥们依然照两百五十年来的惯习,往孜溪河中丢掷刻字竹板传递信息,竹板由孜溪入沱江,再进长江,沿途自有袍哥弟兄拣起,此谓之“水电报”。辛亥年八月,孜城哥老会和同志军以保路为引联合起义,正是用水电报告知省城,竹板上用红漆草书写哥老会切口“大水已冲龙王庙”。待到武昌举事之时,因楚地为长江下游,水电报无法逆流而上,虽说孜城月前已号称独立,但孝义会舵把子陈俊山也是在余立心这里读了《大公报》,方知天下已变。报纸照例延迟五日,不管陈俊山还是余立心,都立于庭中,良久无言,面前各摆一杯茉莉花茶,茶汤冷透,无人续水。院中种有秋菊,开碗大花朵,色白如玉,过了几天,余立心让人将菊花全连根拔起,换成杂色月季,因他觉得菊花兆头不好,让整个院子仿似大清朝的灵堂。
起义之前五日,孜城一切如旧,秋色渐深,孜溪两旁银杏尽染金黄,落叶凋零,漂于水上,煎盐灶房内火光灼灼,工人上身赤裸,向盐锅内点下豆浆,让盐卤澄清杂物,凝固成晶。待到夜色四合,司井、司牛、司车、司篾、司梆、司漕、司锅、司火、司饭、司草的盐场工人各自成团,围住一盆水煮牛肉,每人均能吃下三大海碗白米饭。盐场用牛夏喂青草,冬喂谷草,每日还有升把胡豆,不能服役之后方送往汤锅铺宰杀,肉片得极薄,在滚油中一烫即熟,汤色鲜红,重麻重辣,半明半暗中,青花椒香气四散,盖过灶房中天然气的硫磺味。
倘若站在孜城最高点龙贯山顶,可见楠竹制成的输卤和输气笕管密密匝匝,纵横交错,这才是孜城经脉所在。乾隆朝间慎余堂斥五万两白银之资,铺建了孜城第一根笕管,长达二十里,在此之前,盐卤唯有靠挑夫扁担供应给灶房,彼时每天运输的三千担卤水,不过今天一条笕管的运量。笕管为中空楠竹,接连处用细麻油灰层层缠绕,大部分匍匐地面,过河时在河底挖沟,深埋沟中,谓之渡河笕。有路之处,工人在半空中搭起承重竹架,孜城人就从那竹架下慢悠悠走过,头顶即是盐卤奔流。城中除了大户盐商,没人家中置有钟表,他们浑然不知自己的时间,相较于历史已晚点五日,至少五日。
余立心翻到《大公报》头版,上称隆裕太后命徐世昌起草的逊位诏书,已将草案交袁世凯审阅。虽说两三月间各地陆续独立,小皇帝退位已成定局,余立心反复读完那四版报纸,却依觉茫然,挑开轿帘暗中四顾,孜城不辨轮廓,只孜溪河上隐约有光,那是歪尾船船舱中的灯火。从孜城至沱江口的邓井关,是盐运的必经之路,沿途狭岸束江,河道折曲,时有险滩,船工们设计的歪尾船船头左歪,船尾右歪,方能顺利入江。这种船长四丈二尺,却配有一根四丈八尺的船橹,故又称“橹船”。丰水季节远远望去,孜溪河上竖密密船橹,歪尾船们歪头歪脑,顺水而下,像是急匆匆追赶在孜城中落下的时间。
今日河上只有慎余堂的二十艘船,共载盐十万斤,余立心到时,船工们已将盐包全部装好,胡松略略清点了盐包总数,又划开一包,给余立心看了看这一批巴盐成色。巴盐色黑质粗,却凝结成块,便于运输,向来是孜城外运的主要品种。但这次专有一艘船,是运至下江的花盐,花盐色白质纯,粒粒分明,是下江殷实家庭方会使用的体面物。船舱深处更有一大包雪白鱼籽盐,颗粒滚圆,每粒均有指尖珍珠大小,盐包上用水墨画有鱼形,以示区别。这是慎余堂独创技艺,最为费时费工,灶房里能熬这种盐的老工人已不过十个。鱼籽盐谈不上市价,因为慎余堂每年也不过自制自销,厨房里大师傅也只有或清明端午中秋春节,或家中宴客,用此盐专做一桌子盐帮菜。这一包重百斤,说是专供下江军政要人,船上两名盐警配有步枪,连余立心也不得上船。
冻雨渐停,胡松收起长柄黑洋伞,扶余立心走上岸边青石台阶,问道:“父亲,去了这包鱼籽盐,我们自己厨房今年可也没有余货,大少爷二少爷都说是要回来,这年夜饭到底怎么安排?哪个的面子恁大?”
余立心摇摇头,说:“不晓得,陈俊山安排的,他也不说。年夜饭随便弄一桌便是,济之怕是过了正月才回得来,达之已来了信,说要先去北京几日。”
陈俊山现在得叫陈军长。孜城盐税丰盈,向来是清廷重点布防之地,城中进驻军队名目繁多,有团练乡兵和州县驻军,也有盐场官运局辖下的治安军。各省先后独立之后,清廷渐不能控,大批失去头衔的官兵趁乱抢劫商铺钱庄。盐是和白银一般的硬通货,慎余堂名下最大的盐仓东岳庙仓在十月底的某个深夜被抢,存货损失过半。余立心清晨方赶到现场,十个守仓门卫跑了一半,死了一半,身体被长枪穿过,尸身上布满窟窿,稠血尚温,让仓库地面盐花渐融,数百只蚂蚁列队踩过血液,又踩上盐粒,留下米大的血红脚印,像这个城市一般满目狼藉,前路不明。如此大乱月余,最后是陈俊山用自己掌舵的孝义会联合孜城哥老会中仁字号的聚贤会和同仁社,方才勉强控制住城中局面。他和余立心是总角之交,特意派了五百精兵,驻扎在慎余堂各大仓库门口。明面上他要的酬劳,不过是这一船花盐加这一包鱼籽盐,私下里其他哥老会的头面人物都知道,陈俊山已经入股慎余堂名下的天海井。
同治十年,这口井凿锉两年,久不见卤,慎余堂耗干现银,余立心的父亲余朗云无奈之下,已经决定将其股份卖给另外几个陕帮商人。两边谈判数十日,正在八店街的陕帮商号里订契,家中忽然来人急报,说夫人难产,余朗云急赶回府,甫一进门,已闻啼哭,母子双全。刚出生的余立心浑身粉白,心口却有淡红胎记,细看形状极像盐场天车,余朗云那时尚不知道,这将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待到他收拾妥当重新出门,已有师爷来报:井下已出卤,且水高近十尺。生意当然即刻取消,余朗云让师爷赶去商号,承诺赔偿毁契损失一万两白银,他自己连轿子亦来不及坐,骑了快马前往井上,二里外已闻卤水苦咸味。晴空朗朗,见黄黑卤水半悬空中,状如涌泉,等走到近处,才知道井下喷力太猛,难以控制,后来井户只能将竹制平盘置于井口,让卤水沿边缘流入存卤的楻桶。余朗云将这口井命名“天海”,传至余立心手中,四十年来它始终一月出卤三万担,有这口井傍身,陈俊山旗下军队这一两年,应是不愁军饷。
陈俊山和随从的马都拴在河边黄桷树下,看来是冒雨骑马前来。天色微亮,余立心见二十米外的陈俊山着灰蓝色德式军服,长筒枣红皮靴,脱了军帽,腰间皮带上别一把驳壳枪。为了向革命军示决心,陈俊山早在起义前已剃须剪辫,过了三个多月,脑门上长出茸茸新发,这么隔着河上水雾看去,余立心只觉得这相识三四十年的旧友辨不清面容。
陈俊山笑着走过来,道:“立心兄好早,吃过没有?我那边倒是有几个笋干肉包,只是隔了一两个时辰,怕是已凉了心。”
余立心理理长辫,示意胡松递上竹编保温杯中的热茶,他吹掉茶沫,漫不经心答道:“俊山兄客气,这批盐数量不多,你何必亲自前来,有我看两眼也就是了。”
陈俊山道:“兄弟我初涉盐场,多来看看是应该的,何况那船花盐……多少还是不放心。”他故意一顿,并不明说那船花盐究竟怎样,就转了话锋,“立心兄等会儿可是要往井神庙去?”
余立心笑笑,说:“议事会开这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等下去井上转转,就去听个曲,俊山兄可要同去?”
孜城宫庙众多,南粤商人修南华宫,闽南商人修天后宫,陕帮商人修西秦会馆,烧盐工人自立帮派修炎帝宫,而但凡是在盐井上讨生活的人,都要进井神庙拜一拜井神梅泽。梅泽本是晋太康年间猎人,据说他狩猎时因鹿发现咸土,在该地凿井取卤,又将卤水熬制成盐。孜城现今的井神庙整修于道光年间,慎余堂余家之外,孜城另外几家大盐商,如三畏堂李家、四友堂林家、桂馨堂严家也均有出资。井神庙坐落在艾叶码头后的观音山半山间,起义后盐商乡绅正是在此宣布孜城独立。
独立那日余立心开始并没有去。他清晨即起,叫周围侍奉的人都退散下去,自己用炭炉烧罐中雨水,泡一壶香片,摆一碟孜城特有的火边子牛肉,然后坐在院中梧桐树下的藤椅上,读两卷梁任公,“凡因习惯而得共和政体者常安,因革命而得共和政体者常危。请言其理。夫既以革命之力,一扫古来相传之国宪,取国家最高之目的,而置诸人民之仔肩矣。而承此大暴动之后,以激烈之党争,四分五裂之人民,而欲使之保持社会势力之平衡,此又必不可得之数也。”
彼时天光极亮,院内有小池,植有粉紫睡莲,肿眼金鱼躲在墨绿莲叶下,似是怕这灼灼秋日。火边子牛肉上有一层白芝麻,余立心一一拣起,撒至水中,看那些金鱼犹犹豫豫浮出水面夺食,又胆怯地复沉下去。火边子牛肉其薄如纸,洒上好熟油,向来是余立心最爱的小食,但那日他吃了一片就放下了,只觉有一股连香片也不能抵消的膻腥油腻。
陈俊山在晌午前赶到,连日混战,身上军装尚有血迹,一进院就道:“立心兄,赶紧出门,那边未时就要投票选议员了,今日你是不去也必须去。”
余立心正研墨展纸,想写一张行草,他顿了顿,道:“我不去会如何?”
“革命就是革命,保皇就是保皇,到了今天,你还不晓得应该选哪边?”
“俊山兄,你我相识数十年,你还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想过保皇?我不过是保平安……选什么选?我哪边都不想选,我只想慎余堂好好做几斤盐。俊山兄,要不要尝一点牛肉,这可是真正用牛屎粑小火熏出来的火边子牛肉。”
“立心兄,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大乱之世,非此即彼,你以为中间能有地方让你舒舒服服藏起来?做你的盐吃你的牛屎粑火边子牛肉?哪怕你一人能藏,恁大一个慎余堂,又能藏在哪里?你今日不去,明日慎余堂怕是就不归你们余家,虽说我们有这几十年交情,但你要是今天不去公开表个态,我可也没法一直护着你!”
余立心当然知道,陈俊山说得没错,他只觉自己像池中金鱼,想在厚厚莲叶下躲避天光,却又不得不浮出水面,啄食那点点芝麻。他换好长衫布鞋,搭陈俊山的轿子前往井神庙,到山脚时他停下轿子,和陈俊山步行上山,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自己没吃午饭,路旁有野苹果树,结红色小果,他摘了一个,口感酸涩,让人更感饿意。前几日下了一场透雨,观音山上泥地未干,沿途桫椤树高近二十尺,树底阴湿处长出蘑菇和木耳,又走到半山腰上,见孜溪河翻动金光,密密匝匝停满了歪尾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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