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57032425
★特别收录第一届知乎故事大赛特等奖作品,感动万千读者留言评论,受到中国作协副主席李敬泽等评委的郑重推荐!
★父亲被火车碾碎后,一场热病带走了我大部分言说的能力。之后,世界向我扑面而来。
★青年作家裴洪正短篇小说集,对无端之恶沉重、痛楚的控诉。
★霸凌、疯癫、家暴、异变、攻击:
本书由五首荒诞悲歌谱写而成,故事的主人公都是一些困苦者——被欺辱的少年、疯掉的塔达、逃亡的女人、彷徨的村民,以及一位遭遇非议的理想主义者。
很难说清事情为何发生,痛苦、失落、心酸、不由人愿,它们如同流淌着血和泪的音符,在名为生活的泥潭之中奏响。
★魔幻的现实,荒诞的真相,苦难的人生。正如作品中的主人公所言——那些压抑在我心里的事与数年来伴随我成长的如同深海般的黑暗已可以诉诸笔端,我讲给人们听,但他们只是说:“傻子的话,谁会相信呢?”
★善良敏感的人背负一切,作恶之人却能带着无知痛快地生活。
★五则在太阳坠落,夜晚来临之后发生的故事。无论多么黑暗,总觉得还有光存在,在无数寒冷的夜里握紧你的手,告诉你别放弃。
“等时机成熟,就会有纯粹的爱,自从前那股绝望的力量之中生发出来。”
《这个世界,别的夜晚》是一部当代中短篇小说集,全书由五个故事组成,讲述了小乡镇上的主人公们在生活的泥潭中奋力挣扎,谱写出无法磨灭的往事悲歌。
《溺亡少年往事》讲述了在无止境的校园霸凌下,绝望的飞石少年最终选择了溺于冰湖的故事。
《疯掉的塔达与失落的废墟》讲述了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因意外染上疯癫,在长达数十年的悲剧中隐入废墟的故事。
《逃亡》讲述了一个长期遭受家暴的女人,在一次片刻的臆想中谋划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逃亡经历。
《坐落无声》讲述了一片贫瘠的大地上挖出化石后,村民和土地开始在现实与魔幻中发生异变的故事。
《一个艺术家的故事》讲述了一个小镇艺术家在遭受长期非议与残忍攻击后,选择决绝地离开来拯救破碎自我的故事。
作者用细腻的笔触刻画了生活中的苦难与遭受苦难的人们的奋力挣扎,作品饱含了极深的悲悯情怀。其中《溺亡少年往事》曾获“第一届知乎故事大赛”特等奖,受到李敬泽等评委的郑重推荐。
第一篇 溺亡少年往事
第二篇 疯掉的塔达与失落的废墟
第三篇 逃亡
第四篇 坐落无声
第五篇 一个艺术家的故事
溺亡少年往事
人们开始叫我傻大个子,是我三年级时的事。
那之前的一场热病,带走了我大部分言说的能力,带来的则是这一副病恹恹的身体与整日流涎的痴呆模样。我的母亲心碎至极,为此大哭一场,呼号中她先骂老天爷,后骂观世音,骂生活的艰辛,也骂刚刚死了的父亲。
我能理解她骂生活的苦难,但不清楚我的病对她而言有什么可骂父亲的。起先父亲的死我以为是个意外,是他喝多了,分不清家里的土炕与后山的铁轨,所以被驶来的火车碾碎了一地。他此前都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过活,不曾想死后鲜血却随着火车去了远方。
我的热病之后,父亲过“三七”。祭祀完的当天夜里,我看见父亲孤零零地拿着酒瓶,摇摇晃晃地往后山走去。他刚和母亲争执完,为的是一些生活中不断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然后从鸡毛蒜皮的小事逐渐扩展到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父亲最终用死结束了这场婚姻,他说:“成天你就知道磨叽,你找阎王爷磨叽去吧。”他把母亲按到炕沿儿,抽了她几个嘴巴,然后颓然地出门。他在村头的槐树底下抽完几颗烟,拿着两瓶白酒便往后山去了。那个时候,我的母亲已经整理好散乱的头发在听天气预报了,而我则在村西的水库那边快活地滑着冰车。
我以为是父亲的魂火从山头的墓里回来,为的是向我诉说他死前那日心底出现的悲哀,但他始终没有同我说话,只是把那日发生的争端再一次在我眼前上演,当他被火车轧过去时,我于心不忍,把头别了过去。之后的日子里,我渐渐发觉,好像不是我父亲的鬼魂回来过,而是热病烧穿了我的脑子,给了我可以洞穿时光,追溯近期发生的一些事的本领。
起初我有点窃喜,之后才意识到这并非什么幸运的事情,因为我早失去了讲述的能力,只能充当一个历史事件的无声见证人。每当我擦掉口水,试图用我不甚灵活的舌头告知人们一些真相时,我总会如鲠在喉,又或我想写下那些与其相关的文字时,哪怕只言片语,也总觉得身不由己,动弹不得。
短短半年时间,我就窥探到了人世的许多荒唐,他们落井下石、挑拨离间,他们两面三刀、反咬一口,他们贪婪,他们虚伪,他们砸烂,他们捣毁……诸多荒唐之中,我还看见有人偷走我母亲的红色内裤,只为夜晚戴在头上以便安稳入眠。我开始感到惊悚与不安,年幼的我第一次瞧见,原来家长里短的寒暄背后竟隐藏了如此多邪恶怪癖的心,它们像化肥一样堆在我身上,催着我成长,使我饱受折磨。
但不久,更切肤的疼痛就转移开了我对大人世界的注视。因为我发现前面等待着我的,是如今这样一副痴呆模样所引来的永无止境的谩骂和欺辱,最终,让我感到了世间的难挨。有时我在想,为什么偏偏要把一个明净的灵魂硬生生地塞进一个满是禁锢的铁瓶呢?或许比起那流于表层的欺辱,倒不如收下大人们那包藏祸心的温暖。
他们常用怜悯的目光看我,仿佛傻掉的是他们自己家的小孩,每当有不知情的人问起:“这孩子怎么回事?”他们会说:“当爹的喝大了,在后山叫火车撞死了,小孩发了场热病就变成了这样。难啊!全靠当妈的一个人养活。”接着几个人便开始为着我和我母亲的命运感叹起来,不过到头来他们自会互相安慰,“傻子知道什么?傻子什么也不知道,没那么多操心事,也挺好。”这里面自然有一些真情实意存在,虽然不乏一些明里叫我母亲坚强些,背后却想趁机上了我母亲的人。但不管怎么说,此种感情,总不是像那冬日的冰窖,完全没有温度。
至于真的没有温度、滴水成冰的地方,那就是我一天中绝大部分时间都要待在里面的学校。虽然我那时已见过诸多丑陋,比同龄人更加成熟,但并不意味着我可以逾越身体的限制,以超越的姿态去生活,何况我还附着这么一副痴呆模样呢。
二年级时,学校教师队伍重组,班级也跟着重新分配,本来就不熟的同学这次又增添了许多新的面孔。上半学期,我勉强记住一些名字,尤其是里面几个调皮捣蛋的家伙,但我那时还不清楚,这些名字会在我后半生的梦里反复出现,就像我父亲死时的场景,时时惊醒睡梦中的我。
那个寒假结束的时候,父亲死亡,我陡染怪病,一连串的意外发生,使我母亲苍老了许多。她叫我休学半年,借此养病。也是那半年,我得以用神游的方式探索了村里发生的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预先窥探了世界的幽暗一角。
之后,世界向我扑面而来。
当我母亲用蓝皮硬纸板装订好本子,抱着我的书包遥望夜空时,她为着我的前途——也或许为了她自己的幸福——感到无措了,泪花便泛上眼来,她说:“唉,这日子可啥时是个头,”她看向我,忧心地说,“傻孩子。”
我尽力告诉她:“我……我……不傻。”
她帮我抹掉淌出来的唾液,把被子给我掖了掖,摩挲摩挲我的脑袋说:“是是是,不傻,我儿子大聪明嘞。”但过了一会儿,她又独自叹起气来。
九月一日,我重新回到班级,谈不上什么新鲜,只是希望能再次融入校园。我坐在老位置上,可旁边的同学说,最后一排靠窗的旮旯、那个堆煤的角落才是属于我的位置,我失望地走过去。班上很吵,全在互相倾诉暑期的见闻,但我总感觉有人正暗中观察我,他们像猎人一样把自己隐藏在高声的言语之中。
还没等我收拾完桌子,广播就号召道:“各班级注意!各班级注意!全体集合!集合!准备薅草!准备薅草!”
一瞬间,欢呼雀跃声响彻云顶,各班级的学生从狭小的平房涌出,像雨天的水流,疯狂地向西边的操场汇集。
暑假里学校由于无人看管,野草有了舒适的生长环境,加之雨水充沛、阳光充足,黄土操场变成了一片“乱坟岗”。它们长势凶猛,绵延百米,随秋风如麦浪,颇有气势。
各年级负责的区域早已划分完毕,全校六七百个小孩散在草里。校长登上破败掉皮的领操台,说了三十分钟激情昂扬的开学誓词,最后由体育老师一声令下,薅草才终于开始。早已站累的班主任们飞也似地跑去树底,抱着保温杯,三五成群地喝起茶、聊起天来。阳光底下,六七百个小孩齐刷刷地钻进草丛之中,有如最先进的割草机器同时开动,向前推进着,将杂草一寸一寸地连根掀起,大地变得满目荒凉,天空逐渐扬起“尘雾”,小男孩们伏着、跪着向前头击杀,杂草成了他们的劲敌,小女生们则拖着麻袋跟在后面,一边说笑,一边耐心将其拾起。
太阳不断往天心移动,草势渐渐弱了下来,空气里尽是折断的草根的味道,腥秽而苦涩。我突然看见几个影子从我脚下探来,鬼鬼祟祟,我听见有人窃窃私语,似乎在对我议论纷纷。我猛地回头,看见一张格外粗鲁的脸,凶狠、残忍,屠夫一样,我对这脸印象尤深。他向李饷摆头,示意李饷来试探我,李饷出于我生病前还有些力气,颇为忌惮,不敢过来。他见此景,给了李饷一脚,就独自大踏步朝我走来。
我清楚,葛大虎是要报复了。我回头便要走,但他提前一步扣住了我的肩膀。
上学期,葛大虎将一只雏鸟带进班级,为女生表演拔鸟毛的技术,直薅得那鸟鲜血淋漓,惨叫悲鸣,后来他拿剪子剪了鸟的脑袋,捉弄了几个女孩子并把她们吓得哇哇哭后,才连着鸟光秃秃的尸体一同扔到了别班的屋顶上。我扑向他,借着力气将他压倒,觉得即使不出于人道,为着鸟的性命和那些受怕的女孩,我也该教训教训他。放学以后,他在四年级的哥哥葛大龙带着六个人把我拖进苞米地,几个人撂倒我,踢了我二十多分钟,葛大龙说:“你以后再敢碰我弟弟,我就弄废你。”我在水边洗去脸上的血和土,回到家我那不久后就死去的父亲给了我一耳光:“供你读书不是叫你给老子逞英雄的!”
那是我和葛大虎结下的梁子,他时刻都想把我再踩在脚底,用那种不通过他哥哥的方式叫我认怂,但我休学了,没给他机会,整个下学期我都不在学校。如今再回来,事情发生了诸多变化,我像被这痴病弱身扔上了砧板,变成了待宰的鱼肉。
他满目凶光,喘气时似有嗤笑之声,我感到有一口棺材,即将要把我吞进去活埋。
“转过来,让哥们儿瞧瞧,是不是真傻了?”他讥讽道,侧身歪头将目光打过来,“我听人说你爹死了,被轧得满地?”我以抗争的姿态叫他滚蛋,希望借此可以唬住他,但他们只看见一个嘴合不拢、脸瘫痪着可笑模样的我。
他毫无预兆地抬起手,给了我一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引来更多围观。我忍着疼痛瞪眼瞅他,他反手又是一巴掌。我没有慷慨就义的从容了,只有一种既被杀又被辱的憋屈和脸上热辣辣的火烧感。
他招呼他的小兄弟们过来看,他们围着我,说说笑笑:“你说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傻了呢?”他们给我起新的外号,叫我“傻大个儿”。李饷见状,鼓起勇气,从侧面飞来一脚,将我踹倒在地,大概是为了向葛大虎证明什么。宋老师从远处高声喊道:“李饷!你怎么又欺负同学。”李饷马上假惺惺地扶我起来,高声回道:“闹着玩呢,老师!”她也没在意,继续喝茶闲聊了。他们包抄过来,组成人墙挡住老师的视线,有个人从背后用麻丝袋子套住我的脑袋,接着有人扒了我的裤子,我又闻到浓郁的草的味道了,在一片空白穿过麻丝袋罅隙的时候。
所有的野草最终被清理干净,露出操场本来的面目,只是留下满目的疮痍,像我接下来的心一样。
老天没有给我预知未来的能力,我只好去历史的烟云里搜寻可以免受皮肉之苦的答案,但我什么也没找到,仅仅得知了我休学的半年间学校发生的几起事件,其一就是葛大龙带着他的兄弟们摆平了六年级的刺头,成了小学当之无愧的扛把子。葛大虎借势成长,愈加肆无忌惮起来,也在班级里组织起了小团伙,那些不愿意跟他混的,他就先孤立,接着三天一吓唬,五天一出手,怕他的、为了不受他欺负的,也渐渐跟他走近了起来,然后在日复一日的耳濡目染下,在跟着欺凌别人的同时心逐渐被反噬了,出过一次手就再也收不住,都找到了欺凌的快感和征服的成就。
短短半年间,我看见发生在我同学身上的这种可怕的暴力同化,它们触目惊心。
李饷说:“快看快看,傻大个儿又自己发呆了。”他绕到我背后,胡乱地往我嘴里抹了些掰碎的朝天椒,嫌弃地甩手,“操,整我一手哈喇子。”我被辣得眼泪直流,像只可笑的狗一样在他们面前吐着舌头,大口地喘气,但换来的只有更多的笑声。葛大虎说:“没事,傻大个儿,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这是我三年级开学的第一天,地狱之门毫无征兆地在我面前打开,无数只手顷刻间将我拉入其中。
痛苦的遭遇持续不断地发生,我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不知哪一刻会被人从身后踹上一脚;不知多少次被人架着去卡大树,好像每一棵树都在我两腿的淤青上留下过痕迹;也不知是否挨过比这还要多的耳光;更不知谁会突然冲过来攥紧我裤裆里的东西,把我捏倒在地,直到我号啕大哭,疼得满地打滚,他们才肯罢休。
我踩着遍地的荆棘过活,为着我的痛苦给予他们诸多的欢乐,我渐渐明白,或许人世间的邪恶从这个时候便已经埋下了它的种子,继而在以后的日日夜夜里生根发芽。我起先只当是成人世界里有的诸多罪恶,但我现在知道,这些表面纯洁的小小少年生着一颗恐怖而无知的心。
我母亲问我:“老师呢?”
我说:“老……老师不管。”
她说:“我去找学校。”
我说:“没,没用。”
的确没用,三年级的小孩恶作剧是什么大事吗?难道要报警?就算报了警,警察会把他们铐起来带走吗?我母亲打算拿出她早年的泼辣劲儿和宋老师来好好理论一番。
但宋老师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我母亲:“我也没长三十只眼睛,没法时刻注意到您家小孩。那调皮捣蛋的,我都批评教育过了,可他们不听,把他们家长叫来吧,他们光着个大膀子就来,来了就一句‘老师,您多费心,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说完扭头便走。我是真能打还是真能骂?那皮实的,你越打他他越来劲,你越骂他他越横着来。我倒想把那调皮捣蛋的开了,但这开除的权力它不在我手上呀!您啊,要么去找他们家长理论,要么就给孩子换个学校。”
我母亲去找其中几个孩子的家长,那些好说话的给我母亲道了歉,但家长道歉又不等于孩子就此悔改。剩下的大多逼问我母亲:“呦,您怎么不在自己家孩子身上找找过错,我这宝贝儿子可是正常人,会闲着去欺负一个傻子?”
几天下来,我母亲沉默了,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她看着我,最后跟我说:“以后你给我省点心,少给我招惹是非!”
到四年级开学的头天夜里,我母亲又在为我收拾书包,我胆怯地跟她说:“妈,我……我想……换个学校。”她以为我又开始说胡话了,我说,“没……没有。”她愤起给了我一个嘴巴:“只有学校挑傻子的份,有傻子挑学校的份吗?”
我很难过,一年的时间,连她也相信我是傻子了。你养我不容易,可我活着就当真容易了吗?
那一晚,我有了自杀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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