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是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10464911
◇ 一曲掩映在历史洪流中的浪漫悲歌
以西晋史实为依托,描绘几千年前的浪漫传奇。公主复国,质子逆袭。革命时期的爱情与战火中,生命的尊严将会何去何从?国仇必报,深情难负,相爱的人要怎么才能两全?
◇史诗般大气磅礴的画面
字句间说尽魏晋风流,虚实相映中波澜壮阔的历史在作者笔下恍若再现。如果你喜欢《大唐情史》,难忘《大明宫词》,请一定不要错过《子夜吴歌》。
◇ *绚丽多姿的年代
魏晋是历史长流中*极致的叹息,这里烽火燎原,肆意昂扬,这里*自由,也*拘束。
燎原的不止是战火,还有你。
她本来是地位崇高、尊贵无比的公主,一夜之间国破家亡。苟且偷生,只为手刃仇敌。
他本来是前途无限、万人艳羡的名门之将,却成为匈奴地位*贱的质子。步步为营,只为黄袍加身。
当国仇家恨碰上儿女情长,握在掌心的究竟应该是国家政权,还是对方的手指?当有情人各为其主,少年时的青芦之约又该何去何从?
山河动荡,英雄辈出,注定奏响一曲响彻九霄的热血悲歌,传扬一段荡气回肠的夺嫡风云。
目录
上册
楔子
第一回 华林春暖
第二回 鹤鸣九皋
第三回 明珠照夜
第四回 曾孙不怒
第五回 白虎驺虞
第六回 凤落钗头
第七回 雪落霜天
第八回 碧海青天
第九回 灼灼其华
第十回 幽有所思
第十一回 有女献容
第十二回 蜉蝣掘阅
第十三回 云泥之别
第十四回 式燕且誉
第十五回 微音迅逝
第十六回 貂续狗尾
第十七回 季孙之忧
第十八回 寇攘式内
第十九回 风露中宵
第二十回 素衣朱绣
下册
第二十一回 黾勉同心
第二十二回 防有鹊巢
第二十三回 牧野洋洋
第二十四回 反刃之尤
第二十五回 蓼蓼者莪
第二十六回 香漪红露
第二十七回 风行草偃
第二十八回 贻我握椒
第二十九回 死生契阔
第三十回 东行吴舟
第三十一回 分索则易
第三十二回 附骨之毒
第三十三回 风醉酴醾
第三十四回 二女同椁
第三十五回 狐裘在堂
第三十六回 人为刀俎
第三十七回 杜宇春归
第三十八回 黄雀在后
第三十九回 蔹蔓于野
第四十回 周山有梦
尾声
后记
楔子
殿外遥遥地传来柝声,不过三更时分,夜色正浓。
月华清明,水银泻地似的铺开来,层层叠叠在城楼上勾勒出霜意。细看那城楼上的月儿,远远望去,如在枝头斜斜坠了个水晶盆般,晶莹剔透,衬得一众星子都黯然失色。
“玖娘,饮过这杯,你就安心上路吧。”
“太子已经去了,让我死、交出虎符都可以,只是不要为难我的阿琇。”女子凄婉的声音透过轻薄的锦屏传来,轻飘飘的如同天上的浮云。
“知道了,皇后不会为难公主的。”说话的男子已年过半百,然而气宇极是轩昂不凡。他身着墨色的锦衣,腰束革带,唯有革带末梢的红缨微微晃动,露出内里绣的细密的暗色龙纹。
此刻,他的嘴角扯出了一丝不耐的弧度,仍是柔声道:“玖娘,你自幼是孤看着长大的,先帝的虎符在哪里,你还是交出来的好,不要叫孤为难。”
“赵王,”那女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忽然膝行几步猛地冲到他面前,抱住了他的双足。抬起头来,她的眼周已有浅浅的皱纹,仍然不掩容色的姣好端丽,只见她一双美目全是凄厉之色,“你不要忘记,你曾以司马氏子孙的名义在先帝面前起过誓言,会护得陛下周全。如今那恶妇已经害死太子,难道你连陛下的幼女也不能保全?你如违此誓,我必化厉鬼,日夜诅咒着你,看着你身首异处,死后堕入阿鼻地狱,受尽轮回之苦。”
赵王眉头一蹙,忽然重重将她踢开,怫然不悦道:“玖娘,你太不晓事了些。”踢过之后,他不禁有些后悔,又想起顶要紧的一件事来,忙道:“虎符在哪,你若交出来,就可换得清河公主平安。”
那一脚恰踢在谢玖的眼角上,顿时踢出血来。殷红的血珠顺着她额畔的垂发滚落,霎时映得女子姣好的面色一片灰败。
她望了一眼面前判若两人的男子,她为他卖命二十年,几多痴恋纠缠,瞬时都了无意义。她终于彻底看透了眼前人,心里只有权力,哪还有什么话是可信的?
她心中已空,忽得透了风进来,灌得心底潮湿一片。她遂闭了眼,不再看他,任他怎么呼喝威胁也不再理睬。
左右早有侍卫架住了瘫倒在地的女子,此刻见赵王示意,便有个机灵的内侍果断地端起鸩酒灌入女子口中。
一声清脆的声响划破了这可怕的静谧,玉盏摔得粉碎,残余的鸩酒浸入漆黑的金砖地里,泛出奇异的白沫,和着蜿蜒淋漓的血迹,点点滴滴写满了凄厉。然而这一切很快便被人用靴底拭净,再不见半点痕迹。
“回去禀报皇后,谢氏和太子已伏诛,”赵王望了一眼地上已经有些冰冷的女子,面上没有半分怜悯之色,冷冰冰地吩咐左右道,“斩草除根,务必要搜出清河公主。”
空落落的大殿里透不进一丝光亮,层层寒意从冰冷的金砖地上沁出来,更添了几分沉重。
大殿藻井的横梁上,一个未及弱冠的瘦弱少年紧紧地捂住了怀中女孩的嘴,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当殿中人散尽后,他终于松了口气,如箭弦般挺直的脊背骤然放松下来,他抱紧女孩轻轻跃到殿中,足甫点地,却见怀中的女孩已奔了出去,发鬓上簪着的紫色丁香花落在地上,她扑在了殿中女子的身上哀哀地哭道:“母妃,母妃……”
“阿琇,”地上的谢玖忽然微微睁开了眼。她虽被灌了鸩酒,但到底洒出了一些,还有一口气在,此刻她唇角尽是淋漓的鲜血,一双明眸灰败无色,面上泪痕宛然,看上去老了数十岁,可当她看到女儿,眸中竟然迸发出光彩。她的目光缓缓滑过少年,轻声问道:“太子如何了?”
这少年名叫刘聪,乃是匈奴五部右都督刘渊的第四子,因与太子同岁,于是自幼便被送入东宫与太子侍读,此刻他目中全是泪水,黯然道:“太子已然遇难,臣奉太子遗命,前来保护娘娘和公主殿下。”
谢玖心中早已料到太子难以幸免,闻此噩耗,反而镇定了下来。她艰难地从发鬓上取下一支七宝琉璃金钗,缓缓地插在女儿的发髻中,她搂紧了女儿,轻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母妃,母妃,儿不走,儿要救你,”女孩大声地呼着,泪珠子顺着白玉般的面颊往下落,美丽的大眼睛里满是恐惧和惊惶,她忽地叫了起来,“御医呢,御医呢,儿臣要给母妃请御医……”她的目光与身旁的少年对上:“聪哥哥,你去给母妃叫御医啊!”却见他万分难过地摇了摇头,谢玖中毒已深,眼见是活不成了,而此刻宫中巨变,传御医来也无非是再给谢玖灌一杯毒药。
少年低声道:“殿下要冷静,不能传御医。臣请您听从昭仪娘娘的话,快些离开这里。”
“阿琇,母妃的话你记清楚没有?”谢玖的目中沁出血来,却见女儿惶恐地坐在地上,哭着道:“我不能抛下母妃,我不走,我不走……”
谢玖心知无法,忽地扯过了少年的手,将女儿的手交到他手中,低声道:“阿聪,我的琇儿就托付给你了。快带她离开。”言毕,她决然地推开了他们,侧过头去,忽地咬断舌根,便咽了气。
阿琇骇得呆住了,竟连喊叫声也发不出。少年伸臂搂住了她的肩膀,又是心痛又是担忧地说道:“快些离开你母妃的寝宫,赵王他们刚离开,保不准还要再回来搜宫。”
只因东宫有变,他惦记着太子临终的嘱托,赶到了太子母妃谢昭仪所居的晖华殿,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当他赶到时赵王司马伦已经带了内侍灌谢昭仪毒酒。
他无奈潜入后殿抱出了还在睡梦中的清河公主,这是太子唯一的妹妹,他不能让她再落入皇后手中。
阿琇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身量未足,她是在睡梦中被刘聪抱出来的,故而只穿着一件薄绡的白绸罗裙,此刻赤着双足站在冰冷的地上,衣上的丝光似水波铺泻,唯有发边的七宝琉璃钗上缀着一块鸽卵大的浑圆东珠,莹莹地流转出淡淡的光华,衬得她一双黑眸如玛瑙般,莹光闪烁、澄澈动人。
她一垂首,泪水便落了下来,似几滴晶莹的珍珠。而此时的她并无半点高高在上的风华,只如一只惶恐的小兽,仍是紧紧地抱着母亲已经冰冷的尸身,脸颊贴着母亲的脸颊,仿佛要再寻求一点未散去的温度。她左侧颈上的一颗胭脂痣,如一粒朱砂落在白玉上,甚是耀目。
殿外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刘聪再无他法,背起阿琇就往后殿跑去。
宫中已经乱成一团,到处都是人在跑,到处都有哭声,远处还有人在喊:“太子和谢昭仪宫中的人,杀无赦。”少年费尽全力背着阿琇跑到了朱雀门,只见地上乱七八糟地丢着些兵器,到处都是尸体,看门的守军却都不在了。
追兵眼见追赶不上,便有守卫喊道:“放箭,放箭。”
刘聪脚下一绊,忽而跌倒在地。阿琇怕到极点,一直在哭泣:“聪哥哥,我好害怕,不要抛下阿琇。” 少年心头一软:“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他把阿琇轻轻放在地上,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右手却用力捂住了左肩,原来有一箭正中他的肩上,鲜血汩汩流出,他一咬牙,忍痛将箭柄折断。
身后已传来宫中金甲卫杂沓的脚步声和呐喊声,那一瞬间如同窒息的感觉涌入心头,少年眼见无法,只得霍然立起,用尽全力把朱雀门推开小小的一条缝隙,把阿琇推了出去:“阿琇,快去找你十六叔,只有他才能救你。”
“咣”的一声,女孩头上的珠钗掉在地上,女孩却惶然未觉。
“聪哥哥,聪哥哥。”女孩失声痛哭,失去了母妃和兄长,连聪哥哥也要离开自己了。
少年却再也没有办法回答她的话,他捡起地上守军的武器,脑海里只浮现出太子的声音:“保护好公主”。他默默地想,能帮公主拖住一刻是一刻。
第一回 华林春暖
三月初的天气,乍暖还寒,然而春风一拂华林园,便催开了十里似锦的繁花。禁苑中的桃花到底比民间开得要早些,沿着双堤次第而绽,花枝灿若彤云,夹着岸旁两排碧绿鲜嫩的章台新柳,映衬着御河中清光潋滟,不似人间景致。
华林园本是汉时芳林,魏明帝时在洛阳城西北修筑金墉城,便将邙山下的这片芳林尽数拆毁。到了本朝武帝时大修宫苑,又沿着金墉城外的十里荒山重新遍植花草,内设亭台楼阁、树木池沼,形成了金墉城与皇宫内苑的衔接,武帝甚爱此处飞馆生风、重楼起雾的别致,又重造了汉时十里华林、繁花似锦的胜景,便重新起了个名字唤作“华林园”。
到今上即位,帝甚昏庸,天生有脑疾,十多岁还不能识字,其智如七八岁的孩童一般。当年武帝本不想让这个傻儿子即位,奈何此子偏是武帝皇后杨氏所出嫡子,杨氏甚是怜爱儿子,执意为其斡旋,又替儿子娶了太傅贾充之女,这才使今上登上帝位。
今上即位之后不久,太后之父杨骏因病离世,杨太后伤心过度,不久也过世了。此后国政一概由皇后贾氏把持,贾皇后闺名唤做南风,是太傅贾充的长女,她的容貌非常丑陋,性子也极其的泼悍,奈何她的母亲郭氏与武帝皇后杨氏私下交好,于是被娶入宫中,痴儿丑妇居于东宫之中,这也是亘古未有的笑话了。贾氏从太子妃循进为后,这已是十余年前的旧事了。
且说贾后也颇爱华林园的景致,又深厌皇帝的呆痴无味,不愿与之相见,便索性长住在了华林园中,只有旬日才回昭阳殿的正宫应景。于是华林园里每日欢宴达旦、纸醉金迷,种种荒淫奢侈,京中早已传遍。
远远一匹骏马疾驰而至,马蹄溅起落花无数。
华林园没人敢如此放肆地骑马而行,当值的小黄门略抬了抬头,却看到那紫金马镫上踏着一只鹿皮靴,杏黄的绣纹织锦大氅一直垂到靴边。除了成都王,还有谁敢骑着先帝的照夜玉狮子在禁苑奔驰?小黄门只觉心中一震,硬着头皮抖声道:“王爷,入园请下马。”
只见骏马四蹄兜转,蓦地一声长嘶,却是马上清隽的青年勒住了马缰,随手将马鞭扔在地上,利落地一翻身跃至地上。小黄门这才瞧见成都王的照夜玉狮子背上竟还有个小小的女孩,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孩抱下,沉声问道:“皇后娘娘在何处?小王奉诏求见。”
贾后所居的章华台在邙山之顶,是华林园中最高的一处,是仿昔日魏武帝的铜雀台而建。台高数十丈,半入云霄中,四角斗拱交连,丹槛炫日,绣桷迎风,此台最妙在于台下五丈竟是铁铸坚石,全无楼梯可上,唯有一道窄窄的云梯可上台中,若是撤去了云梯,章华台便如一座坚实堡垒般,无可攀之途径。
成都王司马颖离宫多年,如今是第一次登章华台,此刻在几个黄门内侍的引路下登着窄窄的云梯,仍觉得步步生险,不胜高寒。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望着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瘦小女孩,轻声道:“阿琇,记得十六叔给你交代的话了吗,一会儿见到皇后要按叔父教你的话说,不要问别的。”
女孩脸色煞白地垂下头去,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司马颖知她害怕,想起已故的太子和谢昭仪,心中更怜这个小女孩的处境,轻轻攥住了她冰凉的小手。他心中微微有些不安。
他是先帝第十六子,自幼开衙建府便在邺城生长,受母亲严训,他从不参与朝政之事,如今更在幽州驻守练兵。今上即位十年来,听闻京中太子离奇薨逝,形势瞬息万变,一干藩王蠢蠢欲动,他却不欲入这浑水,便一直未入过京。
谁知今年开春却忽而收到陛下亲笔的谕旨,所有藩王须入京朝谒,他左思右想再无理由推脱,也想进京瞧瞧朝中形势,便带了几十侍卫入了京中。没想到入京的第一日,麻烦便找上门来。一个瘦小的女孩扑在他所暂居的宅邸前,口称是当今四皇女清河公主,其兄太子被皇后所诛,求叔父救命。他本不想掺和宫中之事,奈何这小女孩抬头之时,他忽地瞧见她那一双眸子,晶晶然有玉华霜雪之色,他竟是心中一凛,问道:“你是太子亲妹,你母妃可是谢昭仪?”
那女孩点了点头,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司马颖心中悄然叹息,这女孩的一双眸子何其似曾相识,原来是母亲娘家的孩子,他轻声问道:“你的母妃谢昭仪呢?”那女孩的眼中滚下两行珠泪。他心中大恸,想起了母亲临逝时的情形。
司马颖的母亲谢懿,正是谢昭仪的长姊,谢氏一门的女子都入宫中,却都年华早逝,如果母亲还在,也该会护下这个族中的女孩吧。他心思辗转半瞬,收留下了这个女孩,护她避过了宫中连日的搜捕。
“陛下登基十载,王爷却从未朝谒过,本宫与王爷虽为叔嫂,倒是从未谋面过,这也是天家的奇事。”高高凤座上的女子声音喑哑至极,直如一把锥子刺到人的心里去,好不让人难受。
司马颖无奈地一躬身,只是缓声道:“臣弟奉先帝遗命镇守幽州,乌桓鲜卑狼子野心,几番侵扰,臣弟年来率兵与之交战,几次朝谒未归,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贾后容色虽陋,却极爱世间美男子。听闻世间所传成都王气宇不凡,容色无双,她早动了念头。故而矫诏令诸王入京,布下大瓮,实为了捕成都王一人而已。今见成都王果然年轻俊雅,相貌堂堂,犹在世人所传之上,更不免心中大喜。她眼眸一转,自有左右会意去安排布置。一时间大殿内侍从皆散,贾后忽然从凤座上走了下来。
司马颖常年镇守边陲,虽是久闻贾后丑名,却未见其实。如今只见她的身量果然十分矮小,面色黝黑,眉骨上有长长的一道疤痕,仿若被火燎过,十分的惊悚怕人。只见她径直走到司马颖面前,伸手挑起他的下颌,仔细看了看他的容貌。忽而一笑道:“天下人有言,十六郎之貌胜若子都,今日本宫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她的眸光微微流转,忽然瞥到司马颖身后还有个小小的女孩,待看清她的面目,不免又惊又疑,喝道:“成都王!阿琇怎么会在这里?”
司马颖拉过身后的女孩,诚恳地跪下说道:“阿琇是陛下亲封的清河公主,虽不是皇后所出,却是司马氏的女儿,如今她既失生母又失长兄,孤苦于世间,还望皇后垂怜照看。”
贾后心中不悦至极,自打处死了谢昭仪和太子,她便闭了宫门在宫中搜罗清河公主的下落,可清河公主却似人间蒸发一般不见踪影,她为此已经将奉命办此事的赵王司马伦责骂了数次,却想不到清河公主一直藏在司马颖身边。
可她今日存了心思勾搭司马颖,不想在他面前摆出凶悍之态吓走了玉郎,于是眼眸转了几转,却又转笑道:“十六郎说哪里话,清河是陛下之女,如我亲生,自会照顾妥当。这孩子年纪幼小,怕是谢昭仪病逝时受了惊吓,有些神志不清了,故而说了些瞎话,烦扰了王爷。王爷勿要放在心上,其实这孩子没了母亲,也着实可怜得紧,”说着她便去牵阿琇的手,故作温和道:“来,到母后身边来,以后与东海、始平她们几个一处玩耍,不要再淘气了。”
司马颖闻言心下稍宽,虽然早听闻贾后悍妒泼辣,却也不至于对一个失怙的孩子下手。谁知阿琇忽然极力挣开了贾后的手,美丽的秀目中露出深深的痛恨,只见她蓦地用手指着贾后,厉声斥道:“恶妇撒谎,明明是你用毒酒害死我母妃和大哥!”
瞬时间殿中情形巨变,贾后顿时收敛了笑意,眯着眼盯着眼前的小女孩,眼眸中神色晦暗不明。阿琇竟也毫不畏惧地抬头盯着贾后,一双晶眸竟如两把寒光凛冽的利刃,带着深深的恨意,似要把她刺穿。
司马颖大骇之下忙将阿琇拉到怀中,连声道:“稚子年幼,无知乱语,皇后娘娘莫放在心上。”
“你看她的眼睛,恨不得要吃了我一样,”贾后忽然冷声道,“她哪里是无知的稚子,她是吞了仇恨的狼子。”
阿琇目中快要喷出怒火来,挣扎着就要冲过去。司马颖怕她乱言,伸手死死地捂住她的口唇,不让她发出半点怒骂之声。
贾后怒极反笑,回身悠悠地问道:“十六郎今日是护定了这孩子?”
司马颖只道:“这孩子是我带来的,我须得带她离开。”
贾后眸光幽暗深邃,定定地望了他们一望,忽地走到窗边,伸臂推开了长窗,笑道:“十六郎真是个痴,你过来瞧瞧,你如今还有哪里可以去?”
司马颖的目光随着她的指引往外一看,瞬时间冷汗透了后背,只见引领他们上来的云梯不知何时尽数被抽去了,他深悔自己的大意,今日入章华台竟连侍卫也未多带几名,此刻被困在高台之上已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趁着他发怔的瞬时,怀里的阿琇忽然猛地挣脱了他,便向贾后冲去。那贾后不提防到被她扑倒在地,阿琇死命地咬着她的左臂,牢牢地不肯松口。
“快拉开这疯儿,”贾后又惊又怒,早已叫了人进来,领头冲进来的正是如今正得宠的御医程据,只见他猛地将手中金瓜向阿琇后脑击去。“住手!”司马颖目色骤深,眼见程据这一下已是下了杀手,他情急之下将手中的玉笏掷了出去,撞在金瓜上击得粉碎。饶是如此,金瓜下坠之势只是一缓,还是击在了阿琇的额上,阿琇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此时殿中人都围在了贾后身边,探看贾后手臂上的伤势。唯有司马颖快步上前扶起了阿琇,见她受伤甚重,双目紧闭,面如金纸,于是她赶忙替阿绣推宫活血。
贾后缓过一口气来,怒指着阿琇道:“将这疯女拉出去,喂了沙门做食。”沙门乃是华林园中养着的一只大虎,最是凶残禽兽,每每有宫人犯事,便是葬身虎腹之中。几个内侍闻言便来拉扯阿琇,司马颖怒极,右手将阿琇牢牢护在怀中,左手拔出了腰中佩剑,怒斥道:“谁敢上前一步?”
那太医程据忽而上前几步,迎着司马颖的剑锋而立,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语气极是平常道:“成都王,你今日虽冒犯了皇后,却是可恕之罪。只消把这疯女交出来,喂了沙门,让皇后娘娘出一口恶气也就是了。王爷是娘娘倚重的大臣,又是皇室宗亲,娘娘不会为难王爷,何必陪这疯女送死?”
“住口!”司马颖双目欲眦,他虽闻贾后残暴,却不想竟然凶残至斯,他的脸涨得通红,衣襟上金线所绣螭龙微微摆动,厉声道:“人乃血肉之躯,岂能喂了禽兽。”
“那就将成都王一并拿下,”贾后怒极,冷笑连连,“我倒要看看,如今这天下是谁人说了算。”
“小王来迟,让皇后受惊,小王罪该万死,”赵王司马伦匆匆赶来,见此情景大吃一惊,匆忙向贾后请罪,连连呵斥司马颖:“十六郎,不得无礼,快把剑放下。”
“叔王。”司马颖见到赵王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年幼失怙,承受这位叔父的照顾,此时见他目露告诫之色,无奈之下只得松手。只听“咣”的一声,长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意犹未尽的长鸣。
几个内侍过来拖了陷入昏迷的阿琇便走,他们如同拖着一块陈腐的破布般,粗蛮地拽着她纤细的手臂,丝毫不顾及这是帝家身份贵重的公主,任她额上的伤口在金砖地上拖出触目惊心的血渍。
赵王隐隐感觉到身后侄子的暴怒,他上前深深一躬,用衣裾挡住了司马颖的视线,一壁赶忙对贾后恭敬道:“成都王久在外藩,疏于管教,是小王的过失。还望皇后宽怀为上,小王身为叔王,定会将其带回好好管教。”
“赵王年纪大了,倒是越来越爱管闲事了,”贾后双眼微合,露出一份似有似无的笑意,反倒轻飘飘地说道,“既然如此,就交给赵王管教吧。”
赵王背上一僵,不敢多言,匆匆扯着司马颖便离去了。
望着他们叔侄远去的身影,贾后微微咬牙:“这赵王老儿,坏我好事。”
“娘娘,清河公主怎么处置?”太医程据谄媚地向前凑了一步,他久在贾后身边,最知她心意,沉吟地献策道:“将她丢去喂了沙门倒是解气,只恐成都王性子激烈,怕是要与娘娘拼命。”
贾后闻言心念一动,右手轻抚左臂的伤口,冷冷地瞥了地上昏迷的阿琇一眼道:“先把她关到金墉城去,别让她死了。要钓十六郎那条大鱼,还得用她。”
赵王下了章华台,忽然转身扬手便给了司马颖一掌。司马颖一张俊脸上顿时留下了五个清晰的指印。“这一掌,是替你父皇打的。”赵王嘴角微沉,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父皇让你六岁就远赴藩地,防的就是有一日京中有变,司马氏的骨血还可以保存。你为何要回来?”
“叔王,”司马颖眼中流露出些许失望懊恼之色,“太后薨逝,太子也惨遭毒手,陛下不能理朝政,全然被那毒妇控制,如今我们连陛下亲生的公主竟也保不住,任由这毒妇祸乱司马氏江山?这样下去,天下很快就要大乱了,叔王还看不清楚吗?”
“我都知道,”赵王嘴角轻轻抽动,低声责备道,“可你这样拔剑硬拼有什么用?章华台里埋伏了多少铁甲武士?岂是你能独闯的?今日孤若不去救你,你就葬身高台之上,命都没有了,还有什么面目去泉下见你的父皇母妃?”
“侄儿宁可丢了这条性命,也要与那毒妇一决生死,”司马颖怒道,他年纪虽轻,却已带兵多年,常年塞外风霜磨砺,早已练就视死如归的血勇之气,“是我害了阿琇,不该带她进宫来求这恶妇。颖今日宁可拼却一死,也好过如此苟且偷生。现在把阿琇独自抛下,任那恶妇毒害,我们又有什么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你这般年轻,拿你的命去与那半老妇人换,你亏是不亏?就算以命换命,也是先拿你叔父这条老命去换,”赵王眸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赞许,他望着面上满是震惊之色的侄儿,仍是板着脸道,“你且安心,阿琇到底是陛下骨血,今日被你这样一闹,皇后倒不敢明目张胆地对阿琇动手。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滚回去。就你这急躁的性子,还与人拼命?有一百条命都得送完。”
阿琇转醒时,已近四更天。身遭黑漆漆的一片,触手可及却是冰凉的。好一会儿她才适应了暗中视物,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卧榻上。夜极静,凉风徐徐,吹得未关严的殿门半开半合。她才撑臂坐起,忽而眼前火光一闪,是有人掌了灯过来。只见一张满是皱纹的老妇面孔出现在眼前,她吓了一跳,向后缩了缩,却见那老妇面色灰败至极,看上去老朽不堪,但细看去那老妇面上纵横交错的竟是许多的疤痕,和皱纹堆在一起,也分不清,但奇的是唯有一双眸子黑亮得惊人,这双美目生在这样丑怪的脸上,让人凭空生出一种恐怖之感。
那老妇定定地打量了她半晌,忽然脸上神色骤变,用手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怒声喝道:“你也是司马家的女儿?”她的声音嘶哑,如铁丝磨着地面的声音,十分的难听。她下手极重,如铁钳一般,阿琇被她掐得快喘不过气来,忽然觉得喉上一松,那疯癫老妇松开了手,退了半尺的距离,眼睛仍是死死地盯着她,流露出格外痛恨厌弃的神色。只听她哑声如夜枭道:“你是东海还是始平?那贱人又送你来做什么,老身如今在这里安逸得很,她又要来打
评论
还没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