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44191777
产品特色
编辑推荐
◎刘慈欣、郝景芳领衔作品,收录目前亚洲唯有的两位雨果奖获得者的作品。
“雨果奖”是世界科幻文学界的*奖项,被誉为“科幻界的诺贝尔奖”。
◎《人类基地》是“中国科幻小说基因库”系列之一,由专业编辑根据连续20年的“*科幻小说”选出。
“雨果奖”是世界科幻文学界的*奖项,被誉为“科幻界的诺贝尔奖”。
◎《人类基地》是“中国科幻小说基因库”系列之一,由专业编辑根据连续20年的“*科幻小说”选出。
内容简介
本书是讲述人类进行地球改造与宇宙太空探索的科幻故事。收录了刘慈欣的《诗云》、郝景芳的《阿房宫》、韩松的《天下之水》、飞氚的《一览众山小》等九部中短篇科幻小说。其中,刘慈欣、郝景芳是目前亚洲仅有的两位获得全球科幻作品*奖项雨果奖的作家。本书由专业科幻编辑郭凯根据连续二十年来国内“*科幻小说”选出,超值超厚,一览中国科幻全貌。
目 录
诗 云
刘慈欣
刘慈欣
阿房宫
郝景芳
郝景芳
天下之水
韩 松
韩 松
晋阳三尺雪
张 冉
张 冉
一览众山小
飞 氘
飞 氘
春日泽·云梦山·仲昆
拉 拉
拉 拉
汨罗江上
夏 笳
夏 笳
三国献面记
宝 树
宝 树
广寒生或许短暂的一生
梁清散
梁清散
后 记
吴 岩
吴 岩
前 言
地球宇宙卷序言:星潮涌动
郭凯
“宇宙,人类最后的边疆”,写此文时,刚看过《星际迷航3》不久。其实,宇宙也是人类最初的边疆,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当人类的始祖开始仰望星空中的天体时,当他们凝视一块神秘的黑石碑激起幻想的火种时,科幻就已经萌芽。
美国科幻大师詹姆斯·冈恩在其主编的《科幻之路》中,将古罗马时代作家卢西安(又译作琉善、路吉阿诺斯等)用希腊语写的讽刺小说《真实的故事》放在这一时间轴的首位,因为其中写到主人公的海船被大风吹到了月球上,讲述了一番宇宙景象。当然,今天的人们没有谁会把它当作科幻小说,因为我们知道,宇宙中是真空,船不可能被风吹到月球。科幻小说英文词science fiction中的science,指的是今天意义上的科学体系,这意味着在西方近代科学革命之前的知识体系所催生出的幻想文学,通通被排除在了狭义严格的科幻标准之外,同时被排除的,也包括西方之外其他文明的知识体系,比如中国。
然而,古希腊罗马时代的人们有着他们精准而严密的宇宙模型,以亚里士多德等哲学家的土、水、气、火四元素为基础,建构出了地球世界的一切构成和变化;以第五元素以太为基础,托勒密等天文学家建构起了本均轮层次分明有序运转的太阳系宇宙。在地球的另一边,中国人建立起了他们的盖天模型和浑天模型,在《周髀算经》中通过不同地区的夏至正午日影观测记录和今天我们难以想象的复杂数学方法,算出了他们的宇宙中一个个不可测量的天文尺度的距离。那个时代的人类坚信他们的宇宙模型,连同他们对于宇宙的好奇和敬畏一起,一代代最优秀的学者从少年到白发,不断探索和完善这些模型,顺便写出各种建立在这些模型上的幻想作品。然后这些东西通通被后世的科学界和科幻界定义为不科学然后扔在一边,直到一个叫哥白尼的家伙做出一个比较简洁但有效的新的科幻天文设定为止。
从那个时候起,关于宇宙探索的幻想终于可以被叫作科幻了,不过除了符合科学,还要有文采写得像小说才行,比如悲剧的开普勒同学写的探月小说《梦》,虽然无比科学,但是读者看了纷纷说这写的是论文吧?即便在时间线上比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早起跑了一两百年,但争第一篇科幻的比赛还是输了,我们就不说什么了……
后边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随着观测技术和天文科学的演进,人类想象宇宙的步伐越走越远。于是我们有了《从地球到月球》,在《世界之战》里大战火星人,跟着克拉克老爷子探索了一下木星土星及其卫星,然后飞向遥远群星,让那里成为我们最后的边疆,开始了太空歌剧的漫漫旅途。这些故事也不断漂洋过海来到中国,徐光启在某个夜晚听利玛窦讲述群星的故事,皈依了上帝的光辉;再晚一些时候,康有为开始写他的《诸天讲》:“因得远镜见火星之火山冰海,而悟他星之有人物焉,因推诸天之无量。”鲁迅翻译了凡尔纳的《月界旅行》,感慨“导中国人群以行进,必自科学小说始”。又过了几十年,中国人相信他们已经建起了人类最伟大的社会制度,并决心将它推向火星,推向人马座……星潮掀起,又倏然落幕。终于有一天,刘慈欣和韩松开始静下心来,仔细思索地球和宇宙对于人类的意义。更年轻的作者们成长起来,将宇宙视为自己展现想象力的窗口。
宇宙依然是宏大和神秘的,正因为此,人类对其进行的史诗般的探索和抗争才能震撼人心,如同刘慈欣的《流浪地球》和拉拉的《永不消逝的电波》所讲述的那样。同时,宇宙是一面镜子,在与其相处时,会映射出人类社会自己的结构和未来,如同郝景芳与韩松在同一个“星潮”设定中的《皇帝的风帆》和《建设者》。不过更多的时候,我们其实无法理解宇宙,它像一座迷宫一样给我们提供了很多理解,比如飞氘的《月球表面》和宝树的《关于地球的那些往事》。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宇宙的那些宏大主题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提供了一个不同的舞台,让我们在其中表演、歌唱、舞蹈,如同江波的《随风而逝》、夏笳的《卡门》、廖舒波的《邮差》。最后,对那些很宅的人来说,其实宇宙也许跟我们的现实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比如梁清散的《门,是穿堂门的门》。所以,我们真的有必要去宇宙吗?
我们仍然无法估算宇宙距离我们是远还是近。写此文不久前,一位科幻影视公司的CEO在中国科幻银河奖的论坛发言中指出,中国科幻影视的选题一定“不要离开地球表面”,因为中国观众还没有做好进入太空的准备。而在这半个月里,天宫二号发射,世界最大的单口径射电望远镜FAST在中国开始投入使用,国人一片欢欣鼓舞,仿佛宇宙向我们打开了大门。一切,只能在时间中验证,在此之前,我们也许应当认真读读这本书里的故事。
郭凯
“宇宙,人类最后的边疆”,写此文时,刚看过《星际迷航3》不久。其实,宇宙也是人类最初的边疆,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当人类的始祖开始仰望星空中的天体时,当他们凝视一块神秘的黑石碑激起幻想的火种时,科幻就已经萌芽。
美国科幻大师詹姆斯·冈恩在其主编的《科幻之路》中,将古罗马时代作家卢西安(又译作琉善、路吉阿诺斯等)用希腊语写的讽刺小说《真实的故事》放在这一时间轴的首位,因为其中写到主人公的海船被大风吹到了月球上,讲述了一番宇宙景象。当然,今天的人们没有谁会把它当作科幻小说,因为我们知道,宇宙中是真空,船不可能被风吹到月球。科幻小说英文词science fiction中的science,指的是今天意义上的科学体系,这意味着在西方近代科学革命之前的知识体系所催生出的幻想文学,通通被排除在了狭义严格的科幻标准之外,同时被排除的,也包括西方之外其他文明的知识体系,比如中国。
然而,古希腊罗马时代的人们有着他们精准而严密的宇宙模型,以亚里士多德等哲学家的土、水、气、火四元素为基础,建构出了地球世界的一切构成和变化;以第五元素以太为基础,托勒密等天文学家建构起了本均轮层次分明有序运转的太阳系宇宙。在地球的另一边,中国人建立起了他们的盖天模型和浑天模型,在《周髀算经》中通过不同地区的夏至正午日影观测记录和今天我们难以想象的复杂数学方法,算出了他们的宇宙中一个个不可测量的天文尺度的距离。那个时代的人类坚信他们的宇宙模型,连同他们对于宇宙的好奇和敬畏一起,一代代最优秀的学者从少年到白发,不断探索和完善这些模型,顺便写出各种建立在这些模型上的幻想作品。然后这些东西通通被后世的科学界和科幻界定义为不科学然后扔在一边,直到一个叫哥白尼的家伙做出一个比较简洁但有效的新的科幻天文设定为止。
从那个时候起,关于宇宙探索的幻想终于可以被叫作科幻了,不过除了符合科学,还要有文采写得像小说才行,比如悲剧的开普勒同学写的探月小说《梦》,虽然无比科学,但是读者看了纷纷说这写的是论文吧?即便在时间线上比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早起跑了一两百年,但争第一篇科幻的比赛还是输了,我们就不说什么了……
后边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随着观测技术和天文科学的演进,人类想象宇宙的步伐越走越远。于是我们有了《从地球到月球》,在《世界之战》里大战火星人,跟着克拉克老爷子探索了一下木星土星及其卫星,然后飞向遥远群星,让那里成为我们最后的边疆,开始了太空歌剧的漫漫旅途。这些故事也不断漂洋过海来到中国,徐光启在某个夜晚听利玛窦讲述群星的故事,皈依了上帝的光辉;再晚一些时候,康有为开始写他的《诸天讲》:“因得远镜见火星之火山冰海,而悟他星之有人物焉,因推诸天之无量。”鲁迅翻译了凡尔纳的《月界旅行》,感慨“导中国人群以行进,必自科学小说始”。又过了几十年,中国人相信他们已经建起了人类最伟大的社会制度,并决心将它推向火星,推向人马座……星潮掀起,又倏然落幕。终于有一天,刘慈欣和韩松开始静下心来,仔细思索地球和宇宙对于人类的意义。更年轻的作者们成长起来,将宇宙视为自己展现想象力的窗口。
宇宙依然是宏大和神秘的,正因为此,人类对其进行的史诗般的探索和抗争才能震撼人心,如同刘慈欣的《流浪地球》和拉拉的《永不消逝的电波》所讲述的那样。同时,宇宙是一面镜子,在与其相处时,会映射出人类社会自己的结构和未来,如同郝景芳与韩松在同一个“星潮”设定中的《皇帝的风帆》和《建设者》。不过更多的时候,我们其实无法理解宇宙,它像一座迷宫一样给我们提供了很多理解,比如飞氘的《月球表面》和宝树的《关于地球的那些往事》。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宇宙的那些宏大主题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提供了一个不同的舞台,让我们在其中表演、歌唱、舞蹈,如同江波的《随风而逝》、夏笳的《卡门》、廖舒波的《邮差》。最后,对那些很宅的人来说,其实宇宙也许跟我们的现实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比如梁清散的《门,是穿堂门的门》。所以,我们真的有必要去宇宙吗?
我们仍然无法估算宇宙距离我们是远还是近。写此文不久前,一位科幻影视公司的CEO在中国科幻银河奖的论坛发言中指出,中国科幻影视的选题一定“不要离开地球表面”,因为中国观众还没有做好进入太空的准备。而在这半个月里,天宫二号发射,世界最大的单口径射电望远镜FAST在中国开始投入使用,国人一片欢欣鼓舞,仿佛宇宙向我们打开了大门。一切,只能在时间中验证,在此之前,我们也许应当认真读读这本书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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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基地(节选)
诗云(刘慈欣)
诗云(刘慈欣)
引 子
伊依一行三人乘坐一艘游艇在南太平洋上做吟诗航行,他们的目的地是南极,如果几天后能顺利到达那里,他们将钻出地壳去看诗云。
今天,天空和海水都很清澈,对于作诗来说,世界显得太透明了。抬头望去,平时难得一见的美洲大陆清晰地显示在天空中,在东半球构成的覆盖世界的巨大穹顶上,大陆好像是墙皮脱落的区域……
哦,现在人类生活在地球里面,更准确地说,人类生活在气球里面,哦,地球已变成了气球。地球被掏空了,只剩下厚约一百公里的一层薄壳,但大陆和海洋还原封不动地存在着,只不过都跑到里面了,球壳的里面。大气层也还存在,也跑到球壳里面了,所以地球变成了气球,一个内壁贴着海洋和大陆的气球。空心地球仍在自转,但自转的意义与以前已大不相同:它产生重力,构成薄薄地壳的那点质量产生的引力是微不足道的,地球重力现在主要由自转的离心力来产生。但这样的重力在世界各个区域是不平均的:赤道上最强,约为1.5个原地球重力,随着纬度增高,重力也渐渐减小,两极地区的重力为零。现在吟诗游艇航行的纬度正好是原地球的标准重力,但很难令伊依找到已经消失的实心地球上旧世界的感觉。
空心地球的球心悬浮着一个小太阳,现在正以正午的阳光照耀着世界。这个太阳的光度在二十四小时内不停地变化,由最亮渐变至熄灭,给空心地球里面带来昼夜更替。在适当的夜里,它还会发出月亮的冷光,但只是从一点发出的,看不到满月。
游艇上的三人中有两个其实不是人,他们中的一个是一头名叫“大牙”的恐龙,它高达十米的身躯一移动,游艇就跟着摇晃倾斜,这令站在船头的吟诗者很烦。吟诗者是一个干瘦老头儿,同样雪白的长发和胡须混在一起飘动,他身着唐朝的宽大古装,仙风道骨,仿佛是海天之间挥洒写就的一个狂草字。
这就是新世界的制造者,伟大的——李白。
第1章 礼物
事情是从十年前开始的,当时,吞食帝国刚刚完成了对太阳系长达两个世纪的掠夺,来自远古的恐龙驾驶着那个直径五万公里的环形世界飞离太阳,航向天鹅座方向。吞食帝国还带走了被恐龙掠去当作小家禽饲养的十二亿人类。但就在接近土星轨道时,环形世界突然开始减速,最后竟沿原轨道返回,重新驶向太阳系内层空间。
在吞食帝国开始它的返程后的一个大环星期,使者大牙乘它那艘如古老锅炉般的飞船飞离大环,它的衣袋中装着一个叫伊依的人。
“你是一件礼物!”
大牙对伊依说,眼睛看着舷窗外黑暗的太空,它那粗放的嗓音震得衣袋中的伊依浑身发麻。
“送给谁?”伊依在衣袋中仰起头大声问,他能从袋口看到恐龙的下颚,像是一大块悬崖顶上突出的岩石。
“送给神!神来到了太阳系,这就是帝国返回的原因。”
“是真的神吗?”
“它们掌握了不可思议的技术,已经纯能化,并且能瞬间从银河系的一端跃迁到另一端,这不就是神了?如果我们能得到那些超级技术的百分之一,
吞食帝国的前景就很光明了。我们正在完成一个伟大的使命,你要学会讨神喜欢!”
“为什么选中了我?我的肉质是很次的。”伊依说,他三十多岁,与吞食帝国精心饲养的那些肌肤白嫩的人类相比,他的外貌有些沧桑感。
“神不吃虫子,只是收集,我听饲养员说你很特别,你好像还有很多学生?”
“我是一名诗人,现在在饲养场的家禽人中教授人类的古典文学。”伊依很吃力地念出了“诗”“文学”这类在吞食语中很生僻的词。
“无用又无聊的学问!你那里的饲养员默许你授课,是因为其中的一些内容在精神上有助于改善虫子们的肉质……我观察过,你自视清高且目空一切,对于一个被饲养的小家禽来说,这应该是很有趣的。”
“诗人都是这样!”伊依在衣袋中站直,明知道大牙看不见,还是骄傲地昂起头。
“你的先辈参加过地球保卫战吗?”
伊依摇摇头说:“我在那个时代的先辈也是诗人。”
“一种最无用的虫子,在当时的地球上也十分稀少了。”
“他生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对外部世界的变化并不在意。”
“没出息……呵,我们快到了。”
听到大牙的话,伊依把头从衣袋中伸出来,透过宽大的舷窗向外看,看到了飞船前方那两个发出白光的物体,那是悬浮在太空中的一个正方形平面和一个球体,当飞船移动到与平面齐平时,它在星空的背景上短暂地消失了一下,这说明它几乎没有厚度:那个完美的球体悬浮在平面上方,两者都发出柔和的白光,表面均匀得看不出任何特征。这两个东西仿佛是从计算机的图库中取出的两个元素,是这纷乱的宇宙中两个简明而抽象的概念。
“神呢?”伊依问。
“就是这两个几何体啊,神喜欢简洁。”
距离拉近,伊依发现平面有足球场大小,飞船在向平面降落,它的发动机喷出的火流首先接触到平面,仿佛只是接触到一个幻影,没有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但伊依感到了重力和飞船接触平面时的震动,这说明它不是幻影。大牙显然以前已经来过这里,没有丝毫犹豫就拉开舱门走了出去,伊依看到他同时打开了气密过渡舱的两道舱门,心一下抽紧了,但他并没有听到舱内空气涌出时的呼啸声,当大牙走出舱门后,衣袋中的伊依嗅到了清新的空气,伸出外面的脸感到了习习的凉风……这是人和恐龙都无法理解的超级技术,它温柔和漫不经心的展示震慑了伊依,与人类第一次见到吞食者时相比,这震慑更加深入灵魂。他抬头望望,以灿烂的银河为背景,球体悬浮在他们上方。
“使者,这次你又给我带来了什么小礼物?”神问,他说的是吞食语,声音不高,仿佛从无限远处的太空深渊中传来,让伊依第一次感觉到这种粗陋的恐龙语言听起来很悦耳。
大牙把一只爪子伸进衣袋,抓出伊依放到平面上,伊依的脚底感到了平面的弹性。大牙说:“尊敬的神,得知您喜欢收集各个星系的小生物,我带来了这个很有趣的小东西:地球人类。”
“我只喜欢完美的小生物,你把这么肮脏的虫子拿来干什么?”神说,球体和平面发出的白光微微地闪动了两下,可能是表示厌恶。
“您知道这种虫子?”大牙惊奇地抬起头。
“只是听这个旋臂的一些航行者提到过,不是太了解。在这种虫子不算长的进化史中,这些航行者曾频繁地光顾地球,这种生物的思想之猥琐、行为之低劣,其历史之混乱和肮脏,都很让他们恶心,以至于直到地球世界毁灭之前,都没有一个航行者屑于同他们建立起联系……快把他扔掉。”
大牙抓起伊依,转动着硕大的脑袋看看可往哪儿扔。“垃圾焚化口在你后面。”神说。大牙一转身,看到身后的平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圆口,里面闪着蓝幽幽的光……
“你不要这样说!人类建立了伟大的文明!”伊依用吞食语声嘶力竭地大喊。
球体和平面的白光又颤动了两次,神冷冷笑了两声:“文明?使者,告诉这个虫子什么是文明。”
大牙把伊依举到眼前,伊依甚至听到了恐龙的两个大眼球转动时骨碌碌的声音:“虫子,在这个宇宙中,对于一个种族文明程度的统一度量就是这个种族所进入的空间维度,只有进入六维以上空间的种族才具备加入文明大家庭的起码条件,我们尊敬的神的一族已能够进入十一维空间。吞食帝国已能在实验室中小规模地进入四维空间,只能算是银河系中一个未开化的原始群落,而你们,在神的眼里也就是杂草和青苔一类的东西。”
“快扔了,脏死了。”神不耐烦地催促道。
大牙说完,举着伊依向垃圾焚化口走去。伊依拼命挣扎,从衣袋中掉出了许多白色的纸片。当那些纸片飘荡着下落时,从球体中射出一条极细的光线,当那束光线射到其中一张纸上时,它便在半空中悬住了,光线飞快地在纸上面扫描了一遍。
“唷,等等,这是什么东西?”
大牙把伊依悬在焚化口上方,扭头看着球体。
“那是……是我的学生的作业!”伊依在恐龙的巨掌中吃力地挣扎着说。
“这种方形的符号很有趣,它们组成的小矩阵也很好玩儿。”神说,从球体中射出的光束又飞快地扫描了已落在平面上的另外几张纸。
“那是汉……汉字,这些是用汉字写的古诗!”
“诗?”神惊奇地问,收回了光束,“使者,你应该懂一些这种虫子的文字吧?”
“当然,尊敬的神,在吞食帝国吃掉地球前,我在它们的世界生活了很长的时间。”大牙把伊依放到焚化口旁边的平面上,弯腰拾起一张纸,举到眼前吃力地辨认着上面的小字,“它的大意是……”
“算了吧,你会曲解它的!”伊依挥手制止大牙说下去。
“为什么?”神很感兴趣地问。
“因为这是一种只能用古汉语表达的艺术,即使翻译成人类的其他语言,
也会失去大部分内涵和魅力,变成另一种东西。”
“使者,你的计算机中有这种语言的数据库吗?还有有关地球历史的一切知识,好的,给我传过来吧,就用我们上次见面时建立的那个信道。”
大牙急忙返回飞船上,在舱内的电脑上捣鼓了一阵儿,嘴里嘟囔着:“古汉语部分没有,还要从帝国的网络上传过来,可能有些时滞。”伊依从敞开的舱门中看到,恐龙的大眼球中映射着电脑屏幕上变幻的彩光。当大牙从飞船上走出来时,神已经能用标准的汉语读出一张纸上的中国古诗了: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您学得真快!”伊依惊叹道。
神没有理他,只是沉默着。
大牙解释说:“它的意思是,恒星已在行星的山后面落下,一条叫黄河的河流向着大海的方向流去,哦,这河和海都是由那种由一个氧原子和两个氢原子构成的化合物质组成,要想看得更远,就应该在建筑物上登得更高些。”
神仍然沉默着。
“尊敬的神,您不久前曾君临吞食帝国,那里的景色与写这首诗的虫子的世界十分相似,有山有河也有海,所以……”
“所以我明白诗的意思,”神说,球体突然移动到大牙头顶上,伊依感觉它就像一只盯着大牙看的没有眸子的大眼睛,“但,你,没有感觉到些什么吗?”
大牙茫然地摇摇头。
“我是说,隐含在这个简洁的方块符号矩阵的表面含义后面的一些东西。”
大牙显得更茫然了,于是神又吟诵了一首古诗: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大牙赶紧殷勤地解释道:“这首诗的意思是:向前看,看不到在遥远过去曾经在这颗行星上生活过的虫子;向后看,看不到未来将要在这行星上生活的虫子;感到时空太广大了,于是哭了。”
神沉默。
“呵,哭是地球虫子表达悲哀的一种方式,这是它们的视觉器官……”
“你仍没感觉到什么?”神打断了大牙的话问,球体又向下降了一些,几乎贴到大牙的鼻子上。
大牙这次坚定地摇摇头:“尊敬的神,我想里面没有什么的,一首很简单的小诗。”
接下来,神又连续吟诵了几首古诗,都很简短,且属于题材空灵超脱的一类,有李白的《下江陵》《静夜思》和《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柳宗元的《江雪》、崔颢的《黄鹤楼》、孟浩然的《春晓》等。
大牙说:“在吞食帝国,有许多长达百万行的史诗,尊敬的神,我愿意把它们全部献给您!相比之下,人类虫子的诗是这么短小简单,就像它们的技术……”
球体忽地从大牙头顶飘开去,在半空中沿着随意的曲线飘行着:“使者,我知道你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回答一个问题:吞食帝国已经存在了八千万年,为什么其技术仍徘徊在原子时代?我现在有答案了。”
大牙热切地望着球体说:“尊敬的神,这个答案对我们很重要!求您……”
“尊敬的神,”伊依举起一只手大声说,“我也有一个问题,不知能不能问?”
大牙恼怒地瞪着伊依,像要把他一口吃了似的,但神说:“我仍然讨厌地球虫子,但那些小矩阵为你赢得了这个权利。”
“艺术在宇宙中普遍存在吗?”
球体在空中微微颤动,似乎在点头:“是的,我就是一名宇宙艺术的收集和研究者,我穿行于星云间,接触过众多文明的各种艺术,它们大多是庞杂而晦涩的体系,用如此少的符号,在如此小巧的矩阵中涵含着如此丰富的感觉层次和含义分支,而且这种表达还要在严酷得有些变态的诗律和音韵的约束下进行,这,我确实是第一次见到……使者,现在可以把这虫子扔了。”
大牙再次把伊依抓在爪子里:“对,该扔了它,尊敬的神,吞食帝国中心网络中存储的人类文化资料是相当丰富的,现在您的记忆中已经拥有了所有资料,而这个虫子,大概就记得那么几首小诗。”说着,它拿着伊依向焚化口走去。“把这些纸片也扔了。”神说,大牙又赶紧返身去用另一只爪子收拾纸片,这时伊依在大爪中高喊:
“神啊,把这些写着人类古诗的纸片留作纪念吧!您收集到了一种不可超越的艺术,向宇宙中传播它吧!”
“等等,”神再次制止了大牙,此时伊依已经悬到了焚化口上方,他感到了下面蓝色火焰的热力。球体飘过来,在距伊依的额头几厘米处悬定,他同刚才的大牙一样受到了那只没有眸子的巨眼的逼视。
“不可超越?”
“哈哈哈……”大牙举着伊依大笑起来,“这个可怜的虫子居然在伟大的神面前说这样的话,滑稽!人类还剩下什么?你们失去了地球上的一切,即便是能带走的科学知识也忘得差不多了,有一次在晚餐桌上,我在吃一个人之前问它:地球保卫战争中的人类原子弹是用什么做的?他说是原子做的!”
“哈哈哈哈……”神也让大牙逗得大笑起来,球体颤动得成了椭圆,“不可能有比这更正确的回答了,哈哈哈……”
“尊敬的神,这些脏虫子就剩下那几首小诗了!哈哈哈……”
“但他们是不可超越的!”伊依在大爪中挺起胸膛庄严地说。
球体停止了颤动,用近似耳语的声音说:“技术能超越一切。”
“这与技术无关,这是人类心灵世界的精华,不可超越!”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技术最终能具有什么样的力量,小虫子,小小的虫子。你不知道。”神的语气变得如父亲般温柔,但潜藏在深处阴冷的杀气让伊依不寒而栗,神说:“看着太阳。”
伊依按神的话做了,这是位于地球和火星轨道之间的太空,太阳的光芒使他眯起了双眼。
“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神问。
“绿色。”
话音刚落,太阳变成了绿色,那绿色妖艳无比,太阳仿佛是一只突然浮现
在太空深渊中的猫眼,在它的凝视下,这个宇宙都变得诡异无比。
大牙爪子一颤,把伊依掉在平面上。当理智稍稍恢复后,他们都意识到另一个比太阳变绿更加震撼的事实:从这里到太阳,光需行走十几分钟,但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半分钟后,太阳恢复原状,又发出耀眼的白光。
“看到了吗?这就是技术,是这种力量使我们的种族从海底淤泥中的鼻涕虫变为神。其实技术本身才是真正的神,我们都很崇拜它。”
伊依眨着昏花的双眼说:“但神并不能超越那样的艺术,我们也有神,想象中的神,我们崇拜它们,但并不认为它们能写出李白和杜甫那样的诗。”
神冷笑了两声,对伊依说:“真是一只无比固执的虫子,这使你更让我厌恶。不过,就让我来超越一下你们的矩阵艺术。”
伊依也冷笑了两声:“不可能的,首先你不是人,不可能有人的心灵感受,人类艺术家在你那里只是石板上的花朵,技术并不能使你超越这个障碍。”
“技术超越这个障碍易如反掌,给我你的基因!”
伊依不知所措,“给神一根头发!”大牙提醒说,伊依伸手拔下一根头发,一股无形的吸力将头发吸向球体,后来那根头发又从球体中飘落到平面上,神只是提取了发根带着的一点点皮屑。
球体中的白光涌动起来,渐渐变得透明了,里面充满了清澈的液体,浮起串串水泡。接着,伊依在液体中看到一个蛋黄大小的球,它在射入液球的阳光中呈淡红色,仿佛自己会发光。小球很快长大,伊依认出了那是一个蜷曲着的胎儿,他肿胀的双眼紧闭着,大大的脑袋上交错着红色的血管,胎儿继续成长,小身体终于伸展开来,像青蛙似的在液体中游动着。液体渐渐变得浑浊了,透过液球的阳光只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看得出那个影子仍在飞速成长,最后变成了一个游动着的成人的身影。这时液球又恢复成原来那样完全不透明的白色光球,一个赤裸的人从球中掉出来,落到平面上。伊依的克隆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阳光在他湿漉漉的身体上闪亮,他的头发和胡子老长,但看得出来只有三四十岁的样子,除了一样精瘦外,一点儿也不像伊依本人。克隆体僵僵地站着,呆滞的目光看着无限远方,似乎对这个他刚刚进入的宇宙茫然不知。在他的上方,球体的白光逐渐暗下来,最后完全熄灭了,球体本身也像蒸发似的消失了。但这时,伊依感觉到什么东西又亮了起来,很快发现那是克隆体的眼睛,它们由呆滞突然充满了智慧的灵光。后来伊依知道,神的记忆这时已全部转移到克隆体中了。
“冷,这就是冷?”一阵清风吹来,克隆体双手抱住湿乎乎的双肩,浑身打战,但声音充满了惊喜,“这就是冷,这就是痛苦,精致的、完美的痛苦,我在星际间苦苦寻觅的感觉,尖锐如洞穿时空的十维弦,晶莹如类星体中心的纯能钻石,啊——”他伸开皮包骨头的双臂仰望银河,“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宇宙之……”一阵冷战使克隆体的牙齿咯咯作响,赶紧停止了出生演说,跑到焚化口边烤火了。
克隆体把手放到焚化口的蓝色火焰上烤着,哆哆嗦嗦地对伊依说:“其实,我现在进行的是一项很普通的操作,当我研究和收集一种文明的艺术时,总是将自己的记忆借宿于该文明的一个个体中,这样才能保证对该艺术的完全理解。”
这时,焚化口中的火焰亮度剧增,周围的平面上也涌动着各色的光晕,使得伊依感觉整个平面像是一块漂浮在火海上的毛玻璃。
大牙低声对伊依说:“焚化口已转化为制造口了,神正在进行能——质转换。”看到伊依不太明白,他又解释说:“傻瓜,就是用纯能量制造物品,上帝的活计!”
制造口突然喷出了一团白色的东西,那东西在空中展开并落了下来,原来是一件衣服,克隆体接住衣服穿了起来,伊依看到那竟是一件宽大的唐朝古装,用雪白的丝绸做成,有宽大的黑色镶边,刚才还一副可怜相的克隆体穿上它后立刻显得飘飘欲仙,伊依实在想象不出它是如何从蓝色火焰中被制造出来的。
又有物品被制造出来,从制造口飞出一块黑色的东西,像一块石头一样“咚”地砸在平面上,伊依跑过去拾起来,不管他是否相信自己的眼睛,手中拿着的分明是一块沉重的石砚,而且还是冰凉的。接着又有什么“啪”地掉下来,伊依拾起那个黑色的条状物,他没猜错,这是一块墨!接着被制造出来的是几支毛笔,一个笔架,一张雪白的宣纸(从火里飞出的纸!),还有几件古色古香的案头小饰品,最后制造出来的也是最大的一件东西:一张样式古老的书案!伊依和大牙忙着把书案扶正,把那些小东西在案头摆放好。
“转化这些东西的能量,足以把一颗行星炸成粉末。”大牙对伊依耳语,声音有些发颤。
克隆体走到书案旁,看着上面的摆设满意地点点头,一手理着刚刚干了的胡子,说:
“我,李白。”
伊依审视着克隆体问:“你是说想成为李白呢,还是真把自己当成了李白?”
“我就是李白,超越李白的李白!”
伊依微笑着摇摇头。
“怎么,到现在你还怀疑吗?”
伊依点点头说:“不错,你们的技术远远超过了我的理解力,已与人类想象中的神力和魔法无异,即使是在诗歌艺术方面也有让我惊叹的东西:跨越如此巨大的文化和时空的鸿沟,你竟能感觉到中国古诗的内涵……但理解是一回事,我仍然认为你面对的是不可超越的艺术。”
克隆体——李白的脸上浮现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但转瞬即逝,他手指书案,对伊依大喝一声:“研墨!”然后径自走去,在几乎走到平面边缘时站住,理着胡须遥望星河沉思起来。
伊依拿起书案上的一个紫砂壶向砚上倒了一点儿清水,拿起那块墨研了起来,他是第一次干这个,笨拙地斜着墨条边角。看着砚中渐渐浓起来的墨汁,伊依想到自己正身处距太阳1.5个天文单位的茫茫太空中,这个无限薄的平面(即使在刚才由纯能量制造物品时,从远处看,它仍没有厚度)仿佛是一个漂浮在宇宙深渊中的舞台,在它上面,一只恐龙、一个被恐龙当作肉食家禽饲养的人、一个穿着唐朝古装准备超越李白的技术之神,正在演出一场怪诞到极点的话剧,想到这里,伊依摇头苦笑起来。
当觉得墨研得差不多时,伊依站起来,同大牙一起等待着,这时平面上的清风已经停止,太阳和星河静静地发着光,仿佛整个宇宙都在期待。李白静立在平面边缘,由于平面上的空气层几乎没有散射,他在阳光中的明暗部分极其分明,除了理胡须的手不时动一下外,简直就是一尊石像。伊依和大牙等啊等,时间在默默地流逝,书案上蘸满了墨的毛笔渐渐有些发干了,不知不觉,太阳的位置已移动了很多,把他们和书案、飞船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平面上,书案上平铺的白纸仿佛变成了平面的一部分。终于,李白转过身来,慢步走回书案前,伊依赶紧把毛笔重新蘸了墨,用双手递了过去,但李白抬起一只手回绝了,只是看着书案上的白纸继续沉思着,他的目光中有了些新的东西。
伊依得意地看出,那是困惑和不安。
“我还要制造一些东西,那都是……易碎品,你们去小心接着。”李白指了指制造口说。那里面本来已暗淡下去的蓝焰又明亮起来,伊依和大牙刚刚跑过去,就有一股蓝色的火舌把一个球形物推出来,大牙手疾眼快地接住了它,细看是一个大坛子。接着又从蓝焰中飞出了三只大碗,伊依接住其中的两只,有一只摔碎了。大牙把坛子抱到书案上,小心地打开封盖,一股浓烈的酒味溢了出来,它与伊依惊奇地对视了一眼。
“在我从吞食帝国接收到的地球信息中,有关人类酿造业的资料不多,所以这东西造得不一定准确。”李白说,同时指着酒坛示意伊依尝尝。
伊依拿碗从中舀了一点儿抿了一口,一股火辣从嗓子眼流到肚子里,他点点头:“是酒,但是与我们为改善肉质喝的那些相比太烈了。”
“满上。”李白指着书案上的另一个空碗,待大牙倒满烈酒后,端起来咕咚咚一饮而尽,然后转身再次向远处走去,不时走出几个不太稳的舞步。达到平面边缘后又站在那里对着星海深思,但与上次不同的是他的身体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像在和着某首听不见的曲子。这次李白沉思的时间不长就走回到书桌前,回来的一路上就全是舞步了,他一把抓过伊依递过来的笔扔到远处。
“满上。”李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空碗说。
……
一小时后,大牙用两个大爪小心翼翼地把烂醉如泥的李白放到已清空的书案上,但他又一骨碌翻身下来,嘴里嘀咕着恐龙和人类都听不懂的语言。他已经红红绿绿地吐了一大摊(真不知是什么时候吃进的这些食物),宽大的古服上也吐得脏污一片,那一摊呕吐物被平面发出的白光透过,形成了一幅很抽象的图形。李白的嘴上黑乎乎的全是墨,这是因为在喝光第四碗后,他曾试图在纸上写什么,但只是把蘸饱墨的毛笔重重地戳到桌面上,接着,李白就像初学书法的小孩子那样,试图用嘴把笔理顺……
“尊敬的神?”大牙伏下身来小心翼翼地问。
“哇咦卡啊……卡啊咦唉哇。”李白大着舌头说。
大牙站起身,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对伊依说:“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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