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大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32760114
汤姆·克兰西所著的《红兔》是作者继《猎杀“红十月”号》和《红色风暴》之后第三部冷战题材小说。那时的杰克·瑞安还只是个历史老师,应中情局头头之邀,当了一名自由情报分析员。瑞安参与听取了一位苏联高级叛逃者的汇报,此人供述克格勃的首脑安德罗波夫正密谋刺杀教皇约翰·保罗二世。教皇的生命关系到整个西方世界的稳定,经过数周调查确认了情报的真实性之后,瑞安不得不和英国秘密情报局合作,将代号“红兔”的投诚者安全送到英国,去阻止这个足以撼动整个西方世界的阴谋。
汤姆·克兰西所著的《红兔》讲述一九八二年,苏联控制下的波兰局势动荡,新当选的波兰裔新教皇约翰·保罗·卡罗尔二世在一封信中表示,打算辞去圣职回到祖国,同遭受苦难的人民在一起。《红兔》中适逢冷战时期,苏联领导层惧怕新教皇的言行会危及社会主义阵营的团结及苏联的国家稳定,精心密谋刺杀教皇。苏联情报局的特工对此行动心怀疑问,于是与英美情报机构联系,以机密信息为筹码,要求将其全家人移居至美国。当时还是历史老师的杰克·瑞安受中情局局长之邀,成为自由情报分析员,参与听取了代号“红兔”的苏联叛逃特工的汇报,联合英美两国情报人员,展开了“比亚特丽丝行动”,把“红兔”送往英国,并阻止这个足以撼动整个西方世界的阴谋,拯救教皇。
后花园杰克觉得不安的是,快要开车了。他已经买了一辆Jaguar(捷豹),当地人读作jag-you-ah,这发音他必须记住。
他在经销商那里两次上车都走了左前门而不是右前门,经销商虽没笑他,他却认定他很想笑。好在瑞安还没错上了乘客座,真出了洋相。
这些他又得记住。靠左才是行车的正道,往右拐弯(而不是往左)就会撞上车流。
郡际公路的左车道是慢车道,是跑汽车的高速路,他纠正了自己。墙壁上的插座也一律斜眼。虽然他付了豪华的房费,屋里却没有中央供暖系统,也没有空调,尽管在这里似乎用不着。气候并不是最热的,可水银柱一升到七十五度,就有人在路上倒下。
杰克不知道华盛顿的气候对他们会怎么样。“疯狗和英国人”的歌谣已成过去。
情况还可能更糟。好在他确实得到了一张通行证,可以到附近的格里纳姆公地上的空军基地军人服务社买食品。那地方又叫PX,至少还供应些像样的热狗和类似品牌货的东西,跟他在美国马里兰州的捷安特店里买到的差不多。
不协调音太多。英国的电视也不同,当然,他并不真正奢望有多少机会到荧屏前去枯坐。但是小萨莉的动画片总还是需要的。而且,即使你读着什么重要的东西,背景表演里那无心的闲谈也是一种安慰。电视新闻不太坏,报纸倒特别好,总的说来,比他在美国一般能读到的好。但他仍然想念早晨那份《远方》,说不定《国际论坛》上能刊载,瑞安希望在火车站旁的报刊亭可以买到。棒球赛他总不能看断了档吧。
搬家工人——他提醒自己,其实是拆家工人——正在卡西的领导下吃力地忙碌着。这地方不坏,虽然比他们在佩里格林峭壁的房小一些——那房已租给一位在海军军官学校教课的海军上校,听课的姑娘和小伙子都挺认真。这里的主卧室俯瞰一个大花园,似乎有四分之一英亩大。房地产经纪人介绍它时似乎特别卖劲。过去的历届房主对花园下了许多功夫,在几堵墙之间种满了玫瑰。主要是红玫瑰和白玫瑰,似乎是为了纪念兰开斯特和约克两大王室的。两者之间还有粉红色的玫瑰,表明两个家族的融合和都铎王朝的建立,虽然那王朝随着伊丽莎白一世之死已经结束,终于为一批新的保皇党让了路。对于后者瑞安倒有充分理由喜欢。
天气倒不坏。他们来到这个国家已经三天,完全没有下过雨。
太阳升起很早,落山很晚。他还听说,到了冬天太阳还没有来得及升起就回头下山去了。他新认识的国务院朋友就告诉他,那漫漫长夜很可能叫孩子受不了,而萨莉正好在那年龄。她只有四岁零六个月。
五个月的小杰克也许还注意不到这类问题。事实上他现在正在睡觉——由保姆玛格丽特·范德·贝克照顾着。保姆是个红发姑娘,南非一个卫理公会牧师的女儿。她是持有表现良好的推荐书来的……而且通过了大都会警察厅的背景审查。保姆的问题整个地让卡西放不下心来。把自己的奶娃娃交给别人带,总像用指甲刮黑板一样,叫她牙碜。但那是这里颇受尊重的习俗,在一个叫做温斯顿·斯宾塞·丘吉尔的人身上收到过良好的效果。玛格丽特还经过巴兹尔的机构审查,她自己的机构事实上也是经过女皇陛下政府正式批准的。杰克提醒自己:事实上那批准没有任何意义。他来这里之前几周都在接受全面的情况介绍。“对手”(一个也在兰利使用的英国用语)不止一次地渗入过不列颠的情报人员之间。可中央情报局认为他们在兰利并没有得手。杰克对这事不能不感到奇怪:克格勃是个他妈的什么好东西!全世界的人都贪心,可苏联人出的价并不高呀,有的人就肯用卖花生的价出卖自己的灵魂和自由,而且不肯在衣服上戴一朵光荣的标志:我是叛徒。
在情况介绍里,最枯燥的是保密情况介绍。在杰克的家人里,父亲当过警察,可瑞安却一直不太理解他们那思维模式明治和表示友情的白酒。
“你一定就是埃德了,”淡黄色头发的海多克太太说。这时埃德·福利注意到了她的孕妇服。从她那样子看去,已经怀了六个月。
看来情况介绍的每个细节都正确。福利相信中央情报局,但他也学习过:对每件东西都要严格检查,从同一楼层的居民情况直到厕所冲水是否可靠。尤其是在莫斯科,这样想着他就往卫生间走去。尼格儿也跟着去了。
“这儿的水电设备使用起来都很正常,只是噪音很大。可是没有人投诉,”海多克解释道。
埃德·福利一拧龙头,果然噪音很大。
“自己安装的。多少算个勤杂工吧,你看,”他说,然后又更平静地说,“在这地方要小心自己在什么地点说话,埃德。窃听器到处都有,他妈的,尤其是在寝室里。苏联人很混蛋,好像喜欢数我们的高潮。彭尼和我设法不让他们失望。”一个狡猾的笑,“对,到某些城市你还得把夜生活也带了去。”“来这儿两年了?”卫生间的水似乎流不完。福利很想揭开水箱看看海多克是否用什么特别的东西换掉过零件。可他又觉得用不着自己去检查。
“已经二十九个月,再有七个月就行了。这是个工作很热闹的地方。我肯定他们告诉过你,你到哪儿都会有个方便的 ‘朋友’跟着。
可别低估他们。二总署的人都受过全面训练……”厕所里的水还在流。海多克改变了口气。“莲蓬头——热水,是可靠的。但管子哒哒响,跟我们那套房里一样……”他拧拧水龙头,演示给大家看,确实哒哒地响。是否因为有人在墙壁上施工,弄松了水管呢?埃德猜测。
很有可能。而且很有可能就出于这位方便的“朋友” 之手。
“好极了。”“对,在这里你可以做许多工作。‘跟朋友一起洗淋浴省水,,加州人是这样说的吧?”福利发出他来莫斯科后的第一次大笑。“对,是那样说的,没错。”他望了客人一眼。海多克这么早就来自我介绍使他很吃惊。不过,那也可能是故意显山露水,故意反用英国的行业技术——间谍行当的规律毕竟五花八门。苏联人很守规则,因此,鲍勃·里特告诉他,扔掉某些讲规则的本本吧。坚持你的表面身份,一有机会就扮演笨驴,做个肚子里明白的美国人。他已经告诉过福利夫妇,尼格儿·海多克是可信的——尼格儿·海多克是另一个情报官的儿子,他爸爸就是被金·菲尔比出卖的。菲尔比是个可怜虫,克格勃早有准备,他一空投到阿尔巴尼亚,就落进了他们等候着的双臂里,进了收容委员会。那时尼格儿才五岁,刚到能永远记住听说爸爸落到敌人手里时的心情的年龄。尼格儿的动机也许跟玛丽·帕特差不多,相当好,他妈的,甚至比她的还好。这一点埃德·福利几杯酒下肚就可能承认。玛丽。帕特仇恨那些混蛋,有如我主上帝仇恨罪恶。海多克不是这里的站长,可他是英国军情六处在莫斯科行动里最受青睐的人物。这也使他表现良好。中情局局长摩尔大法官就相信英国人。菲尔比出事后他见过英国人手持火焰喷射器杀进军情六处。那可是比詹姆斯。耶苏·安格尔顿的假蝇钩鱼竿还神效的。于是每个可能的缺口都给焊接了起来。作为回报,福利也相信摩尔大法官,连总统也相信他,那可是情报工作里最疯狂的部分。对任何人都不能相信,又总得相信某些入。
好吧,福利想,用手试了试热水。谁也没说过这工作有很大的意义。就像是古典形而上学,也确实就是。
“家具什么时候到?”“集装箱现在应该已上了列宁格勒的卡车。他们会不会对它动手脚呀?”海多克耸了耸肩。“一切都检查,”他警告说,却又软了下来,“他们办事有多么彻底你根本不知道,埃德华。克格勃是个庞大的官僚机构,在亲眼见到它的行动之前你是不会懂得克格勃的意义的。比如在你们房里安装的窃听器吧,有几个是管用的?那不是英国电信公司的产品,也不是美国电话电报公司的产品。它就是这个国家的灾星,真的,可它就在我们身上干活。而它又不可靠。有人跟踪你,你却不知道他是个老有经验的行家还是个找不到厕所的猎手。他们的样子相同,穿着也类似。你摸到底了也就跟我们的人一样。但是,他们的官僚机构那么庞大,极像是会保护不称职的人的。可也不一定,只有天知道。就在世纪大厦,我们也有自己的懒汉群。”福利点了点头。“在兰利,我们就叫它情报董事会。”“就那么回事,我们把我们那批人叫做‘威斯敏斯特宫人’,”海多克怀着他所喜欢的偏见说,“我认为对水电安装我们已经测试够了。”福利关上龙头,两人回到了客厅。彭尼和玛丽· 帕特还在那里互相介绍。
“总之,我们的热水是够的,亲爱的。”“听见这话我很高兴,”玛丽·帕特回答。她向客人转过身去, “这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买东西?”彭尼·海多克笑了,“我可以带你去。要买特别的东西可以到赫尔辛基一家经销处去订购。质量上乘,英国的、法国的、德国的,甚至美国的都有。你可以买果汁饮料和腌制食品。易腐食品是从芬兰来的,一般说来都不错,尤其是羊羔。他们的羊羔是不是最好的呀,尼格儿?”“的确是最好的,跟新西兰的一样,”她的丈夫同意。
“牛排有点美中不足,”迈克·巴恩斯告诉他们,“但是我们每周都有从奥马哈空运来的牛排,有好几吨。我们把它分配给所有的朋友。”“这是事实,”尼格儿确证,“你们那玉米烧牛肉美味极了,我担心我们全吃上了瘾。” “为美国空军感谢上帝吧!”巴恩斯说了下去,“他们把牛肉送到美国在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每个基地去。我们的名字也在分配名单上。来时是冰冻的,已经不如刚离开德尔芒尼克餐馆②时新鲜了,可仍然不错,能让你想念老家。我们希望你们带来了烤肉架。很想到房顶上去吃露天烧烤,我们连木炭都进口。对这事苏联人似乎就不懂得。”公寓没有阳台,说不定无法让他们躲开弥漫全城的柴油味。
“上班怎么去?”福利问。
“最好坐地铁,那倒真不错。”巴恩斯告诉他。
“就扔下我和那车在一起?”玛丽·帕特微笑着问,怀着希望。这问题恰好在计划之中,也在意料之中。但干这个行当,正常进行的事往往会意外收场,有如送到圣诞树下的正常礼物。你总希望圣诞老人收到你的信,却从来就无法证实。
“在这个城市里,你最好学会开车,”巴恩斯说,“你至少有一辆好车。”这公寓的一家老住户给他们留下了一辆白色的梅赛德斯280,确实是部好车。事实上作为只开了四年的车,车况确实太好。倒不是莫斯科车辆太拥挤,不大用,而是因为车牌表明它属于美国外交官,因此任何交警都容易识别。这车所去的大多数地方,都会有克格勃的车跟上。这又跟英国相反了。玛丽·帕特只好学着像第一次去纽约的印第安纳波利斯居民一样开车了。“街道很舒服,很宽阔,”巴恩斯告诉她,“加油站在那边,过去三个街区,”他指着说,“很大,俄国人喜欢把它们修得很大。”“好极了,”她赞美巴恩斯的帮助说,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金发美女形象。漂亮人物在全世界都是被看做傻瓜的,尤其是金头发白皮肤的。扮傻比扮精要容易多了。连好莱坞演员也都如此。
“修车怎么样?”埃德问。
“那是部梅赛德斯,很少出问题,”巴恩斯向他们保证,“德国大使馆有个人,出了什么毛病都能修。我们跟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盟友处得很好。你们的人迷足球吧?”“女孩子玩的东西,”埃德·福利立即回答。
“你这话有点粗糙,”尼格儿·海多克说。
“有橄榄球我就看,什么时候都看,”福利反驳。
“愚蠢透顶,不文明的游戏,充满了暴力,老得开委员会处理,”英国人嗤之以鼻。
福利傻笑了笑,“咱们吃吧。”他们坐了下来。临时的家具还很不错,跟你在亚拉巴马那些扯淡的汽车旅馆里见过的差不多。你可以在儿子床上睡,杀虫剂大概把臭虫杀绝了种——很有可能。
三明治挺不错。玛丽·帕特取杯子,开了水龙头。
“我建议你别喝,福利夫人,”尼格儿警告,“有的人病倒了,肚子不舒服,就是自来水喝的。” “啊?”她住了手,“我的名字是玛丽·帕特,尼格儿。”现在他们彼此介绍清楚了。“对,玛丽·帕特,我们宁肯喝瓶装水。自来水洗澡是可以的,不得已时可以喝咖啡和茶。”“列宁格勒更糟糕,”尼格儿警告,“当地人多少已有了免疫力,他们告诉我说。但是我们外国人在那里就可能害上跟美国老兵一样的病。”“学校里怎么样?”玛丽·帕特很担心学校。
“英美学校对孩子的照顾是很好的,”彭尼·海多克保证,“我就在那学校里工作,兼职。课程设置水平很高。”“埃迪已经开始看书了,是么,亲爱的?”骄傲的父亲说。
“也就读点‘兔子彼得’什么的,对四岁的孩子来说也就不错了。”同样高兴的妈妈也肯定了其他的东西。至于埃迪么,他已经找到了三明治盘子,正在啃着什么东西。那不是他最喜欢吃的大红肠,但是肚子饿的孩子是不会老挑食的。还有四大瓶丝吉比超级颗粒花生酱,包装好了,放在安全的地方——他爸爸妈妈以为葡萄酱哪里都能买到,而丝吉比花生酱却不好买。大家都说当地的面包不错,虽然比不上哺育了美国孩子的奇迹牌面包。玛丽·帕特还在他们那集装箱里放了个面包机,此时正在从列宁格勒到莫斯科的卡车或火车上。
她是个好厨师,烤面包肯定是艺术家水平,她还希望在进人大使馆的社交圈时亮一手呢。
从离他们坐的地方不太远处送来了一封信。送信人来自华沙。
是他的政府派来的,事实上是政府的一个机构送到收信人政府的一个机构去的。送信人对那任务并不太高兴。他是共产党——既然给他这样的任务,他必定是共产党。木过,他仍然是波兰人,而那信息和任务主题就是波兰的。是个麻烦问题。
信息是原件的复印件,原件是三天前叫人亲手送到华沙某个重要办公室去的。
送信人,他们国家的一个从事情报工作的上校,是收信人认识的,即使不算特别有感情,也很面善。苏联人常使用他们的西方邻国办事。波兰人搞情报活动很有才能——因为同样的原因以色列人也那样。波兰被敌人包围:西边是德国,东边是苏联。
从两方面形成的不愉快处境使波兰把他们许多出类拔萃的人才都用到情报事业上了。
这一切收信人都知道,事实上他前一天就知道了,而且熟悉情报的每一个字。不过,他对那耽误并不意外。波兰政府是在用那一天的时间考虑它的内容和意图后再送来的。收信人也没有觉得不愉快。全世界的政府都至少要花一天时间读这类东西。
处于掌权地位的人都有拖延推迟、瞻前顾后的本性,尽管他们都必然知道那只是浪费时间和破坏气氛。可那本性即使是马列主义也改变不了。这很可悲,却是事实。新的苏维埃人跟新的波兰人一样,归根到底都是人。
现在表演的芭蕾舞跟当年基洛夫芭蕾舞团在列宁格勒表演的完全一样,一成不变。收信的人甚至觉得依稀能听见那音乐的演奏。
事实上他喜欢西方爵士乐甚于古典音乐。但无论怎么说,芭蕾舞音乐就是刺耳。那只是一种能使演员跟训练好的乖巧的狗一样,按节奏同步起跳的信号。当然,对于苏联人的口味而言,芭蕾舞女演员过于苗条,但是,让真正的女人扮演他们所称呼的“小仙女”,让男演员抛来抛去,又实在太沉重。
他心里为什么游移不定?他回到了座位边,一边拆信,一边慢慢坐进了皮椅。信是波兰文写的,他不会说波兰语也不认识波兰文,但那信后附有漂亮的俄语译文。当然,他得让自己的翻译官看过,还得找两三个心理分析师分析一下写信人的心态,写成很多页分析材料。
那材料他还得读,虽然可能很花时间。然后他还得根据它写成报告,加上自己的意见,提供给他的政治上级,不,他的政治同僚,让他们去浪费时间读信,体会意图,然后考虑对策。
主席不知道这位波兰上校是否意识到他自己的政治主管人是怎样轻松地对待它的。归根到底,他们要做的事就是把文件转给自己的政治老板去采取行动。按照责任承担体系把决定上交,这是政府官员的统一做法,那倒是不分地位也不论原则的。部下就是部下,这在全世界都一样。
主席抬头看了看他。“上校同志,谢谢你带给我这需要我关注的东西。请代我向你的首长表示欢迎,并致以敬意。你请便吧。”波兰人“叭”地立正,以波兰的特殊形式敬了礼,按检阅场的方式做了个向后转,再向门边走去。
尤里·安德罗波夫望着门被关上,再把注意力转向了文件和译文。
“那么,卡罗尔,你这是在威胁我们么?”他“哒”的一声弹了弹舌头,摇了摇脑袋,又恢复刚才的平静,读了下去。“ 你很勇敢,但你的判断需要调整,我的神甫同志。”他又抬头看了看,沉思起来。办公室的墙壁有通常的艺术品覆盖,道理也跟所有的办公室一样,避免空白。有两幅艺术品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师的油画,是从去世多年的沙皇或贵族藏品里借来的。
第三幅是肖像,画得相当好,事实上是列宁像,全世界亿万群众所熟悉的苍白的肤色和拱形的前额。旁边还有一幅现任苏联共产党总书记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的彩色照片,配有考究的相框。照片是骗人的,那似乎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而不是此刻主持着政治局会议的这只衰迈的老山羊。人都是要老的,没错。但是在大部分地方这样的人早就离开工作,光荣引退了。可在他的国家,一切都很不同,安德罗波夫意识到……然后又低头看起信来。写信的人也是不退休的,也是终身任职。
但是他在威胁着要改变方程式的那一边。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思考着。可改变是会带来危险的。
会有危险么?后果还不知道,可那就已经够危险了。他的政治局同事们会有同样看法的。他们都是些衰老、谨慎、饱经忧患的人。
因此他不能光把危险往上报告,必须提出有效的处理意见。
此时此刻挂在墙壁上的画像应该是两个人,一个已经被忘记,那是契卡的创建人,铁汉费利克斯·捷尔任斯基。契卡是克格勃的前身。
另外一个应该是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斯大林。那位领袖曾提出一个跟现在的安德罗波夫所面临的局面有关的问题。那还是远在一九四四年的事。而现在,说不定关系更密切了。
是的,可那还得看情况而定。而要作决定的就是他,安德罗波夫对自己说。所有的人都是可以“被失踪”的。这念头跳进他脑子时,他原该吓一大跳,可他没有。这幢八十年前修建的,原打算作露西亚保险公司的豪华总部的大厦,发生过的失踪太多了。
住在这里的人发出过许多命令,导致了更多的死亡。他们执行死刑常常就在这里的地下室里。而这一切都是前几年才结束的。那时克格勃已经控制了一切空间,甚至包括了这幢庞大的建筑物。还包括了一幢大楼,那是在环绕城市的内环大道上。但是清洁工常常悄悄说起在平静的夜里出现的幽灵。它们有时把提着水桶、拿着刷子、头发像女巫的洗衣老太婆吓得要死。这个国家的政府不再相信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正如他们不相信人会有不朽的灵魂一样。但是要消灭朴实的农民的迷信却比让知识分子买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的大部头著作更困难。更不用说购买那些据称是斯大林之作的浮夸的散文了(事实上那都出自一个由战战兢兢的角色组成的委员会笔下,因此而令人更觉得别扭)。
那东西,上天保佑,就没有多少人买,除了几个害了受虐狂的学者之外。
不,尤里·弗拉基米罗维奇对自己说,要人相信马克思主义并不太难。首先,在小学、少先队、中学和共青团时脑袋就已经受到灌输,然后,确实聪明的脑袋就成了正式党员,把党证放进衬衫的烟口袋里,“紧贴在心房”。
不过,到了那时他们懂得的已经更多了,有政治觉悟的党员在党的会议上表明自己的信仰,因为要想进步就不能不表态。那可是跟埃及法老的精明的大臣一样的。他们跪在地上,在光芒四射的面孔前捂住眼睛,以免被耀花了眼。他们举起双手,因为力量和繁荣就在那活着的法老神灵身上。因此他们跪在地上顶礼膜拜,否定了自己的感官和认知,然后继续前行。这儿的情况也一样。
五千年了,是吧?他可以查一查历史书。苏联培养出了某些世界上最前列的中世纪史专家,无疑还有些够水平的考古学家,因为那是与政治关系不大的一个学术领域。古埃及的事跟当代的现实距离太远,影响不了马克思的哲学思维与列宁那滔滔不绝的信口开河。于是有些优秀学者就进入了那领域,而更多的学者则进入了纯科学的领域,因为纯科学就是纯科学,氢原子里不会有政治。
但是农业里却有政治,工业里也有政治,于是出类拔萃的人就停留在那些领域之外,选择了政治研究,因为从事政治可以飞黄腾达——你并不需要相信政治,正如你并不需要相信拉美西斯二世是太阳神或其他任何神灵的活着的儿子一样,管他娘的是谁。相反,尤里。弗拉基米罗维奇估计,大臣们都看出:拉美西斯二世有很多老婆和更多的儿女,而且大体说来他那生活让谁过上也都不错。在古典时期那也就跟列宁山上的郊外别墅和索奇海滩的度夏差不多了。
那么,世界真在变么?很可能没有,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判断。他的工作主要就是防止变化。
这封信是在拿变化进行威胁么?它是个威胁。对这威胁他可能有所作为,就是说要对这信背后的人有所作为。
这样的事以前有过,以后也还会有,他断定。
安德罗波夫活的时间不够长,他并不知道在他考虑这一行动时,正推动着他自己国家的覆灭。
。从情报系统源源不断送来的废话中筛选出有分量的资料是一回事;在办公室里心怀疑虑地观察每个人,却又希望跟他们亲密合作则是另外一回事。
他不知道那些人里是否也有人那样看他……很可能并不如此,他估计。他毕竟是以痛苦的方式交过费的,有他肩上几个灰白的伤疤为证。切萨皮克湾那晚的噩梦还不算。在那梦里他的手枪怎么扣也不响;耳里总震响着卡西那疯狂恐怖的叫喊和警报声。那一仗他是胜利者,是吧?可为什么他在梦里的想法总不一样?说不定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但是,正如老话所说,“既然去咨询室,早有神经病”……小萨莉在转着圈地跑,观察着自己的新卧室,欣赏着搬家工给她拼接新床。杰克不让自己碍事。卡西告诉过他,他是连管这类的事也不合格的,虽然他也有个工具箱,而装工具箱的包也是拆开得最早的——没有工具箱,美国男人就觉得自己不像个男子汉。搬家工当然有自己的工具箱。他们也受过军情六处的背景审查,以免受克格勃控制的特工在屋里安装窃听器——那可是不行的,老兄。
“屋主在哪里?”一个美国口音在问。瑞安到前厅来看是谁……“丹!你身体好吧,鬼家伙?”“在办公室里觉得无聊,和利兹来看看你们的情况。”果然,这位使馆法律专员身后就站着他的夫人利兹,美丽女王,联邦调查局夫人中长期受难的圣女。默里夫人来到卡西面前,给了她一个姐妹式的拥抱,亲了亲她。两人随即去了花园。卡西当然喜欢玫瑰花,杰克觉得那倒不错。他的父亲占有了瑞安家族全部的园艺基因,却一点也没有遗传给孩子。默里盯着朋友看了看,“你的气色糟透了。”“长时间的飞行和沉闷的本子搞的,”杰克解释。
“飞过来时你就没睡觉?”默里吃惊地问。
“飞机上还能睡觉?”瑞安回答。
“那有什么困难?”“丹,坐在船上你还可以看见承载你的东西,飞机上可是什么也看不见。”默里忍不住笑了。“最好的办法还是习惯于飞行,老兄,你得锻炼自己,以后你还得经常来回地飞的,一飞若干英里又回到杜勒斯机场。”“我看是的,”说来奇怪,杰克接受这职务时竟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愚蠢,他明白得太晚了。他一个月至少得飞去兰利一个来回。那对很不乐意飞行的客人真不是件愉快的事。
“家搬得还顺利吧?这帮人你可以信任,你知道。我在苏格兰场的朋友也都喜欢他们。其中一半还当过警察。”而警察,不用他说,当然比间谍可靠。
“浴室里没有窃听器么?太好了,”瑞安说。瑞安从到目前为止的短短经验里已清楚看出,在情报系统工作和在海军军校教历史有一点不同。都可能遇见窃听器,而那个窃听器却是通到巴兹尔的办公室里的……“我知道,我也一样。不过那是好事。你会见到我很多东西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瑞安疲倦地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好的,至少有人和我一起喝啤酒了。”“喝酒是全国性的游戏。在酒店里办成的事比在办公室要多。
酒店是乡村俱乐部在他们这儿的翻版。” “这啤酒不太坏。”“比我们在老家喝的尿水好。因此我已完全改变了信仰。” “在兰利时他们告诉过我,说你替埃米尔·雅各布斯做过大量的脑力工作。”“做了一些,”默里点点头,“事实是,我们做这类事比许多你们这类特工型的人强。搞行动的人还没有从七七年恢复过来。一时间是否能恢复我还没有把握。”瑞安只好同意。“格里尔海军中将也是这样想的。鲍勃·里特很聪明,也许太聪明了一点——如果你理解我的意思的话。但是他在国会的朋友不够多,无法把他的帝国扩展到他所需要的程度。”格里尔是中央情报局的主要分析家,里特是行动指挥。两人的意见常常相左。
“他们对里特的信任不如对情报副总指挥。那是十年前从教会委员会的混乱里带过来的。众议院似乎从来不记得那些行动是谁搞的,你知道。他们把负责的人封为圣徒,却把下面竭力执行负责人命令的部队钉上十字架——虽然那执行很糟糕,他妈的。那是否就是……”默里寻找着词语,“德国人所说的schweinerei呢,没法子确切翻译,但是你明白,听上去就是那意思。” 杰克觉得好玩,哼了一声。“对,比乱七八糟好些。”中央情报局刺杀菲德尔·卡斯特罗的计划就是在陶醉的时刻从司法部长办公室泄密的,出自伍迪·伍佩克嘴里。政客们效颦詹姆斯·邦德,有几分像三个丑角的故事。邦德这角色是个失败的英国特工写的。正如瑞安起初在伦敦,后来又在自己的寝室里所痛苦地体验到的:电影毕竟不是现实世界。
“那么,丹,事实上他们究竟好到了什么程度? ”“那几个英国人么?”默里带他来到前面的草地上。搬家工受的是军情六处培训——而默里是联邦调查局的。“巴兹尔是世界级水平,他能干到那么久,原因就在这里。他是个精明的外勤特工,头一个发现菲尔比的可疑动静的就是他。而且你得记住,那时巴兹尔还是个嫩鸟儿呢。他善于搞行政工作,是我所遇见过的动脑筋最快的人。议会大厅甬道两边的政治家都喜欢他,也相信他,这是很不容易的。他给我们的印象是,有点像胡佛,却不搞性格崇拜那一套。我喜欢巴兹尔,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而巴兹尔也很喜欢你,杰克。”“为什么?”瑞安问,“我并没有做出多大的成绩呀。”“他有双能发现人才的眼睛。他认为你有恰当的条件。你去年梦想抓住安全工作漏洞,设圈套逮金丝雀,既救头头,又不伤害自己。
你那主意他就很欣赏,你知道。你马上就要在世纪大厦走红了,知道么?如果你把这角色演下去,在特工行当里肯定是前程似锦。”“太好了,”不过,瑞安不完全有把握自己希望那样,“丹,我是个从股票经纪人改行的历史老师,你记得,是吧?”“杰克,可那已是过去的事。向前看吧,你行么?在美林公司时,你是很善于选股的。”“钱我倒是赚了几个,”瑞安承认。事实上他赚到的很多,而且皮包还在继续膨胀。在美国,华尔街的人一个个吃得脑满肠肥。
“因此,把你那头脑用到确实重要的事情上来吧,”丹建议,“我不愿意告诉你,杰克,可情报圈子里真有头脑的人并不多,这情况我很了解,我毕竟是在这里工作的。这里有许多懒汉,有许多小有才气的人,可要说明星么,却他妈的凤毛麟角,而你,老兄,倒真是才华横溢,有希望成为明星的。吉姆·格里尔这样想,巴兹尔也这样想。你不愿进入麻烦圈子,我也一样。我没有留在费城河滨路抓抢银行的强盗,也是因为这个。但是,我玩市场并没有赚到过上百万的家产。”“运气好并不能让你成为伟人,丹。唔,卡西的爸爸乔赚到的就比我这一辈子能赚到的多了许多,但他是个又顽固又傲慢的混蛋。”“可你让他女儿当上了爵士夫人,对吧?” 杰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我想是这样的。
”“就凭那,你就可以在这里敲开许多家的大门,杰克。英国人就是喜欢他们那些称号。”他停了停,说,“我拽你们出去喝几杯怎么样?山上有家酒店,挺不错的,叫‘吉卜赛飞蛾’。这搬家的事能把你逼疯的,麻烦得几乎像新修一幢房子。”他的办公室在中央的地下室第一层。那是一种安全措施,没有人向他解释过。但是他后来发现,在主要敌人的首脑部门里也有一个跟这办公室准确对应的房间。那房间在那儿叫作墨丘利,即神灵的信使。墨丘利是个能干的神,如果他的国家也接受神的观念的话。
这里的信息通过密码员和译码员传递到他桌上,由他检查内容和密码词语后,分别交付有关的办公室和人员去行动。信息从楼上返回后,再由他分送其他方面。交通也分别有固定的路线。一般上午是送入的文件,下午是送出的文件。枯燥部分当然是密码翻译。因为许多外勤人员都使用一次性的密码本,那都是独一无二的。那些唯一的本子的复本都放在他右侧的一组房里。那里的人员传递和保存种种秘密,从意大利国会议员的性生活到负责美国核打击计划精确定位的人员的秘密。
奇怪的是,他们谁也不谈自己做了什么,翻译了什么,无论是送进的或是送出的。工作人员都很不在乎。也许聘用他们时就考虑过他们这种心理因素——他自己也不会感到意外。这个机构是多位天才为机器人专门设计的。如果有人真能制造这类机器人,他也肯定机器人会被用到这里来,因为你可以相信:机器不会离开设计的道路太远。
机器不会思考,但对他的工作而言,如果那机构要起作用(它必须起作用),思考和记忆又都很有用。那是盾和剑,而盾和剑都是国家需要的。他有点像个邮政局长,必须记住从他那里经过的一切——他并不全知道,但比这座大楼大部分人知道得多多了:行动的名称,地址,往往还包括其任务和要求。外勤工作人员的真实姓名和面孔他一般不会知道,但他知道他们的目标和招募到的特工的密码名,也大体知道他们需要特工提供什么情报。
他在这个部门已经工作了九年半,从一九七三年就开始了。他刚从莫斯科国立大学毕业获得数学学位,克格勃星探就发现了他那受过严格训练的头脑。他象棋下得特别好,正是象棋锻炼了他的记忆力,他认为。他对古代大师的棋谱很有研究,因此知道在特定的棋局里,下一步的走法。事实上他也曾考虑过以象棋为终身事业。但他虽下过工夫,却似乎还不够刻苦。鲍里斯·斯帕斯基那时还是个小青年,却净赢了他六盘,加上两次苦斗打成的平手。从此他对荣誉、财富和……旅游的希望就破灭了,只好坐到办公桌后叹气。为了旅游他研究过地理书。他闭上眼就能见到那些镜头,主要是黑白的:威尼斯的大运河,伦敦的摄政王街,里约热内卢壮观的科帕卡帕纳海滩,还有珠穆朗玛峰的景色——他才学走路时希拉里已登上过它的峰顶……这些地方他是永远别想见到了,永远见不到了。凭他那接触范围和他那安全幅度,休想了,克格勃对他那类人非常仔细。是从痛苦中吸取了教训的,对谁都不信任。他的国家是怎么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逃离?可为什么又有好几百万人为了那祖国而战斗,而牺牲?他被免除了兵役,那是因为他的数学和棋艺潜力,然后又因为他被捷尔任斯基广场二号起用了,他估计。随之而到手的是在新近修成的大楼里的一套房屋,足足有七十五平米。还有军队的官阶,获得少校军衔后才几周又成了优秀校官。总而言之,都不算太坏。
尤其好的是,他现在的薪水开始用卢布券支付,可以到内部商店购买西方消费品了。其中最珍贵的是紧俏商品,那是他妻子最欣赏的。
他很快就可以有资格列入内部名单,赶上沙皇时代的皇子皇孙了。
遥望长梯,他真不知还能爬到多高。但他跟沙皇不同,不是靠血统而是靠功劳走到这一步的。这很能满足他那好汉心理,翟泽夫少校觉得。
是的,他是靠努力升迁到目前这地位的,这一点很重要。因此他才得以掌握了机密。比如眼前这机密吧:一个特工,代号卡修斯,一个住在华盛顿的美国人,似乎可以接近宝贵的政治情报。那些情报受到五楼人的重视,也常得到美加学会专家们的支持——那是个研究美国茶叶的学会。加拿大除了参加美国防空体系之外,并不受克格勃重视,因为他们有些资深政治家并不喜欢南边那个强大的邻国——也许这只是驻渥太华站的特工常告诉楼上他那些上级的话吧。
翟泽夫常常想不通,波兰人也可能不喜欢他们东边的邻居,却往往对那邻居言听计从——上个月驻华沙站的特工就在汇报里怀着并不掩饰的高兴,报告了一句令头脑发热的联合工会不高兴的话:伊戈尔·阿列克谢耶夫斯基·托马切夫斯基骂他们是“反革命渣滓”。
那位上校是被认作一颗正在上升的新星的,值得派驻西方。西方才是真正优秀的人才去的地方。
开出城去的两英里半以外,埃德·福利第一个进了大门,他的妻子帕特利夏牵着小埃迪的手跟在后面。埃迪的蓝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幼儿的好奇。但就在此刻这位四岁半的孩子却发现,莫斯科并不是迪斯尼乐园。文化冲击正像雷神索尔的神锤一样沉重地砸到他身上。不过,那也可以扩大他几分眼界,他爸爸妈妈心想。他们自己也一样。
“唔,哼,”埃德·福利望了第一眼就说。这地方以前是个大使馆的领事级官员住的。那人至少曾经努力打扫过这地方,无疑还有苏联用人帮忙。都是苏联政府派来的,都很勤快……对双方的上级都勤快。埃德和帕特在登上泛美航空公司的飞机作长途飞行,飞离肯尼迪机场来莫斯科前,曾听过几个星期的情况介绍,不,是几个月的情况介绍。
“那么,这就是我们的家了,呃?”埃德力求公正地说。
“欢迎来到莫斯科,”迈克·巴恩斯对新来的人说。这是另一位领事级的官员。一位正在仕途攀升的外交官。他本周的任务就是做大使馆的接待员,“这屋子的上一个住户是查理·伍斯特,是个好人,现在回雾谷去了,正赶上那里夏季的闷热。”“这儿的夏季怎么样?”玛丽·帕特问。
“莫斯科跟明尼阿波利斯差不多,”巴恩斯回答,“并不真热,湿度也不错。事实上冬天还没有那边冷——我是在明尼阿波利斯长大的,”他解释,“当然,德国部队或是拿破仑可能不赞成我的意见。不过,谁也没有说过莫斯科可能像巴黎,对不对?”“对,他们告诉过我这儿的夜生活,”埃德格格一笑,这对他倒是好的。在巴黎他们不需要秘密站长。而这次安排的却是最成熟也最优厚的差使,是他从没有想到过的。去保加利亚,说不定可以,但保加利亚并不是野兽的腹心部分。他在德黑兰时一定给了鲍勃·里特深刻的印象。感谢上帝,玛丽·帕特怀上埃迪又生了下来,于是他们错过了去伊朗接管的时间。错过了多久?三个礼拜么?那次的怀孕很麻烦。玛丽·帕特的医生坚持要她回纽约生孩子。
孩子是上帝的礼物嘛,这话不错……何况,那还能让埃迪成为纽约人,而埃德也很想孩子从生下来就对扬基队和巡骑队入迷。除了职务上的东西,这次任命里最好的结果是:他可以就在莫斯科看到世界上最精彩的冰球比赛——什么芭蕾舞、交响乐,全都滚蛋吧。这些混蛋滑起冰来却真他妈的棒极了。遗憾的是,苏联人不懂得棒球,那东西对乡巴佬很可能太高深,光是投球手法的选择他们就琢磨不过来……“并不是太好……”玛丽·帕特望着一扇有裂缝的窗户说。他们住在六楼。至少汽车噪声不会太大。外侨区,犹太人区,都有围墙和警卫。苏联人坚持说那是为了保护他们,但是,在莫斯科袭击外国人的街头犯罪并不是问题。按法律规定,一般的苏联公民是禁止持有外币的,也很难以任何方式使用外币。因此对美国人或法国人进行街头袭击不会有什么好处。外国人也不会被认错,因为他们的衣着显然不同,几乎像乌鸦群里的孔雀。
“你好!”是英国腔调,一张红润的面孔随之出现,“我们是你们的邻居。尼格儿·海多克和彭尼·海多克,”那面孔的主人说。他大约四十五岁,高挑瘦削,头发过早地花白了,稀疏了。
他那位比他年轻漂亮(却也相称)的夫人随即出现了,端来了一盘三
一 隆隆的雷声与梦想“你什么时候开始,杰克?”卡西躺在寂静的床上问。
她丈夫很高兴那是他们自己的床。它跟在纽约的旅馆里一样,却又根本不一样。何况他对他的岳父,对他那强烈的自尊和公园大道那二联式公寓都受够了。不错,乔·马勒在银行有足足九千万存款,还掌握了好几个投资组合,而且,他做新董事后,这一切还会愉快地增加。不过,要满足了才能算够了。
“后天,”她的丈夫回答,“午饭后估计就会去参加,只是为了看看。”“你现在该睡了,”她说。
跟内科医生结婚有些缺点,杰克不时地对自己说。你对她们隐瞒不了多少。一个温馨的爱抚就可以查出你的体温、心率和别的什么耶稣才知道的,而且把他们发现的东西用职业扑克手的技巧掩饰起来。对,有时候就那样。
“对,好长的白天。”那在纽约是下午五点以前。可他那“一天”已比正常的二十四个小时长了许多。他确实必须学会在飞机上睡觉了。倒不像是座位不舒服。政府报销的机票提升为一等舱了,他用美国运通银行卡购票。他的“常客里程数”大量积累,这样的提级已经快自动化了。呀,太好了,杰克想。希思罗机场和杜勒斯机场的人对他已经面熟。好的,他至少有了新任外交官的黑皮护照,不会再有检查之类的麻烦了。从技术上讲瑞安已被分配到伦敦格罗斯文纳广场的美国大使馆,与在二战时期艾森豪威尔的司令部所在的大厦隔街相望。随着这一任命而来的是他那特殊人物的地位,民法之类的约束已不能打搅他。他可以把一两磅海洛因带进英国,没有人敢不经允许碰一碰他的包——他可以以外交特权或紧急任务的名义断然拒绝。外交官可以为妻子或其他重要人物携带香水,为自己携带烈酒而不缴纳关税。这已是公开的秘密。但是,以瑞安那天主教徒的个人行为规范看,这仍然是可以宽恕的罪过,算不上大罪。
他明白那是疲劳的头脑里常出现的思想混沌。卡西是绝不会让自己在这种心理状态下工作的。肯定,作为实习医生,他们曾经让她没完没了地工作下去,目的是让她习惯于在痛苦条件下作出正确的判断。但是她的丈夫却总有些猜测:有多少病人会成为这种实习医生基地祭坛下的牺牲品?如果实习律师能想出办法借此敛财,又会怎么样?卡西——她胸前挂的塑料名牌宣布的是:医学博士卡罗琳·瑞安医生,美国外科医师协会会员,是经历过那个阶段的奋斗的。她的丈夫还不只一次为她担心,因为她在妇产科、儿科或普通外科一口气值了三十六小时班后,还得开她那保时捷小跑车回家。她自己对那几科都没有兴趣,但是为了成为合格的约翰·霍普金斯医院医生又必须每一科都懂得一些。还好,那天下午在白金汉宫前,她就凭她那点技术还给瑞安包扎好了,还没有让他在妻子和女儿面前流血至死。
要是死了,那是会成为所有有关的人的耻辱的,尤其是英国人。我的爵士头衔会不会到死后才得到追认呢?杰克想着几乎笑出声来。然后他的眼睛终于在三十九小时后第一次闭上。
“我希望他在那边喜欢这个,”摩尔大法官在那天最后的一次高官碰头会上说。
“阿瑟,我们的弟兄们都知道他们好客,”詹姆斯·格里尔指出,“巴兹尔应该是个好老师。”里特一言不发,这个新手瑞安作为中央情报局雇用的人,让自己出了很大的风头,可也太露了一点——毕竟只是个还没有授军衔的教官。谈到里特么,情报指挥机构对行动指挥机构不过是条摇尾巴的狗。吉姆·格里尔肯定是个出色的间谍,也很好合作,但他不是外勤间谍,而情报部门需要的是外勤间谍——虽然国会反对。这一点至少阿瑟·摩尔是理解的。但是到了国会山,如果你对掌握拨款批准的议员提到“外勤情报官员”,他们就会像吸血鬼德库拉见到黄金十字架一样倒退,而且集体哀叫:呦呕呕呕呕……然后就该他们说话了。
“你认为他们会让他进来干什么呢?”行动副局长猜测着说。
“巴兹尔应该把他看作我个人的代表,”摩尔大法官想了一会儿说,“因此他们让我们知道的东西,也都会让他知道。”“他们会设法跟瑞安合作的,阿瑟,”里特提出警告,“瑞安钻到他们不知道的东西里去了。他们会设法从他身上挤出东西来的。可他还不知道怎么样防备那一招。”“鲍勃,对那一招我亲自给他介绍过了,”格里尔宣布。行动副总指挥里特当然早就知道,但是他在达不到目的时确实有一种装怪脾气的天才。格里尔猜想着做鲍勃·里特的妈妈是什么滋味。“可别低估了那小青年,鲍勃,他精明着呢。我可以跟你赌一顿牛排餐,他从英国人那里弄来的东西肯定比叫英国人弄走的多。
” “傻瓜式的赌注,”行动副局长里特哼了一声。
“到斯奈德餐厅吃去,”情报副局长格里尔继续煽动。那是家这两位官员都喜欢的牛排店,就在乔治敦的凯伊大桥附近。
阿瑟·摩尔大法官,中央情报局总指挥,或局长,听着两人唇枪舌剑,觉得好玩。格里尔知道怎样揪鲍勃·里特的尾巴,可不知道为什么,鲍勃从来不知道防备,说不定是因为格里尔那令人不愉快的口音吧。像鲍勃·里特这样的得克萨斯人(包括阿瑟·摩尔自己)都是认为自己要比拿起一手扑克牌或围着波旁威士忌说话就带鼻音的人优越的。而大法官又认为自己是不屑于那一套的,虽然也觉得冷眼旁观有趣。
“行,就去斯奈德餐厅吧,”里特伸出了手,于是中情局局长重新掌握了会场。
“那个问题解决了,先生们,现在,总统①还要我告诉他,波兰会出现什么情况呢。”鲍勃·里特并不急于谈那问题。他在华沙有一个站长,很优秀,但那人下面只有三个称职的外勤人员,其中一个还是新手。不过他们有很好的情报提供人,在华沙政治集团内部有一个卧底,在部队还有几个情报提供人。
“阿瑟,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天天都在绕着团结工会问题跳舞。”行动副局长告诉那几位。“音乐却又在不断对他们变调。”“终于要照莫斯科的要求办了,阿瑟。”格里尔同意,“而莫斯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阿瑟·摩尔取下阅读眼镜,揉着眼睛,“对,有人公开向他们挑战了,他们却不知道怎么办。如果是约·斯大林,是会把他看见的人全枪毙掉的。但是目前这群人却还没有魄力那么做。这可得谢谢老天爷。”P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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