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分解和持续性语义研究(清华语言学博士丛书)

本书聚焦于动作的持续性和动词的“体”这两个紧密相关而又不同的问题，深入分析了谓词结构的进行体和时量结构，尤其是不同的进行体标记表达不同的持续义、瞬时性谓词结构的进行体表达及时量结构表达的事件持续和进行体表达的不对称等重要问题。对这些问题的探讨对于深入认识、妥善解释相关汉语现象具有重要的学术加。 

作者根据事件语义学的研究成果和部分事件分解分析的思路，提出具有持续性的事件对应于时间轴都可以分解为若干子事件，不同的谓词结构所指称的事件与其子事件在“整体-部分”关系上会体现出不同的特征。针对不同的句法表达，作者提出了四种不同的持续义：均质性持续、增长性持续、重复性持续和测量性持续。该著作还运用形式语义学的方法对一些体标记的语义进行了细致的描述。形式语义学取向的时体研究在汉语语言学领域的应用虽然还不够广泛，但已经开始有所发展。从这种学术背景来看，该著作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在应用事件语义学研究汉语微观的具体问题上提出了一系列有价值的观点，在分析的精确性上有明显提高，使得该著作具有显著的特色。

王媛，1981年生，山东烟台人。2000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汉语言专业，2004年获文学学士学位；后继续于北京大学中文系攻读汉语言文字学专业现代汉语方向的硕士（2007届）及博士（2011届）学位，师从郭锐教授。2011年-2013年于南京大学文学院作博士后。2014年-2017年就职于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现为烟台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兴趣是现代汉语的时体语义研究，多项研究成果已在《当代语言学》《世界汉语教学》《外国语》《语言教学与研究》《语言科学》等核心期刊上发表，并主持承担国家社科以及*人文社科项目若干项。

总序（蒋绍愚） 1
章　绪　　论
１．１　研究问题………………………………………………………… １
１．２　持续性…………………………………………………………… ５
１．３　理论背景 ……………………………………………………… １４
１．４　各章介绍 ……………………………………………………… ２６
第二章　进行体研究中的争论
２．１　进行体的核心语义 …………………………………………… ３０
２．２　形式语义学的刻画 …………………………………………… ３４
２．３　现代汉语的进行体范畴 ……………………………………… ４２
２．４　现代汉语的进行体标记 ……………………………………… ４４
第三章　均质性持续：“着”的语义
３．１　“着”和“在”表达不同的持续义 ……………………………… ５８
３．２　“动态”和“静态”的二元分析 ………………………………… ５９
３．３　均质性 ………………………………………………………… ６４
３．４　“动词＋数量宾语”的进行体 ………………………………… ７０
３．５　复合事件的进行体 …………………………………………… ８３
３．６　连动结构中的“Ｖ着”………………………………………… ９０
３．７　存在句中的“Ｖ着”…………………………………………… ９４
３．８　结论…………………………………………………………… １０１
第四章　增长性持续： 动结式的进行体
４．１　动结式在持续性上的不同表现……………………………… １１０
４．２　动结式的事件性分析………………………………………… １１３
４．３　动结式的进行体分析………………………………………… １２９
４．４　与“着”共现的动结式………………………………………… １４２
４．５　结论…………………………………………………………… １４９
第五章　重复性持续： 复数化事件的进行体
５．１　复数化事件…………………………………………………… １５３
５．２　重复性语义解读……………………………………………… １５５
５．３　名词论元的复数性的影响…………………………………… １６３
５．４　完全重复和不完全重复……………………………………… １６６
５．５　复数化事件的语义类型……………………………………… １６８
５．６　复数化事件和“着”…………………………………………… １７６
５．７　结论…………………………………………………………… １８７
第六章　测量性持续： 时量结构的语义
６．１　时量结构语义研究中的问题………………………………… １９４
６．２　现有分析……………………………………………………… ２０１
６．３　事件测量和时量结构的语义………………………………… ２１０
６．４　时量结构的整体测量义……………………………………… ２１８
６．５　时量结构的部分测量义……………………………………… ２２７
６．６　事件测量和持续义…………………………………………… ２４０
６．７　时量结构的歧义分析………………………………………… ２４４
６．８　结论…………………………………………………………… ２５５
第七章　结论及前景
７．１　主要结论……………………………………………………… ２５８
７．２　研究贡献……………………………………………………… ２６０
７．３　研究前景……………………………………………………… ２６１
参考文献………………………………………………………… ２６４
后记……………………………………………………………… ２７７
专家评审意见（一）……………………………………………… ２８０
专家评审意见（二）……………………………………………… ２８３
《清华语言学博士丛书》章程…………………………………… ２８４

持续性是动词、动词结构及句子所陈述的情境的一种重要的事件性特征。具有这种性质的谓词结构所指称的事件在时间上可延展，即具有可以从内部进行观察的过程。由于受谓词结构本身的事件性特征、不同语法体标记的选择、句子特殊的语义解读及事件测量的不同方式等因素的影响，持续性表达存在不同的语义类型，受制于迥异的语义机制。本书着重分析了谓词结构的持续性语义表达的两种主要方式：进行体和时量结构。基于事件语义学对“体”（词汇体和语法体）研究的丰富成果及部分事件分解分析的思路，我们提出具有持续性的事件对应于时间轴都可以分解为若干的子事件，不同的谓词结构所指称的事件和其子事件在“整体部分”关系上会体现出不同的特征。针对不同的句法表达，我们提出四种不同的持续性语义：“均质性持续”“增长性持续”“重复性持续”和“测量性持续”。均质性持续是指在持续过程中的每一个子事件（包括子状态）都具有相同的性质，它反映了“着”在表达持续义时所受到的限制。现代汉语有两个进行体标记“在”和“着”，长期以来基于“动态（‘在’）／静态（‘着’）”二元对立的语义分析（Ｌｉ
＆ Ｔｈｏｍｐｓｏｎ１９８１；Ｓｍｉｔｈ１９９１；郭锐１９９３；戴耀晶１９９１，１９９７；方梅２０００；Ｘｉａｏ
＆
ＭｃＥｎｅｒｙ２００４等）面临无法解释的难题：一方面，“着”也可以用来表达动态动作的进行，但是“着”在表达动态动作进行时受到怎样的语义限制，以及表示动态动作进行的“着”和表示静态状态持续的“着”是否具有一致的语义核心，现有的文献都没有做出合理的解释；另一方面，现有文献关注“着”和“在”在使用中的对立，但没有解释二者可以互换及共现的条件。我们通过分析“动词＋数量宾语”结构带“着”的使用限制、“同时／顺次进行”解读和“分配／集合性”解读跟“着”共现时的限制、指称复合事件的谓词结构跟“着”共现的限制及连动结构和存现结构中的“Ｖ

着”的特点，论证了“着”只能与具有均质性特征的谓词结构共现，“着”所表达的持续义是均质性的持续。与均质性持续相对立的是增长性持续，它是指持续过程中的每一个子事件都具有不同的性质，对应于参与对象的不同性质或不同状态，判断的标准是只能与“在”共现。我们通过分析动结式结构的进行体表达来论述这类持续性语义。现代汉语的动结式指称某种瞬间结果的实现或者状态的改变，比如“打破、推倒”等，通常认为不能用于进行体（Ｔｅｎｇ１９７４／１９７９；Ｔａｉ１９８４；Ｌｉｎ２００２等）。但是如果处在逐渐或者缓慢进行的语义下，一部分动结式可以用在进行体中，比如“染红、推广”等。我们从分析动结式结构的事件性特征的生成过程入手，主张动结式结构的终结性取决于相关论元所指称对象的某方面性质与补语谓词所指称事件之间的同态关系；如果该终结性的获得需要一个逐渐发展的内部过程，那么动结式具有持续性，反之，动结式只表达瞬时的事件。另一方面，有的动结式结构还可以与“着”共现，这时它们仍需遵循均质性限制，要么指称均质的重复性量级变化，要么指称均质的结果状态的持续。均质性持续和增长性持续是谓词结构的持续义表达的两种基本类型，其他与持续义表达相关的问题都各自以不同的方式与这两种基本的持续义类型相联系。一方面，一些具有瞬时性特征的谓词结构，比如“咳嗽、到达”等，当指称单次事件时，不能出现在进行体中；如果把它们所指称的事件加以复数化，那么就可以出现在进行体表达中。我们讨论了两种情况：重复性语义解读所造成的复数化事件及受相关名词论元的复数性特征的影响所造成的复数化事件。但是复数化事件在与“在”或者“着”共现时，表现出不同的情况，即体现为“片段重复”和“事态重复”的对立。片段重复可以构成一个大的均质性事件，因而可以看作是一种特殊的均质性持续；而事态重复由于每一个子事件都涉及不同的参与对象，或者涉及不同的时间／空间位置，所以可以看作是特殊的增长性持续。另一方面，现代汉语的时量结构无论出现在动词前还是出现在动词后都可以表达丰富的语义。现有的分析重视动词后的时量结构的语义表达，并且建立了以“持续义”为核心的语义分析（马庆株１９８１；Ｌｉ１９８７；郭锐１９９３；沈家煊１９９５；Ｌｉｎ２００８等）。但是时量结构可以不表达动作或者状态的持续时间，而只表示对事件的计量；并且时量结构所表达的持续义和谓词结构的进行体表达之间并不存在严格的对应关系。我们主张，时量结构的基本语义是对事件的测量，具体有两种测量方式，即“整体测量”和“部分测量”。其中，均质性的持续只能通过部分测量的方式来表达，而增长性的持续既可以通过部分测量，也可以通过整体测量的方式来表达。不同测量方式的选择受制于谓词结构不同的事件性特征。持续性语义只是时量结构对事件测量的一类特殊情况。

章 绪论
   
持续性（ｄｕｒａｔｉｖｉｔｙ）是动词、动词结构及句子所陈述的情境（ｓｉｔｕａｔｉｏｎ）的一种重要的事件性（ｅｖｅｎｔｕａｌｉｔｙ）特征，它关注的是情境在时间轴上是否占据一定的长度。具有持续性的谓词结构所指称的事件都具有可以从内部加以观察的过程。现代汉语谓词结构的持续性语义有多种表达方式，我们将着重讨论其中两种主要的语法形式，即语法体（ｇｒａｍｍａｔｉｃａｌａｓｐｅｃｔ）中的进行体（ｐｒｏｇｒｅｓｓｉｖｅ）及与谓词结构组合的时量结构（ｔｅｍｐｏｒａｌｐｈｒａｓｅ）。
１．１　研究问题
    对现代汉语的进行体和时量结构的分析，在现代汉语研究中一直备受关注。当代语言学对它们的分析从不同的角度（句法、语义、功能）累积了丰富的成果，但仍然有一些新的问题引起我们的思考。围绕谓词结构的持续义表达，我们将具体讨论以下三类问题。
１．１．１　进行体标记的持续义
   

进行体是表达谓词结构的持续性语义普遍、常用的方式。现代汉语有两个进行体标记“在”和“着”，它们在分布和使用上存在诸多不同。而长久以来基于“动态（‘在’）／静态（‘着’）”二元对立的语义分析（Ｌｉ＆
Ｔｈｏｍｐｓｏｎ１９８１；Ｓｍｉｔｈ１９９１；郭锐１９９３；戴耀晶１９９１，１９９７；方梅２０００；Ｘｉａｏ＆
ＭｃＥｎｅｒｙ２００４等）面临很多无法解释的难题。比如：
（１）ａ． 他深爱着自己的祖国。
      ｂ． 这个村子里埋藏着三座古墓。
（２）ａ． 他在电脑前不停地打着字。
      ｂ． 他在马路上疯狂地跑着。
（３）ａ． 那些车辆顺次通过着收费站。
      ｂ． 张三正吃着那三个苹果。
（４）ａ． 那些车辆在顺次通过收费站。
      ｂ． 张三正在吃那三个苹果。
   

首先，“着”不仅可以用来标记静态状态的持续，如例（１）所示，也可以用来标记动态动作的进行，如例（２）所示。但是，并非所有动态动作的进行都可以用“着”来标记，比如例（２）和例（３）的对立。再比如，谓词结构“顺次通过收费站”和“吃那三个苹果”都指称动态的可持续的事件，但是用在进行体时只能与“在”共现，而不能与“着”共现，如例（３）和例（４）的对立。那么，“着”在表达动态动作的进行时会受到怎样的语义限制呢？表示静态状态持续的“着”［如例（１）］和表示动态动作进行的“着”［如例（２）］又是否具有一致的语义核心呢？其次，“在”和“着”在使用上虽然有对立，但有时也可以互换，比如：
（５）ａ． 他在画画儿呢。
      ｂ． 他画着画儿呢。
 以前对“在”和“着”的语义分析更关心二者的区别，不太关注它们在使用上的共通之处。当然，这种“共通之处”并非是说例（５）ａ和例（５）ｂ所表达的语义完全相同，而是就“在”和“着”的共同分布而言的。我们认为对“在”和“着”合理的语义解释，要既能说明二者之间的语义差别，也能解释它们之间的分布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