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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精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67585034丛书名: 六点评论
六点评论系列之一,提供《史记》的另一种阅读方式和思考路径
1.刘小枫写长篇序言解读、推荐此书。
2.本书基于对司马迁《史记》的文本细读,以“立朝”、“立教”为纲,张开史家“笔法”、“心法”之目。
3. 本书提供了《史记》的另一种阅读方式和思考路径。
《武帝文教与史家笔》基于对司马迁《史记》的阅读和思考,作者董成龙在多年潜心阅读经典的基础上,整理出一条贯穿三皇五帝至汉朝的立朝与立教线索,根据这条线索,又反观司马迁的史家笔法及其背后的心法。
司马迁继《春秋》之志而作《史记》,申明周秦之变与秦汉之变,叙事贯穿立朝与立教两大问题。立教是确立官奉学说、改正朔(年的起始月和月的起始日),要害在立德。立朝而不立教,则无法导民以德,延绵政权。汉朝立朝以来,高祖沿用秦制秦德(水德),惠吕无违高祖确立的汉朝祖制,虽行黄老之术却不依黄帝(土德)为国朝敲定土德;中经汉文帝刘恒(前203-前157)、汉景帝刘启(前188-前141)意欲改弦更张,遭遇立朝权臣捍卫祖制,未能成行;终于汉武帝确立代秦而起的汉朝新德(土德)。与此同时,在儒生建议下,汉朝不再沿用秦制颛顼历,改用太初历,重启历史纪元。改德与太初历创制(天人之际),加之由黄老之术而独尊儒术(君臣关系)的官学调整,共同构成立教时刻。
章 引言:阅读司马迁
第二章 黄帝为首:纪元与土德一、五帝之首二、修德振兵
第三章 秦亡汉兴:秦制与黄老一、周秦之际:文敝峻法二、汉朝祖制:秦德秦制三、惠吕顺守:黄老之术
第四章 黄老之学:人世与刑名一、老子的人世论二、黄老的刑名说三、阴谋:修德与逆德
第五章 文景之治:无为而有为一、汉家重定二、改德变法三、德位之辩
第六章 武帝立教:“且战且学仙”一、文学风教二、儒生酷吏三、推恩削藩四、封禅改德
第七章 史迁之志:立教与古今之变一、欲与仁义二、时与世三、复古更化
主要参考文献索引后记
后 记
洪迈(1123—1202)指出秦、隋二朝被后世诟病,未必因为它们太过不堪,还有一层原因,是它们紧随其后的汉朝和唐朝都“享国久长”,相较之下,显得秦、隋这两个朝代很糟糕(《容斋随笔·秦隋之恶》)。长短比较,固然有其道理;但更重要的差异或许在于秦、隋两朝都是纷繁战局的终结者,完成了立朝的事业,原本承载了历史寄托,却迅速重蹈覆辙,留待它们身后的汉、唐两朝才完成立教的事业。如饶宗颐先生(1917—2018)所示,正统之“正”(立教)比“统”(立朝)更重要,无奈历代正统论大多着眼于“统”。
汉朝一改黄老之学与汉初祖制,转向以法立国、以儒文明的政制安排;唐朝一改以往的进身之制,开创科举,以制度化的方式将士子身心收入斛中。汉、唐在经学和制度两方面的事业拓展,为此后直至今日的中国文教事业提供了核心要素,虽然经学及其制度已经被打散,但一些义理已经化作日用而不知的生活要素。文教事业这三重面向,不可不察。
1936年,经过长征到达陕北,创作了《沁园春·雪》,感叹江山多娇,回望中古君主,“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评点了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宋太祖和元太祖五人,指出了他们的缺陷,无疑都指向文教问题。冯至先生(1905—1993)曾诗云:“我们走过的城市、山川,都化成了我们的生命”(《我们站立在高高的山巅》)。无怪乎,经历过漫长中世纪和二十世纪数次大革命的我们,面对文教的故事并不陌生。
犹太人面临着“保国”、“保种”、“保教”的问题;晚清先进士人面临前所未有的变局,也提出了同样的问题,看来在思考国是上,犹太人问题和中国人问题在这三个层面相遇:国、种和教。“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构词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从这三个层面来讲的(“人民”作为一种“教”来自于马克思《论犹太人问题》中所呈现的解放全人类的教义)。中国近代以来遭遇的这三个层面的问题,延绵至今。这本小书就是在这一思想脉冲下完成的。
数年前,我在业师邱立波先生指导下完成一篇小文,当时落笔总结说全文皆是邱师学思之注脚,今日这本小书当然也没有逃出邱师为我规范的学人心性和问题意识;原来今日的思考早在数年前邱师为我讲解班马异同时就已埋下伏笔。本书还在扩充时,邱师的《礼法与国体:两汉政治的历史与经验》问世(中央编译出版社,2018年),不禁感慨师徒学缘殊胜。业师许振洲先生行无为之教正是无违我业已确立的学问品性,时至今日方知当时许师是在潜移默化地让我习练收束之功,可惜而今才理解这番良苦用心;他早年研究法家,可惜我不通法语,无法阅读他用法语撰写的《中国法家的统治艺术》(L’Art de la Politique chez les Légistes Chinois,1995),许师晚近研究共和国史的一身工夫,我也未能吸收一二,否则这本小书可能会有另外的境界。
刘小枫先生让我见识到成德者如何提携年轻后学,本书大纲正是在小枫先生的点拨下才得以成型,若没有小枫先生的鼓励,这本小书也断不能成。十七年前,小枫先生曾以述为作,撰文《司马迁是政治哲学家?》(载《二十一世纪》,2001年2月),十七年过去了,不知道司马迁研究的路线有没有受此影响而引发转变;十七年后的今日,这本小书若能呼应那篇文章则是莫大之幸——毕竟,这本小书的许多观点背后都是小枫先生的“幽灵”(当然,文责自负)。这些年,若没有几位贤师相伴,真不知道该如何度过。
在本书大纲以《立教时刻的史家笔法》刊发(载《天府新论》,2018年第2期)前后,刘训练先生、任锋先生和唐文明先生都曾提供无私的帮助,为我终完成这部小书增添了信心。娄林兄和顾枝鹰兄为本书正标题提供了漂亮的拉丁文和希腊文翻译。从定稿到问世,若没有彭文曼编辑的辛勤劳动,本书也无法这么快问世。谨此一并致谢。
本书力图以司马迁“成一家之言”的当代观察贯通“天人之际”和“古今之变”的理解,当然也因此始终存在将司马迁看小的危险和疑虑。全书除引言外,共六章,其中四章都分别有三节篇幅,唯有论黄帝一章仅两节,论武帝一章则占四节,显然是武帝一章偷走了黄帝的一节。关于《史记》五部分的篇章安排,本书也提供了某种思考,穿插在书中,留待细心的读者挖掘。
修改书稿的夜深时分,曾经一度翻读北岛的《时间的玫瑰》,用读诗的意境来消解读史的疲乏,其中写到俄国诗人涅克拉索夫(1821—1878)的一句诗:“我泪水涔涔,却不是为了个人的不幸。”这不也正是司马迁下笔时几度哽咽的独白吗?所谓“情深而文明”(《礼记·乐记》,《史记·乐书》)的文教理想,怎能不为之神往?
下笔至此,想到几年前编译的一本小册子,其中一句话令我至今难忘——哈钦斯(Robert Hutchins,1899—1977)曾经说:“一个没有经验又未开化的强国,会是世界和平的一大威胁……未开化的政治权力是危险的,未开化的闲暇是堕落的,也会是危险的”(《大学与博雅教育》,华夏出版社,2015年)。
本成果受北京外国语大学一流学科建设科研项目资助。这本以专著面貌问世的小书,着实是一篇关于《史记》的读书报告。
写作本书,原不在研究计划之列,可谓迷失了正路。
为了记下阅读文字、探寻幽暗的摸索过程,前后又花费了近一年时间将心海中的琐思排列组合,落成文字。2017年夏秋之际,辗转于贵阳花溪与乐山峨眉山之间,初创草稿;2018年惊蛰书稿始成,又经春分、大暑,往返于京津宁路上,我在行将奔赴长春净月潭之前成稿。从西南到东北,书中所记,当然可以看到时代的印记,也有个人的颠簸,不免有生疏浅陋之处。
“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说得恐怕不只是应当注意逝者的丧葬之礼,还在于如何对待故事和传统及作为它们承载者的古人和古书。走进两千年前《史记》幽暗昏惑的文字森林,有了这本小书作为纪念。但在研讨立国与立教这一问题线索上,许多思考并未因此结束,反倒刚刚开始。
董成龙
2018年8月7日
戊戌年立秋定稿于魏公村
《史记》的记事,虽然从黄帝开始,历经夏、商、周三代,后落脚到汉武帝当朝,然而数千年历史毕于一册,一定会有详略分配,不会无的放矢。司马迁就讲,神农氏以前的人世太久远了,太久远就无法详谈,必定要简略些。既然如此,黄帝是取而代之的新君主,黄帝以后的人世是不是就要详细写了?他又说,殷朝以前的故事也很久远,这样一来,五帝和夏、殷两朝的事都没法详谈,就只能从周朝开始多写点了。司马迁写到周厉王(前904—前828)时,“未尝不废书而叹也”(《史记·十二诸侯年表》),之所以停下来感慨万千,就在于周秦之变正要从周厉王和周幽王(?—前771)算起,而周幽王和周厉王之前的往事太久远了,那么周幽王、周厉王之后呢?“厉、幽之后,王室缺,侯伯强国兴焉,天子微,弗能正”(《史记·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周厉王出逃后,周公姬旦、召公姬奭执掌朝政,即周召共和(《十二诸侯年表》正是从周召共和写起,收束于孔子);周幽王被犬戎杀害之后,周朝都城东迁,“秦始列为诸侯”(《史记·宋微子世家》)。
后,铺垫了那么久,司马迁终于坦白,五帝、三王的事都太久远了,那重点显然就是秦、汉两朝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非要写作五帝、三王之事?对于司马迁而言,占比不多未必就不重要,五帝、三王的铺垫提供了一种已经一去不复返的政治规范,如果不记,就意味着忘记了这个规范,没有规范的政治那还了得?“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孟子·告子上》),既要写五帝、三王,又要写秦、汉两朝,所以要有一个贯通其中的主线,那就是两大古今之变:周秦之变和秦汉之变。
这两大古今之变,贯穿着立朝与立教两条线索。其中,黄帝是五帝之首,即立朝事业之首;继之而起的第二帝颛顼是黄帝之孙,“治气以教化”,即立教事业之首。[马基雅维利(1469—1527)认为罗马民族十分幸运,罗慕路斯(Romulus,位王,武王)具备战争的技艺,开国立朝;而努马(Numa Pompilius,第二位王,文王)则具备和平的技艺,神道设教,这样一来,文治武功兼备,国家幸而繁盛。参见马基雅维利,《论李维》(1.11),冯克利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78—80页。“四个伟大”的叙事中也暗含了这一思考:伟大导师(文),伟大统帅(武),伟大领袖(文武),伟大舵手(隐喻)。]司马迁关心立朝,则以黄帝为首,关心立教,则能卒章明志(《太史公自序》一开篇就从颛顼谈起)。《史记》中秦汉之际尤其是汉朝立朝以来六十余年的叙事,皆由立朝与立教贯穿,散见于全书各处,“正名实,不可不察也”(《史记·太史公自序》)。
周朝末年,王道衰微,“礼废乐坏”,“道术将为天下裂”(《庄子·天下》),朝政与教化分离。纵然如子夏这般孔门高弟还会“出见纷华盛丽而说(悦)”,何况中人以下的普通人?“渐渍于失教,被服于成俗”(《史记·礼书》)。秦朝终结战国时代,代周而起,以法术治国,但二世而亡,穷其智与力,竟不能捍卫国朝。周朝末年和秦朝末年频频有德性讨论,其实是在问立朝之后的立教问题,如果不能提供新的教化,国朝如何真正立得起来?“民无信不立”(《论语·颜渊》)。
孔子述而不作其实是以述为作,司马迁的《史记》是效法孔夫子的《春秋》。他曾提及,孔子编次《春秋》,“约其辞文,去其烦重,以制义法,王道备,人事浃”,成为了历史作品的典范,此后的《左氏春秋》、《铎氏微》、《虞氏春秋》和《吕氏春秋》都从《春秋》出发。荀子、孟子、韩非子都是如此,汉朝的张苍、董仲舒也是从《春秋》中推演大义(《史记·十二诸侯年表》)。既然如此,司马迁还要效法孔子《春秋》,一方面是接续这种致敬的传统,另一方面也是在指斥推演《春秋》传统中普遍存在的问题,要别开生面,另立新说——否则何必再添一部作品?
此外,孔子也讲:“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有武事者必有文备。”既然司马迁以《尚书·尧典》为原型,依据改制学说,开创了“八书”的体例,“关键在于汉家改制”,[陈桐生,《中国史官文化与〈史记〉》,汕头大学出版社,1993年,第162—173页;刘小枫,《司马迁属什么“家”》,载氏著,《重启古典诗学》,华夏出版社,2010年,第297—306页。]那么,司马迁的立教之意可见一斑。司马迁也讲到开创国朝基业的“受命帝王”和稳固壮大国朝的“继体守文之君”(《史记·外戚世家》),前者就是立朝者,后者是在国朝的有机体内绵延不绝的立教者,“持功守威,绌攻取之心而肥仁义之地”(《史记·春申君列传》)。董仲舒也有类似的考虑,他说道“王者必受命而后王,王者必改正朔、易服色、制礼乐,一统天下”(《春秋繁露·三代改制质文》),也是在说“受命帝王”和“继体守文”这两种君主。
立朝是建立新政权,立教则是确立新的社会和新的人,论定是非,立教时刻来临之前的国朝实际处在是非未定或悬而未决的时刻。论定是非,貌似容易,因为做抉择似乎并不难,但艰难的是要决策者承担抉择之后的后果,所以杨朱行至十字路口竟然哭泣(“杨朱泣于逵路”)!秦朝提供了立朝的原型,汉朝提供了立教的原型。若要讨论秦、汉以来的中国历史,以及由此出发而来的当代中国,可能要回到这两个原型。汉宣帝刘询(前91—前49)在位期间,王吉提到当时仍然是“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所以他要移风易俗,让“六合同风,九州共贯”(《汉书·王吉传》)。[周振鹤,《从“九州易俗”到“六合同风”——两汉风俗区划的变迁》,载《中国文化研究》,1997年冬季卷,第60—68页。]看来立教并非一劳永逸,而是永远在路上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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