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33祝福

去往京都的旅行者，大都向往着她千年的繁华。但若问那繁华到底在何处，三十三所观音寺的参拜无疑将是*完美的体验，这一传统真正绵延千年不稍断绝，饱含极丰富的面向，在一步步的寻访中，恍惚间已穿越回了瑰丽的平安时代。
——李长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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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音经》记载，观音有三十三种不同的相貌度化众生。

　　平安时代，后白河天皇钦选平安京内三十三所观音寺院，作为殊胜灵修之场所。此后千年以来，虔诚的日本信众们便这样持续地，一步一脚印地走，朝拜一寺又一院，直到三十三所，完成圆满的修行。

　　三十三所寺院，有见证平家兴衰如六波罗蜜寺，目睹“新选组”凌风恣意如壬生寺，恢弘容纳千尊佛像如三十三间堂，斗室般简朴只供一尊如善光寺堂；有盛名贯耳如清水寺，也有外人几乎不知如庐山寺——然而，这里却曾是紫式部的家。在炎热的下午，坐在缘廊啜一口清凉的冰茶，听户外蝉鸣，想象千年前，紫式部也是坐在这里，边揣摩着边叙写出《源氏物语》里众女子与光源氏的情愫。

　　这是*的参拜之旅，容融信仰与历史的深厚，文学与艺术的轻盈，以及只此一城才有的京都式生活美学。

　　曲培棻　经历广告业磨练近三十年的创意文案，曾任多家国际广告公司执行创意总监，赢得多项国际广告大奖。除广告之外，也写过剧本，当过电影监制，现在专职写作。

　　去京都旅行超过三十次，《京都33祝福》是她数年走访探寻后所写的本书。千年京都蕴藏的美学与灵性、享乐与思维，在字里行间娓娓道来。

番——连接平安京的脐带：顶法寺（六角堂）
第二番——坦率与市井小民搏感情：誓愿寺
第三番——素雅中的庄严：护净院
第四番——直来直往的庶民本性：革堂行愿寺
第五番——寺中有寺的生死传奇：真如堂新长谷寺
第六番——俯瞰如微尘虚无的人生：金戒光明寺
第七番——天皇即位方能觐见：长乐寺
第八番——御守宅急便的元祖：大莲寺
第九番——源自唐朝皇帝的梦：青龙寺
第十番——小庙里的大菩萨：清水寺善光寺堂
第十一番——结庐清水源头的梦土：清水寺奥之院
第十二番——三十三年后的相约：清水寺本堂
第十三番——功德长存，留名于寺：清水寺朝仓堂
第十四番——父母心中的小菩萨：清水寺泰产寺
第十五番——见证富贵如浮云：六波罗蜜寺
第十六番——和菩萨间近的距离：仲源寺
第十七番——与千尊金色群像结缘：莲华王院（三十三间堂）
第十八番——大师宿缘的佛道一家：善能寺
第十九番——出尘绝俗的观音道场：今熊野观音寺
第二十番——美到笔墨难以形容：泉涌寺（杨贵妃观音堂）
第二十一番——褪尽虚华的老贵族：法性寺
第二十二番——倾覆平安朝的远因：城兴寺
第二十三番——立于密教根本道场：东寺 食堂
第二十四番——放下身段的慈晖：长圆寺
第二十五番——圈住有难的呼救者：法音院
第二十六番——缘起于战国武家：正运寺 观音堂
第二十七番——左右都是本尊：平等寺（因幡堂）
第二十八番——新选组炮轰菩萨头顶：壬生寺（中院）
第二十九番——一年只许一昼赏花：福胜寺（樱寺）
第三十番——异国椿姬长伴青灯：地藏院（椿寺）
第三十一番——学问之神的心灵寄托：东向观音寺
第三十二番——坐在紫式部家缘廊乘凉：庐山寺
第三十三番——本尊不在的洛阳观音：清和院

洛阳三十三番观音寺地图

　　从关西空港乘JR特急Haruka抵达京都车站，每次穿越车站、走到站外，脑海里总会对映出早我来京都时车站外的样貌。早年的京都车站，质朴又庄严，站外的广场，夜间还有呼着水烟气的拉面摊。用手拨开垂坠的布幔，坐在摊前喝一口热热的汤，抬头望着夜空中闪耀的京都塔，是我在京都旅游的初始印记。造访京都，我发现自己身躯里装着一个老灵魂──除了此生对京都游的倚老卖老，还有自认前生遗留的难灭记忆。

　　我多数来过京都的朋友，对京都的喜好很两极化，但也有转性的。像我那位自小在美国大都会成长的先生，幼时的造访经验曾让他对京都敬谢不敏，现在却经常要去洗涤心灵和满足食欲。我认为这多少关系到一些慧根，京都的优美文化和超凡的精致，当灵魂与之交会，立即试验出每个人的美感程度，那是造作不来的，自己的心知道。

　　融入京都的唯美和文化，取悦自己的感官，是人间好的享受之一，京都的富而好礼，让对世界名牌已不稀罕的现代人，上京仍有古人大开眼界的欣喜若狂。来京都何妨贵族一点、大气一些，就像当初京都派人到中国长安的彻底融合。夏季就请人教你穿上浴衣，脚上踏着桐木制的高级木屐，女生就再撑把棉布洋伞，缓步款摆走在鸭川畔、蓝宝石色的夜空下，在架高的川床上，饮宴作乐。

　　除了夏季，其他季节的和服就昂贵多了，不是多数人负担得起，但也不减四季的和风乐趣。春夏秋冬的京都均美极了，四月赏樱，落英如雪，空气中的花香，让人吸到飘飘欲仙。在樱树下捧着粉红色的樱花麻糬，樱花叶的微咸综合红豆馅的甘甜，每一口都是浓浓的樱花味，唐诗中的“春城无处不飞花”，此时还魂再现。

　　十一月底秋寒料峭，京都盆地四界的山都染红。在可远眺岚山枫红的桂川畔旅馆泡着露天温泉，起来后，裹着铺棉的外挂，饮着地酒大吟酿、吃着炭炉上烤着的松茸，每一口都留下芳香的气息，让人吐气如兰。

　　岁末，运气好可见早降的粉嫩瑞雪，除夕新岁交替之时，全京都骤然响起一百零八响的钟声，古钟的音波沉稳定心。旧去新临，不妨穿戴整齐，跟随庙宇中打扮正式的京都人合掌礼拜，认真地面对属于自己的、也属于京都的一千二百多年之后的又一度新年。

　　到京都拜观音，是我近两年的因缘。根据《观音经》的记载，观音现三十三种不同的相貌来度化众生，因此古称洛阳的京都，自古就将三十三所位于区域内的观音寺院链接成三十三番观音灵场，将完成参拜定义为功德圆满的修行。这就像以循序渐进的方式陶冶性情，也让我多次的京都之旅，到此呈现全然不同的体验与风貌。

　　如今参拜完毕，记下这些过程与感动，希望为观音菩萨的信徒，甚或仅是喜爱古建筑与佛像雕塑的游人做导览。

　　参拜的行程并不枯涩，现代化的交通，早就取代古人发愿苦行的辛劳，观音菩萨的三十三所寺院旅行，既美好又享乐，还有菩萨满满的庇佑。求得三十三枚观音菩萨的御朱印，在此回向给有缘阅读的每一人消灾解厄，也祝福大家早日前往完成自己的参拜之旅。

供奉观音：如意轮观音菩萨（御前立）
观音护佑：结良缘／病气平愈／花道
寺院宗派：单立
寺院开基：圣德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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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都市是个棋盘格局的城市，远从784年建都时，就援用中国的“条坊制”，以东西南北向的大路（八丈，约二十四米）与小路（四丈，约十二米），将平安京格出四十丈（约一百二十米）见方的町。整齐的方格，仿佛在这隅盆地上布了结界，千年不破，无时无刻、无所不在地匡正这皇城的思维行举。要说明京都，“正”字精辟，这里的人、事、时、地、物都秉持此信念，奉行不悖地运作着。
　　早晨，日式旅馆的女中，准时送餐进寝间请我用膳；京风的早餐整齐摆置于方形的高座漆盘上。入境随俗以跪姿正坐的我，用网勺捞起水嫩的汤豆腐，正方形的豆腐边缘完好无缺。
　　用毕早餐，散步往顶法寺去。途经中京区著名的观光景点“京都文化博物馆”与传统商店街，还未开张的古朴铺子和砖造洋楼，在柔煦阳光中像是停格的照片。街上少了游客的喧扰，静谧巷弄中纯然是当地人。
　　寺院开放得早，只见山门前高大石碣上镌着斗大的“六角堂”三字，“六角堂顶法寺”反而低调地写在门框的小木牌上。视线穿过山门，本堂前枝叶翠碧、长可垂地的一双柳树，像是为来客奉上琉璃杯盛着的剔透冰宇治绿茶，瞬时解浑身的暑气。
　　顺着刚洒水涤尘的石坂参道入寺，柳荫后方即是京都寺院中外形特殊的顶法寺本堂。罕见的正六角形建筑，当下让我心领神会，这里的老街坊为何都用“六角さん”（六角桑）的昵称取代法名。
　　京都三十三所观音寺院的排序，顶法寺名列。虽然没有文献解释，但我合理推测，是日本佛教之父圣德太子于用明天皇二年（587年）在此开基建立的“紫云山顶法寺”，比平安京还年长二百多岁，况且平安京出世就欠顶法寺一个莫大的人情喔！
　　传说延历十二年（793年）平安京完成前一年，朝臣依风水规划的蓝图建设新都时，顶法寺正巧挡在计划道路上，想必任谁都不敢动圣德太子建的古刹吧！烦恼的桓武天皇御驾本堂，祈求观音菩萨成全大局，然后神迹发生了──六角形的本堂突然往北退了五米。本堂移动后，露出一块六角形的础石，据说这块六角石就位于京都中心点上，如肚脐在人体的中央，从此被唤为“脐石”。
　　无论你相信是神移走了寺，还是人移走了寺，神话的遗迹“脐石”平躺在地表上，真像是一枚放大的六角形螺丝帽。石中央的凹洞，蓄积着前天落下的雨水，水下信徒掷入洞孔的一枚枚钱币，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邻着脐石旁是“手水舍”，在日本参拜前要洁净手口，不可将外界的污秽带入神明的居所。正确的礼仪是以木勺舀一瓢水，清洗左右手后，再倒水在左手掌心送入口，后双手持勺柄将勺直立，让勺中剩余的水顺着木柄流下，让他人能京都的中心点，“脐石” 象征“眼、耳、鼻、舌、身、意”六根清净的六角形本堂使用洗净握柄的木勺。这过程中仅能取一瓢水。听说多数日本人都做不标准，知礼的京都人，程序则一丝不苟。我有幸受教，知道融入敬重天地人的正念，心存体贴，肢体动作也能像京都人般流畅优雅。
　　雄壮厚实的木造六角形本堂中，供奉主尊如意轮观音菩萨，列为古迹的建筑物只在特殊时令开放入内。平时，信徒只能隔着铁网面向深邃的内殿合十默祷，从网孔隐约可见轮王坐（即单盘，单腿盘起，双脚掌互靠）的如意轮观音。眼前的观音并非本尊，是称为“御前立”的菩萨，也就是被安置在本尊前的复制佛像。本尊则收藏在不公开的“御厨子”橱柜内保存，称为“秘佛”。京都三十三观音中有十一尊是秘佛，于特定的日子才开放瞻仰，称为“御开帐”。
　　深居六角堂中的如意轮观音，是尊身有六臂、右手捧着脸颊、垂目聆听思考要如何满足信徒祈愿、男身女相的俊美菩萨。这方专属祂的道场，有祂独特的氛围，稳重中透露着绰约，处处有漂亮的潋影。你看廊下紫白红黄绿的五色布幔随风款摆，艳色在眼瞳中跃动；堂前流苏般垂地的翠碧柳枝上，结着菩萨答复的无数白色灵签，随风款摆出盛夏的浮光掠影；绘马架上挂着信徒巧手折叠的串串和纸千羽鹤，模样像穿着振袖和服的姑娘般惹人怜爱。院落中成群的鸽子唤起我春天来访的记忆，那时堂侧樱花盛开，鸽群展翅扇动了樱如吹雪，伫留地面的鸽子纷纷啄食飘下的粉白花瓣。
　　这时几位提着插花专用提袋的女子，结伴在本尊前低头合掌，闭目诚心祈祷。如果你入寺前细心端详过刻着“六角堂”三个大字的石碑，碑上还有行娟秀的小字：华道发祥之地。日本早的花道发源自正殿北面、古名“池坊”的僧房，自室町时代起，寺内插花名人辈出，荟萃成“池坊流”。尔后花道门徒视这儿为守护寺，池坊花道本部长年进献花艺作品。那几位女子，就是来求菩萨保佑她们顺利通过教师资格检定。
　　池坊会馆耸立六角堂旁，现代化办公大楼设置一部专为鸟瞰六角堂的透明电梯，随着电梯升高，呈现在地面上看不到的、灰瓦排列如装置艺术的六角形屋顶，这时，你正高高在上俯视京都的中心点。
　　我问过不同时间跟我同游京都的几位友人，喜欢哪间寺院？多人回答的，竟是对观光客来说无啥知名度的六角堂，且对我报以感激。原因是他们被纳经所中那些别出心裁的御守（护身符）和京风的漂亮小物，挠得心花怒放。樱花的、鸽子的、六角形的、草履的、小沙弥造型的御守，比其他寺院的传统锦囊更多样又有巧思，尤其是求爱情圆满的鸽子或红白花朵御守。另外老铺松荣堂为六角堂特制的御香、香炉中立香用的砂金、收存纳经帖用的丝绢袋、古布手工做的泰迪熊和小兔子，还有琳琅满目的手机吊饰护身符，都让大家买得兴高采烈。
　　一次，与我同行的W小姐问我为何只买少少几样，我说：“这里的御守哪像清水寺、三十三间堂在台湾有名望啊！还是带那儿的给朋友吧！” 她认真地看着我说：“柯南！你可以告诉他们，这里就是柯南查案的六角堂喔！真的跟卡通画的一模一样。”回去后，她特别寄卡通画面给孤陋寡闻的我看。
　　纳完经、买完东西，可在屋隅的茶席点碗抹茶品茗，茶碗中，以茶道手技冲调的茶漾着一层细密的浓绿泡沫，价格平实，还附和果子。
　　来六角堂，除了参拜洛阳番观音外，我还感受到了它的魅力。引述一段朋友对六角堂的批注吧！她说：“佛法不是开示一切皆空吗？佛寺不都很朴素吗？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美丽的东西啊！我知道啦！观音菩萨就是太了解我们这些凡夫俗女，所以用这样的方法，让大家毫无抗拒地接受佛法，感受来祂的道场修行有多好、有多喜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