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歇马河那边去（锐小说 书写时代女性面对婚姻、情感、生活的新鲜抉择）

心灵以及生活的碎片（代序）  阎晶明

到歇马河那边去

旧新堤

鸟  道

他的怀仁堂

无名者

不做旁观者（代后记）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眼看着越来越大，而身子渐渐缩小，小到几乎没有，活像一只河蚌。大嘴巴河蚌，他，范广荣，一直在讲公媳关系。

范斌一字一句记下来。

小时候，只要范广荣虎着脸说过来，范斌就会立刻放下手上的事，先去找个本子找支笔，完了抖抖索索靠近范广荣，低下头虔诚地边听边记。看他这样，范广荣一般不会动手，除非气得不行，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巴掌。

记录由此成为范斌的习惯性动作。

开始范广荣会偷偷找到那些本子，看看范斌到底在记什么，发现只是一些词，确实是他说的那个意思，像是在对他的话进行备注，便觉得小范同学没有耍滑头，也就不再看了。慢慢的，范斌当面只是听着，下来才记。范广荣觉得这样也行。他看到过范斌藏在写字台右侧柜子底下，被一堆证书压着的带锁的日记本。锁很小，表面疙里疙瘩，粗糙得很，细铁丝一捅就能开。范广荣没那么做。再后来，范广荣连日记本也找不到了，但他知道范斌还在记，而且大部分内容仍是他的话。

比如这会儿，他说累了不再吭声了，范斌拎起靠椅往窗户边上一放，坐下来，他虽然没法看得真切，但听得到，就知道，范斌从包里掏出了本子和笔，唰唰唰在记的，是他的话。

范斌写道：他说，她宣告我来了的见面礼是两声尖叫。

那种突然看见油亮饱胀的蟑螂爬过洁白的厨房地砖时，必定会发出的惊慌、嫌恶的叫声令彼此难堪却又印象深刻。他们因此以为不会再喜欢上对方了。但后来，当他们终于有机会坐下来慢慢聊，讲的都是些好玩的事情，发现这两声尖叫也在其中时，这才想到，不打算讨好的念头使他们保持了各自的独立与完整，恰好助长了吸引，也就彼此认可了。

在范斌看来，范广荣说这么多就一个主题——向他解释为何刘燕南拎起他软塌塌的阴茎，擦去褶皱处的潴汗和残留的尿液时，他会脸不红心不跳，无动于衷。

事实上范广荣是在刘燕南做完这件事情离开之后，以一个历史老师惯常的讲故事的方式展开述说的，言简意赅，内涵和外延丰富。换句话说全是暗语。那种不必说透，小子，你全懂的暗语怎么会出现那些个正儿八经到令人羞愧的词呢，但到了范斌的耳朵里就成了这个样子。

他继续解读：“他们”指的是范广荣和刘燕南。范广荣的意思是，刘燕南是自己人。

范斌当这些话是范广荣死到临头的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