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纯质纸包 装: 精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08695471
一次侦探小说般的人性探秘之旅
一部你拿起就放不下的大脑科学读物
TED演讲嘉宾、心理学家汇集十几年研究成果
揭示性本善还是性本恶,让你更透彻理解人性
如果人性本善,为什么有人会犯下*的暴行?如果天性为恶,为什么那么多人不惜牺牲自己来帮助他人?究竟是什么促使人们去帮助或伤害他人?在《人性中的善与恶》中,心理学家阿比盖尔·马什对此进行了详尽分析。
14岁的安柏和所有的孩子一样,为了达成自己的心愿会想尽一切办法。但不同之处在于,在她杀死自己养的豚鼠、威胁家人要烧掉整座房子、引诱男人以得到钱财时,她对自己可能会给他人造成的伤害无动于衷。而就在几公里之外,当看到有人溺水时,莱尼·斯库特尼克却选择了舍己救人,跳入冰冷的河水中。在善与恶之间,为什么人的选择会如此不同?
阿比盖尔·马什通过对患有精神疾病的儿童和非凡利他主义者的大脑进行研究,发现了其中的原因所在:这取决于我们的大脑对他人的恐惧做何反应。对于多数人来说,大脑中杏仁核的初始设置即为从善如流,但若出现变异,它会将英雄变成作恶的魔鬼。
这是一本具有突破性和开创性的图书,将会刷新你对大脑和人性的认知。
序 言 不可思议的人类利他行为 ·V
第一章 营救
5号州际公路上的好心人 ·003
为什么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救人 ·008
被误解的英雄人物 ·013
第二章 英雄和反英雄
千禧夜的狂欢 ·025
米尔格拉姆的实验 ·030
巴特森的实验 · 043
天生的恻隐之心 · 048
正向强化和“斯金纳箱” · 056
冷血精神病人 · 059
识别恐惧表情 · 067
第三章 冷血精神病患者的大脑
精神健全的面具 · 087
那些有冷血精神病倾向的孩子 · 099
非教养之过 · 107
没有什么东西让他们害怕 · 110
第四章 补全正态分布曲线
被迫冷酷无情的孩子 · 131
半正态分布曲线 · 136
找出逆冷血精神变态群体 · 142
利他主义者 · 144
见义勇为的英雄 · 154
捐献器官的好心人 · 157
第五章 是什么造就了利他主义者
冷认知和热认知 ·176
恐惧表情信息传递路线 ·181
恐惧表情为何如此重要 ·185
共情反应 ·189
与众不同的大脑 ·196
第六章 孕育善良天性的乳汁
爱的乳汁 ·230
拟母亲行为 ·236
人类的拟母亲行为 ·245
最像婴儿面孔的表情 ·257
发生在杏仁体内部的神迹 ·262
后叶催产素与母性行为 ·265
他人正处于恐惧中 ·272
第七章 人性可以更美好
人性远比我们想象的更美好 ·283
真正的关怀绝不仅仅止于怜悯之心 · 301
增强自控能力解决不了问题 · 307
关键性的文化改变让我们更具爱心 · 316
第八章 将利他主义付诸行动
利他行为的自我强化 · 341
激发利他行为的实践 · 347
致 谢 · 353
注 释 · 359
序 言 不可思议的人类利他行为
在同一个部落之内,相比较那些自私自利或诡谲狡诈的父母,更富有同情心且更乐善好施的父母,或是对同伴更忠诚的那些父母,是不是能够养育出更多具有优秀品质的后代呢?这个论点其实非常经不起推敲。那些像未开化的人一样宁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不背叛同伴的人,往往没有什么机会留下遗传他高尚本性的后代。
——查尔斯·达尔文,《人类的由来》(The Descent of Man)
我最喜爱的部分就是听到其他人说:“天哪,我可做不到!”好吧,其实不是这样的。
——利他主义肾脏捐赠人哈罗德·明茨谈捐肾原因
1934 年,法国昆虫学家安托万·马尼昂1 遇到了一个难题。他打算撰写一篇关于昆虫飞行的学术文章,在跟一位叫作安德烈·圣– 拉居的工程师一起埋头苦算了多次之后,他发现,根据空气动力学原理,昆虫根本就飞不起来。他非常沮丧地写道:“我跟圣– 拉居先生试图用空气阻力的原理来解释昆虫为什么会飞,却得出了昆虫根本就不可能飞行的结论。”2
可是,昆虫明明可以飞啊!
阴谋论者最爱利用这个貌似不可调和的矛盾(有时这个故事的主角被演绎成蜜蜂)来证明物理学和生物学的研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有些笃信宗教的人则宣称这证明了神灵的存在。但科学家从不缺乏耐心,时间会给出答案。
读到马尼昂的研究结论之后,昆虫学家们并没有因此认定昆虫的飞行只是人类的错觉,或者相信这是由超自然的力量决定的。他们也没有因此宣布空气动力学原理都是一派胡言。他们相信这种矛盾是可以调和的,此时缺少的只是描述昆虫飞行特征和计算相关动力特征的更好方法。
几十年之后,随着高速摄像机的发明,这个问题迎刃而解。包括蜜蜂在内的各种昆虫3 之所以能够飞起来,是因为它们的翅膀振动得非常快(蜜蜂的翅膀每秒钟可上下低幅振动230 次),同时它们的翅膀还以基部为轴转动,在空气中划出“8”字形轨迹。这样的转动方式创造出一个与昆虫翅膀等大的涡流,这股涡流形成的升力足以托起一只胖甲虫硕大的身躯。科学家们还制造出仿真机器翅膀来模拟这种振动方式,据此毫无争议地证明了昆虫的飞行并没有违背任何物理学原理。
另外一件貌似不符合自然规律,甚至比昆虫飞行更令人费解的事情,就是利他主义。
以自然选择为基础的进化论具有充分的科学依据,是绝对可靠的科学原理。但是,根据进化论之父查尔斯·达尔文4 在大约150 年前所做的推测,物竞天择的必然推论是,利他主义者早就该灭绝了。愿意牺牲自己来帮助他人的人当然能够创造奇迹,同时增加他人活下去的机会,但是这样做对他自己的生存发展未必有多少好处。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那些牺牲自己的进化适应能力来帮助他人的傻瓜肯定会被那些自私自利的同类打败,人数也会越来越少, 并最终被取而代之。
可是,利他主义者明明就存在。
我的亲身经历告诉我,确实存在利他主义者。在我19 岁的时候,一位与我素昧平生的利他主义者救了我一命,而且,他冒着生命危险救我并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他只是众多利他主义者中的一个。每年,都会有几十位冒着不同程度人身危险挽救陌生人生命的美国人获得卡内基英雄基金奖章。每年,都会有超过100 名美国人冒着巨大风险接受外科手术将自己的一个肾脏捐献给陌生人,而且通常都是匿名捐献。在全世界,有数百万人无偿捐献骨髓或者血液,当然,他们做出的牺牲比较小,但是他们的动机同样高尚:对需要帮助的陌生人施以援手。
直到现在,我们还是无法用清晰的科学原理来解释这样的行为。从查尔斯·达尔文时代开始,生物学家就试图建立各种模型来解释利他行为,但是,这些模型关注的重点是帮助自己的亲属或者所属社会群体成员的利他行为。比如说,可以用内含适应性理论(inclusive fitness)来解释帮助自己亲属的某些利他行为。5 内含适应性理论认为,只要实施利他行为的一方同受益一方之间的基因重合度高到足以弥补其所冒风险的程度,这种利他行为就会在进化过程中被保留。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一些群居动物,比如地松鼠, 会在发现捕猎者靠近时大声警告同伴。6 动物发出的警告声会在吸引捕猎者注意的同时让自己处于危险境地,但是这样做能够帮助它的近亲们摆脱危险。内含适应性理论还能够解释人类为什么更愿意给自己的家庭成员捐献器官7,而不是捐给陌生人或朋友。如果你把一个肾脏捐给自己的姐姐,那么她就有机会活下来为你生育外甥、外甥女,这些孩子会将你的部分基因遗传给下一代。你本人也许不会因为自己的仗义相助而获益,但是你的基因可以,所以,从进化的角度来看,你所冒的风险是值得的。
那么,我们又该如何解释针对关系很远或者根本就没有关系的人的利他行为呢?此类利他行为经常表现为互惠利他主义(reciprocal altruism),也就是说,基于受惠方迟早都会报答自己的期待。8 比如说,大家都知道,如果吸血蝙蝠族群中有哪只蝙蝠找不到食物快要被饿死了,即使没有亲缘关系,同族群的蝙蝠也会主动给它哺喂血液。9 不过,吸血蝙蝠的慷慨是有回报的。将来,它们更有可能从那些曾经受过自己一饭之恩的蝙蝠那里获得美味鲜血的款待。人类其实一直都有类似的互惠行为,只不过不像吸血蝙蝠那么有规律而已。你会借糖给邻居,或者请同事喝咖啡,你当然会期待他们懂得礼尚往来的规矩。互惠利他主义的施惠对象几乎都是利他者所属社会群体的成员,因为比起偶然遇到的陌生人,这些人更有可能愿意在将来回报这一恩惠。这种利他主义可以说是一种延迟满足,因为最终利他者个人还是会受益的,只不过要迟上一些时候。
无论是以亲缘关系为基础的利他主义,还是以合作为基础的利他主义都是普遍存在且非常有价值的生物学策略。若不是因为这些策略的存在,带有社会属性的物种极有可能生存不下去。许多关于利他主义的书籍都对利他主义的这些形态进行了全面的剖析。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两种利他主义模型的本质都是自私自利的。以亲缘关系为基础的利他主义,其直接目的就是使利他主体的基因得以延续;而以合作为基础的利他主义,更是直接以利他主体获益为目的。因此,这两种模型都无法解释利他主义活体肾脏捐献者、卡内基英雄们还有我的救命恩人的做法。他们都自觉自愿主动选择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一个与自己非亲非故的陌生人,很多时候甚至连这个人的姓名都不知道。而且,他们不会因为这样做而得到任何回报,无论是在基因还是个人利益方面都得不到什么好处。事实上,他们经常会因为这样的奋不顾身而付出沉重代价。到底该如何解释他们的行为呢?
跟昆虫飞行的例子一样,利他主义和已知科学原理之间看起来不可调和的矛盾经常会促使人们去寻找其他解释。有人宣称,所有利他主义行为都是假象。10 不管某个行为表面上看起来多么大公无私,不管这个人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而且可能得到的回报是多么微不足道,这个人实际上总会有些不可告人的利己性动机。也许英勇的救援者只是为了寻求刺激,而有人捐献肾脏是为了沽名钓誉。还有一些人则将此归结为超自然力量的作用,11 他们将救人的英雄称为“守护天使”,称捐献肾脏的人为“圣人”。即便人们使用这些词仅仅是为了取得比喻的修辞效果,它们本身其实也暗指无论这些利他主义者的动机是什么,都是无法用科学道理加以解释的。但科学家从不缺乏耐心,时间会给出答案。
最近几十年间,各种研究人类心理和行为的新技术层出不穷, 其中就包括测量乃至操纵大脑内部活动、获取基因信息以及对人类和动物行为进行对比研究的方法。许多此类研究涉及学科交叉领域,由此也催生出许多全新的研究领域,比如社会神经科学和认知神经遗传学。正如高速摄像技术和机器人学科能够对昆虫的飞行做出新的科学解释一样,依靠大量涌现的新技术,我们也找到了有关人类利他行为的全新解释。
自身获救的经历激励我运用这些新的方法来探寻利他主义的起源。当时,我还是一名大学生,此后不久,我把自己的学习重点转向了心理学研究。我本科阶段在达特茅斯学院(Dartmouth College) 专攻实验心理学研究,此后,又到哈佛大学攻读博士学位。正是在哈佛大学撰写博士论文期间,我对这个问题的探索因一些机缘而取得了突破。此前,人们在实验环境中尝试各种方法,试图发现高度利他主义者的标记,基本上都无功而返。而我在研究过程中发现, 利他主义与人们对他人恐惧情绪的识别有着紧密联系。那些能够准确标记恐惧表情的人恰好也是那些在受控实验室条件下为陌生人捐出最多钱、自愿投入最多时间帮助陌生人的人。相较于性别、情绪、研究对象自述其同情心丰沛程度等指标,识别他人恐惧情绪的能力这项指标能够更准确地预测利他行为。之后,我们又在不同的研究活动过程中一再印证了这种正相关性。遗憾的是,我们还是没有能够解决本质性的问题——为什么会有这种正相关性。
后来, 我在美国国立精神卫生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f Mental Health)詹姆斯·布莱尔博士主持的实验室中继续深入研究该问题,并渐有所得。国立精神卫生研究所位于马里兰州贝塞斯达,我加入的时候,那里正在开展最早的大脑成像系列研究,其目的是发现导致青少年出现冷血精神病倾向的机理。实验采用磁共振功能成像技术对有冷血精神病风险的青少年进行脑扫描。研究结果显示,这些青少年大脑中叫作杏仁体的那个结构都存在功能障碍。杏仁体位于大脑内部,负责某些基本社交和情感功能的实现。杏仁体结构存在功能障碍的青少年缺乏与他人产生共情的能力,或者说他们缺乏同情心。在看到恐惧表情图片的时候,他们的杏仁体毫无反应。杏仁体无法正常工作的直接结果似乎就是,这些青少年无法识别他人恐惧的表情。既然杏仁体功能障碍使得人们同时失去了同情和识别恐惧的能力,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假设以杏仁体为基础的对他人恐惧表情的敏感性是催生利他主义的重要因素呢?当然,其中也包括我救命恩人表现出来的那种非比寻常的利他主义精神。
要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就需要找出真正的利他主义者,并对他们的大脑进行扫描。之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做过。在国立精神卫生研究所完成博士后研究之后,我开始在乔治城大学任教。在那里,我和我的研究团队一起招募了19 名利他主义肾脏捐献人,他们都把自己的一个肾脏捐献给了陌生人。有些人是因为看到了陌生人张贴的寻找肾源的传单,而另外一些人则主动打电话联系当地的器官移植服务中心,提出愿意无条件为任何需要的人匿名提供肾源。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人因为捐献肾脏接受过任何报酬,而且独立承受了外科手术带来的各种不便、痛苦以及潜在的严重伤害或者死亡的风险(尽管风险不太大)。甚至没有人承担他们因为捐献肾脏而产生的误工和交通费用。这些人的性别、年龄、宗教信仰以及政治派别各不相同,他们来自美国各地,捐献肾脏的动机也各不相同。但是,我们的研究表明,他们确实有一些共性:当看到其他人害怕的时候,他们的杏仁体异常活跃,相应地,他们识别他人恐惧的能力也非常强。
在《人性中的善与恶》一书中,我将深入研究人类的大脑,试图搞清楚为何对他人恐惧表情的敏感性是利他主义和冷血精神病这两种差异极大的品行特质的鲜明标记。结合自身研究以及大脑成像和基因研究的最新成果,我们现在对于共情、冷血精神病还有利他主义有了更新的认识。本书深入探讨了人类为何会拥有关爱他人的能力这个问题。我们发现,现代人的利他主义可以追溯到地球上最早出现哺乳动物的时期,哺乳动物进化出了哺育和保护自己后代而不是任其自生自灭的欲望。这种欲望的生理基础是大脑中被称为后叶催产素的化学物质。后叶催产素在杏仁体中所起的作用尤其明显,而且可能会将避免他人痛苦的欲望转化为缓解他人痛苦的欲望。新的证据表明,导致冷血精神病的原因很可能就是激发抚育子女行为的大脑加工过程遭到破坏。
基于上述发现,我与国立精神卫生研究所几位同事一起制订出一个研究方案,选取了一组典型性受试者,把他们请到庞大的国立精神卫生研究所临床研究中心来配合研究。我们通过鼻部注射后叶催产素,观察后叶催产素是如何影响作为利他主义能力基础的深层社会性过程的,比如对他人情绪的敏感度、对婴儿面孔的反应等。为了将实验结果放入恰当的语境中加以分析,我还搜集了世界各地从狮子到金毛猎犬等各种现代哺乳动物所表现出的异常哺育行为。狮子和狗这样凶猛的食肉动物有时会哺育和保护通常会成为它们捕杀对象的小动物,比如羚羊和松鼠。对这一现象的理解能够帮助我们理解同样不可思议的人类行为——利他行为,并帮助我们找到激发和鼓励这种行为的方法。既然狮子都可以与羚羊(尽管不是羔羊)和睦相处,那么,人类为什么不能对他人更无私呢?这正是本书探讨的主要议题,同时,本书还分析了这样做是否合情合理。
让阿比盖尔·马什带领我们踏上神奇的大脑探秘之旅。她用深厚的科学素养和生动的文笔告诉我们,恐惧既可以充当邪恶的武器,也可以成为善意的力量。——亚当·格兰特(Adam Grant) 《纽约时报》畅销书作家
这本书如同一部科学侦探小说,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更为可贵的是,作者的写作风格生动有趣,魅力十足。——《华尔街日报》《人性中的善与恶》从更深的层面展示了大脑中一个古老的部分,即控制人类情感的核心区域是如何深刻影响我们的认知和行为的。这本书的分析精辟有力,并穿插了丰富且贴近现实的案例,是一部优秀的有关大脑的科学读物。——《福布斯》
若你对恐惧、利他主义和其他人性中天然存在的部分感兴趣,这本书将是你的不二之选。——《科学》
被迫冷酷无情的孩子
莉玆和我在研究的早期阶段曾经招募过一个名叫丹尼尔的男孩,他可能是我们评估过的第三个或者第四个孩子。他在许多方面都跟其他参与者不同。我在前文中描述过的所有孩子都是白种人,父母双全、家庭温馨、属于中产甚至是富裕阶层、就读于很好的学校。并非所有的研究对象都完全符合这些描述,但是大多数都符合。正因为他们的生活环境没有太大压力,看起来也很正常,所以他们的残忍和破坏性行为才更加让人难以理解。丹尼尔的行为失当很容易被理解,因为他的生活真的很艰难。
丹尼尔是研究对象中看起来最危险的一个。我们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15岁,黑种人,长手长脚,有6英尺高。他不紧不慢地走进来,目光平静无波。每次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穿戴都一样——黑色运动鞋、宽大的黑色牛仔裤,还有全新的白色T恤。有时候,他会戴一条黑色印花头巾,两侧的头发像米老鼠的耳朵一样竖着。有一次,他告诉我们,他每次通过研究院的大门时,安检的时间总是非常长,我对此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他在研究院走廊里走过的时候,我看到过人们的反应。无论是病人还是医生,都会像沙滩上用于藏身的石块被人掀起的螃蟹一样迅速闪避,还会偷偷摸摸地瞥一眼。跟他并肩走是非常奇特的经历,我身材矮小,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过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体验。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释放出危险信号,引起周围人的骚动,这是种什么感觉呢?当然,我永远也无法真正体验这种感觉,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问丹尼尔这个问题。
安检人员和研究院的人完全有理由担心丹尼尔会带来危险。他的盗窃、暴力以及其他犯罪行为几乎比任何一个研究对象都要多。他早就记不清自己到底打了多少次架,他曾经面对别人的枪口,也曾枪击过别人。他偷邻居、商店和餐馆的东西,还吸食毒品。在他跟我们讲这些事的时候,他既没有表现出害怕,也看不出有什么悔恨。不幸的是,对于他的个人基本情况,我们了解到的也非常有限,因为他的母亲的精神健康问题非常严重,所以我们只是简单地询问了他的姨妈,因此得到的信息非常少。仅仅靠这些信息以及丹尼尔的自述,他的冷血精神病特质测评得分就已经足够高了,轻松达到了可以进行脑部扫描的标准。
开始的时候,他的磁共振扫描过程跟其他人的并没有什么两样。在狭小的控制室里,我向他解释了脑部扫描的操作过程,以及他需要做什么来配合我们的工作。那间控制室看起来就像是个简陋的任务控制中心,每张台面上都插满了电线,配备了显示器还有满是按钮和按键的控制面板。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他不停地望向窗外,透过窗户能看到那台灰色的嗡嗡作响的大扫描仪。“有什么问题吗,丹尼尔?”我最后问道:“我可以为你解答什么问题吗?”
“躺在里面会是什么感觉呢?会不会……疼?”
“噢,天哪,不会,当然不会,丹尼尔!我们不会要求你做会让你感觉疼的事。那其实就是个大型的照相机。你照相的时候会不会疼?”
他摇摇头。
“对吧,这其实是一样的。你不会有任何感觉的。”
他点点头。但是,我越过他的头顶看向莉玆,她对我挑了挑眉毛。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本身就很奇怪。其他有冷血精神病倾向的孩子都没有问过这样的问题。在扫描之前,他们要么对此有一点儿好奇,要么就是感到有些无聊,甚至是健康的控制组扫描对象也很少提出这种寻求安慰的问题。
在扫描准备过程中,丹尼尔不停地提出各种问题,比如扫描会持续多久?如果他想要提前出来我们能不能结束扫描?我们扫描过多少人了?他的表兄弟(当时在等候室)能不能跟他一起进入扫描室?他不想一个人待在扫描仪里面。不行,我们不能让他的表兄弟进扫描室,不过,可以让他待在控制室。
“伙计,你怎么了?”他的表兄弟一边察看状况,一边问道。
“我挺好。”丹尼尔说。但是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好,非常紧张。
我打开了通往磁共振室的门,我们已经准备好开始了。“好吧, 丹尼尔,我们准备好了,你准备好进去了是吗?”
但是丹尼尔没有站起来。他隔着门盯着磁共振仪。
最后,他摇摇头。我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睛湿润了,他说: “我不行,我要离开,我要妈妈。”
他要妈妈?他不能进磁共振仪,因为他紧张?这个经历过枪战和毒品交易、铁石心肠的少年,居然因为太害怕而无法完成10 岁的小孩都能做到的事?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是真正让我手足无措的,他居然向我们道歉。
“我真的很抱歉。”他说,“我做不到,虽然我原本打算做的,我以为自己能做到。”
然后,他站起来,一把抓住我,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
我好不容易才发出声,安慰他说:“没有关系,丹尼尔。这当然没有关系。谢谢你,你已经尽力了。无论如何,我很高兴你今天来了。”
丹尼尔完全把我们骗了。这是个被迫伪装成大人的孩子,而且他伪装得非常逼真。他不是暴力抑制机制受损的孩子,他只是一个因为生活的磨难而被迫像那些冷酷无情的孩子一样行事的孩子。现在,我终于知道,在内心深处,丹尼尔很可能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男孩,有感情、有同情心、也懂得悔恨,他(跟许多别的孩子一样)值得更好的生活。现在,他差不多26岁了。我经常想起他那有力而温暖的拥抱,衷心希望他已克服生活在他成长道路上设置的种种障碍。
利娅在研究中发现,丹尼尔这样行为暴力但是敏感的孩子(至少是这些孩子当中愿意接受扫描的那些孩子),他们的大脑通常与那些既残暴又冷酷的孩子不同。像丹尼尔这样的孩子,其实情绪反应非常强烈(不管他们怎么努力掩饰),并且在看到别人害怕的时候,其杏仁体的活跃度会明显增强。与之相反,那些真正冷酷和毫无悔恨之意的孩子在看到别人害怕时,其杏仁体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杏仁体活跃程度几乎可以被视为生物学标记,杏仁体越是不活跃,一个孩子的攻击性就越强,特别是有冷血精神病典型特征的攻击性。我们在研究中发现,从统计学角度来看,一个孩子的冷血精神障碍特征越明显,挑衅性攻击行为越严重,他看到他人恐惧表情时,杏仁体就越是不活跃。
这一发现佐证了一点,大脑对他人苦难的反应决定了关爱他人的能力。
半正态分布曲线
经常有人问我,从事这样的研究是否会让人感到沮丧。有时候的确会如此。我深深同情那些孩子的父母,为他们感到难过,可以想见,他们因为孩子担心、焦虑、灰心失望。我希望自己可以为他们做更多事情。我也为这些孩子的将来担忧。但是,我其实很享受跟这些孩子在一起的过程。冷酷又不会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的孩子,通常都不会特别焦虑或者不快乐,反而常常过得悠闲自在。
在评估孩子们的整体精神状态时,我有时候会让他们给自己打分,分数区间是1~10,1 代表他们非常不快乐,而10 表示他们觉得自己的状态好极了。一般孩子会打7 分或者8 分。但是,我曾经听到有冷血精神病特质的孩子喊出“10 分”“11 分”甚至“12 分”! 别忘了,这些孩子当中有人多次被学校开除,有人曾经被拘捕,大多没有什么朋友,甚至连他们的父母都对他们敬而远之。这充分说明,他们的认知与现实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
这些孩子通常都精灵古怪、风趣诙谐,除了更加顽皮之外,跟其他十几岁的孩子差不多。有些时候,他们会让人哭笑不得。有个有冷血精神病倾向的男孩曾在磁共振扫描快结束的时候感觉无聊, 于是想说服我的研究生让他早点儿出来。他说,一动不动躺在磁共振机器里按按钮的时候,他的腿不知怎么回事儿受伤了,所以必须得出去。听到他的说辞,我的学生差点儿没绷住严肃的表情。其他孩子也在测试的日子里惹出过各种麻烦。有个男孩在脑扫描的当日,临出门前把家里的门锁上了,拿走了钥匙,他妈妈无法进去。还有一个孩子在扫描室外的食堂里偷东西,而且明目张胆地在等候室里吃自己偷来的东西。有几个女孩在验孕的时候把验孕棒弄得都是尿液,好像不知道我随后还要拿它看结果一样。很多男孩极少洗澡,他们脱下鞋时,脚臭得让人难以忍受。但是,他们永远自信满满。我记得有个男孩一直试图向我26岁的研究生展现他的魅力,把她搞得又羞又窘,他母亲实在看不下去,半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打算请她做毕业舞会的舞伴。
一般在进行到磁共振扫描这一步之后,大部分孩子都很高兴完成了测试,得到了酬金以及一张大脑内部的照片。(拿到打印出来的脑扫描片之后,他们会在自己妈妈的眼前晃动片子,并怪叫道:“看到了没!我是有脑子的!”)
出乎意料的是,这类研究还有个令人振奋的结论,即普通的孩子跟这些有典型冷血精神障碍特征的青少年是截然不同的。
被认为“有严重冷血精神病倾向”的人,大概占到总人口的1%。但是,据我们所知,这个小群体并未被看作特殊群体。他们身上表现非常突出的那些特质其实在其他大多数人身上也或多或少地存在着。有一项研究发现,使用《冷血精神病量表(筛查版)》(PCL-SV)对普通成年人进行筛查的时候,大概有30% 的人群会或多或少表现出冷血精神病的特征。3 有趣的是,我的同行戴维·兰德在互联网上进行的一项研究发现,对陌生人表现得很自私的人的比例也差不多如此。在这项研究中,受试者有机会跟一个陌生人共享一小笔钱,他永远不会见到那个人,而分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慷慨。39% 的人从来没有选择与人分享这笔钱,但是剩下的61% 至少偶尔会愿意与人分享。4 同样,大约有70% 的人在冷血精神病量表中的测试得分是零分。这是个让人感觉很安心的结果。
大家普遍相信人性“从根本上来讲是自私的”,以自我为中心、不择手段而且冷酷无情。哲学家们已经为人性的自私痛心疾首了数千年。这种担忧至少可以追溯到亚里士多德那里,他得出结论: “所有友好的感情都是对方主要出于自私的目的而给予的。”5 亚里士多德认为,即使一个人表面上看起来非常无私的行为,其实归根结底也是为了获得“荣誉和他人对自己的赞誉”。这种思维方式认定,即使看起来对其他人充满关爱,人们行为的根源也能被追溯到利己的目的上。给慈善事业捐款?那是为了免税!主动去帮助无家可归者?那是为了表现自己的优越感!像科里·布克那样冒着被烧死的危险从大火中营救出受困的妇女?不管怎样,他这么做一定有某种自我满足的诉求!也许是“荣誉和赞扬”吧。
至今,人本性自私仍然是大部分现代经济学、生物学和心理学研究的基础。6比如说,被称为理性自利的经济学假设的基础就是人都是自私的。理性自利假设认为,人类的所有动机都可以被归结为内心深处的小算盘,把任何潜在决定或者行为对个人利益得失的影响都算得一清二楚,而且会尽量选择能够使个人利益最大化的行为,简而言之,就是最利己的选择。大众也普遍认同这种看法。1988年,有人在美国选取了2 000多人的样本,向他们提出下面的问题:“在美国,人们总是想要满足自己利益的倾向是不是很严重?”80%的人回答“是”。1999年,《纽约时报》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联合对近1 200名美国人进行问卷调查,60%的人认为大部分人主要关心自己而对其他人关心不够,63%的人相信大部分人是不值得信任的,43%的人认为大部分人只顾自己。2014年,一项综合社会调查认为,60%左右的人认为大多数人不值得信赖。7
但是,米尔格拉姆、巴特森、布莱尔还有其他研究者,包括我本人的研究,都证明了这种人性观的谬误之处:个体是存在差异的,并不存在单一的所谓“人性”。一个非常显而易见的例子就是,有些人的身上有冷血的精神变态特质。而如果你想知道一个真正的、彻头彻尾的自私自利的人什么样,看看冷血精神病患者就行了。冷血精神病患者就是亚里士多德描述的那种表面上非常友好或者热心,实际上却居心叵测,所有行为都是为了满足自身需要的人。他们真的是对其他人的苦难麻木不仁,完全没有缓解或者阻止他人不幸的动机。即使他们的有些行为看起来是在做好事,其目的也还是满足自身需求。我们在国立精神卫生研究中心曾经接触过一个有冷血精神障碍特征的男孩,他叫布伦特,总是摆出一副“校园侠盗罗宾汉”的架势,在放学之后去找那些欺负同学的孩子并痛揍他们。不过,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地位,让别人怕自己,并欠下自己人情。我们之所以专门把布伦特这样的人找出来,然后通过临床医学手段进行研究,就是因为他们与众不同。他们的冷酷无情、对他人苦难的无动于衷,随时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操控和利用他人的品性都是非正常的。研究那些有冷血精神障碍特征的人让我们更清晰地认识到,大部分人跟他们是不一样的,都具备关注他人需求的能力。
当然,大部人都不是冷血精神病患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人品无可指摘。不过,冷血精神病特质呈连续分布这一发现意义深远。该分布显示,冷血精神病患者大都集中在冷酷谱线的最远端, 而其他人大都集中在“0”端。而大部分人类的心理及个人特质的人口分布都不会如此不平衡。大部分特征,从身高、胆固醇水平、智商,再到外向这样的人格特征,都在人群中呈钟形分布,大部分人集中在中部,低分段和高分段的人都比较少。8 所以说,如果美国女性的平均身高是大约5.4 英尺,那么这个国家大约2/3 的女性的身高就会集中在这个高度上下两三英寸以内。只有很少的女性,比如说我,身高会低于5.1英尺,而身高超过5.7英尺的人同样也不多。大部分其他特质的分布都遵循这样的规律。因为这样的分布方式实在太常见了,所以钟形曲线被称为正态分布曲线。
而通过《冷血精神病量表》测量出来的冷血精神障碍特征的分布图却不是呈正态分布的。最近的一项研究发现,它们是呈半正态分布的,看起来就像是典型的钟形曲线被从中间截掉了一半,只留下了右半部分。9这种古怪的分布说明,这样的冷血精神病衡量方式存在缺陷,没有考虑到与冷血精神病相关的所有变量,比如说怜悯之心和同情心。这个半正态分布很有可能只是本应对称的正态分布的一半,体现的只是那些完全不知道关爱他人的人群(冷血精神病患者)和中间那些占大多数的普通人的特征。那么,也许我们可以越过这群人,继续寻找冷血精神障碍特征曲线对面的一小群人, 他们关爱和同情他人的能力比一般人更高,你可以把他们称为“逆冷血精神变态”群体。如果事实果真如此,我们当中这一小群冷血精神病患者与另外一小群逆冷血精神变态的人数量相当,这就会成为一个有力的证据,证明无私跟自私一样也是人性的最本质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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