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15104263
他是一位真正的伯爵,却是法国贵族和非洲黑奴的私生子!
他是拿破仑的爱将,统帅骑兵团横扫欧洲,却不想被拿破仑背叛,身陷囹圄!
他的身影出现在《三个火枪手》和《基督山伯爵》中!
他就是法国小说家大仲马的父亲——亚力克斯·仲马将军!
在《黑伯爵》一书中,雷斯重现了一位被遗忘已久的历史英雄。此人一度家喻户晓,但今天几乎无人知晓。他跌宕起伏的历险出现在《三个火枪手》中;他的光荣和最后的悲剧命运激发了《基督山伯爵》的创作灵感。他是著名小说家大仲马的父亲——亚力克斯·仲马。
亚力克斯的母亲是黑奴,父亲是流亡圣多明克(今海地)的法国贵族。亚力克斯一度沦为奴隶;但他却设法到达巴黎,成为法国佩剑贵族的一员。他32岁时已获得一系列不可思议的胜利:论功行赏,他统率五万大军。然后,他突袭阿尔卑斯山冰封的绝顶,为法国军队打开道路,立下了绝世战功。他随后指挥拿破仑的骑兵团,战绩辉煌;被俘后陷身地牢……
《黑伯爵》引用了迄今鲜为人知的文件、书信、战场报告、亚力克斯的狱中日记,堪称非小说叙事的开创性杰作。
序一
1806年2月26日
序二 2007年1月25日
第一卷
第一章 糖厂
第二章 《黑人法典》
第三章 诺曼征服
第四章 “法国不应存在奴隶”
第五章 美国人在巴黎
第六章 光明之城的黑伯爵
第七章 王后的龙骑兵
第二卷
第八章 革命之夏
第九章 “浴血重生”
第十章 “黑色之心亦向往自由”
第十一章“仁爱先生”
第十二章世界大佬之争
第十三章革命触底
第十四章围攻
第十五章黑魔
第三卷
第十六章远征队长
第十七章“共和理念的谵妄”
第十八章如梦燃火
第十九章神圣信仰军囚犯
第二十章“女公民仲马……担忧丈夫的命运”
第二十一章 地牢
第二十二章 等待与希望
后记 遗忘的雕像
序二
2007年1月25日
“恐怕目前情况非常棘手,”副市长法布里斯·杜福尔对我说道,“不幸极了。”
这位鹅卵石之乡——维莱科特雷市的副市长表情痛苦,他是该市文化遗产工作的负责人。维莱科特雷市虽算不上文化历史名城,却也颇有名气。1715年法国国王路易十四去世后,年仅5岁的他的侄子路易十五登基,奥尔良公爵菲利浦二世成为摄政王。他认为王室应在此驻留,维莱科特雷由此曾一度成为法国旧政权时期的权力中心。18世纪的法国几乎人人都知道巴黎城北80千米处有个灰白小城,城里充斥着各种王室丑闻和放荡淫逸的生活。在我办公室的对面,那座在文艺复兴早期兴建的城堡曾是各种盛大裸体晚宴、荒淫狂欢的风月场,王公贵族齐聚于此,奴仆往来穿梭,更有各种男女专业人士提供宴会服务。这些盛宴被戏称为“亚当与夏娃之夜”,曾有朝臣回忆道:“酒酣耳热后,灯火熄灭,不着寸缕的宾客纷纷抱着黑夜所赐予的伴侣,沉醉温柔之乡,每每陛下都是尽兴而归。”
多年后,据说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的丈夫路易十六,这位昏庸懦弱的君主只要听到维莱科特雷市镇的名字就会面红耳赤,好在小城的名字已不再被经常提起。1723年摄政王奥尔良公爵去世后,王室驻地回归凡尔赛宫。今日我专程前来了解的这位将军,人们只有在提起他时,才会想到小城。在法国大革命时期,这位将军曾生活于此,并最终长眠此地。正值阴冷的一月,小城独特的寒意让我预感今日或将不虚此行,或许会找到我认为仍存于世的那些资料。办公桌后的副市长仪表堂堂,一只眼睛有些弱视,说话时会不自主地眯起眼睛,同时会不自觉地面带微笑。
“非常棘手!”他语气坚定地重复道。
他大概停顿了30秒,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窗户和桌上的陈设。我注意到靠墙的桌子上有本摩托车杂志和一摞城堡的宣传册。虽然不能确定,但看起来副市长像涂了睫毛膏,他的棕色眼睛轮廓看上去太过清晰。
他摇了摇头,笑了下,啧啧叹道:“先生,我知道你从美国专程前来找她,但我恐怕安排不了。”
听到这话,我准备用法语来抗议。在世界所有文化中,法国文化最尊重抗议,法国人经常举行全国大罢工质疑重要行业和部门,当然抗议必须讲究方式方法。正当我在心里打着腹稿时,副市长再一次开口。
“先生,我真的没有办法安排,您要见的女士已经过世了。”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名叫伊莱恩的女士,当地博物馆的负责人,听起来岁数不大。博物馆除了她之外,只有一个保安,之前我觉得没有必要询问她的姓氏。
“事发突然!”副市长解释说。我感觉他好像提到了某种疾病,似乎是癌症,但我不能确定。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我的法语水平突然间也降低了许多。
“她从未跟我提过身体不适。”我满含歉意。
“我们都很震惊很悲痛。”副市长说道。
我试图镇定下来,在表达了哀悼之情后,我开始解释借阅伊莱恩女士生前保管的文稿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200年来,这些文稿辗转于法国历史文献收藏家们之手,最终以低价被这座小博物馆购得,期间大多文稿从未与公众见面。我问道是否有人接替了伊莱恩女士的工作,副市长却摇了摇头。有人整理过她的办公室吗?浏览过这些文稿吗?能不能让我翻阅下呢?
“文稿没有放在她的办公室里,”副市长说道,“为了保证安全,伊莱恩把文稿全都存放在了保险箱里。一个很大的保险箱,非常安全,但是现在她去世了,密码不得而知。她生前没有告诉任何人,凡事她喜欢一个人处理。我们到处都找不到密码……先生,恐怕现在我们真的无能为力。几周前,完全没有问题,但是现在恐怕非常棘手。”他眯着眼睛补充道:“太不幸了。”
副市长的这番话说得既官方又平静,但却措辞得体,无可挑剔。这间政府办公室位于著名的老城堡旁,街的那头,就是伊莱恩生前工作过的市博物馆,名为亚历山大·仲马博物馆。来该市参观大仲马出生地的游客中,到底有几个知道这位拥有很多受人喜爱作品的大文豪,也拥有一位伟大的父亲——亚历山大·仲马将军呢?
1762年,亚历山大·仲马将军出生于法属圣多明克殖民地,是“安托万·亚历山大·代利勒”与黑人女奴之子。实际上,他的父亲安托万是一名逃离家庭和法律约束的贵族。后来,安托万决定放弃自己的化名,带着黑皮肤的混血儿子漂洋过海返回法国巴黎近郊,恢复自己原本亚历山大-安托万·戴维·佩勒特里侯爵浮华奢侈的生活。但是他的儿子并不喜欢父亲的姓氏和爵位,参军入伍时选择改随母姓,“仲马”成为了一名普通士兵。凭自己的能力加官晋爵后,他甚至不签署自己的名字:“亚历山大”,而是简单地签上“亚力克斯·仲马”。
亚力克斯·仲马是一名完美的战士,一个有伟大信念和气节的人。他惊人的力量、精妙的剑术、过人的胆识以及扭转乾坤反败为胜的能力,让他名动天下。但同时,他也以桀骜不逊、轻视权贵而出名。他是士兵心目中的将军,他让敌人闻风丧胆,是一位受人爱戴景仰的真正英雄。
然而后来,他却跌入圈套,被囚于暗无天日的囚牢中,受尽不明敌人的毒害,没有机会申诉,更被世人所遗忘。他的命运与一个名为爱德蒙·堂泰斯的年轻水手如出一辙,后者亦有光明的前程和挚爱的未婚妻,却意外遭人暗算,悄无声息地被人秘密关押在了伊夫堡监狱的地牢中。与儿子大仲马小说《基督山伯爵》的主人公不同的是,亚力克斯·仲马没有在地牢中遇到指引他越狱和寻到宝藏的救星,他也从未有机会查清自己遭受审判、从云端跌至深渊的原因。我此次来到维莱科特雷市就是为了查明发生在这位忠实捍卫“自由、平等、博爱”将军身上的一切。
仲马将军是他那个年代的传奇人物,正史中也有关于他的趣闻轶事。大卫约翰逊的著作《法国骑兵》中有关于仲马将军早期职业生涯的记载,“仲马不仅是一流的士兵,他也是法国军队中最强壮的人……在骑术学校,他喜欢脚踩马镫站起来,手拉顶梁,把自己和座下马前蹄拉离地面”。另一个多次出现在史书中的故事更为可信:他曾一天赢得了三场决斗,尽管决斗时自己头部也被划伤了。这个故事几乎与《三个火枪手》中最有名、最滑稽的故事情节一模一样,达尔达尼央在同一天的下午与波托斯、阿托斯和阿拉米斯进行决斗(这场决斗最终完美落幕——在真正敌人出现时,“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亚力克斯·仲马还是下士时,曾单枪匹马抓获12名敌军士兵并带回营地,他首次进入了部队高层的视线。不久后,他又率领4名骑兵袭击了50多人的敌军队伍,仲马一人杀敌6名、抓获16名俘虏。19世纪早期的一位巴黎记者曾这样评价他:“出色的指挥能力、非凡的相貌、超群的武艺,再加上军界的声望,促成了他的快速晋升;很快,他就向世人证明了他实至名归。”
军衔晋升后,亚力克斯·仲马仍然每每身先士卒冲战沙场,从不会在部下战场厮杀时,退避后方发号施令。一位指挥官有次对他说:“亲爱的仲马,每次看你跨上战马驰骋沙场,我都担心不已。我常想:‘如果这么拼杀下去,他不可能总能安然无恙地归来。’你要出事了,我怎么办?”
即使后来当上了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仲马依旧习惯于亲率精锐小分队,出奇制胜。在统帅阿尔卑斯军团时(相当于今天的四星级将军),他曾带领部下趁夜穿着钉鞋翻过冰山奇袭奥地利一处坚不可摧的堡垒,夺取了大批物资和军备。不仅俘获1700多名俘虏、缴获40多门大炮,而且打通了阿尔卑斯山的重要要塞——塞尼山。
法国大革命时期,同为将军的拿破仑曾引用当时很流行的一句话来称赞仲马,把他比作霍雷休斯·科克利斯——这位在野蛮人企图征服古罗马时,拯救共和国于水火的传奇英雄人物(同美国革命者们将乔治·华盛顿比作辛辛纳图斯一样,法国革命者们也有古典英雄情结)。
拿破仑向埃及发动侵略时,仲马担任骑兵指挥官,这两位性格迥异的战士逐渐走向对立。两人的冲突源自意识形态,仲马觉得自己是解放世界的斗士,而不是主宰者,虽然这只是他的个人看法。
随军的首席医官曾写道:“不论穆斯林的哪个阶层看到波拿巴将军时,都会惊异于他的矮小和瘦弱……而我军中另外一位将领的容貌更让他们惊异不已,他……是骑兵团指挥官仲马。他肤色黝黑,身材高大如同半人马,当他们看到他骑着马越过壕沟去赎回俘虏时,所有人都相信他是这次远征军的统帅。”
亚力克斯·仲马身高1.8米,体格健硕,绝对算得上法国精英中的佼佼者。但身处黑人奴隶制仍在法国盛行的时代,作为黑人,他到底如何跻身于法国精英界,甚至成为受人景仰的民族英雄呢?
仲马将军一生戎马峥嵘,波澜起伏,有一个事实却极易被世人忽略:他是一名黑人,一名身处白人占绝对统治地位的18世纪末的黑人。他的母亲玛丽·盖塞特·仲马是黑奴,而落魄贵族的父亲为了凑齐回法国的路费,曾将他自己卖身为奴。20岁时,亚力克斯回到了法国,学习了文学、哲学、礼仪、骑马、跳舞和决斗。1786年,与父亲关系破裂后,他放弃了巴黎纸醉金迷的生活,加入了王后骑兵团。1789年,法国大革命爆发后,仲马抓住机遇,迅速晋升为新革命军中的高级将领,曾统领过整个集团军。150年后,西方才出现了另外一位可以与他比肩的黑人将领。
仲马将军的成功还得益于另外一个事件——第一次世界民权运动。18世纪中叶,路易十五在位期间,一大批具有改革精神的律师对为法国捞取大量资本的殖民地糖料加工业产生质疑,他们为有色人种争取到了大量权利。从殖民地被贩卖到法国的奴隶甚至可以通过诉讼来获取自由。(这与19世纪中叶美国最高法院作出的德雷德·斯科特案件臭名昭著的裁决形成鲜明对比。当时在美国,黑人被认为是“极其低下,因此没有权利赢得白人的尊重”。)法国黑人通过诉讼成功获得自由身的案例,比引发英国废奴运动的萨默塞特案件,早了整整十几年。
1789年法国大革命前夕,追求平等的呼声日渐高涨。仲马将军不是唯一一位应势而起的法国黑人或混血黑人,同一时代的还有圣乔治骑士——法国著名的击剑家、作曲家和音乐家。跟仲马将军一样,圣乔治骑士的母亲也是黑奴。法国大革命爆发后,圣乔治骑士组建了一支名为“黑色军团”的骑兵队伍,并任命仲马为他的副将。
31岁时,仲马晋升为将军,广受将士爱戴。甚至一位曾公开喊黑人为“恐怖黑鬼”的法国普鲁士军官(对犹太人更是无比厌恶)都不得不由衷赞叹仲马将军“堪称世界上最好的士兵”。
仲马将军的故事完美诠释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解放运动,法国大革命的十年间不仅力图推翻奴隶制和种族歧视,而且推倒了古时留传下来的犹太隔离墙,赋予了犹太人应有的公民和政治权利。援引19世纪末法国一位历史学家的话说,仲马将军是“新平等制度的活范例”。
人们大多认为废奴主义起源于大英帝国和美国革命期间对于平等问题的探讨,但是仲马将军的生平却证明法国大革命才是解放运动的源头,梦想和失望交织成的复杂脉络,影响了之后两个世纪对于自由和偏见的理解。在这一种族解放革命时期,很多关于人类自由的现代观点问世,包括不论宗教、种族,人人都应享有平等权利、机会与尊重的观点,而在新的政治形势和科学主义思潮影响下诞生的现代种族主义、现代反犹太主义也遭到了强烈抨击。
在法国大革命雅各宾恐怖统治时期,虽然仲马将军明白,自己的保守和仁慈随时会让他丢掉官位甚至性命,但在面对种族卫士们以自由、平等和博爱的名义犯下暴行时,他却从不畏缩,尽其所能地保护任何受害者,不论他们是何种出身、何种意识形态。法国大革命最黑暗的时期,仲马将军被派往法国西部的旺代省镇压保皇党起义,他宁可毁掉自己的事业和前程,也要抵制周围不公的杀戮。后来,一位保皇党作家评价仲马将军是“慷慨的共和党人”,是难能可贵的“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无所畏惧,宁可断剑明志、不做刽子手”的将领之一。
作为侯爵和奴隶之子,仲马将军同时来自最高和最低两个阶层。他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从未放弃过自己的信念。他被敌军俘获关押了两年,获释时却痛心地发现已被并肩作战的同僚背叛,理想中的、同时也是法国有色人种所企盼的平等和友爱的世界根本遥不可及。而他的出生地圣多明克也将经历一场暴力革命,并重新以海地的名字出现,再也不是白人所关注的世界经济中心,开始挣扎在绝望的边缘。
大仲马在回忆录中大篇幅描述了父亲大起大落的传奇人生。“我崇拜父亲,”他写道,“我深爱着父亲,渴望他那有力的臂膀为我撑起自由的天空,陪伴我一路成长。”
他的父亲和母亲有着童话般的爱情故事,母亲玛丽-路易丝·拉布莱特是白人,来自当地颇有名望的中产阶级家庭。法国大革命爆发后,亚力克斯·仲马奉命前往维莱科特雷镇维持治安,在此与玛丽-路易丝相识并相爱。玛丽的父亲克劳德·拉布莱特开了一家旅馆,借着奥尔良公爵大力发展小镇旅游产业的东风,快速发家致富。他对仲马迎娶女儿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希望仲马能够由王后龙骑兵团二等兵晋升至中士。仲马从战场归来时,不仅达到了要求,还高了四级军衔。仲马将军夫妇共育有三个子女,大仲马排名老三,是家中唯一的儿子。
汤姆·雷斯从几乎被世人遗忘的仲马将军的独特人生中提炼出了大量传奇经历。此外,《黑伯爵》一书不仅讲述了一个关于人类力量和勇气的典型故事,而且也对故事所发生的那个变幻莫测的年代进行了探究。
——《时代》
此书堪称一份出色的报告,调查缜密而详尽……作者耗费十年时间和精力完成此书,可见一斑。”
——《基督教科学箴言报》
迷人……*是一本充满丰富想象力的传记。
——《纽约时报·书评》
雷斯详述了亚力克斯·仲马被错误遗忘的一生……本书堪称他的不朽之作。
——《华盛顿邮报》
令人印象深刻……雷斯以一种有趣的方式构建了整个故事……很有吸引力。
——《华尔街日报》
获奖作家所著的侦探作品……出色的研究。
——英国《每日邮报》
胜利了……雷斯笔下成功展现了仲马将军的非凡一生:憔悴的骑兵、浮华的功绩,以及一位父亲的舐犊之爱。
——英国《先驱报》
曾经因为种族原因,亚力克斯·仲马的非凡人生被湮没在了历史长河中,如今在本书的动人故事中得以重现……借助笔下人物自身的夸张性格以及法国大革命的时代背景,雷斯成功创造出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故事。
——《出版人周刊》
序一
1806年2月26日
1806年2月26日午夜,亚历山大·仲马睡在了叔叔家。这位日后的《基督山伯爵》和《三个火枪手》作者虽时年尚不满四岁,但由于家中父亲病重,母亲认为送他寄居在叔叔家是最佳选择。午夜钟声将小亚历山大从梦中惊醒。借着床边案上的昏暗灯光,他看到堂姐已从床上坐起,面色惊恐。小亚历山大起身下了床。40多年后,他在回忆录中写道:
堂姐叫道:“你去哪里?”
“噢,去给爸爸开门,他跟我们告别来啦。”我平静地答道。
可怜的姑娘从床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我伸向门把手的手,狠命地将我拽回床上。
我使出浑身力气想要挣脱,却只能大喊:“再见,爸爸!再见,爸爸!”
第二天清晨,大人唤醒了孩子们,小亚历山大得知父亲已在前晚去世。
“爸爸死了,”我问道,“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你为什么说我再也见不到爸爸了?……为什么会见不到?”
“因为上帝带他回去了。”
“永远吗?”
“永远。”
“你说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一次也不行吗?”
“一次也见不到。”
“上帝住在哪里?”
“上帝住在天堂。”
我苦思了一会儿。尽管当年只是个懵懂孩童,我还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我从叔叔家溜了出去,跑回了自己家。
家里的每扇门都敞开着,所有人都面露惧色;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没有人发现我的到来。我找到了家里存放武器的房间,扛起了那杆枪,那杆父亲答应等我长大后就赠予我的枪。
我扛着枪爬上了楼梯。
在二楼楼梯口,我碰到了母亲。
她刚从父亲房间出来,脸上挂满泪水。
“你去哪儿?”母亲见到我,十分吃惊,以为我还在叔叔家。
“我要去天堂!”我答道。
“什么,你要去天堂?”
“让我过去。”
“孩子,你去天堂做什么?”
“我要去杀了上帝,他杀了爸爸。”
母亲一把将我搂进怀里,紧得让我透不过气来。
亚历山大·仲马45岁时写下了上述文字,他认为是时候该回顾此生了。他没有采用编年体例记录自己31岁前的点滴,而31岁时他还远没有成为家喻户晓的作家,但是他却用了200多页叙述父亲仲马将军如小说般跌宕起伏的一生——仲马将军出生于法国殖民地,在法国大革命中九死一生,以过人的勇武与胆识,成为了拿破仑麾下一名统帅五万精兵的将军。这是传记文学史上的一次大胆尝试,其中关于他父亲的素材来自于母亲和父亲朋友们的回忆,以及从母亲及法国军务部收集的信件和官方文件,虽然存在很多空白省略以及情节和对话的再创作,却实乃诚恳之作。直至叙述完了父亲去世时的画面,大仲马才开始在自传中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一名幼童如何能忆起如此多的细节,也许有人会对此产生怀疑,大仲马在《基督山伯爵》中塑造的白人奴隶海蒂这一角色恰好可以替他解答。在海蒂四岁时,她的父亲遭小说中的主要反派人物之一陷害谋杀,在对伯爵谈起自己父亲时,她说:“虽然当时我年仅四岁,但当年的事对我万分重要,一丝一毫都不曾忘记。”
在大仲马的小说中,记住一个人是最重要的事,而忘记是最恶劣的罪行。《基督山伯爵》的反派人物没有将主人公爱德蒙·堂泰斯杀害,而是将他关入了地牢,让世人将其遗忘。大仲马笔下的主人公不会忘记任何事或任何人,例如堂泰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记忆超群,对所遇之人过目不忘。当他一一报复三个仇家时,却发现他们早已忘记了他,更别提当年所犯下的罪行。
之所以为亚历山大·仲马将军这位被遗忘的英雄写传,是因为儿时拜读过大仲马传记中关于其父亲的回忆录,至今令人难以忘怀。
第一章 糖厂
1714年2月26日,亚历山大·仲马将军的父亲——亚历山大–安托万·戴维·佩勒特里出生于法国诺曼,该省地处法国西北海岸,在高高的白垩质峭壁之上有大片绵延的奶牛场。据一张书写潦草的小纸片记载,他当年受洗时“没有仪式,由于身子太弱,只能在家从简完成”,可见当时他病得很厉害,根本不能抱去当地教堂受洗。他是家族的长子,尽管这个古老家族拥有一座城堡,现金却少得可怜,家族成员也大多闲散放纵,不过在这方面,安托万后来超过了家族里所有人。
小安托万活了下来。第二年,时人尊称“太阳王”、在位执政72年之久的法国国王路易十四辞世。临终前,路易十四对他五岁的重孙路易十五说道:“我酷爱战争,不要学我这一点,也不要学我挥霍的毛病。”五岁的路易十五应该很认真地点了头。但是,他的统治却因无度的挥霍和穷兵黩武组成的怪圈著称,不仅让他本人面上无光,也给法国君主制度抹了黑。
不过君主挥霍好战的陋习并未让法国停滞不前。事实上,这个“伟大的国家”即将迎来一个哲学家的时代,启蒙运动以及其他的一切纷至沓来。法国即将因进入现代而撼动世界。但在这之前,法国人需要钱,一大笔钱。
诺曼不可能找到大钱,佩勒特里城堡更不可能。佩勒特里家族的盾形徽章背景为天蓝色,其上三只金雕簇拥着一只金戒指,看起来高贵威严,却没有多大意义。佩勒特里家族虽说是省里的贵族,却空享旧时荣耀而无金钱实力。如不工作,家族的财产不足以维系他们的浮华生活,甚至一代人都难。
不过,贵族头衔仍要代代相传。作为长子,安托万继承了“侯爵”的头衔以及贝勒维拉的家族地产。其他继承人依次是他的两个弟弟——1716年出生的查尔斯·安妮·爱德华和1718年出生的路易·弗朗索瓦·特雷泽。
面对诺曼有限的前景,三兄弟决定参军寻求出路,当时法国的贵族子弟12岁起就可以应召入伍。安托万加入了皇家炮兵部队,一支很有前途的部队,16岁已被擢升为少尉。两个弟弟紧随其后,成为了低等军官。1734年,法国参加了波兰王位继承战争,18世纪欧洲各王朝间经常由于利益冲突而爆发战争。这场王位继承战争背后,是欧洲大陆上争夺统治权的两大传统势力——统治法国的波旁王朝与统治奥地利的哈布斯堡王朝。(英国不久后将扮演更重要的角色,特别是在公海和新大陆。)
加入皇家炮兵部队后,安托万在前线担任国王那位潇洒又极其富有的表哥康帝亲王的近卫,参加了1734年的菲利普斯堡战役。这场战役被卡尔克劳塞维茨记入了军事年鉴,在《战争论》一书中评价它是“构筑要塞的完美反面教材,好似一个用鼻子抵墙而立的傻子。”当时,伏尔泰为躲避皇室追捕,也逃到了菲利普斯堡,靠做战区劳军服务维持生计,停火歇战时为军人们端上白兰地,献上颂歌。
最值得一提的是,安托万在菲利普斯堡服役期间曾作为里克森亲王与黎塞留公爵决斗的见证人。这起有名的决斗发生在康帝亲王的生日聚会后,里克森亲王嘲笑黎塞留家族为暴发户,这让黎塞留公爵极为恼怒。公爵的曾叔叔曾是红衣主教(后来大仲马在《三个火枪手》中塑造了他翘八字胡的不朽大反派形象),路易十三时代的法国首相,著名的政治活动家。他对内恢复和强化专制王权,对外谋求法国的霸主地位。但即使有这样的成就,黎塞留家族仍不入里克森亲王的法眼,而自家表妹嫁给了黎塞留公爵更让他觉得面上无光。
午夜时分,这对著名的姻亲来到了用餐帐篷和战壕之间的决斗场。借着随从们手中提灯的微光,他们斗在了一处。起初,里克森亲王略占上风,刺伤了黎塞留公爵的大腿。两人毫不相让,寒光闪烁,战壕上下斗个不休,随从们将手中提灯换成了火把。亲王再施奇招,刺伤了公爵的肩部。正在这时,敌军的流弹照亮了决斗场,一名随从中弹身亡。
黎塞留公爵趁机奋起反击,将佩剑刺入了亲王的胸膛。当时人们认为亲王之死是因果循环、命该如此。不久前在同样由言语不和而招致的另外一起决斗中,里克森亲王杀死了自己夫人的叔叔里格内维尔侯爵。在18世纪的决斗场上,这种误伤致死的案例并不少见。
1738年,波兰王位继承战争结束,安托万选择退役,并离开欧洲。安托万在菲利普斯堡服役期间,弟弟查尔斯调入了殖民军团,前往西印度群岛伊斯帕尼奥拉岛上的法属圣多明克殖民地。这是一个美差。
糖料种植在18世纪大受追捧,圣多明克是法兰西王国西部荒原殖民地的边境地带,穷困的贵族家庭子弟可以在这里发家致富。查尔斯被派驻到此地时年仅16岁,22岁时他遇到了挚爱玛丽–安妮·都菲。都菲家族在富庶的殖民地东北海岸拥有一大片糖料种植园。安托万决定前往圣多明克。
由于现代饮食习惯,糖在人们日常生活中极为常见,并被贴上了各种廉价和不健康的标签,在过去情况却大为不同。在西印度群岛被殖民的18世纪,糖极其稀少而珍贵,被公认为是有益于身体健康的物质。医生纷纷把糖作为医治百病的良药,无论心脏病、头痛、肺痨,还是产痛、精神错乱、老年病,甚至是失明,开处方时都会加上糖片。法语中有句谚语,“像无糖可用的药剂师一样”,用来形容一个人陷入绝望的境地。圣多明克当时是世界上最大的生产神奇药品——糖的制药工厂。
1493年,哥伦布在第二次航行时将甘蔗带到了伊斯帕尼奥拉岛——欧洲在新世界的第一个殖民地。西班牙和葡萄牙最先在欧洲种植甘蔗,当开始探索新大陆时,最先“发现”的北非附近岛屿非常适合种植甘蔗。伊比利亚探险家们沿非洲海岸线继续南下——葡萄牙人绕过非洲之角到达了东亚,而西班牙人一路向西发现了美洲——不管是葡萄牙还是西班牙,始终坚持两大目标:寻找贵金属和种植甘蔗。(对了,还有传播“上帝”这个词。)
西班牙在伊斯帕尼奥拉岛东侧建立了殖民地,将其命名为圣多明克;后来,殖民地逐渐扩张至岛屿东部的三分之二,大致相当于现在多米尼加共和国的版图。(当地土著居民把整个岛屿叫做“海地”。)西班牙从西非附近的加那利群岛带来了大批工人,建造了制糖需要的精榨机、锅炉、磨坊,而后又带来了最关键的部分:非洲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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