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挂图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229141929
西方世界被他所震颤
罗马历史因他而改写
阿提拉与罗马皇帝的智力博弈
匈人帝国与罗马帝国的命运对决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横扫世界的游牧民族首领、蒙古帝国缔造者成吉思汗,被欧洲人称为“上帝之鞭”。“上帝之鞭”之名并不是成吉思汗所独有的,罗马帝国时期同样有一位几乎改变了欧洲历史、至今令西方人畏惧的游牧民族首领——“上帝之鞭”阿提拉。
可以与成吉思汗比肩,阿提拉的历史地位不言而喻,但相比成吉思汗,阿提拉的传奇人生并不为世人所熟知,徒留残暴的名声。英国剑桥大学教授克里斯托夫•凯利一直致力于研究古希腊与古罗马文化,在研究和梳理古籍文献、考古成果以及*的学术著作的基础上,写就了《匈人王阿提拉与罗马帝国的覆灭》,不仅向读者展示了一个危险而精明的国际政治玩家,更探究了罗马帝国覆灭的真正原因。
《匈人王阿提拉与罗马帝国的覆灭》的几大看点:
一、快速了解罗马帝国晚期历史的*读本。
如果有读者不想面对一串串枯燥的日期、历史人名和历史名词,又想全面了解某段历史,那读历史故事吧。读懂了《匈人王阿提拉与罗马帝国的覆灭》中的三个故事:一个未遂的暗杀计划、一桩荒唐的婚约、一段与奸诈的罗马将军的友谊,不仅会重新认识 “野蛮人”阿提拉,也会对罗马帝国覆灭的原因有一个全新认识,绝非蛮族入侵如此简单。
作者文笔娴熟,有极强的文字驾驭能力,生动的历史叙事中潜藏着高度的学术张力,以故事来串起罗马后期的历史,好读,好看。
二、提供了大量鲜为人知的真实故事和耳目一新的观点。
通过史学家普利斯库斯讲述自己随同出使匈人帝国,面见阿提拉,和阿提拉一起宴饮,见证了匈人贵族生活富足,穿戴华丽,饮食讲究,喜好香料,宴饮时的会吟诵诗歌,家里还有罗马式的浴室……这完全颠覆了人们的想象,匈人的生活完全不逊色罗马贵族的。与之相比,生活奢靡、争权夺利、道德败坏的罗马人似乎更像野蛮人。正是这样一些对比性的细节在阅读的过程中激发了我们的想象,引得人们去探究历史真相。
作者凯利在书中厘清了很多历史争议,比如蒙古的匈奴是欧洲匈人的祖先吗?“野蛮人”是两条腿的野兽,他们没有城市和宗教,也没有教育和文化,长相丑陋,从不洗澡,服饰怪异?匈人不需要火,也不吃煮熟的食物,常年居无定所?匈人为何不一鼓作气攻占罗马?匈人为何与罗马时战时和?等等,《匈人王阿提拉与罗马帝国的覆灭》中皆有阐述分析。
三、再现了阿提拉的传奇人生。
看过1990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上获金狮奖的黑色喜剧《罗森•格兰兹与吉尔•登斯顿之死》(脱胎《哈姆雷特》故事)的读者,一定能读得懂“未遂的暗杀计划”的关窍。阿提拉就像猫捉老鼠那般戏弄着罗国帝国的皇帝、宫廷权臣和使者,他用上帝视角、利用罗马人的傲慢驱使着罗马人慢慢走进他的陷阱。阿提拉还会用宗教信仰来巩固自己的统治。牧人的故事和失而复得的神剑使阿提拉肯定,他就是上天属意之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他能登上王位绝非偶然,用宗教宣扬统治的合法性方面,阿提拉不输君士坦丁、狄奥多西二世。
寥寥几笔,几个故事,借助他人之口,阿提拉巧妙地利用罗马帝国的弱点,为自己争取*利益的“危险而精明的国际政治玩家”的形象便跃然纸上。
这不仅是一部阿提拉的传记,也是对罗马帝国、对人类历史的反思。什么是文明,什么是野蛮?历史将不断修正我们的假设,破除傲慢与偏见,促使我们从全新的视角看待历史。
多变的性格、残暴的名声、离奇的经历和神秘的死亡。一生只活了四十七年,却令当时*强盛的东、西罗马帝国臣服在自己的铁骑之下。令欧洲闻声丧胆的“上帝之鞭”阿提拉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在本书中,我们将循着阿提拉及匈人的足迹,从哈萨克斯坦干草原到匈牙利大平原,从君士坦丁堡的宫廷到法国香槟省的富饶地带,通过一个未遂的暗杀计划、一桩荒唐的婚约、一段与奸诈的罗马将军的友谊,看这位“危险而精明的国际政治玩家”如何巧妙地利用罗马帝国的弱点,创建了横跨欧亚的匈人帝国,重构了欧洲格局,进而影响了世界。
通过阅读罗马帝国与蛮族冲突、斗争的故事,我们得以再次反思什么是文明,什么是野蛮。阿提拉留给我们的思考远不止于此。
序言:匈人阿提拉的丧宴/8
第一部 阿提拉出现之前的罗马帝国
第一章 第一次交锋 /14
第二章 邪恶的轴心势力 /26
第三章 落后的干草原 /37
第四章 罗马人和野蛮人 /48
第五章 西罗马的让步 /61
第二部匈人和罗马人
第六章 双城记 /74
第七章 三线作战 /83
第八章 并肩作战的两兄弟 /91
第九章 为保卫罗马而战 /102
第十章 震慑与敬畏 /115
第十一章 野蛮人来了 /126
第十二章 和平的代价 /136
第三部 与阿提拉共进晚餐
第十三章 艰巨的外交使命 /146
第十四章 近距离交锋 /158
第十五章 与敌人共进晚餐 /169
第十六章 史学家的洞见 /182
第十七章 真相与胆量 /193
第十八章 游戏的终结 /200
第四部 帝国的陨落
第十九章 情感与理智 /210
第二十章 阿提拉的新娘 /218
第二十一章 表明立场 /226
第二十二章 战争的乌云 /235
第二十三章 最后的撤退 /247
第二十四章 尾声 /259
后记:历史赋予阿提拉的赞誉/272
拓展阅读/284 年代表和地图/318
匈人阿提拉的丧宴
罗马帝国的间谍躲在平原上高高的草丛后,小心翼翼地窥探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又惊又怕。在散落着的四轮马车中间,驻扎着一大簇帐篷,中间有座饰有丝绸的华丽的亭子。从亭子外可以清楚看到阿提拉的尸体。他身材矮小,胸膛很宽,头颅很大。见过他生前模样的人说,他的眼睛不大,胡须稀疏花白,鼻子扁平,皮肤黝黑。这样的体征刚好符合他的经历:久经沙场,能连续数小时在马背上驰骋作战,却在正当壮年之时陨落了。阿提拉是一位杰出的军事指挥官,他把一个惯于强取豪夺的游牧部落改造成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公元5世纪上半叶,这支军队从罗马尼亚的黑海海岸出发,横跨欧洲,一路行进了一千六百千米,最终抵达了富饶的法国平原。在历史上,阿提拉是罗马人最畏惧的劲敌之一。在闪电袭击中,他的军队摧毁了数十座繁荣富裕的传承了数个世纪的古城,甚至还威胁到了被誉为“永恒之城”的罗马城。
阿提拉生前身后都受人敬重。他的尸体上披着稀有的上等丝绸,丝绸上点缀着华丽的珠宝以及罗马皇帝赠送的贵重礼物。罗马皇帝屡战屡败,便企图用钱收买匈人。阿提拉的肩上别着一只漂亮的金质胸针,胸针上镶嵌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缟玛瑙。驰骋在帐篷周围的骑士手里举着火把,跳动的火焰照亮了深紫色的宝石,那闪烁的光芒就像夏日骄阳下跃动的多瑙河水。年轻的骑手们面部狰狞,脸颊上满是血污。根据罗马史学家帕尼姆(Panium)的普利斯库斯(Priscus)的记载,匈人剪掉长发,割伤脸颊,以此祭奠逝者,“祭奠最伟大的战士应当用男人的鲜血,而不是女人的眼泪和哀号”。
在接下来的一天里,人们开始举行弥漫着悲伤气氛的盛宴和葬礼竞技活动,这是古代社会中由来已久的习俗,兼有庆祝和哀悼的意味。普利斯库斯在记载这段历史之前,很可能读过荷马所描绘的希腊英雄阿喀琉斯在特洛伊城墙前为倒下的同伴普特罗克勒斯举办的竞技赛,其场面令人动容。十二个世纪之后,匈人用骑马竞技的方式向逝去的首领致敬。当夜,阿提拉被安葬在了远离罗马帝国边境的地方。尸体被安置在三层棺椁里,最里层是金质的,中间一层是银质的,而最外层则是铁质的。黄金和白银象征着匈人王夺取的战利品,而粗糙的灰铸铁则让人联想到他在战争中所取得的胜利。坟墓里装满了从战败方缴获的武器、珍贵的珠宝和其他财物。最后,作为丧礼的一部分,负责安葬的仆从被悉数杀掉了,以免墓葬之地被泄露,而对于那些仆从来说,这也是一种很荣光的死法。幸亏有普利斯库斯,匈人的这段历史才得以流传下来。
最令躲在草丛中偷窥的罗马人印象深刻的是亭子周围的骑士,他们在庄严地吟唱着挽歌。他们用一首缓慢、低沉而富有节奏的颂歌来歌颂他们伟大的首领。他建立了匈人帝国,加速了西欧罗马统治的崩溃。任何一个罗马人听到这曲颂歌,都不禁会联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匈人王。没有比这更恰当的墓志铭了。
匈人王阿提拉,
匈人的首领,
蒙迪乌克的儿子,
他是最勇敢的部落首领。
他攻城略地,
令罗马人和罗马帝国闻风丧胆。
他被罗马人的祈祷所感动,
接受罗马人的供奉,使其免遭劫掠。
匈人王靠着他的好运气成就了这一切。
他没有被敌人击倒,
也没有被叛徒打垮。
他死得很平静,
欢欣愉悦地,
毫无痛苦地死去了,
他的子民也安然无恙。
当没有人认为需要复仇时,
谁说我们的王已经死去?
匈人王阿提拉,是嗜血的野蛮之徒还是思想深刻的帝国缔造者,克里斯托夫·凯利的叙述让我们对这位曾经让强大的罗马帝国闻风丧胆的匈人首领充满了好奇和想象。
——布赖恩·沃德·珀金斯(Bryan Ward-Perkins),《罗马的衰落和文明的终结》作者
过去的一千五百年里,在西方人的想象中,匈人王阿提拉一直都是恐怖的野蛮人。克里斯托夫·凯利在研究和梳理古籍文献、考古成果以及*的学术著作的基础上,向读者展示了一个危险而精明的国际政治玩家形象。
——马克·汉普弗里斯(Mark Humphries),英国斯旺西大学古代历史学教授
克里斯托夫·凯利对古代的权力游戏有着深刻独到的见地。他目光敏锐,富有同情心,他不仅关注拜占庭的宦官和游牧部族的军事首领,还留意到更多的受害者。在叙述中,他操控着出访匈人部落的那两位倒霉的罗马使节的命运,让他们经历着犹如电影《罗森·格兰兹与吉尔·登斯顿之死》一般难以预料的灾难时刻。
——尼尔·麦克莱恩(Neil McLynn),牛津大学古典学教授
第二章
邪恶的轴心势力
匈人自己从未写过任何历史,所有关于他们的记载都是来自罗马人的叙述,而这些叙述在一定程度上歪曲了史实。在瓦伦斯去世十年后,也就是公元4世纪80年代晚期,罗马史学家阿米亚诺斯·马塞林(Ammianus Marcellinus)为读者呈现了一幅匈人习俗和社会生活的生动画卷。大约二十年以前,匈人出现在中亚的干草原地区,并很快推进到黑海以西,在后来罗马帝国败于阿德里安堡战役的一系列事件中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当然,没有人将罗马的溃败直接归咎于匈人,但是,与阿米亚诺斯同时代的人还是对匈人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们野蛮成性,对哥特人实施恐怖统治,并且迫使特温基人到罗马帝国寻求庇护。
匈人极其野蛮凶残。他们四肢发达、脖子粗壮,长相丑陋、面目扭曲,很容易被当成两条腿的野兽,或者酷似在桥梁的护杆上看到的用斧头在枯树桩上面砍出的粗糙的类人形象。虽然匈人的外表惹人厌,可他们的野外生存能力十分强悍。他们不需要火,也不在意食物的味道;他们吃的是一些植物的根茎和半生不熟的动物肉。他们常常把猎杀到的动物肉放在自己的大腿和马背之间,以使这些肉温热一下。
匈人也不需要住处。对于他们来说,住处就像坟墓一样,在日常生活中毫无用处,哪怕是用芦苇搭成的简易茅草屋亦是如此。匈人自由地驰骋在山谷与森林里,从小就学会了适应寒冷的气候,忍受饥饿和干渴。他们身穿亚麻衣服,或者是把从野外找到的老鼠皮用针线缝起来穿在身上,无论何时何地,都穿着同一套衣服。头上戴着圆形的帽子,毛茸茸的腿上裹着山羊皮。他们一旦穿上一件颜色单调的外套就不再更换,除非是因为穿得太久坏掉了。
匈人不善步战,却擅长驰骋于马背上。匈人的马匹强壮耐寒,但很丑陋。他们无论吃饭、睡觉还是买卖交易都在马背上,歪在狭窄的马脖子上,就能呼呼大睡。匈人都不耕种,过着难民般的生活,没有固定的居所,也没有法律和固定的生活方式。他们一直生活在马背上,连同马车,走到哪儿算哪儿。在马车里,妇人们为男人缝制丑陋的衣服;也是在马车里,她们为男人生育并抚养后代,直到后代长大成人。如果你问他们从哪儿来,没人能说得清楚,因为他们孕育在一个地方,出生在距离很远的另一个地方,然后在一个更遥远的地方长大。
匈人不服从皇帝的统治,却对自己的首领十分忠诚,跟随首领冲锋陷阵。在哥特人和罗马休战期间,匈人毫无信誉,十分善变,常常是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改变立场,完全凭冲动的本能行事。就像没有思想的动物一样,他们没有任何是非观,但对财物怀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占有欲,性格暴躁易怒,常常莫名其妙地和盟友吵得不可开交,而后又很快握手言和。匈人对掠夺他人的财产拥有强烈的渴望,这一群善于强取豪夺的人不是掠夺就是屠杀,对生活在附近的人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阿米亚诺斯·马塞林的记述是在阿提拉出现之前现存唯一的关于匈人的记载。根据他的记载,我们可以用现代的眼光来审视一下当时匈人的习俗和社会生活,但是,这里有个问题。虽然马塞林的记述不乏精彩之处,作为读者,我们却不能仅停留在文字表面,而是要做更深入的思考。事实上,马塞林很可能从未见过匈人。他并不是一位人类学家,他的记述也不是基于实地考察。他只是把关于匈人的传言汇总到一起,勾勒出其画像,玩了一把文字游戏而已。他想要读者在头脑中建立起对匈人的印象和认知。这一手法可以追溯到最早的古典历史写作。
马塞林所参考的无非是些平常的资料。这些资料表明罗马帝国当时相信君权神授,利用这一思想建立并巩固帝国的统治。对于爱国的罗马人来说,传承罗马文明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也是对外征战的一个借口。这是罗马帝国的使命。
罗马人,请谨记,通过你的帝国统领世界人民
因为你们的艺术将会
在战乱中实现和平,实施律法,
宽恕那被征服的,征服那耀武扬威的。
以上是罗马时代伟大诗人维吉尔(Virgil)最经常被引用的诗句。它所传达的思想,直到4个世纪以后,仍然为阿米亚诺斯的读者所欣赏。那些不接受罗马帝国统治的人就是所谓的“野蛮人”。根据这一世界观,当时罗马帝国的周围生活着文明程度比较落后的族群。这些族群的人愚昧无知,缺乏道德约束和政府管理,也不懂得自律。他们野蛮,缺乏诚信和理性,凶猛暴力,善变且傲慢。公元前50年左右,尤里乌斯·恺撒在法国与阿利奥维斯塔(Ariovistus,恺撒的主要对手)交战时用来描绘死对头的形容词都派上了用场。野蛮人的生存状态十分原始,没有城市和宗教,也没有教育和文化,甚至连体面点儿的食物都没有。他们长相丑陋,从不洗澡,服饰怪异。在当时,文明开化的民族是不穿长裤的。
说到底,帝国的统一是由军事力量来保证的。公元113年,一座三十米高的白色大理石纪念碑落成,庆祝图拉真(Trajan)此前十年间在多瑙河流域两次作战中所取得的胜利。图拉真石柱(至今仍然矗立在城市的中央)上点缀着一段窄窄的浅浮雕,其上有巨大的卡通形状装饰带,螺旋着绕柱二十四周。总计两千五百个人物组成了一百五十四个可辨认的独立场景。这些事件并没有直接描述图拉真战役,而是提供了一个更加理想化的叙述,围绕着罗马人和野蛮人之间的冲突展开。在这个图画的世界里,罗马军队阵容整齐有序:精神饱满、纪律严明的军团在搭建营地,构筑堡垒,修建道路和桥梁,包围敌军的要塞并俘获敌人,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而战败的野蛮人卑躬屈膝,苟且偷生,有的被投进监狱,有的饱受折磨,村庄被付之一炬,无助的人们连同牲畜惨遭杀戮。文明的驯化是一部血泪史。在一个场景中,一名急于炫耀战功的罗马士兵手里提着敌军头颅,展示给皇帝和其他士兵看。
用来宣扬帝国威望的场景比比皆是。纪念罗马战争胜利的硬币上面刻着这样一幅图,野蛮人或被马背上的罗马帝王拖着头发,或被践踏至死。罗马帝王表现出了反对野蛮人的趋势,他们认为如果对野蛮人不加以控制,文明世界就有被吞噬的危险。在一幅纪念公元315年君士坦丁大帝胜利的凯旋门雕塑中,敌人被塑造成囚犯而不是士兵的样子。这座象征胜利的拱形门至今还屹立在原地(毗邻罗马斗兽场),现如今的参观者,和古代人一样,看到画面中野蛮人驯服地拖着锁链,或者看到身材矮小的野蛮人跪在希腊胜利女神的脚下时,都忍不住陶醉在优越和自满的情绪中。只要是有关征服反对罗马统治的主题都会受到人们的欢迎。穿过特里尔棋盘状的广场,距离莱茵河边境不远的地方,刻着一句简洁的标语:“Virtvs imperi, Hostes vincti, Lvdant romani。”(“在强大的帝国面前,敌人寸步难行,让罗马人来吧!”)
当然,同情战败的一方毫无意义——至少对于那些和罗马人有同样想法的人来说是这样的。以武力结束混乱的状态,用先进的政府来治理乌合之众,或者用帝国的伟大来消除原始的野蛮,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公元4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帝国的忠实追随者最担心的事情是如何免受哥特人以及莱茵河—多瑙河以北地区匈人的威胁。那个时代唯一留存至今的书面文件是一本名为《论军事作战》(On Military Matters)的小册子。这位没有署名的作者在政府管理、财政、税收改革,以及在如何改进军队武器装备方面都为当时的罗马皇帝提出了很多富有价值的建议。其中,还有关于一种易于搬运的浮桥、带可伸缩刀刃的镰刀战车和一种令人惊叹的由公牛拉动的战舰的记载。(据说是)许多公牛在甲板上围成一圈并不停地走动,圈子中间有一个绞盘,绞盘利用齿轮连接一组安装在战舰外部的共有六片的桨轮,绞盘转动时,桨轮也相应转动起来,带动战舰前行(虽然这个设计不太实用,但其设计者却是有文字记载以来第一次提出用除摇橹和风帆以外动力驱动帆船的人)。这位无名的设计者指出,随着匈人侵犯边境的威胁日益严重,开发类似的军事装备显得十分紧迫。在抵御外敌入侵的过程中,强大的帝国文明和文化固然重要,然而技术的进步却是最为关键的因素。现在,罗马帝国采取决定性行动的时机到了。“最重要的是,这些野蛮的民族正在加紧侵犯帝国的边境,从各个方向汹涌而来……每一处边境都未能幸免。”
罗马军队在阿德里安堡的溃败正是罗马帝国当时处境的一个真实写照。哥特人被视为野蛮的民族。公元369年,长达三年之久的战争未见胜负,瓦伦斯和阿塔克里纳在多瑙河中心的一艘小船上达成了一项和平协议。这一场罗马人和哥特人的谈判被当时的演说家忒弥修斯说成是一场文明秩序与野蛮混乱之间的碰撞。他向听众描绘了谈判过程中多瑙河两岸的情形:“一边是整齐有序的罗马士兵,面色平静而从容,带着一丝骄傲。另一边是拥挤不堪、乱成一团的乌合之众……我没有亲见哥特人在战场上悲泣,但我听到了他们的哀悼,而此刻,他们在哀求,在哭泣,与其说是谈判者,不如说是战俘。”马塞林则把特温基人渡过多瑙河的情节比作是火山爆发。在罗马人眼中,野蛮人越过无人把守的边境时,气势汹汹。很快,入侵的敌军就散布在各个角落,“好像埃特纳喷出的火山灰”一般。两年后,罗马帝国战败,很多士兵的信心动摇了,但是仍然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对于哥特人而言,皈依基督教和赢得阿德里安堡战争的胜利丝毫没有改变其野蛮的本性。
在马塞林看来,毫无疑问,匈人是罗马帝国所面对的一支劲敌。这从匈人的长相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看起来一半像人,一半像野兽。(极端丑陋,面目扭曲,好似长着两条腿的野兽。)他们穿的衣服肮脏不堪,破旧得不成样子,且怪异无比(头顶戴着圆形的帽子,长满长毛的腿上裹着山羊皮)。他们狡诈,诡计多端(就像是没有思想的动物一样,毫无是非观),没有像样的管理制度(匈人向来不听从皇帝的命令)。没有信义可言,也没有盟友,只有无休止的掠夺和贪欲(看到别人的财产就会产生掠夺的冲动,这些行进迅速、不受任何约束的野蛮人不是掠夺就是屠杀,对生活在其周围的人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这样看来,匈人确定无疑是非常野蛮的。马塞林的叙述中有一点值得我们注意,那就是在看待匈人这件事上,他始终也没有跳出固有的思维定式。他一直都是在用传统的眼光来审视这些与罗马文明格格不入的野蛮人。他拒绝像某些作者那样从匈人自己的视角去看待他们。公元100年前后,即图拉真柱建成的前十年间,著名的史学家塔西佗(Tacitus)简要地描写了生活在赫马尼亚(日耳曼尼亚),即莱茵河边境另一端的一个部落。根据其内容,读者大致可以想象得到,生活在此地区的人(以日耳曼人为主,同时还包括凯尔特人、波罗的人、斯基泰人和古斯拉夫人等)好斗,惯于掠夺,从不耕种,住在小木棚里,没有村庄,也没有城市。穿着用兽皮缝制的衣服,部落里的孩子都不穿衣服,就那样赤裸裸地长大,肮脏不堪,又十分懒惰(每天起床很晚),行为举止缺乏理性,自控力差。“不分昼夜地饮酒,凶猛好斗,即便没有饮酒的人亦是如此。无论什么事,都用暴力来解决,经常是以屠杀和流血而告终。”然而,塔西佗也没有让他的读者就此沉浸在与粗劣的日耳曼人相比而产生的自满情绪中。他曾经对罗马当代道德和社会制度提出了批评,并热切地赞扬了日耳曼人对于婚姻的忠贞和对性欲的节制,他们之中极少有人通奸。“没有人会以他人生理上的缺陷为乐,也不会以自己或他人的堕落为时尚。”
塔西佗有关匈人的记载语焉不详,引发了读者对野蛮人生活的世界产生无限遐想。与之相反,马塞林的记述却是非黑即白的,没有引起读者更多的思考。他更喜欢遵循一种古老而完备的文学传统。饱读典籍的人可以通过已有文献发现他的文风与公元前5世纪的希腊史学家希罗多德(Herodotus)的非常相似,希罗多德生活的时代比马塞林整整早了八百年。他所著的《历史》(Histories)一书中对埃及人和波斯人的生活习俗做了详尽的描绘。在他看来,埃及人和波斯人都可以(至少在某些方面)算作文明人,即便不及罗马人文明程度高。他们与居住在黑海北部的斯基泰人(又称西徐亚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广袤而荒凉的干草原一直延伸到天边,远离地中海地区令人熟悉而舒适的生活,是个寒冷而不宜居的地方。在很多方面,斯基泰人都是希腊世界中一个不安分的族群:他们生活在马车里,以放牧为生,骑在马背上,用弓箭作战;罗马人则是生活在村庄里,以耕种为生,在陆地上用剑和盾牌作战。斯基泰人的野蛮是显而易见的,他们用敌人的头颅做酒杯;皇帝去世了,悲痛欲绝的哀悼者会勒死皇帝的侍从,将之与皇帝一起埋葬在由高土堆成的坟茔之下。
对于希罗多德来说,以上就是游牧部族通常所具有的特征。“游牧”(nomades)这个词就是从希腊语借用到英语中的。在斯基泰人所生活的一望无际的干草原尽头,生活着一群人,他们从外貌上看几乎和野兽相差无几,其生活习惯更是毫无人性可言。昂多罗帕哥伊人(Androphagi,字面意义为“食人族”)以食人肉为生。生活在这一地区的还有阿伽杜尔孛伊人(Agathyrsi),他们会把自己的女人送给一个又一个的男人,以及涅乌里司人(Neuri),据说他们在一年当中的某些天会变成狼人。在这片干草原上,还生活着另一个怪异的族群,无论男女,生来便是秃头,塌鼻子,留着长长的胡子,以一种掺着干果的糕饼为食。生活在这一地区的还有伊塞顿人(Issedones),他们会把死去的族人摆到葬礼宴会的餐桌上,作为一道菜品。甚至还有独眼的怪人和看守着一堆堆黄金的狮身鹫首的怪兽格里芬。这些游牧部族生活在文明世界的周围。在印度以东,居住着帕达欧伊人(Padaei),他们以生肉为食,如果有人生病了,就会被自己的族人杀死。希罗多德对于游牧部族的评价,一种幻想、怪异和虚构的混合体,恰好与希腊人和罗马人对这些生活在已知世界边缘的人所固有的印象一致。在这片干草原上,文明世界的影子荡然无存。距离地中海越远的地区,居民越是怪异,其生活习俗越是令人不可思议,其社会秩序越是混乱不堪,其食物也更加原始。文明与野蛮之间有天壤之别。
这种对文明世界之外的认知早已成为古典文化的一部分。在公元前8世纪,也就是比希罗多德时代早三百年,野蛮人还是荷马史诗中一个重要的主题。《奥德赛》中奥德修斯与同伴在历经十年的特洛伊战争后返乡,在途中,他们所乘坐的船被风暴吹离了既定的航线,最终在距离希腊很远的一个港口安全着陆。然而,那里并非天堂,奥德修斯和他的船员被库克罗普斯岛上独眼巨人族的波吕斐摩斯(Polyphemus)所俘获,遭到囚禁。每天的清晨和傍晚,这只独眼巨人都会从这些人之中抓来两个,揪住头在大石头上砸碎,然后生吃下去。后来,奥德修斯趁着巨人醉酒之际,用尖锐的木棍戳瞎了他的眼睛,才得以逃生。
荷马的故事不仅说明奥德修斯足智多谋,而且也揭示了文明与野蛮之间的冲突。波吕斐摩斯和库克罗普斯人都是游牧民族,荷马与希罗多德都用了这个字眼。独眼巨人生活的地方没有城市,也没有农业和政府。他们牧羊,住洞穴,不管吃什么都是生的。奥德修斯及其同伴甚至无法和独眼巨人交流,既不能诉说自己的不幸,也无法请求释放。暴力是波吕斐摩斯唯一能够理解的语言。在这一幕幕有关混乱与秩序激烈交锋的故事中,独眼巨人只有一只眼睛,暗示着很多生活在文明世界边缘的游牧部族都对文明世界的优势视而不见。
在这样一个文明与野蛮并存的历史背景下,马塞林笔下的匈人很值得一读。作者没有直接描述匈人的社会习俗,而是遵循了人们对于匈人由来已久的偏见和固有印象。当然,具有良好教育背景的人还是会读到荷马与希罗多德的思想,从而超越头脑中根深蒂固的野蛮人的印象,对匈人有更进一步的认识。匈人之所以被认为是世界的威胁,是因为他们完全拒绝接受定居社会的种种好处。在马塞林看来,对于过着安分守己的农耕生活、规规矩矩地遵守律法、一辈子吃住在同一个地方的人来说,匈人代表着来自远古荒蛮时代的威胁。但即便是在野蛮人中间,匈人也是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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