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218109497
1.一段失落的历史。本书取材于太平天国由康王汪海洋带领的*后一支部队在粤东一带覆灭前的*后一段经历,这是正史相对缺失的一段,也是不为人所知的一段。通过生动的故事情节和鲜明的人物形象,对太平天国覆灭的原因进行了深刻反思。不仅能让人更全面、客观的正视历史,更能惊醒世人。
2.极富民俗研究价值。在精彩好看的故事中融入了大量客家民间传说和客家习俗,既有客家地方特色,又通俗易懂。本书手稿曾在客家文化圈引起了很大反响,许多相关刊物也对此书进行了评论和研究。
3.极具影视改编价值。本书故事情节紧凑,人物个性鲜明,矛盾冲突贯穿始终。除了激烈的战争,更有惊天动地的爱情,极具影视改编价值。
4.具有研究和借鉴价值的文学作品。本书文笔优美,语言精炼,叙事技巧成熟,融入客家民谣和俗语的同时通俗易懂,一定程度上还原了当时粤东一带的风俗人情,让小说在好看同时更有生活和时代感,有很高的文学价值。
天京失陷后第二年(1865年)四月间,太平天国在南方的后一支部队约十万人众在康王汪海洋的率领下,从闽西进入广东嘉应州(今梅州市),占据镇平县(今蕉岭县)达四个月之久,八月中旬被迫远走江西,在龙南、信丰一带受到强敌截击,于十月底突然回师嘉应州,兵不血刃轻取州城。清大帅左宗棠总督闽、粤、赣三省清军四面来剿,加之内奸出卖,塔子坳一战,康王阵亡,太平军损失惨重,偕王谭体元指挥残部南渡梅江突围,拟向潮州,至丰顺之北溪、大田被逐一围歼。
本书以太平天国天京失陷后一段已失落的历史为框架,叙述了太平天国在南方的后一支部队在康王汪海洋的带领下,在广东梅州、潮州一带与清朝统治者做后抗争的一段传奇。期间融入了大量鲜活的客家民间口头传说,在尊重历史事实的基础上展开想象,构筑出一个亦实亦虚的艺术世界。
章 金陵城天王坐江山,杨梅圳国师破风水
第二章 归故里洪德访养娘,返营地英雄落陷阱
第三章 柯树坪李家开基业,蟠龙居粟子暂寄足
第四章 认弃儿李百德留宾,逢端阳众亲友过节
第五章 讨旧债朱家设巧计,灭悍贼巾帼逞智谋
第六章 小女子孤身投挚友,罗吊眼夜半进大坪
第七章 镇平县侍王忽生还,油坑村洪德获调令
第八章 王矮子酒后吐狂言,谭体元军营定战策
第九章 发窖藏太平军起宝,残手足朱必隆施暴
第十章 谭体元违心传诏旨,何明亮慷慨论诸王
第十一章 痴女倾情死心塌地,贤妇求珓去凶留吉
第十二章 朱必隆屠寨石峰径,洪列王奔袭兴宁城
第十三章 洪德移师长乐城破,花旗作乱百姓遭殃
第十四章 灵觉寺谭星初会友,长乐城天将反欺王
第十五章 百里迢迢边将应召,猜忌重重侍王喋血
第十六章 悲转喜粟子大行嫁,胜反败天军真徒劳
第十七章 高思鏖兵战而复战,机密泄漏一输再输
第十八章 点天灯李正春死难,杀降人卓总兵毁约
第十九章 弃嘉应败师走江西,失周王内奸再捣鬼
第二十章 狠斗狠卓兴围洪德 奇中奇天军离绝境
第二十一章 闲游行忽到森王里,识阉人又闻赖后乡
第二十二章 横塘围故事接故事,松源堡屠杀连屠杀
第二十三章 孤雁失群或去为匪,众汉闲侃初泄天机
第二十四章 道客家略略宕一笔,叹命好欣欣喜知州
第二十五章 白举人临危安二女,游击将闻警闭城门
第二十六章 程太守贪生下潮州,汪海洋回师还旧地
第二十七章 遇冤家英秀死遭辱,实掌权偕王撑危局
第二十八章 神恍惚师父落悬崖,急归队知友喜聚首
第二十九章 生别离粟子托后事,攻土楼洪德又排兵
第三十章 左宗棠驾临大埔县,愕和尚一念救敌酋
第三十一章 胡永祥谋刺清大僚,朱必隆恶尽终受报
第三十二章 黄十四阵前大暴露,黄十六山中小享福
第三十三章 急寻仇汪海洋陨命,悼天国谭体元举丧
第三十四章 渡梅水天军总突围,打后卫瞎子生被执
第三十五章 走北溪千军填沟壑,出大田偕王又遇奸
第三十六章 北溪村康国器搜美,锅箕坑平东王削鼻
第三十七章 灭家口自取现世果,诀阵前誓续再生缘
第三十八章 梅花开时群英授首,大梦破后仙姬归西
第三十九章 树旗杆蟠龙居庆喜,脱戏班竹板歌凑数
第四十章 夜作场艺人唱新歌,偿心愿侠王动竹剑
第四十一章真是儿戏知州挖衙,也算结局百德焚屋
对那段历史,小说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民间视觉。是的,这就是一部民间叙事作品,民间文化色彩如此浓郁,风水、扶乩、鬼撒沙、鬼打墙……亦虚亦实,亦真亦幻。许多精彩口头传说穿插其间,成为小说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收到张弛有节奏的效果。
我以为,小说便应该老老实实讲故事,而非玩其他种种虚招。本书就着意于讲故事。其大故事套小故事的结构颇为传统,但好看。细节每见匠心独运,余味无穷。
——著名作家 鄢烈山
在纪实中讲史,在讲史中读人,分明是在复活一种新民间话语与现代理性精神。
——华东师范大学教授、博导 殷国明
小说情节前呼后应,战争和杀戮场面极有震撼力,改编成影视作品也会很好看。
——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传媒学院院长、博导 周星
大清道光三十年十二月,在中国西南之陲的广西金田村,客居于此的拜上帝会传道者洪秀全领着一伙蓬头垢面的农民和烧炭佬揭竿而起,决心要与可恶的命运赌一把。这支原先不过二三万人的乌合之众,摧枯拉朽,所向披靡,仅仅两年多时间,就打拼出一个像模像样、有君有臣的小朝廷,叫做太平天国,定都龙盘虎踞的六朝古都金陵城,控制了中国南方小半壁锦绣江山。清廷一阵手忙脚乱过后,好容易镇定下来,调兵遣将加以征剿,怎奈将庸兵懦,折腾了好几年,反而“贼”势更张,就不顾体面,干起挖坟掘墓那种下三烂的勾当来,将广东花县洪秀全祖父、祖母的坟茔刨了个底朝天,剉骨扬灰,同时差遣平时养在宫里的一位脾气古怪的国师南下全面勘查洪秀全家的祖上风水。圣旨明确指示,如果洪家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好风水,必须不惜代价设法破坏它。
像许多同类故事那样,国师乔扮成游方郎中,离京南行,翻过大庾岭,向广东花县官禄布村进发,洪秀全就是生长在此读书在此并从此地起步走上宣传和领导革命之路的。国师怀揣着满腹狐疑驾临官禄布,凭他丰富的专业知识和实践经验,别说官禄布,便是花县这方圆百余里内,地平山矮,龙低脉短,根本难以孕育王侯将相或王侯将相级别的巨匪大寇。
官禄布小小村庄,三五十座民居多为三间两廊式构造,前些年已被官府烧毁大半。村西头一座房子,烧后泥墙都被推平,直觉让国师立即断定它就是洪秀全的家。屋前有一树一井和一口池塘,国师细细考察,微微吃惊。树是龙眼,有四五十年树龄,长得十分欢实,叶子在太阳光下闪闪烁烁;主干盘旋扭曲,状如虬龙。试树旁之井,水甘甜而清凉。值一农夫偕一农妇路过,农夫顶笠扛耙,农妇牵头大水牛紧步其后,似欲远出耕田。农夫在井边放好铁耙,俯身蹲下,附沿打水,先喝过几口再装满竹筒。国师从树后转出,谦谦打个问讯:“大哥大嫂,做田去么?”农人惶恐万状,匆匆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并不答话,拉上妇人急急而去。
至于那口池塘,能将全村映入水底。水下气结如虹,时聚时散,若隐若现。国师琢磨:树显龙形,毕竟过分张扬;井甜而水微,所润有限,器局欠宏;池中影像,水月镜花,徒为好看而迷人眼目。总之,这数者皆不足以成就今天的伪天王洪秀全,更别说成就真命天子了。
国师在村西转了个遍,触目断壁颓垣,人去一空。一座塌顶的门楼前摆着五六具新鲜骷髅,长短参差,或纵或横,莫非是合家老幼?从什么地方猛地窜出条丑陋的丧家之狗,拱背尖脊,皮包骨头,见人眼红气喘,凶相毕露,呜呜低吼着便要往上扑。真是饿人变狗,饿狗成豺。国师拾起半块砖头扔过去,击中它那干瘪肚皮。畜生惨烈号叫,夸张痛苦,倒地滚几滚,腾地跃起,一溜烟逃了。
国师急急转往村东。这里倒还剩下几间完宅,景象不似西头的凄凉。感觉也还住着人的,警惕生客,家家关门闭户,压低了声音,禁住了炊烟。但村塾例外。国师奇而近观,见小小厅堂之上,桌椅摆放整齐,一童子独坐其间,边写字边摇晃着脑壳咿咿呀呀地吟哦着什么。国师立于檐前,重重干咳两下,希望引起注意。童子抬头平视,发声清亮地道:“先生请坐。”竟是明明白白的官话。国师上前,问童子刚才唱的什么,诵诗诵词。童子重复一遍,用客家土语,南蛮鴂舌。国师要他抄写出来。抄出是段民谣:“官禄布,官禄布,食粥和薯芋,乌蝇叼粒饭,追到新街渡。”
那么简单的几句,童子吟唱得抑扬顿挫,韵味实足。国师未及表扬,又听童子以官话一团正气地道:“官禄布穷,所以苍蝇叼走一粒饭也要赶上夺回。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创中华,汉晋唐宋到如今,穷则思变,举旗造反乃理所当然!”
国师大吃一惊,正色警告道:“小孩慎言。福自心生,祸从口出,休招杀身灭族之灾!”童子道:“家下十口,刀丧八命,族也灭得差不多了,若非祖母尚在,小子早相从众亲于黄泉地下,何忍偷生于世!”国师:“你家姓洪?”童子:“官禄布都姓洪!” 国师:“官府杀了很多人么?”童子:“整四十口!”说完埋下头去写他的字,又自语似的冒出一句:“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国师内心为之震动,悄悄地退到门外,暗想看禾看苗,看人看小,此地果然非凡,能出非凡人物的,万勿轻视。
他再往村西头,于树下井前塘边反复勘验,可所得仍是先前结论;退远在晴空朗日下审视官禄布村背景,见虽有十几座山峰远近来朝,又不相呼应,不相统属,各具心怀,志众而乱。
国师离了官禄布,入于花县县城,住进客栈,当晚会到受命秘密与他接头的现任知县。知县道,洪秀全的根子其实在嘉应州程乡县石坑。这七品官人老于世故,闻风知几,自从获悉邻省的广西反了朝廷而始作俑者是他的子民洪秀全之后,就着手搜集那无法无天之徒的身世资料,以备上峰查询。据他考证,洪秀全祖出山东青州,后徙安徽盱眙,再徙江西饶州转福建晋江,其中洪贵生那一支,又由晋江徙往广东丰顺丰良的布心村。前明永乐年间,洪贵生的一位曾孙洪贞禄避仇举家落户今嘉应州程乡县石坑杨梅圳,至其十一世孙洪淞三才于雍正年间迁来花县福源水,再迁官禄布。杨梅圳仍存洪家祖居一座,名梅魁第,为石坑洪姓开居祖洪贞禄所建,实是洪秀全的命脉。
国师听完这一席话,正如拨云见天,茅塞顿开,于是不辞劳苦,雇只船儿,溯东江而上,水行数昼夜,过惠州、河源,在龙川古县起岸,落脚县治佗城。
龙川称岭东首邑,历史久远。当年秦始皇帝征服百越之地的岭南,置桂林、象和南海三郡。南海郡辖县四,番禺、四会、博罗、龙川。任嚣为南海尉,赵佗为龙川令。任嚣病亡,赵佗继其位,值秦末天下大乱,赵佗绝南北交通,施展雄才大略,武力兼并桂林及象,立南越国,自封武帝。大汉兴,高祖遣陆贾为使说赵佗归汉并受南越王号。赵佗首治龙川,建城、置官、拓荒、教民,天创草昧,万事维艰。斗转星移,两千年云烟过眼,此地遗下半座破城,数万饥众,一条长河,几处风物。
国师留佗城一日,雇个向导,遍访越王故迹,久久在越王井边流连。当年赵佗凿井取水,饮卒饮马,其人早已化尘远逝,他的井却一直被后人使用着,长绳短绠,岁岁年年,井沿石磨出小槽道道,有深及二三寸者。国师蹲下身子,反复摹挲着那些岁月刻下的印记,感慨良多。
次日,国师买匹瘦如大狗的老马,骑着踏上黄泥官道。第三天正午时分来到一处,像个关隘,却无守卒,石壁上“蓝关”两字依稀可识。
蓝关那边属嘉应州的长乐县境。国师经长乐过兴宁,至程乡之南口折入乡间小道。阳春三月,涧碧山清,百花争妍,和风条畅。国师不知不觉轻勒缰绳,调慢马步。
这国师也是异类,才届中年,翰林出身,为官于朝,因生性执直,屡遭排挤,失却在仕途上继续发展的兴趣,退而学看山寻龙之术,大有心得,卓尔成名,被皇帝圈入专家之列,享受特殊津贴,常入宫中参赞要务。但他对这专业也不甚起劲,毕竟属于怪力乱神,乖违孔圣之教。不过旁学也有好处,使他心智上多了几分圆融和豁达,所以活得比较轻松,比较随缘,看淡了得得失失和是是非非。他这次南下,大半为了游玩,至于所谓使命,能做则做,不能做便罢,反正他并不相信人的成败全系于那玄远神秘之物。而且,即使相信他又何必一定做呢?他不怕受到处分,他可以脱离朝廷,消失于江湖草泽。吃谁向谁。哪一日不受豢养了,人也能活得自在些儿。
他在路边小店喝过酒,坐于马背,倦意袭来,闭目打盹,摇摇欲坠地任马走到一个渡口才清醒。撑船的老头扶他下马,帮他牵马上船,开口打趣道:“醉汉骑瘦马,颠头簸脑算酒账。”国师也幽他一默:“艄公摇大橹,打拱作揖讨船钱。”
河那边,盆地间平展展铺开百亩好田畴。人们或单独,或三三五五,各在水田里忙活。怪哉,男少女多!女人也有老的,也有少的,一式裤脚儿高挽,穿斜襟布衫,身前系条蓝围裙,头戴蓝帕子,拔秧、莳田自不必说,且有驱赶着大水牛做田的,右手扶犁把,左手挥竹鞭,“嗨”声喝得上遏流云。国师北产,瞧着新鲜,柳树根头拴住马,走近一位独自插秧的小阿妹,站在田塍上欣赏她干活。只见她出手飞快,如鸡啄米,片刻插绿一片,横竖成行,笔直如线。
国师想了解这劳动能手的才思如何,考她道:“姑娘插秧如穿梭,请问莳下几万几千几百几十几兜禾?”小妹直起婀娜细腰含笑反问:“先生马儿耳剔剔,可知走过几万几千几百几十几个迹?”
国师抚掌:“妙哉,妙哉!山野村姑尚且如此才捷,此间文风必盛,才子必多!”“那是自然!”小妹答道,“松口李二何,白渡宋湘,城中李象元,都是咱程乡县的大才子!”国师对宋湘宋芷湾印象倒深,本朝乾嘉年间的进士,号称“广东才子”,官做到云南大理知府,善对,诗也写得自成一家,歌行学李,古体仿杜,不意如今来到他的家乡,逸闻遗迹,可得留心。
重新上路以后,在山坳凉亭上,国师读到一对题在亭柱上的长对联。上联:“今日之东,明日之西,青山叠叠,绿水悠悠。走不尽楚峡秦关,填不满情沟欲壑。力兮项羽,智兮曹操,乌江赤壁空烦恼。忙什么?请君静坐片刻,把寸心想后思前,得安闲处且安闲,莫让春秋佳日过。”
是劝人莫空劳浮生的话。看下联:“这条路来,那条路去,风尘漫漫,驿道迢迢。带不走白玉黄金,留不住朱颜皓齿。富者石崇,贵者杨素,绿珠红拂终成梦。恨怎地?劝你解下数文,沽一壶猜三度四,当畅饮时须畅饮,难风雨故人来。”
下书“宋湘撰”。
山坳那头立两间瓦屋,青顶粉墙,酒旗高张,店野意古。屋前站着一位青年汉子,直向国师招手高喊:“先生移步,过来饮杯清茶,这边还有宋湘的亲笔题字哩!”
所谓宋湘亲笔题字,是两块五尺长匾,黑底白字,刻下的“一条大路通南北,两间小店卖东西”也算圆润,分悬于店门左右。
国师入屋,选副靠窗座头坐下,刚才那汉献上茶来。汉子二十刚出头,脸黑得比较稀少。厨下一人轻唤“乌古”,汉子应声而去。乌者,黑也,叫得倒恰当亲切。乌古片刻回来,摆一碟花生在桌上,招呼客人道:“食仙豆,咸酥的。”然后他站到对面,滔滔讲说起来,半官半土的口语,倒还听得明白。他说此店虽然简陋,年代却久,自他祖父便开着,傍路当道,卖些热茶小食,赚点散碎银钱,足以度日,现由他哥哥管着,自己偶来帮忙。他祖父有福,与宋湘同时。宋湘出游过此入店饮茶,忘带茶资,就书了门口的对子,这成为他家代代相传的宝贝。
“匾上那字确为宋湘真迹?”国师问。乌古:“不瞒先生,描真迹而刻。”国师:“真迹可还珍存,能否借观?”乌古就支支吾吾。国师见墙上挂着几张条幅,也都是对子,也都颇为工巧,暗忖,这些他或许也敢称宋湘所赠的。乌古竟看出对方心思,先自解释:“墙上数幅,请村中秀才书写,均为宋湘生前名对,每对可都有个古典在里面。”
乌古就讲故事,接连讲出四五段,情节连贯,脉络清晰,听得国师津津有味。听完,他要乌古弄几样小吃解饥,结果尝了半碗萝卜煲牛腩和一小盘芹菜小葱炒的什么粄。
国师肚饱欲行,摸出一块亮闪闪的银圆放到桌上。乌古推辞道:“多了多了!”国师道:“我还酬谢你的那些古典哩。你外粗内秀,记性好,口才好,不是读书人而胜过许多读书人。”
乌古道:“先生异乡口音,似游方郎中,冒昧问一句,从何处来,欲往何处行善济世?”国师:“从天子脚下来,去年立秋前起身,游游荡荡,随兴所之,并无目的之地。”乌古:“路上可不太平!”国师:“亦有太平之处。长江下游,金陵城里,太平天国正值兴旺,如日初升。”乌古:“那不是大逆不道么?”国师:“自古成者王侯,败者贼寇。”乌古:“这位先生,言多有失!”国师:“我信得过你。”
乌古大为感动。国师趁虚而入:“传言太平天国首领洪秀全是本县石坑乡亲,可真?”黑面汉显出些慌态,出门左右张望过后才说:“这样讲也得。他祖上是石坑杨梅圳人,耕山种田,农闲打铁,也磨过几年豆腐。”又把声音压低:“树有根,水有源。大家都讲,梅魁第风水生发,应到花县去了。真是的,好笋生在篱头背!”国师:“什么梅魁第?”乌古:“杨梅圳洪姓祖居,洪秀全有份的。”国师:“好笋不好笋还难确论,株连起来,斩个干净!”乌古:“所以先生绝勿外传!”国师:“放心吧。你如此熟知其事,莫非也是杨梅圳人?”乌古:“杨梅圳邻村,隔重山,柯树坪。”国师:“我想看看杨梅圳,就好奇看看,烦劳指指路。”乌古:“很近了。下这个山坳,再走几里土路,碰头个村庄便是,村头长几棵杨梅树。”
国师辞却乌古,走小半天来到杨梅圳村口。迎面一山,形如孵鹅。其左右又突起两山,对立并峙,恰如一旗一剑。令人惊诧的,是左边那座旗山,中间一处凹进去,因形显像,“令”字俨然。国师正看得胆颤心跳,耳边淡淡地飘来一句:“先生不见那旗是反旆么,何忧之有!”国师细观,端的旗首朝内,并无顺风出山之势。他掉头见身后站着位老绅士,瘦瘦小小,眉目清朗,举止落落大方。国师刚想向他作揖打拱,又听他说开了:“正面此山名金鹅孵卵,发脉于江西铜鼓山玉莲嶂,真穴横龙正结,浅识者多被蒙蔽。这金鹅之格虽有些破绽,仍然不可小觑。鹅颈上那座围龙屋,就是先生要找的梅魁第。别看它破破烂烂,久旷闲置,实关系着天下大局和亿兆苍生运命!”
国师道:“老丈把话说到这分上,我也不好打诳语。只是老丈如何知道我的身份,又如何知道我此行的意图?我南来极密,连两广总督黄宗汉黄大人亦未被告知的。”老绅士:“刚才先生在坳上小店饮茶听古典,鄙人一直在屋后园中理花,早走你一脚。我察言观色就知先生来自京中,且专为梅魁第而来。但这又何关紧要,紧要的是如何破此风水,先生应该先问这个才对。”国师:“这有何难。待我查出其龙来脉,制其要害,只需雇上几个苦力,费半宿工夫!”老绅士:“先生太小看杨梅圳洪姓人了。那可是他们的命根子!何况尽管官府至今蒙在鼓里,他们却清楚谁坐在南京的金銮殿上,能不时时提防?”国师:“实在不成给他来硬的,我入嘉应州城,亮出圣意,借两百兵丁,也把活干了!”
老绅士轻轻地骂一句蠢才,口气变得又冷又硬。他说天下人心思乱,先生可别玩火。国师一愣,自信顿挫,终于从金口里吐出“请赐教”三字。老绅士道:“杨梅圳洪姓一族近年发痰火者甚众,均为青壮男丁,已折十几口,势犹猖獗。这成为洪姓人一个心魔,堪为我用。先生进村,打出算八字、看风水的招牌,直趋梅魁第,引来洪姓人,先将梅魁第盛赞一通,吹个天花乱坠,再指出其贵极而偏刚,宜外而伤内,若不稍稍减低龙脉,杨梅圳洪姓男丁半数凶多吉少。”国师心服口服。他问痰火是何疾病,寒症热症,如此厉害。绅士答即肺痨,药石罔效。
国师活用绅士之计,大获成功。他巧掉三寸不烂之舌,在减龙和断龙两个字眼上大搞诡辩,说什么减而不断是为中和,有益无害。他还背了几句古书,如“中者大本和者达道”之类,甚合乡间那些半吊子读书人的胃口。为了救急,为了消灾,杨梅圳洪姓族人一致同意减龙,也就是将金鹅孵卵背后的山脉挖破。不必请人帮忙,自己就是劳力,可挖掘多深却要由国师说了算。
减龙当年,秋天,寒露风刚刚吹起,杨梅圳四围山上原先长得郁郁葱葱的毛竹、绿竹、大簕竹一夜之间枯槁过半,竹筒纷纷爆裂,从里头流出成千上万红头蚂蚁,个个大如小手指,黑身长脚,张牙舞爪,不过都是死的。人们说,那本是洪天王的天兵天将,一朝得令,将一往无前杀向北京。
那是清咸丰五年。正是此年,太平天国天京杨韦构乱,直接导至第二年翼王石达开引兵出走,动摇天国大体,注定了后的败亡之局。其后八年,天王洪秀全驾崩,旋而天京陷落。这一年杨梅圳的竹子可是一支不剩都枯萎了,此前遍开串串白花,结实为米,可取而蒸食,味淡而略有清香。
也在这年,一个暴风骤雨之夜,距杨梅圳几百里地的花县官禄布村甜井旁的龙形龙眼树被雷电从中劈开,又死而复活,如残废之人,四肢委地,姿态更显奇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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