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17128229
★ 2018年中国言实出版社隆重推出的中国当代zui-ju实力作家散文集。
★ 由中国散文学会会长王巨才主编,李骏虎、吴克敬、吕向阳、任林举、石舒清、王昕朋、野莽、肖克凡、温亚军、吴克敬、李骏虎和秦岭等国内知名作家携手打造的一场文化盛宴。
★ “雄风文丛”集中展示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当代zui-ju实力作家心路历程和文学生涯
第一辑
时间的年龄 / 3
低处的时光 / 13
其他的交给时间 / 25
何处惹尘埃 / 35
跌落在尘埃里的故乡 / 39
第二辑
有女温馨 / 49
那个度日如年的初夏 / 56
稻香园西里 / 61
还好,我能承受 / 65
咖喱 / 71
悲伤是亲人的专利 / 79
第三辑
写作使我对生活有份好奇心 / 89
鲁院是我写作的分水岭 / 93
阅读上海 / 97
恐惧假期 / 111
小说集《庄莎的方程》后记 / 114
心中的兽 / 118
烟雾弥漫的背后 / 120
阅读有感 / 122
第四辑
一场寂寞凭谁诉 / 133
到了日本我想你没办法 / 146
郑小驴印象 / 149
第五辑
晚秋,或者就是初冬 / 155
在瞬间逗留 / 159
雪之空白 / 166
在酒泉,一路芳香 / 179
云南行吟 / 186
和平名片 / 194
五十岁说:属羊的命(代后记)/ 197
王巨才
二十世纪最后几年,文学界一个引人注目的景观,就是散文热的再度兴起。进入新世纪以来,这种热度仍在持续升温。这其中, 尤以反思历史与传统文化的“大散文”“新散文”理念风靡盛行,出现一批思接千载、视通万里、谈古论今、学识渊博的作品,给散文园地增添了新的色彩和样态。与此同时,传统意义上靠阅览、回忆、清谈、抒怀等书写人生百态的散文作品,也有一定变革,多数作家不再拘于云淡风轻的个人世界,从远离红尘的小情小感中脱离出来,融入充满生机与活力的现实之中,写出大量贴近大众生活的优秀作品,受到广泛赞誉。大体来说,这二十多年来我国的散文领域一直保持着潜心耕耘,不惊不乍,静水深流,沉稳进取的良好态势,情形可喜。
这套“雄风文丛”的十位作家中,吕向阳和任林举是专以散文创作为职业和志向的散文家,曾先后获得鲁迅文学奖和冰心散文奖,是散文领域的佼佼者。石舒清、王昕朋、野莽、肖克凡、温亚军、吴克敬、李骏虎和秦岭八位则都是久负盛名的小说家,他们的小说作品曾分别获得过鲁迅文学奖等奖项。这些小说家绝不是“跨界融合”,他们的散文毫不逊色,从作品的质量和数量上看,他们从来没把散文当作小说之余的“边角料”,而是在娴熟驾驭小说题材、体裁的同时,也倾心散文这种直抒胸臆、可触可感的表达方式。从这些小说家的散文里,更能感受到他们隐藏在小说后面的真实的人生格局和丰赡的内心世界。
宁夏专业作家石舒清,小说《清水里的刀子》曾获第二届鲁迅文学奖,并被改编为同名电影在东京电影节获得大奖。这本《大木青黄》是他第一本综合性随笔集。书中的“读后感”类,是阅读过程中就一些作品所作的印象式点评,借以体现和整理自己的审美取向和文学观点;“写人记事”类,写到生活中一些印象深刻的人和事,字里行间充满深长的思绪与感怀;第三部分涉及个人的兴趣爱好,比如喜欢体育、喜欢淘书、喜欢书法、喜欢收藏等等,笔致生动活泼, 读之饶有兴味;“作家印象记”,知人论事, 是对自己“有斯人,有斯文”这一观点的考察和验证。其他如“文友访谈”及往来书信等也都是作家本人工作、生活、思想情感的多侧面展现和流露,从中可以感受到一位知名作家疏淡的性情、厚实的学养和开阔的思想境界。
王昕朋是位饶有建树的出版人,也是创作颇丰的小说家,出版有长篇小说《红月亮》《漂二代》《花开岁月》等多部作品。他的散文视野广阔,感觉敏锐,情思隽永,文笔清新,从中可以看出, 他写东西并不求题材重大,也不迎合某些新潮的艺术习尚,而是铺开一张白纸,独自用心用意地去书写自己熟悉的动过感情的生活,从中发掘自然之美,心灵之美,感受生活的芬芳,人间的纯朴。一组美文,构思精巧,意蕴深长,绘山山有姿,画人人有神,充满浓郁的诗意和睿智的哲思。生活中,美的呈现是多样的,刚正不阿、至诚至勇是美,敦厚谦和、博大宽宏也是美。王昕朋发现了这些生活中的人性美,并且抓住极富典型意义的美的细节和刹那间美的情态,用点睛之笔,透视出人物性格的光彩和灵魂的美质,给人以强烈的感染。
天津作家肖克凡的小说获奖无数,让他久负盛名的是为张艺谋担任编剧的《山楂树之恋》。他的散文《人间素描》以老练精短的文字记录一个个普通人物,从离休老干部到“八零后”小青年,极力展现社会生活百态,从而构成生机盎然而又纷繁驳杂的“都市镜像”。在《汉字的望文生义》中,作者讲述中日韩三国文字含义的异同,如日文“手纸”、韩文“肉笔”等汉字闹出的误会,涉笔成趣,令人忍俊不禁。《自我盘点》是作者自我经历的写照,体现了“文学的生命是真诚”的写作观,不论是遥远的往事还是新近的遭逢,都留有成长和行进的清晰足迹。《作思考状》其实是对某些对社会现象的严肃思考,有批判也有自省。《怀旧之作》的一个个人、一件件事、一桩桩情感,虽没有惊天动地的事件与杰出人物,却是作者真情实感的记录。《我说孙犁先生》,文字朴实,情感真挚,表达了对前辈作家独特的认识与由衷的景仰,在伤逝感怀文章中别具一格。
与唯美派的散文形成对应,野莽的文字如删繁就简的三秋之树,力求凝练和精准。他在所谓的文化大散文和哲理小散文中独寻他路,主张并实践着散文的思想性和历史感。他往往在颜色泛黄的岁月里打捞记忆,以情绪沉淀后的淡淡幽默再现特殊年代的辛酸和苦涩,每每发出含泪的笑。书中写到的“右派”父亲喂猪的故事正是如此。在文体理论上,他对散文的诠释是自然形成于诗与小说之间的一片辽阔的芳草地,在这里,小说家可以摘下面具,以真身讲述真情和真事;飞天路上的诗人也可以暂回人间,轻松地打开自己的心灵。国外大学选译他的散文作为中国语教材,想来自有道理。
温亚军的短篇小说获得过第三届鲁迅文学奖。与小说的虚构不同,他的散文完全忠实于自己的人生经历,大多取材于早年的记忆。他的童年和少年都是在西北乡村度过,记忆中,乡村的生活虽然艰辛,但充满着温暖和亲情。童年的愿望简单而质朴,他写怀揣这个愿望及至实现愿望过程中的满足和愉悦,叙事平实,情感真纯,每每能唤起读者共鸣。记忆的深刻性与性格乃至人格紧密相关,他的记忆之所以筛选出的多是温情暖意,是因为艰苦的乡村生活和淳朴的生长环境塑造了他宽厚善良的品格,《时间的年龄》《低处的时光》等都是通过一段记忆,构成一种考问,一种自省和盘点、一种向往与追求。而像《一场寂寞凭谁诉》等篇什中那些从历史洪流中打捞的点点滴滴,那些被作者的目光深情注视、触摸过的寻常事物,经由他的思考、探索和朴素的表达,也总能引发人们内心的波澜和悸动。
陕西作家吕向阳曾获冰心散文奖。他扎根关中大地,吸吮地域沃土和民间风俗的营养,相继写出《神态度》《小人图》《陕西八大怪》等五十万字的系列长篇散文,这在城市化的车轮即将碾碎老关中背影之际,无疑有着继绝存亡、留住民间烟火的担当。三万字的《小人图》是作者从凤翔木版年画中觅得的一组“异类”和“怪胎”。民间艺人把“小人”的使坏伎俩镌刻成八幅版画,吕向阳的剖析则由此生发开来,重在考问国民的劣根性,着力于诫勉与警省。《神态度》系列是从留在乡民口头的“毛鬼神”“日弄神”“夜游神”“扑神鬼”“尻子客”等卑微细碎的神鬼言说中梳理盘辫出来的,这些言说最早在西周之前就出现了,如果忽略它们,将是关中文化的损失,也是中华传统文化的失血。这些追述关中民风村情的散文,需要智慧,需要眼界,更需要广博的知识与执着的耐力,吕向阳付出的心血令人尊敬。
吉林的任林举以报告文学《粮道》获得第六届鲁迅文学奖。他的散文在精神取向上,一向以大地意识和忧患意识见长。他的诸多散文,突出表现即为情感的浓烈和哲思的深刻。而从文章的风格和技巧上考量,他又是一位最擅长写景、状物的作家。凡人,凡事,凡物,一旦经过任林举的笔端,定然会获得不同寻常的光彩或光芒,有时,你甚至会怀疑那人那事那物是否是一般意义上的文学客体;显然,其间已蕴涵着作家独到的理解与点化之功。至于那些随意映入眼帘的景物,经过他的渲染,便有了“弦外之音”和“象外之象”,有了一番耐人寻味的意蕴、情绪或情怀。这一次,任林举以《他年之想》为题,一举推出近六十篇咏物性质的散文,读者或可借此窥得其人生境界或散文创作上的一二真谛秘笈。
吴克敬是第五屇鲁迅文学奖获得者,他进入文坛,是一种典型,从乡间到了城市,以一支笔在城里居大,他曾任陕西一家大报的老总。他热爱散文,更热爱小说,笔力是宽博的,文字更有质感,在看似平常的叙述中,散发着一种令人心颤的东西,在当今文坛写得越来越花哨越来越轻佻的时风下,使我们看到一种别样生活,品味到一种别样滋味。从吴克敬的作品中,能看到文学依然神圣,他就是怀着这样的深情,半路杀进文学界的。他五十出头先写散文,接着又写小说,专注于文学创作的他,看似晚了点,但他底子厚、有想法,准备得扎实充分,出手自然不凡。社会生活的丰富多彩和纷扰烦乱,在他人,只是领略了些许表面的东西,吴克敬眼光独到,他能透过表面,发现潜藏在深处的意蕴。他写碑刻的散文,他写青铜器的散文,都使我们惊叹其对历史信息的捕捉与表达,更惊叹他对现实生活的挖掘和描述,散文《知性》一书,充分展现了他的文学才华。
作为鲁迅文学奖获得者,山西作家李骏虎以小说成名,但从他的创作轨迹不难发现,他的散文写作历史更长。他以散文写作开始文学生涯,兴趣兼及随笔和文学评论。在把小说作为主要的创作形式后,李骏虎从来没有放弃散文,他的笔触始终跟随脚步所到之地,无论出国访问还是国内采风,都“贼不走空”,写出一篇篇具有思想华彩的散文作品,体现出朝学者型作家迈进的趋势。《纸上阳光》是李骏虎近年读书阅史沉潜钻研的成果,从“纸上得来未觉浅”和“阳光亮过所有的灯”两组系列文章不难看出,一个具有小说家飞扬想象力和史学家严谨治学态度的人文学者是如何苦心孤诣辛勤笔耕的。
近些年来,实力作家秦岭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作家》《散文》《文艺报》等报刊发表大量散文随笔,叙说自己在生活与文学之间行走的发现与思考。他善于在历史和时代的交叉点上思考人生与社会,注重视角的多重选择和主题的深度开掘,既有对乡情的深深眷恋和回味,也有对自然和生态的无尽忧虑和追问,更有从自身阅读和创作经验出发,对当下文化、文学现状的深刻反省和诘问,从而使叙事富含思辨色彩、反思力量和唤醒意识。构思新颖、意境高远、韵味悠长。其中《日子里的黄河》《渭河是一碗汤》《走近中国的“大墙文学”之父》《烟铺樱桃》《旗袍》等作品,多被北京、广东、天津等省市纳入高中语文联考、高中毕业语文模拟试卷“阅读分析”题,受到专家好评和读者的欢迎。
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在众多文学样式中,散文是一种最讲情理、文采,最能充分表达作家对时代生活的真情实感,也最能发挥作家艺术修养和文字功力的文体。《文心雕龙》讲:“情者文之经,辞者理之纬;经正而后纬成, 理定而后辞扬, 此立文之本源也。”情有健康晦暗之分,辞有文野高下之别。作家的使命,是以健康思想内容与完美艺术形式相结合的作品去感染人、影响人、塑造人,进而推动历史发展和社会文明进步。纵观“雄风文丛”的十位作家,他们经历各不相同,创作各有特色,共同的是,他们都把文学当作崇高的事业,始终以敬畏的心情对待每一次创作、每一篇作品;他们与人民群众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坚持从丰富多彩的现实生活中获取创作资源和灵感:他们有高尚的艺术追求和鲜明的精品意识,竭力以精美的精神食粮奉献广大读者。正因为如此,他们的作品总能较为准确地反映时代的本质、生活的主潮、人民的呼声和愿望,总能给人审美的愉悦、心智的启迪与精神的鼓舞与激励。或者换句话说,在我们看来,这套丛书里的作品,正是当下社会需要、人民期待的那种弘扬主旋律,传播正能量,有道德、有温度、有筋骨又有个性和神采的作品。中国言实出版社精心组织这样一套丛书,导向意图不言自明,其广受读者欢迎和业界重视的效应,自可期待。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长、中国作家协会原党组副书记)
¬ ——中国散文学会会长、中国作家协会原党组副书记 王巨才
我表面上很坚强,内心却是很脆弱的。母亲要回家了,送她上火车的那一刻,我流泪了。为了掩饰,背转身打声招呼匆匆下车离开,我肯定受不了发车前那段时间的烤灼。进入中年,已经没那么脆弱,这么多年的来来去去,在离别的惯性中我已经越来越坚强,可是,这次母亲来北京治病,待了两个月时间,这是自我当兵后,与母亲相处时间最长的一次,也是我成年后,真正亲近母亲的一次机会。可是,刚开始那几天,我适应不了,母亲的到来,直接打乱了我的生活规律,我的心思没法放在自己的那些破事情上,我得顾着母亲。母亲刚来那几天,江苏的姜广平要给我在《莽原》杂志做个访谈,杂志社发稿在即,催得非常急,我却无法静下心来完成,致使没能细细琢磨,匆匆交差。那时,我心里隐隐产生一种念头:母亲给我添了麻烦,使我没法在文字上一以贯之。这个念头使我有种犯罪感,过后越想越强烈。
其实,我还算有良心,母亲是我专门回家接到北京看病的。
在求医治病的过程中,我发现,母亲是个好运之人,不像我总是碰上不少医德医术都很差的医生,弄得身心都很糟糕。这次,我的一个未曾谋面的铁杆博友于蕾,在国家体育总局任职,是个绝对的善良之人,听说我母亲的病情,极力推荐了一位医生——管恩福,于蕾还专门请管医生和我吃了顿饭。我们聊得非常投机。管医生是总装备部第二干休所门诊部的医生,颈椎治疗专家,是一位颇有修养和医术的高人。他的新法正骨纯属独创,在瞬间之内,可以使你的颈椎感受到轻松,在一个半月的治疗过程中(我与妻子也跟着治疗颈椎),管医生不但没收任何费用,而且从没给过我们脸色。要知道,我可是见过不少医生脸色的,有病时最怕去的就是医院了。
管医生不光医德崇高,他还是个有慧心的大善之人,吃斋、信佛,并且对人世有着不同于哲人的理解。几次的治疗之后,管医生认为我母亲是个有佛心的人,而对我的“奋斗历程”和“业绩”总结如下:一半是我自己坚持不懈努力的结果,一半是母亲行善给儿子修来的福气。管医生一语惊醒梦中人,联想到母亲为我的前程和写作所做的种种祈祷,我羞愧不已。
其实,谁也没法远离人间烟火,都在尘世之中,我得像个正常人似的(我不正常吗?)放下自己的那点事情,顾及家人。可是,我以前把写作看得太重了。
接下来那段时间里,我和母亲在一起闲谈、生活,我意识到,给了我生命的母亲,比我热爱着的写作重要得多。过去,我的身心大都沉浸在自己的文字梦想之中,在文学的谜宫里,艰难地寻找救赎自己的出口,而忽略了许多本应该能使自己灵魂安宁的亲情,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字消磨得痛苦不堪,一直处于无法解脱的焦虑之中。我的焦虑大多来自写作,总想着写出超越自己的作品,有所创新,可这何其难啊,我经常告诫自己,只要能够避免自己作品中的感情重复,就已难能可贵了。可我总是对自己正在写的任何东西都不满意,不是我对自己要求太高,而是不想制造过多的文字垃圾。
母亲来后,除过带她去看病,我还得上班,家里住房太小,离单位又远,中午没法回家给母亲做饭,我在单位跟前借了一间单身公寓供母亲住。母亲不会用煤气灶和电磁炉,教她用,她怕不慎失火,惹下大麻烦,我每天早上去单位食堂吃过早饭,再给母亲带饭回来。母亲吃素,我们食堂的饭食荤味大,油多,母亲也吃不惯这些口味,我中午便买些面条之类的给母亲做简单清淡点的饭食。午饭后,往往会成为我们母子交谈的最佳时机,说说过去的苦难,抑或赞叹现在的美好,要不就说些老家的左邻右舍。一般都是我提问一些人和事,母亲竭尽全力将她尘封的记忆打开,一五一十地详尽道来,其中掺杂着她自己的情绪,大多都是宽容的,偶尔也有些激愤,过后,她又替他人开脱,就像管医生说的那样,母亲是有佛心的人。在此期间,时不时地,我也将自己一些想不开的事讲给母亲,她静静地听着,当然会帮着儿子发几句感慨,但是,最多的还是开导我,她没有大道理可讲,也没有比喻,只是普通的几句话,看似不太沾边,却能使我阿Q一回。比如一直困扰我的房子问题,一次又一次人为地使我错过机会,母亲的说法是“迟早会有,等你搬新屋时,别人住的都是旧屋了”。就这样,我本来激愤的心里,慢慢地会平静下来。
谁说,作家只有在自己的文字中才能倾诉自己的心声?在母亲跟前,我找到了比文字更确切的表达方式,我把自己这些年写作中的焦虑、郁闷,还有生活中的无奈,尝试着一点一点地说给母亲。我是个直性子,但这次却有所保留,没有把憋在心里的焦虑直接告诉母亲,怕她感受到我的痛苦。要知道,在母亲心目中,我一直是她的骄傲,是她最大的荣耀,我要是不如意,她肯定不好受。其实,我的痛苦大都是无形的,也是自找的,自从我当兵懂事后,向来不给父母诉说不高兴的事,哪怕是精神上的,不给他们增加多余的压力。但是,这次母亲还是从我绕来绕去的话音里感受到了我的压力,她长时间的沉默后,对我说,每个人都得信命。
我一直坚信,天地之间是有大公正的,上天不会让一个人什么都顺心,也不会让一个人一生都倒霉的(当然也有例外)。这几年,我总是尝试着寻找自身的不足,把生活和写作中的矛盾试图化解,尽管有时难以说服自己,但还是避免了心理上时常有的不平衡。我想,这才是一个人正常的生活态度,像母亲说的,我已经写了十几本书,够多了,还有啥不知足的。我这个人一点都不超脱,什么事都会挂在心上,除过生活中的事外,稿债是近两年困扰我最大的,久了,成为一种压力。如果不写作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无所事事,每天在办公室耗费着时光,但我又不能脱离,这是我的饭碗,捧了二十多年,不能因为写东西而扔掉,不值。尽管写作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但我是有理智的,生活是首位的,像我这样的人,一旦没了生活依靠,将会手忙脚乱一塌糊涂,我从来没对自己的生存能力抱有足够的信心。可我对自己的写作在绝望的同时,还是能看到一丝希望的。
说到我写的东西,母亲不识字,从来没看过我的小说内容,我有时会把她讲给我的事情或者她本人的一个侧面写进去,像中篇小说《喀什的魅惑》,还有很早以前有关苦难的片断,都有母亲的影子,但我从没告诉过她。母亲从书的外表上瞅瞅,根本不知道我写的是什么东西,但她对我写的东西非常看重,对其他文字也充满了敬意。收拾屋子时,她从来不敢私自处理一些书刊报纸,甚至上面有字的碎纸片,她会问一下是否有用,或者整理放好。在北京的这段日子里,除过隔天去管医生那里治疗一次外,我上班走后,其余时间都是母亲一人待在屋子里,不敢出门,她怕找不回来。母亲对城市是胆怯的、惶恐的,她走在宽阔的街道上,没有走在乡村的窄土路上自然,她的眼神是茫然的,她的话语是拘谨的。
不久,母亲想家了。她失眠、困顿,坐在屋子里发呆。她不会看书看报,只能看看电视,她的眼睛不太好使,电视不能看得太久,视力不济。就这样断断续续地看,她竟然喜欢上了《动物世界》节目,经常给我讲看到的动物之间的残酷或者美妙,她讲得最多的是海里的奇妙世界。我见她对动物这么感兴趣,打算带她去动物园海洋世界看看。可是,到母亲离开北京,也没能实现这个心愿。无论有什么理由,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当然,今后还有机会,但我现在痛恨我自己,漫长的两个月啊,难道腾不出半天时间陪母亲去趟海洋馆?还有母亲刚来时,我丑恶的那个念头……
人一生中,痛悔不已的事情很多,有时一念之差,就会痛恨终生。话说回来,人世间的事就不能细细推敲,谁不是淹没在生活的尘埃之中?谁没有过痛悔?谁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谁的身上没蒙上一层尘埃!但是,在被尘埃包裹的内心里,得掂量出孰轻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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