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铜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229117566
《纽约时报》电子书畅销榜作家*力作
蝉联《纽约时报》电子书畅销榜冠军长达五周
亚马逊“科幻小说”“科技惊悚小说”电子书年度畅销冠军
在九岁时,艾琳·帕尔默亲眼目睹了心理变态者血腥摧毁了她原本幸福的家,于是立志要找到治疗心理变态者的药方或疗法。十八年后,她成了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心理学博士。在导师阿普卡的支持下,她经常前往亚利桑那州图森心理罪犯监狱采集数据,进行深入研究。艾琳幸运地得到生物科技专家“休-瑞本”提供基因工程专业领域的支持,找到了梦寐以求的疗法。然而,图森监狱的罪犯在接受治疗后接连发生自杀事件,艾琳成了政府部门通缉的罪犯,同时却成了众多生物科技公司心目中的“摇钱树”。逃亡中的她陷入的深深的恐惧——疗法对心理罪犯真的是一种“救治”吗?政府会因罪犯的“自杀”怎么处置自己?私人公司得到疗法后,会尊重科技伦理吗?
渴望救治心理罪犯的人却成了“另类杀手”,看艾琳博士如何自救?
部分 1
第二部分150
《变态疗法》非常精彩,让人忍不住一口气看完。
——道格拉斯·普雷斯顿,《纽约时报》畅销书作家
理查兹是一位超级强大的高科技 惊现小说天才。他的《变态疗法》是一部超级火爆的带点科幻味道的惊险小说,令人品味精彩刺激之余,引发人对科技伦理的思考。
——史蒂芬·孔茨,《纽约时报》畅销书作家
理查兹的又一新作,揉和外星人、神经医学与量子科技、动作、阴谋等众多火爆元素,兼具过山车似的体验和深度的社会伦理思辨。
——《书单》书评
序章
艾琳·帕尔默将一大块披萨塞进了嘴里,三下五除二的就嚼掉了,嘴里还不断发出“嗯呡嗯呡”的声音。她饿坏了。
艾琳的爸妈和妹妹安娜刚伸出手去拿桌子中间那一大块披萨的其中一小块时,她已经开始吃第二块了。
“艾琳,太神奇了,”她爸爸用夸张的语气说着。“你这双手天生就是魔术师的手呀。”他转头看向艾琳的妈妈。“谢丽尔,你看到没?她动作好快,就好像服务生端上来的时候就少了一块一样。”
她爸爸是在调侃她,不过艾琳知道她爸爸不是真的为了她的没礼貌而生气。他已经为晚餐如此晚道歉了。他们通常六点吃饭,现在刚过了七点半。安娜放学后加了餐,不过艾琳跟当地的其他六年级学生一起参加了足球训练,她就像是从来没吃饱过一样。
她妈妈打趣地说,“我们女儿确实很有一手。”
“艾琳,你真的不想尝试一下网球?”爸爸问道。“我的意思是你足球已经踢得很棒了。不过手那么快的人应该找到一项,瞧,可以发挥你手上特长的体育运动。”
艾琳叹了一口气。她父母不会错过她的任何一场比赛,不过她知道她爸爸并不是足球迷,尽管爸爸声称他是。“足球不是你喜欢的运动项目吗?”她开玩笑地反问道。
“确实是,”爸爸老顽童一般咧嘴笑着答道。“我是说要是让我在赢一百万彩票和看一场足球比赛之间作出选择的话——还确实挺纠结的。”
“爸爸,你应该选彩票,”安娜很机灵地给出了建议。
小屁孩,艾琳暗想。有些事儿小孩子是不会明白的。艾琳快十二岁了,她妹妹才八岁半。“安娜,他在说笑呢,”她叫道,“对他来说一点不难。”艾琳转头看着她爸爸。“爸爸,说实话吧,要不是我上场,你会看足球吗?”
“嗯……可能四年一次的奥运会比赛还是会看的,”他边说边眨了下眼睛。
“啊哈,”艾琳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就知道足球不是你真正喜欢的运动。”
“艾琳,你和安娜参与的任何体育项目就是我爱的运动,”爸爸一字一句认真地回答道,妈妈也点头赞同。看着他们充满爱意的眼神,艾琳知道他们说的是真心话,心头不禁一暖。他俩特别擅长这样。两人都是有趣、聪明和蔼的父母,他俩对艾琳和安娜热烈的爱充满着每一天的每一秒。
帕尔默一家人继续分享着那块巨大的披萨,不过已经不像开始那么饿了。吃完后,他们等着结账。特德·帕尔默说在回家路上他得去办公室一趟。
“为什么呀?”安娜问道。
“我得去瞧瞧辛克莱夫人的小狗,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下午的时候我给它做了绝育手术。辛克莱夫人让我照看它到明天早上。”
“它叫什么名字?”安娜问道。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爸爸一脸严肃地说道,“辛克莱夫人。”
“爸爸!”安娜提高了嗓门说道,“晕倒,我问的是狗的名字。”
“凯瑟琳。”
安娜愣了一秒,“狗的名字叫凯瑟琳?”
爸爸点了点头。“真的就叫这名儿。我发誓,我可能不会用这个名字,不过,它不是我的狗呀。”
“它可爱吗?”安娜说道。
特德·帕尔默转了转眼睛。“有没有搞错?你见过哪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幼崽不乖的?它们生来就可爱至极。”他停了一下。“事实上狗狗们就是进化成可爱的样子的。无法抵抗的可爱,吸引着人类——食物链的生物。”
作为一名兽医,他已经跟他的女儿们解释过很多次进化论了。艾琳已经完全理解了,不过她不确定安娜是不是跟她一样明白了。至少不是完全明白。
“有意思!”艾琳的妈妈说道。“我还是次听说。不过作为化成为人类好朋友的物种一定获益不少。”
“获益丰厚,”特德·帕尔默说道。“我们国内差不多有八百万只狗。大多数的狗狗在家里都被捧为掌上明珠一样。但是,在生存特征各个方面(除了讨人喜欢这一点)超越狗的狼却濒临灭绝。”
“那猫呢?”安娜说。
“问得好。猫跟狗比与人类有着不同的友谊关系,不过它们和人类的关系也不差。”
“我想我也会养只宠物。”艾琳突然说道。
爸爸和蔼的脸上慢慢浮现了一丝微笑。
“对,我也要养,”她的妹妹也附和着。
“当然可以,”妈妈苦笑着说道,“没有小孩梦想成为专利律师。”
“不是这样的,妈妈,”艾琳立即反驳道,“嗯……那是我的第二选择。”
“当然了,”谢丽尔·帕尔默大笑着。
“孩子们,你们都还小,”爸爸说道,“如果你们想要成为兽医,那就太好了。不过未来还有很多事情可能发生——所以你们要敞开心扉接受其他事物。”
“像是专利律师?”艾琳说道。
“我们现在不要钻牛角尖了,”爸爸极力保持着不笑出来。
妈妈向爸爸扔过去一张揉着一团的餐巾,两个女孩咯咯地笑着。
很快他们走出了餐厅,朝着特德·帕尔默的办公室去了,今天晚上肯定是不用加餐了。夜幕已经降临,俄勒冈州德福德镇宁静的夜空美得出奇,像往常一样。小镇周围几英里以内都没有任何工业,尽管俄勒冈的雨太多了,不过当天空晴朗的时候,绚烂的星空中,月亮皎洁如画。
从一条狭窄简单铺整的小道步行四分之一英里就到了隐藏在密林中的帕尔默宠物诊所,这里人迹罕至。冷杉树和黄杉木将诊所围了个严严实实。特德·帕尔默觉得宠物和他们的主人们会喜欢这样宁静安详的环境的。诊所里每间屋子都涂成了淡蓝色或薄荷绿,墙上挂满了猫猫狗狗们的可爱海报。
她们俩互相打闹着,爸爸把门一打开,两人就争先恐后地朝着她们觉得小黑狗应该在的地方跑去,跑过两个检查室,穿过另一扇门,进入一间大屋子,是药房兼康复室。
装小狗的笼子在屋子中间的条桌上。安娜先碰到了箱子。
她发出毛骨悚然的尖叫,艾琳从来没听到过她妹妹发出这样的声音。只有八岁女孩才能发出这样原始的尖锐凌厉的叫声。
小狗被杀死了。碎尸了。
艾琳比她妹妹只晚了几秒看到小狗,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炸开了。她努力深吸一口气,想要弄明白她看到的一切。她不忍看下去,但是她的目光又从可怜的狗狗身上移不开。身体不听使唤了,就像是僵在那里了一样。小狗的腿被砍掉了,软软的黑色耳朵也被砍掉了。弱小残缺身体上的黑色绒毛满是凝结的血迹。
艾琳的头似乎动不了了,不过她让自己不再定睛去看可怜的小狗的每一处伤口。她弯下腰朝地上呕吐,她父母惊恐地从门外冲进来,分明是被他们小女儿不同以往的惨烈叫声吓坏了。
爸爸瞥了一眼黑色小狗的尸体,立即将两个女儿轻轻地从箱子边推开,让她们到妈妈身旁,妈妈一只手护着一个。艾琳转过身,继续将胃里残留的食物都往地上吐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又立马缩回到了妈妈的怀抱。
特德·帕尔默在屋子翻找任何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用来应对可能还没逃走的凶手。
不过太晚了,因为安娜的尖叫,已经有人知道了他们的到来,那人冷静地站在房间对面的门的旁边,摇晃着一直加长了枪管的手枪。尽管艾琳还有几个月才满12岁,但是从她以前在电视看过的动作片中,她立马认出了那是无声手枪。
那人拿着枪向他们靠近,艾琳一家就往后退,已经退到靠墙的桌子旁边了。在他们头顶上是一幅三英尺宽的墙纸,贴在紧挨着墙的天花板上,上面画着一只正在玩球的斑点狗。
这位不速之客歪着头像是很生气。“我这个星期运气真是糟透了,”他的语气像是要得到大家的同情一样。他对他所说的运气不好是那么轻描淡写,就像是打印的时候卡纸了一样,而不是他碎尸一只无助的小动物时突然被人打断了。
“你想拿什么随便拿吧。” 特德·帕尔默说道,“别碰我们。”
那人冷冷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你要是告诉我们你来这里做什么,”谢丽尔·帕尔默说,“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帮上忙。”
“警察一直在追我,”闯入者说道,好像尝试着跟特德一家人合作。“我觉得他们太不了解我了。”他又说道,像是想不明白为何会到这种境地。“不过我觉得这也不足为奇了。反正,我一直很低调。那些警察差点就在附近抓到我了。不过我把他们引到另一边去了,我徒步到了这儿。我想这是你的宠物诊所吧,”他看着特德·帕尔默说道。“我无意中就走到了这儿,发现这里太完美了。我今天晚上能在这里过夜,还不会被发现了。”他摇晃着他的头就像是在训斥一个孩子。“现在你们把我的计划给毁了!”
艾琳觉得几乎不能呼吸,就像是她的喉咙被完全堵上了一样。她把妈妈的臂弯搂得更紧了,看着爸爸的脸。她看得出来他心里在翻腾。“真是不好意思。”他冷静地说道。“另外一间屋子里有一些大点的箱子。你可以把我们关在里面,然后你再走。我们不会惹什么麻烦。你还是可以像你之前计划的一样在这里过夜。”
“不用,”他难过地说道,“我挺感谢你的提议的。不过我觉得可能行不通。”
就在那短短的一秒,艾琳感受到了恐惧。时间似乎凝固在那一秒,让她突然预知到了惊骇。闯入者相貌清秀,看起来非常正常,除了他的眼睛——完全呆板,毫无生命气息。一双眼睛与世事无关,没有感觉、没有感情、没有同情……
他微微挪动了一下手臂,朝艾琳妈妈快速地开了一枪,妈妈的整个脸都炸开了花。特德·帕尔默大声叫喊着冲向了那人,但是子弹在他身体中间爆炸了,胃的正上方,血流像消防栓流出的水一样喷了出来。惯性让他又朝前冲了三步,撞击在了装满了药瓶和医疗仪器的玻璃药柜上,好几片玻璃插进了他的脸、脖子和手臂,随同露在外面的内脏流出了鲜血。
不!艾琳内心在呐喊;极度悲伤的恸哭是没有声音的,却渗入了她每一丝身体和心灵,仿佛要把她的理智撕个粉碎。安娜在她旁边尖叫,她的声带还可以发声,但是只是在她姐姐身边尖叫而已。艾琳人都软了,一阵眩晕,心脏在胸脯里狂跳。就在一眨眼的工夫,她的双亲就离她而去了。不可能。怎么会!
闯入者用呆滞无光的眼神瞪着安娜,就好像他有开关一样,安娜停止了尖叫。他歪着头鼻子吸了一下:“有人在这里呕吐了吗?”他说道,次朝地上望了望,看到了两堆半消化的披萨和面包棍。
“我们去另外一间屋,这里太脏了,”他冷冷地说,表情没有一丁点的变化。
两个女孩都在不停抽泣呜咽。闯入者把安娜从她倒在地上的妈妈身边拉开,一只手紧紧环绕着她的腰,安娜试着咬他的手臂,情绪激动的抽泣让这一口不够狠,他用手猛抽她的脸,艾琳觉得他都要把她妹妹的头打飞了。安娜边哭边尖叫,脸在痛苦和恐怖中扭曲。
“不许再这样,”那人说道。
他转头无情地望着艾琳,“来吧,”他说,“我们走。别磨蹭。”她正犹豫,他用坚硬的鞋尖踢了她的腿。艾琳痛得觉得腿都要断了,几乎失去知觉。
“快点,”他又催促道。
男子拖着安娜进入了旁边的房间,艾琳一瘸一拐跟在后面。他找到一个狗脖套,套在了艾琳脖子上,把她拴在了一张桌子上。
“呆在这儿,”他命令到,走开几码用他的大掌捂住了安娜的小嘴巴。“你们把我今晚的私人时间给搅乱了,你们活该,”他特别说明了一下。
这时,药房的门突然冲开,艾琳的爸爸跌跌撞撞闯了进来,扭曲着冲向闯入者和她的妹妹。他腹部中了枪,显然已经失血大半,但是他眼里有着超人般的坚定眼神,艾琳意识到是爸爸对女儿们的爱才让他撑到了现在。
那恶魔面无表情地伸手拿枪,但是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特德·帕尔默踉跄着倒在了他脚下。
那恶魔放下了枪,笑着摇摇头,说道:“别告诉我你也想看?”
艾琳的爸爸往前扑了过去,扎进了那人的腿下部。他用尽后一丝力气将藏好的充满了未知液体的注射器深深刺进了闯入者的肉里。然后她爸爸倒在了旁边,死神后还是将他带走了。
那人杀了安娜,微笑着走了过来,然后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神呆滞,他猛烈地抽搐了好几次,然后心跳停止了。
不论特德·帕尔默注射了什么药物,这种药物后总算产生了效果。
艾琳·帕尔默的一小部分松了一小口气,但是她所遭受刺激的强度仍然让她神经紧绷。她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模糊的。她继续轻轻地抽泣着,直到心甘情愿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早上,她爸爸的护士卡罗尔来上班,才发现了犹如停尸房的办公室。一个小时后,整栋建筑就挤满了警察,还有两名心理学家,艾琳仍然没有动,蜷缩成一团。
她心里已经死了,尽管躯壳还活着。她爸爸用尽所有力量救他的女儿们。但是艾琳什么都没做。现在她在这世上孤零零,剩下的只有她的懦弱和羞愧。在经历了足以让她失去理智的一切痛苦后,只剩她孤单一人了。
一位女性心理医师轻轻地把艾琳弄干净,然后把她抱入怀里,将她带离了恐怖的现场。感受到人类善良的触摸让艾琳的心暂时从隐蔽处重新跳动了一下。
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她心里的某个声音向冷漠的宇宙寻找答案。那个人怎么能夺走她的一切?为什么上帝允许这样的恶魔存在?
艾琳机械地歪着头,看着咨询师的眼睛,“为什么?”嘶哑的声音轻轻问道,充满了恳切。
这是艾琳·帕尔默在接下来的二十七天中说的后一个词儿。
部分
科学家解码精神病患者大脑
2012年5—6月 《科学》杂志
“精神病患者有着反社会人格障碍,表现为缺乏同情心、道德心和同理心……精神病患者感受不到害怕或他们简单地无视害怕……普遍认为精神病患者都有暴力犯罪的趋向。据估计虽然只有1%的人口是精神病患者,但是他们占到监狱囚犯的11%到25%。
……在健康的个体身上,看到违背道德的图片会激活扁桃体的某个区域,而这个区域在精神病患者身上却没有被激活。扁桃腺与处理感情相关。
…… 在检查了因谋杀、各种强奸和勒颈等而入狱的精神病患者大脑中“连通道路”,研究显示精神病患者的连接眶额叶皮层和杏仁核以及大脑视觉中心的脑白质比健康个人的要薄弱得多。”
研究证明精神病患者拥有完全不同的大脑结构
2012年7月
《芝加哥论坛报》
“……研究显示以缺乏同理心为特点的精神病患者的大脑灰质较少,而这些灰质是大脑中起到理解人类感情作用的重要部分。
……布莱克·伍德的团队对英国44名男性暴力罪犯的大脑进行了核磁共振扫描,这些罪犯包括谋杀、强奸、谋杀未遂和严重身体伤害……结果显示这些罪犯的前额皮质前缘和颞极的灰质明显少于非精神病罪犯和无犯罪者的灰质。
研究人员说这些大脑区域对于理解他人的情感和意图非常重要,当人们想到道德行为时,这部分大脑即被激活。缺乏同情心、对于恐惧和悲痛的反应低下、缺乏像内疚和尴尬的自我意识情绪都通常和大脑这部分的损伤相关联。”
1
艾琳·帕尔默把她已经开了十五年的道奇车停好了,比想象中停得更稳,特别是在沙漠骄阳下熬了这么久,在后视镜中打量了下自己。她紧扎头发,挽了一个发髻,这样让她的额头看起来特别大。她从盒子里拿出一副眼镜来,这副眼镜镜片又大又奇怪,镜框是厚厚的棕色塑料,跟她的脸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戴上眼镜,检查了下妆容,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十五年的印记,脸上有皱纹已经不是如丝般光滑的肌肤了。
她下了车,整理了下她浅褐色的职业套装,外套没有腰,剪裁也是让人不能从脖子以下判断出是男是女,就像是长袍一样裹了个严严实实。
她离开了车,路过一块立在低矮的仙人掌和山艾树丛中的牌子,牌子上写着“亚利桑那州立监狱——图森”。这是贫瘠荒芜的沙漠中间一块小小的绿洲。
又是一天在她已经当作是自己家的地方工作。
她走向入口,大院的四周被围栏围起来,高高的围栏上布满了可怕得足以致命的铁丝网线圈。囚犯们在干燥满是灰尘的院子里往返锻炼,队伍末的那个穿着橘色的囚服:有些穿着宽松的长裤和橘色的T恤,有些人在沙漠寒冷的早上选择穿上一件橘色的卫衣,但是所有的衣服上都印着三个巨大的黑色字母——ADC,亚利桑那州狱政局。
她在一个机械库里递交了扫描通过安检程序,两扇厚重的金属门由控制站里的警卫操作后缓慢滑开,她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扇门没有完全关闭之前,第二扇门不会打开,所以有那么片刻她被困在了两扇无法打开的门之间,这叫做“舷门”。她走出了第二道门,门铛一声闷响在她身后滑动关上,她朝身后的警卫挥了挥手表示谢意。
右边一块熟悉的牌子上写着“欢迎来到亚利桑那州立监狱——图森——中等安全级别监狱”。“中等”其实是用词不当——除非让你出去——没人从这里出去过。
“亚历亨德罗,”艾琳高兴地朝她喜欢的警卫打着招呼,他们在里面碰个正着,“早上好。”
“见到你真好,艾琳,”他回答道,非常自然地用她的名字跟她打着招呼,而不是才开始的时候用的帕尔默女士,艾琳坚持让他们都直呼大名。他护送她到旁院,在这里艾琳会工作一整天。
“你女儿上周的生日派对怎么样?”艾琳问道。
“她可开心了,”他咧开嘴大笑着说。“气球人大受欢迎。而且比请魔术师便宜很多。”他说道。
艾琳点点头,“明智的选择。魔术师可能受欢迎也有可能不会。而且气球人吧,表演完了,气球还可以留给孩子们。”
他们进入了旁院,突出的特点是有一辆巨型拖车停在正中心,这是一个长方形的集装箱,没有与十八轮大货车连接。临时的木楼梯连接着入口。
在拖车里面铺着地毯,一个办公室,重要的空调系统,和一个光滑白色像甜甜圈一样的核磁扫描设备,在甜甜圈空心下面有一个垂直的平台。平台可以将病人的头部和身体上部滑动送入白色的圆环内,圆环内可以产生强烈的磁场,对于病人进行无线电频率脉冲密集扫描,绘制出脑图谱。拖车还可以移动,不过现在似乎是永久性固定在监狱围墙中,艾琳把这里当作办公室,一周工作三四天,好几年来一直如此。
他们来到了拖车,艾琳递给亚历亨德罗一份打印的名单, “我今天的安排可紧了。”她说道。
“你的安排什么时候不紧了?”他愉快地调侃道。
他们热火朝天地聊了五分钟,然后亚历亨德罗走开了,一会儿带着一个名叫约翰的犯人回来了,他虽然身穿橘色囚服,但是却没有其他镣铐。
“帕尔默小姐,欢迎回来,”约翰献殷勤,“你周末过得还好吗?”
“不错,”她平静地说道,不带感情。她要保证能够表现得专业,但是决不是友好。不过要做到这点挺难的。现在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比她一同工作过的许多男性同事都更有魅力——这就说明了很多东西。他非常放松,又自信。他中等身材,不过即使穿着橘色囚服,他依然努力显得很整洁、优雅。蓝色眼睛在黑色头发映衬下分外突出,阳刚匀称的脸,没有纹身,没有耳洞,古典的俊脸一丝不苟。
“准备好今天的治疗了吗?”艾琳保持着平静的声调问道。
“当然了,”约翰热情地回答,“期待已久了。”
是的,他曾经完美无缺,帅气优雅让人心跳。也是正是优雅的他在三年前,用轮胎撬棒将一对年轻夫妇打成一团血肉模糊的肉酱。那对夫妇外出约会,闲逛时停下来热吻的时候,倚靠在了他的车上,不小心将他的车刮花了……
完事儿后,约翰冷静地把作案工具轮胎撬棒带到附近的空地烧毁,然后回到住处冲澡,将身上大量的血迹洗刷干净,然后点了一份意大利香肠披萨——因为耗费了不少体力——后竟然很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点播有线电影来看。
因为发生在深夜,没有目击证人,警察全凭运气而不是技巧在五个月后将他抓获。当被问到他是否因为自己所作所为感到懊悔时,他满脸疑惑地说道:“我为什么要感到悔恨?他们罪有应得。我才把我的车重新保养了。他们都不在乎我,我为什么要在乎他们?”
艾琳每次见约翰都要努力提醒自己约翰为什么进的监狱。他朝她友好地微笑着,“我们开工吧,”他说道,整了整他的橘色囚服。
艾琳点了点头,表情保持平静,她冷冷地想,是的,这个约翰真是容易迷惑人。她深吸一口气,将他带进拖车,她在后面跟着。
亚历亨德罗看着他们俩进去后,等着门关闭后,然后自觉回到拖车入口自己的岗位上去了。
2
艾琳已经读研究生五年多了,她早就应该完成论文了,但是现在还有至少一年的样子。事实上她并不在意。她有更大的目标,所以她不着急。即使她的论文导师杰森·阿普卡教授苦口婆心地催她尽快完成,她做得非常出色。但是被几次跟她的工作无关的突发的不幸事件耽搁了。研究生就是苦力,她不需要任何监督,有着比尖刀还细腻的心思,比学校里任何人都投入。她知道阿普卡不会催她拿到博士学位。
约翰正在填写一份标准问卷,她回想起次见到杰森·阿普卡的时候。那时她被六个研究项目录取了,她在回复学校之前,她跟杰森约见。她次来到亚利桑那大学。她次来到亚利桑那州。
学校坐落在图森索诺兰沙漠里的一片绿洲之中,一平方英里大小,围绕图森有五座小山脉,学校就在其中一座贫瘠的小山脉脚下。主校区很大一部分是一个植物园,周围的植物,许多仙人掌标上了记号,可以自行参观校园。
这里不是录取了她的普林斯顿大学或是芝加哥大学,但是这里对于她的专业来说,却是学术水平的,生机勃勃的学校园区有四万名学生。是的,夏天的时候这里热得像太阳表面一样,不过每一学年的大多数时候,这里都是充满阳光的,气候宜人,而且她确认了学校对于空调问题非常重视。
在参观了校园后,顺便吃了点午餐,她走向阿普卡博士的办公室赴约。跟她握了手后,他示意艾琳就座,面前一大张书桌堆满了学术论文和一些文具,博士必须把其中两摞书移开,他们才能面对面看着对方。
“谢谢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阿普卡博士。我非常感激。”
“不用谢,”他回答道。“叫我杰森就行了。”
她应了他的要求,他继续说道,“我们系已经录取你了,但是你还没有接受。”
“还没有。我想亲自见见你,然后再作决定。”
“那就是说你对我的研究有兴趣咯?”
“很有兴趣,”艾琳答道,“我怀着极大的兴趣读了您所有的论文。你和监狱犯人的接触非常吸引人。不只是那样,”她重新整理了下言辞,“是开创性的。”
阿普卡忍不住微笑起来,“谢谢,”他说道。“我非常赞同你的说法,不过我还是得谦虚点。”
艾琳大笑。
阿普卡扬起了他的眉毛。“艾琳,学院非常期待你的加入。他们发给了我关于你的资料,我可以看出原因。GRE高分,成绩优异,所修的专业课程非常广泛,神经科学与心理学结合,甚至还有分子生物学。你的课程难度超越了大多数学生,而且表现优异,令人吃惊。”
她点头表示感谢。
“那么你想让我给你解答些什么问题呢?”他说道,“我可以告诉你研究课程的要求,研究要求,教学要求——你想问什么都可以。我还可以向你介绍校园文化、气候,任何有助于你下定决心的问题。”
“谢谢,嗯……杰森,”她的语气怪怪的。“但是我其实真的想做的是进一步了解你对监狱犯人的研究。你的方法和结论挺直接的……具有深远意义。但是我有一些问题是关于您研究的具体细节。”
“好的。”
“我知道你对囚犯进行核磁扫描。我也知道你所发现的成果。但是你怎么做的?实际是怎么进行的?是你进入监狱里面?还是犯人被带到医疗机构?”
“整个研究都是在监狱实地进行的,”他回答道。
艾琳慢慢地点了点头。“对,为了安全着想。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在防卫森严的监狱搭建起核磁扫描设备。”
阿普卡微笑了一下,“没有搭建设备。但是有几家公司提供移动式核磁扫描设备出租。出租设备挺不错。就像是在十八轮胎拖车里面搭建一个医生办公室。你只需要预订一台。司机就会开到监狱,经过安检扫描,开过大门,然后把拖车固定在监狱院子里,然后把车头开走,拖车可以在那里停留几个月几年都行。”
“一定很贵。”
“没有想象中那么贵。”他说道,“我的实验室获得的研究经费不少——负担这笔费用没有问题。”他顿了一下,“顺便说一下,我在中等安全级别监狱进行研究,不是别安全防护。”
艾琳的眼睛眯了起来,“我不太明白。你的论文里面写的你研究的都是强奸惯犯、杀人犯还有虐待犯。这些人难道不是在安全级别的监狱?”
“你对精神变态知道多少?”教授问艾琳。
她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努力回想,她本想她应该跟博士知道得一样多,“一点点,”她撒了谎。
“如果你了解一点,我相信你应该知道精神变态者不是精神病患者。很不幸这两个词很相近,不过这在一般公众中引起了非常多的混淆。人们用一个“精神病”来统称这两种情况,不过公众一般用‘精神病’这个词表示疯子。对于精神病患者来说,他们确实是疯子。他们杀人是因为他们心里的小绿人叫他们那样去做。而精神变态则是正常的,他们完全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做,他们只是不在乎,他们没有一点良心。”
艾琳点了点头。
“他们是现实中有操控性的人类。狡猾的说谎者,他们感觉不到害怕、内疚、懊悔或怀疑。如果你们将赤裸裸的谎言当众揭穿,他们一点也不会感到尴尬——或是感到受挫。他们只是开启机关,用更大的谎言来掩饰。”他顿了一下,“他们从来不会认为应当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或者自责。约翰·韦恩·格斯虐待并杀害了三十三个年轻人,有些还只是男孩,埋在他的地下室,但是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受害者而不是行凶者。”
艾琳极力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充满兴趣的样子,尽管她熟悉这些信息就像熟悉自己的名字一样。“非常有趣,”她说道。
阿普卡点点头。“回到你的问题,”他说道,“囚犯被安置在什么样的监狱并不是完全根据他们所犯的罪而决定的,还要考虑到他们在狱中的表现。我所接触的这些犯人都是从安全级别森严的监狱开始的,我向你保证。”
艾琳点了点头。如果他一句话就回答了她的问题,她可能立马就能掌握大致的情况。但是她现在知道她必须耐心地等待阿普卡把点串成线。
“精神变态不是疯狂的,他们可能是这个星球上有魅力、合作性的生物,他们能得到他们所想要得到的东西。所以他们精于操控别人。他们努力把自己塑造成为模范囚犯。以便被转移到中级安全级别的监狱。他们参加心理辅导、去上课,假装成重生的基督徒,做任何可以操控这个体系的事儿。不是所有的暴力罪犯都是精神变态。那些被留在安全级别监狱里面的犯人因为其他很多原因使用暴力,但是他们没有精神变态者的操控的天赋。”
“我明白了,”艾琳微笑着说,“你这样解释,中等安全级别就能说得通了。”
“但是不要误解我的话,如果你从来没有去过监狱里面参观过,中等级别对于你来说都像是别。中等级别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依然是高高的围墙、层层的铁丝网、警卫和进入监狱需要通过的各种各样的门。”
“让精神变态参加您的研究困难吗?”
他摇了摇头。“一点也不困难。我们付给他们一小时一美元,即使我们不给钱,他们也乐于参加。不然他们能做些什么呢?”
艾琳扬起了眉毛,“一小时一美元?”
阿普卡微笑道,“我们实际上争论过价钱是不是太高了。我们付给学生是每小时二十五美元参加研究。但是对于这些平时在监狱做一天工才有二三美元的囚犯来说这简直是一笔巨款。他们可以在监狱餐厅或者是其他地方花,除此之外,我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花。价格高了是不符合职业道德的,因为价格太高,在他们签署受试者同意书时就好像是强制性的。”
“不过无聊并不是他们愿意帮忙的原因。参与进来给了他们另外一次进行操控的机会,进一步了解系统的机会。所以他们非常乐于接受集体治疗以及其他监狱提供的康复疗程。相信我,他们并不想变好。他们对自己挺满意的,从来不质疑自己的行为,他们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合理的有益的。集体心理治疗只会让他们更糟糕,因为他们能够把这种治疗作为学习的经历。他们并不会从自己的错误中学到什么。”
他们学会怎么样更好地运用心理学来操控或蒙蔽其他人。就像是他们还不是太善于这方面一样。研究证明那些参加过这类心理辅导比起那些没有参加过此类辅导的犯人在释放后更容易重新犯罪。
艾琳知道她应该表现得对此研究结果很吃惊的样子,因为怎么会有监狱的康复计划会对精神变态者有如此的反作用呢,但是她太想回到主题。“好吧,”她说道,“那么你们进入监狱,穿过各种厚重的大门和检查点,然后又怎么样了?你进入到拖车,然后警卫根据安排将每个研究对象带来?”
阿普卡点点头,“没错。”
“我试着想象这个画面,那么他们的手有被铐在身后吗?或者就铐在前面?戴脚铐了吗?”
阿普卡摇了摇头,被逗乐了,“没有,对他们没有任何手铐或者脚铐。”
艾琳消化了几秒,看上去好像不太相信阿普卡。“那么有多少警卫跟你一起进入拖车呢?”
“没有,”阿普卡说道。
“没有?”艾琳怀疑地重复了一次。
阿普卡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想的是汉尼拔在监狱牢房里,脸上戴着那些可怕的面具。那样的精神变态者会一接近你就杀掉你。不过现实生活中不会这样。”他停顿了一下,“至少现在还没有发生,”他添了一句,“吉人天相。”
“但是这些人犯下了野蛮残酷的罪行。”
“我必须得承认确实花了时间去适应。我次在一个有限的空间里和一个因为虐待和谋杀而入狱的人独处时……我有点紧张。”
“有一点?”
“好吧,我其实压力非常大。不过挺过来了。以前也有研究者和这些囚犯独处,还没有意外出现过。如果伤害研究员,对于这些囚犯来说失去的要远大于能够从中受益的。他们能够赚点钱——至少可以改善下监狱生活——他们还有消遣的活动。如果出了任何岔子,他们就会重返安全级别监狱,而且别想再出来了,漫长的单独拘禁时光。”
“但是,我觉得还是至少应该有一名警卫。”
“我也这么想。相信我。特别是初的时候。但是我不能。工作必须在学术保密情况下进行。所以没有警卫、没有视频监控、没有录音。只有我和暴力精神变态者。这是好的方法。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我不能泄露任何他们所说的,向我炫耀他们曾经犯的罪。强奸、谋杀、抢劫……不能对别人说,只能匿名,这充实了我的研究成果。如果警卫在场,他们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我必须承认这是我所没有想到过的。”
“他们非常喜欢我必须保密这点事实。这是一开始就向他们详细解释清楚了的。除非他们告诉我现在某人正处于危险之中、或者涉及越狱或者他们计划好要进行的暴力行为——其他的都必须保持沉默。”
艾琳试着想象与这些囚犯坐在监狱中的一个拖车里,她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们对人的操纵性已经达到了难以置信的境界,”阿普卡继续说道。“你以为你准备好了,然而并不是如此。即使是毕生都在研究精神变态者的学者也难逃于此。”阿普卡坐回了椅子,“早一点的时候,我没有看一个囚犯的档案,就先跟他见面了。他完全让我相信了他是被诬告的——是事件的受害人。他花了一个小时叙述事情发生的详细细节。他爱上了一个据称自己已经二十岁的女孩。但是其实她只有十七岁。被她爸爸发现后,她爸爸无理取闹,誓言要让他获刑法定强奸罪的长刑期。那位父亲有些关系,所以硬是让这位可怜的人锒铛入狱。”
阿普卡停了一下继续回忆,“除非你就在现场,不然很难跟你解释他口才多么好,多么具有说服力。在会面结束的时候,我已经几乎要冲进典狱长的办公室,为他争取自由,做他的辩护律师。然后我查看了他的档案。”他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那个人强奸虐待了三个还不到十四岁的女孩。档案里面有照片。”他微微颤抖,“他用剃刀割她们,女孩子们的脸就像是错放在了锯木机的一头。她们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艾琳的眼睛中闪过愤怒的火焰,但是只是短短一秒,即使近距离观察,阿普卡都不会来得及有所察觉。
教授从书桌上一摞资料里快速翻出来一张单页,“我感觉自己就是世界上蠢的傻瓜,居然相信了他,不过后来我跟业内人士交换过很多类似的故事,我们都被骗过。所以在跟这类精神变态者打交道时,你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他把手上拿着的那页纸递给了艾琳,“这里写的就是我所读到的。在我教授的研究生课程上我也使用。精神分析 850。”
艾琳低头看着这页纸,开始朗读。
好人很难怀疑:他们不能想象其他人做着他们自己不能做的事儿。那么所以呢,正常人通常认为“精神变态者”外表和心理一样畸形,但是事实却远不是如此……这些恶魔在现实生活中通常看起来以及他们的行为都与常人无异,就像是你的亲兄弟姐妹一样;他们比好人看起来更像好人——就像是假花看上去比真花更逼真好看一样,假花更加接近人们对美的完美追求,而不是自然而然产生的有一定缺陷的真花。
艾琳读完后,又抬头注视着阿普卡。
“知道是谁写的吗?”他问道,“出自是哪篇小说?”
艾琳立刻就认了出来,是威廉·马尔希的《低级种子》。她面向着阿普卡,摇了摇头,“不知道。”
“是威廉·马尔希写的,《低级种子》的作者。小说改编成了电影和百老汇舞台剧。你应该找个时间读读。”
艾琳暗想道,不用了,谢谢。“好的,我会的。”她说道。
“不过,我知道很多人都对跟精神变态杀手一起进行研究很感兴趣。听我的,我做这个研究的时候,还挺出名的,在宴会上是关注的焦点。就像你一样,每个人都好奇我进入监狱后发生的事情。但是当我发现他们的大脑结构与常人相比的差别后,我已经转向了其他研究项目,我已经六个月没有研究他们了。”
阿普卡在接下来的三十五分钟中继续讲解着其他几个研究项目和他以后的计划。
艾琳礼节性地问了一两个问题,大多数的时候她都在聆听他讲述。她一开始就想加入他的实验室。整个过程只是想了解一下他的个性,她对所见的算评价很高。她其实不需要喜欢他。只需要的是不恨他就行了。刚聊了几分钟她就下了决定,跟他一起工作一定会很愉快的。
当阿普卡介绍完他的后一个研究项目,艾琳朝前探身过去,专心致志地盯着他,“阿普卡教授……杰森,”她纠正了自己,“你觉得再收一个研究生如何?我希望你能做我的论文导师。如果你觉得可以,我可以立马接受亚利桑那的录取。”
“我很荣幸,”阿普卡说道,“能够有你这样优秀的人才加入,我非常欢迎。我的实验室现在有六名研究生,不过我知道怎么让他们中一半的人有项目干。你想加入我的哪个研究项目呢?”
艾琳顿了顿,“我希望能重新开始你和那些精神变态者的工作。进一步明确他们大脑结构的不同。测试他们的大脑对于其他各种不同刺激的反应。我希望百分之百投身于这一领域。”
阿普卡的眼睛眯了起来,整个脸皱成了一团表示不同意,“我以为你问那些问题是因为和其他人一样的原因。我没想到你会想要亲自来做这个工作。”
阿普卡往后仰靠在椅子靠背上,下意识地挠着脑袋。“你要知道你得和我一样经常去到监狱里面——才行。坦白说,我就是因为这样才不再继续这个项目了,虽然还有相当多的领域需要深入研究。我不想再花时间在那样的环境里工作。”他咧开嘴笑着,“不只是穿着毛呢夹克叼着烟斗装范的教授。”
艾琳也笑了,他的个性确实跟这样的典型形象差不多。
“你真的准备好了一个人在监狱里,一对一面对着精神变态杀手?”阿普卡严肃地再问了一次。
“是的,”艾琳说道,但是她说出来后显得有些胆怯,比她想象的还不确定,“是的,”她又重复了一次,这一次更加确定勇敢,“我都等不及了,”她表情冷冷的,扬起了眉毛。
他仔细观察了她几秒钟,“那么为什么对精神变态这么感兴趣?”他问道。“我的意思是,当你问一个小女孩长大后想要干什么的时候,通常与精神变态杀手一起工作肯定不会出现在她们的备选项里。”
艾琳垂下眼帘,努力隐藏自己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所勾起的强烈情感伤痛。那么她会告诉他什么呢?她亲眼目睹自己一家人被残忍地杀害了?她为此受到了精神伤害很长时间?她只能靠发誓要毕生投身于研究这些恶魔为什么会让她和她的家人遭此厄运才能让她表面勉强恢复了正常?
她要不要告诉他她花了多年的时间刻苦训练她的胆识和身手,让自己不再无助,成为多项徒手格斗和各种器械格斗的专业人才?
不,暂时不能。她非常了解阿普卡的过去。在他开始研究精神变态者之前,他是大脑成像技术方面的开拓者,绘制了大脑图位,对情感反应进行了大量研究了,对于精神变态者的研究是他之前研究的延展。他对此并没有兴趣,进行该项研究的动机完全是学术性的,而艾琳的更加出于本能。
如果知道她的过去,现在她所表现出来的兴趣是不可能的。阿普卡可能会质疑她的参与是想进行一次仇杀而不是推动人类认知的进步。他可能不会担心囚犯会对她做些什么,而是担心她会对囚犯们做些什么。
无数的科学家经常会在个人的悲剧中找到自己的使命。研究帕金森病或是阿尔茨海默病的研究人员,通常都亲眼目睹过自己的父母或者祖父母深受疾病折磨。又有多少肿瘤学家选择这个研究领域是因为他们眼见着自己所爱的人慢慢地被癌症夺去生命却无能为力?艾琳的选择与此无异。阿普卡或许也会这样想。
但是可能他不会这样想。很多人可能觉得她研究精神变态者的动机与肿瘤学家因为癌症夺走爱人的动机不同。阿普卡可能也是其中一员。所以她不会给他诚实的回答,冒这个险。幸运的是,所发生的这一切,还有她接受的心理治疗都被封存了。她想把这个秘密一直带到坟墓里。
所以隐藏了真相,她用了一些陈词滥调的说辞回答了他的问题,接触到他的工作,认识到研究的突破性。看了电影《沉默的羔羊》或者其他电影后,被精神变态者所吸引。
当她说完,他又观察了她几秒,这次思考了更长时间后才说道:“你应该意识到电影和媒体故意渲染了这种耸人听闻的情况。你可能知道,有百分之一的人可以被列为精神变态者,其中只有非常非常少一部分,可能是汉尼拔那种类型。少之又少。即使在囚犯中。”
“是的,但是即使是那些可以将整个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医生、律师和政治家——都是接触到的反面的事实,或者是白领犯罪,又或是不道德行为。他们一时兴起就可能把别人的生活搞得千疮百孔。”看到阿普卡的眼睛鼓了起来,艾琳赶紧加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必须得猜,是不是?至少我会,或者我错了?”
“没有错,”阿普卡乐呵呵地,“猜得好,我都没有你说得好。”他叹了一口气,“你至少让我试一试说服你不要进行这项研究?”他问道。
艾琳摇了摇头,“请不要这样,”她回答,然后灿烂地微笑着说道:“就像你所说的,人们会一直感兴趣,我也许是在一个你叫做……艰苦的工作环境,但是我至少会成为聚会上的焦点。”
阿普卡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他还是没有被完全说服。“听着,先说明一下我的婚姻生活很愉快,我不是对你有什么意思。”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微笑着,“但是你一定知道你自己是一位美……额,挺有吸引力的。这类研究还没有出过岔子,原因我已经解释过了。但是精神变态者的冲动控制非常糟糕。而且他们毕竟是男人。他们年复一年被拘禁在全是男人的监狱环境中。让你进入那样密闭的空间和他们独处太冒险了。你必须要认识到你对他们的影响。即使让你和有很好自控力的正常男人独处一室,我都不放心。”
艾琳眉头紧锁。她皮肤白皙,身材更是让比基尼模特都会嫉妒,多年的格斗训练和其他自卫训练让她身姿优雅敏捷。深栗色的头发散发着健康活力的光泽,气质独特分明。
“我之前一直认为囚犯们会被铐上,”她很不情愿地承认,“还会有一个警卫跟着你。”她坚定地摇着头,“但是无论如何,我相信我会找到方法克服这个小……问题。我保证我会把自己弄得挺丑的。我可以穿上衣服让囚犯只能分辨出我的性别而已,不会让他们看出我具有女性的吸引力。”
阿普卡叹了一口气,“冒着被性骚扰的投诉的风险,还是没有成功说服你。”
艾琳温柔地回笑了一下,“谢谢你的夸奖,”她说道。然后停顿了几秒,比悄悄细语的声音稍大,但是充满无法拒绝的坚定口气,“但是我想你会发现我要是下定了决心,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
***
艾琳思绪又回到了眼前。真的已经过了五年了吗?有时候就好像才五天。但是因为某种原因,今天感觉好像是永远那么久。她给自己判的终身监禁,就像是法官给她定的罪一样。
她希望这次与叫做约翰的杀人恶魔的会面跟以往没什么不同,他因为一点被刮的涂层,把两个人鞭打致死。她会给他戴上包含了一个LED显示屏的护目镜,给他的头垫上枕头,然后将他的上半身滑进像甜麦圈形状的核磁共振机器里。然后她会标记基线,后开始收集数据。
例行公事一般很简单。
但是事情进展得并不是如此。约翰坚持要继续交谈。跟他以往的方式不同,话题也不同。三十分钟以后,他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他好像非常懊悔,艾琳相信了他。
不可思议的是,这样形势的变化,让她兴奋起来,也恐惧起来。
3
“你一定是学校里努力的女学生,”丽莎·雷纳说道,“肯定有问题。”
艾琳·帕尔默微笑道,“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点停不下来,但是我觉得我没有那么糟呀。”
她们到达了目的地,校园外围一家温馨的希腊餐厅,等候入座。
“你开玩笑吧,”丽莎说,“跟你合租一间公寓,就像是我自己一个人租了整套私人公寓一样。”她咧嘴笑着说,“除了这位神秘的合租人付了一半的租金。真是不错的买卖。”
艾琳哈哈大笑。实际上她觉得她自己才是占便宜的那个人。能跟丽莎·雷纳一起真是太好了。艾琳几年的室友两个月前终于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完成了博士学位,并且在美国的另一头找到了博士后职位。艾琳跟平时一样专注于自己的研究,后知后觉地发现几乎没有跟她足够亲近的人可以跟她合租现在的房子,她必须得打广告找合租女生,还特别急,不然只能到大街上去讨钱了。
大家都是知道的,研究生工作量大还没两个钱。艾琳的情况是有一些奖学金的资助金,还有一些给本科生上课的课时费,但是如果想要过得潇洒点,她还得努力赚钱才行。丽莎作为历史系三年级研究生,也发现自己总是入不敷出,所以七个星期前,她们可是一拍即合。
丽莎可能是艾琳见过的可爱的女孩了。她勤奋并且自觉,积极向上、充满活力。艾琳知道这样的性格都是她所需要的。丽莎二十四岁,比艾琳小三岁,正好跟艾琳的妹妹安娜同岁,艾琳自己也感到吃惊,她这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可爱的历史系女生。
“好吧,我是经常工作到挺晚的。”艾琳承认了,“但是你搬进来以后,我已经改变了很多了。你瞧,我现在不是在这儿吗,对吧?周一,跟朋友在一家餐厅坐下来谈心、分享美食。”
女服务员出现得正是时候,把她们俩领到了一张靠窗的独立小桌。
她们坐定后,丽莎轻轻摇了摇头,嘴唇一抿,一副经典的我该拿你怎么样办的样子。“我非常感谢你能拨冗来与我共进午餐。”她说道,“但是其实我是拿着枪逼你来的。”
“嗯,我很高兴你这样做了。”艾琳说道,“不断迫使我记住我还是人类群体中的一分子。”
丽莎乐了。“你一周上一次课,对吧?所以每周上课的时候都过来吃怎么样?”
艾琳意识到换做三周前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不过现在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因为无法想象的事儿发生了,她得到了她一直为之努力的结果。
也许,初步的结果是令人激动的、真实的,但是他们还是处于初始阶段。她必须要花几个月的时间对这些结果进行仔细严格的确认、完善以及统计。只有做完了这些她才可能大声宣布“找到了”对她自己,或者对着休·瑞本。但是如果她的初步成果可以复制、重复,她可以让自己放松一下下,享受一下生活。但是她现在还不能同意,半开玩笑也不行,“每周一次午餐?”她笑着说,“有点异想天开。”
“对你有好处的,”丽莎说道,“你自己都承认了。只是把你的工作时间分成两块,利用这个时间跟你的室友聚一聚。来吧,你工作的时候有人来看过你吗?”
“嗯,有一个人,在1943年……”
丽莎大笑起来,招待员拿点菜单过来。丽莎点了一大盘食品,艾琳只点了三明治和水,丽莎再三催促,她也没有点开胃菜或者至少一两个小菜。
“我要是身材跟你一样多好,”服务员走了丽莎就说道,“我要把菜单上的都点个遍。”她皱了皱眉,“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我没有你这么火辣的身材。”
艾琳忍住没笑,“别这样,丽莎,你又没超重。我敢说咱们俩肯定体重一样。”
“是的,但是你比我高几英寸,然后你的体重……额……分布得更均匀。”她叹了口气,“我就面对现实吧,要是让我每天都进监狱去,我肯定不用天天把胸裹起来,穿着你的那件难看得像手提袋一样的外套,我的胸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根据你告诉我的,德里克好像挺满意你的身材。”
艾琳的室友扬起了眉毛,“他是不是有点贪得无厌了?”
德里克快要完成他的MBA,他和丽莎四周前才开始约会——不过他们见面次数越来越多,似乎就要走上正轨了。
“那他今天给你打电话了吗?”艾琳问道。
丽莎满脸笑容,“他打了。我觉得我真的喜欢他。我的意思是真的喜欢他。”她摇摇头,皱着眉,“但是艾琳,你真的把我吓着了。在认识你之前,我都不知道这个字怎么写的,精神变态。我会写成神经病,而不是精神病。”
丽莎凝望着天空,好像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那些是过去的好时光了,”她说道。“六个星期以前,我还根本不知道这个词,也对有百分之一的人都是精神病这个事实毫不知情。现在我完全成了妄想症了。我觉得到处都是精神病。我是说,拿职业政客来说吧,他们其中有人是精神病吗?”她摇了摇头,“都拜你所赐,艾琳。”
“这样说就不对了,是你问我的有多少人是属于精神病,不是我要主动告诉你的呀,我难道该对你撒谎?”
“是的,”丽莎一本正经地说,不过眼神里透露着使坏的小眼神。“我真的喜欢他,”她又说了一遍,“但是他符合你告诉我的精神病的特点。他阳光、帅气、圆滑,社交场合游刃有余,音调……”
“听上去像是真正的怪物,”艾琳打趣地说道。
“我是认真的,”丽莎抱怨道,“你不是说这些人都很擅长操控人喜欢他们吗?”
“听着,不是说精神病有这些特点,正常人就不能有这些特点了。实际上,拥有这些特点的正常人比精神病多多了。只是他们多了灵魂。”她的眉毛一挑,“这总是好的特点。”嘴角微微翘起愉快地笑了,“但是有时候咸菜就是咸菜。”
“与精神病形成鲜明的对比?”丽莎说道。
“是的。”
丽莎思索了一下,“好吧。不过他还是可能是,对吧?”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艾琳,“你总是一周90个小时工作时间忙活着,这个周末你必须见见他。我不管是把他拖到你的实验室,还是把你从电脑旁边架走。我是说,如果有人能区分他到底是正人君子还是恶魔,你肯定能做到,对不对!”
服务员端着他们点的菜出现了,放在他们面前,然后离开了。
“嘿,即使是专家都可能被糊弄的,”艾琳说道,“非常容易被蒙骗。我的意思是我确实能看出来的机会比你大,但是我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你上谷歌搜索这个人了吗?”
“当然了,”丽莎打了一个响指,就好像艾琳觉得她是白痴一样。“没有在他的冰箱里发现被冷冻起来的碎尸——至少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她身子往前倾了一下,“我都不能想象跟这些变态一起工作这么多年。我要是都有妄想症了,我可以想象这对你的理解。我的意思是,你还能相信谁?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你没有男朋友呀?”
艾琳刚撕下来一大块三明治,递给她的朋友,给她几秒钟咀嚼吞下去的时间,然后她把三明治放在盘子里说道:“好的,我得承认信任不是我的强项,但是我以前交过男朋友。真的。”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丽莎毫不客气问道,喝了一小口她点的可乐。
“两年以前。”
“所以……怎样?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搞一夜情了?”
艾琳转动着眼珠说,“是呀,一夜情适合不相信人的这类型了。不用跟完全陌生的人回家。”她摇摇头,“我可不是搞一夜情的女人。”
丽莎眼睛睁得大大的,迅速吞下她刚刚咬的一口三明治,“那你两年都没跟男人上床啦?你在开玩笑吧?怪不得你总是看上去紧紧张张的。你没爆炸我觉得太奇怪了。你已经压抑坏了吧。我们得给你找个男人。”
“两年又不是很长,”艾琳说道。
丽莎完全不理会她,“我们要给你找个男人。”她重复了一次。
“呃……谢谢,”艾琳说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机缘来的时候,我自己知道把握。我们还是来说说德里克吧。”
“哇,这样转变话题的尝试是我见过蹩脚的。你不会得逞的。你就是工作狂,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我喜欢你,所以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不帮你的。我都不能想象必须天天对着杀人犯和强奸犯工作是多么的压抑。我把自己当作是能抵消那个鬼地方的阴霾的一道阳光,就把我看作是你生活中的一缕阳光好了。”
“你做得很好,”艾琳说道,“说真的,我都想改口叫你‘阳光’了,”她停了一下,“现在我们可以换个话题了吧?”
“好吧,”丽莎说道,“不过我已经把给你找男朋友列为了我的使命之一,我警告你哦。”
“警告收到!现在我们来谈谈德里克吧。”
“好的,为啥不谈呢,他才是我喜欢讨论的事儿呢。”她盯着她的室友,“给我点建议吧。一定有方法来鉴别精神病的。”
“精神变态,”艾琳纠正道。
“好了,我知道了。精神病是说的疯子。你告诉过我啦,但是我说的时候指的是你研究的那类人,好吧?神志正常的恶魔。好吧,你是怎么鉴别出他们的?”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可行的方法,但是你不是专家。你一定会乱贴标签的。”
“就算你是对的吧。不过先快告诉我吧。你现在是在吊我胃口。”
“那好。你知道人在说话的时候,手是怎么动的?人类在这方面非常容易兴奋。即使你是在打电话,别人看不到你的时候——即使我们从来都没想过或意识到过。当我们想要克服一个比较困难的概念时候,手势就会增加。下次要是有人在找一个合适的词儿,或者话都到嘴边了,你注意到他们的手上动作。手会比平时都要活跃得多——就像是这样活动能够帮助他们找到记忆或者传达意思。我说清楚了吗?”
“非常清楚。”
“很好。如果你使用你的第二语言不如你的母语一样自如,你的手部活动就会大量增加。很可能是由于相同的原因。情感是精神变态者的第二语言。他们是真的没有感情的,就像他们听得见歌词不懂得旋律一样。给正常人的脑袋戴上脑电图,他们的大脑对于‘椅子’的反应就跟听到‘折磨’的反应不一样。但是精神变态者不一样,他们对于这两个词的反应是一模一样的。他们就像是不会区别颜色的色盲一样。所以当他们想要传递某种感情,他们会比平常人的手上动作更多。”她扬起了眉毛,“就像我说的,感情是他们的第二语言。”
“太神奇了,”丽莎说道,“跟地狱一样恐怖。不过你是对的。这没什么用。我根本不知道正常人使用手势的频率。我是说我现在开始注意,但是我不想把德里克归为一类的,因为他喜欢边说边手舞足蹈的。”
艾琳笑了起来,“我觉得德里克肯定也不喜欢。”
“我知道我们可以做什么,”丽莎继续说道,“如果德里克和我正式交往,你可以把他放进你的核磁扫描仪然后对他的大脑进行扫描。我们就可以确认了。”
“你告诉过他我是研究什么的吗?”
丽莎皱着眉头,“是呀,你说对了。我神秘的室友。那么他一定会想得出我们是想干什么,他一定不会喜欢他女朋友觉得他是一个精神病。”
艾琳正要张嘴回答,她的手机在口袋里面振动了起来。她拿了出来看着来电显示,“不好意思,是我的导师,我必须得接。”
通话持续了不到一分钟,但是和丽莎热烈讨论时出现在艾琳生活里的阳光瞬间消失了。
“艾琳,”丽莎担心地叫道,不是身体语言方面的专家,丽莎也看得出很不对劲。
“不好意思,但是我必须得走了,”艾琳说,把后一点三明治塞进嘴里,又喝了一大口水送了下去。
“怎么了?”
“好像是系主任想在我导师的办公室跟我见面谈谈,”她回答道。“而且是马上。”
“关于什么?”
“我也不知道,”艾琳回答道,她眉头紧蹙,然后说道,“不过,他显然不是乐天派。”
4
艾琳和她的导师坐在系主任理查德· 波兰德的办公桌前,两把棕色皮革椅子看起来非常高大上且舒服,不过你可不能“以貌取椅”。设计这把椅子的人一定是人体结构方面的专家,居然可以设计出这么让人不舒服的椅子。
艾琳望着系主任怒冲冲的脸,想着他肯定是故意买的这么不舒服的椅子来整他的访客们。不过现在不用椅子帮忙,就凭他一己之力就可以让访客们坐立不安了。
艾琳刚坐定,系主任马上递给她一份《华尔街日报》,其实几乎就是摔到她的身上。她低头看了看,这份全国发行量的报纸的周末版,占了整个头版还有第二页的封面新闻是“我们身边的精神变态者”。
艾琳把报纸递给了她身旁的阿普卡,她知道他为什么也对系主任会叫他们来毫不知情,为什么系主任这么不高兴。阿普卡也扫了一下标题。
“这篇报道你们看过了吗?”主任问道。
艾琳和她的导师都摇了摇头。
“没看过?”主任有意指向艾琳说道,“真是难以置信。”他怒冲冲地朝着她,“里面引用了你的话。”
艾琳脸色变得刷白,“你说什么?”
“别跟我说你很无辜。”
“我确实不知道。我没有读过这份报纸。一定有什么误会。我要是接受过那个《华尔街日报》记者的采访,我肯定会记得。”
“理查德,能给我们几分钟读一读这篇报道吗?”阿普卡说道。
主任显然很生气,但是他点头同意了,从桌上拿起另外一份相同的报纸递给艾琳。艾琳和阿普卡安静地读着,主任的手指不耐烦地在桌上敲击。
报道是关于精神变态方面的研究进展,特别关注的是大脑生理机能方面的不同,这些年来该方面的进展每年都在不断涌现。然后,报道转向艾琳,在第二页引用了她的话。报道中她是亚利桑那大学的研究生,研究领域是精神变态和正常人之间的大脑结构的不同,以及对于固定刺激的脑电波反应的不同,然后报道继续写道:
帕尔默女士说她的终极目标是完善诊断方式——从脑电波区别精神变态——并且通过远程的方式。“科技还没有达到那一步,”她解释道。“但是在两个研究领域的进展非常大。一是科学家们已经发现如果从大脑中找到控制假肢、游戏等的电脉冲。如果我们可以无线下载电影,我们应该也可以无线监测到脑电波——至少从比较近的一个距离。关键是要找到精神变态和正常人之间的电波区别,这也是我正在作的研究。我的终极目标是能够研发一种挂在钥匙链上的装置,当一个精神变态离你五十英尺远的时候,这个装置可以振动提醒你,就像是一个预警系统。”
报道继续,转向了精神变态研究方面的另外话题。她和阿普卡同时读完报道,后面没有再提到她。
艾琳瞄了一眼她的导师,他的面部僵硬,然后她转向主任,“这是几年以前的事儿了,”她解释道。“准确说是三年以前的事儿了。这是当地报纸的一次采访。”她脸色阴沉。“记者能这样做吗?”她质问道,“记者能把我三年前跟另外一个记者说的话直接拿来用,就好像是刚发生的一样吗。”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主任不满地摇了摇头,“我猜记者可以这么做,”他打了一个响指,“这篇报道就这样做了,”他看了一眼阿普卡,“为什么三年以前没有告诉我有过这样的采访?”
“当时无伤大雅呀,”阿普卡回答道,“直到那家报社把它放上网上我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只是一家小报社。就是放在网上,点击量也不多。我已经告诉过艾琳,她是走进了一片雷区,绝不能再说出那样的话来。谁会想到三年以后会上了全国性报纸?”
主任没理阿普卡,把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艾琳身上,“你这次可真的是脱不了干系了——无论是这个周末还是三年以前的。都一样。好像你的研究还不够有争议。美国公民自由联盟的代表今天一早上都在给我打电话,还有一堆的新闻网站、报社。你知道你是靠资助才能进行研究的吧?我们进行的是扎实的研究。不是招摇撞骗的研究和有争议的研究,而且我们不刺激大众的神经。”
“美国公民自由联盟想要干吗?”阿普卡说道。
“你觉得呢?你知道你三年以前就该告诉艾琳这是一片区。他们很生气!我也不能怪他们。说到侵害公民自由。艾琳说的以亚利桑那大学名义进行的她想要完成的研究——看在上帝的分上,完全是现代版的《红字》。”
“听着,我明白那样说为什么是错的,”阿普卡说道,“但是艾琳心态是在正确轨道上的,尽管她的思想对那些喜欢挖掘新闻的记者疏于防范。但是我保证大多数的读者是想看到这些项目取得成功的。精神变态者毁掉生活,即使那些并不是暴力犯罪的。在一个完美的世界里,知道哪些人属于精神变态非常有用。”
“我想也是,”波兰德说道,“然后你们就能歧视他们,他们从来没有被捕或是被判有罪甚至是做错事。这种装置可以把每个人都变成他们自己的私人警察,光从脑电波就认定并终身屏蔽其他人。如果测试完全正确还好,但是万一误判了呢?哪怕一百个中有一个出错——你能想象后果吗?妻子们离开她们的丈夫。哇,他可是有爱的丈夫和爸爸,但是我的钥匙链报警了——他一定是精神病。谁说得准呢?”
主任生气地摇着头,“我看过系里面每个学生的研究提案,但是从来没人提过这个。你们俩都想瞒着我吗?这是什么机密项目吗?”
“不是,”阿普卡坚定地说道。“因为这根本不是一个项目。艾琳只是在猜测。三年以前,她确实想进行研究的第二阶段,对于精神变态的无线检测。但是她从来没有写过或是跟我讨论过。当我在网上读到的时候,我跟她说的跟你说的一模一样。这样的项目将会是充满争议并且带来许多意外的麻烦。她明白我的意思,并且同意我的说法。是的,她现在还是正在努力区分精神变态和正常人的脑电波的不同。但是目的不是为了开发一个远程诊断装置。我向你保证。”
“也许是这样吧,”主任说道,“但是这也改变不了现实,没人会相信的。你觉得他们会相信我的解释吗?——这是一个被误导的项目,只是一个尚未成为研究生的学生的灵光一现,三年以前还没开始就已经放弃了?该死的《华尔街日报》昨天还引用了她的话,说这是她的研究目的。而且是亚利桑那大学支持的研究目的?”
艾琳早就明白大多数的人听到这样随意的描述后心惊胆战的心情。可不是么,十几分钟以前,她的室友就大呼小叫地想要知道如何判定一个精神变态。更不要说一旦有错误发生,生活将会被完全打乱。但是她同意主任的说法。她的想法远不是主任或者导师想的那样,而且她也确定她正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感情上的代价。
三年前,阿普卡确实让她深入审视了这个研究课题,她也一直不断在继续审视,对于哲学伦理的深入研究完全颠覆了她的看法。现在她完全接受了阿普卡的,现在是主任的观点。主任接到美国公民自由联盟和其他相关组织的电话投诉是情理之中的,毕竟他要避免系上和学校卷入争议的旋涡之中。
艾琳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可以要求更正,”她说道,“我认为他们不能这样未经授权随便刊登。”
“呵,祝你好运,”波兰德主任不屑一顾地说,觉得她简直太傻太天真。在这一点上,她确实不够成熟。媒体确实有一定的影响力,但是她不需要的是更多的争议——或者说是对这个话题的更多曝光。
“从杰森完成他的工作后,”主任继续说道,“我就一直跟那些保守的团体打交道,担心如果我们证明了精神变态真的是大脑结构异常,这些魔鬼会利用此进行庭审辩护,说他们对此无法控制。现在又多了一个自由派担心对于精神变态的人格歧视,看在上帝的分儿上。我真是美梦成真了,成了两派政治斗争的出气筒。现在就毙了我好了。”
“听着,”阿普卡说道,“我明白你觉得就像是我们捅了马蜂窝一样。也许我们确实是。但是我觉得很快就会平息的。我敢保证。”
“是的,我也觉得会平息的,那是因为我决定终止艾琳的项目。”
艾琳气得眼睛鼓了起来,“什么?”她说道,“你不能那样做。”
即使她这样说道,她双重性格的另一半,一个疲倦的声音说道,放手吧。这是为你好。她真的很累。厌倦了欺骗,厌倦了罪恶感,厌倦了在伦理和道德问题上的挣扎,就像是荆棘多的玫瑰遇到了软乎乎的枕头。要放弃多么容易,用这个作为借口停下现在所做的,将踏空在深渊上的一只脚重新收回来是多么顺其自然。但是她内心的另一部分不让她这么做——不会在她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以后——尽管已经付出了这么惨烈的代价,她也不会让事情无疾而终。
“艾琳,你听着,”主任说道,“我是在保护你。你已经得到了你拿到博士学位足够的东西了,就继续做正事吧,就你手上的数据开始写论文吧,找到一所好大学——只要不叫亚利桑那大学就行——然后去做博士后。杰森六个月以前就应该让你写论文了。”
“但是我现在正处在研究关键的阶段,”艾琳说道,尽力让声音保持平和。
“这不是征求你的意见,”主任强调说道。
艾琳心里在迅速地翻腾着。完美的是她还可以进行两到三个月的研究。用来确认、打磨、提炼、完善她的研究。用科学完全解释这一现象。但是她也可以作出快速不光彩的结论。不会完美,但是必须这么做了。
艾琳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好吧,”她小声说道,“你说得对。”她停顿了好一会儿,留出时间让主任接受她没有进行持久战就放弃了的事实。“给我两个星期让我做完现在手上的事儿。”她随意地说道,就像是这是一个超越了合理范围的要求,“然后我就会停止。”
“不行。你现在就得停止,马上停止。会议开完,我就会回几通电话。毫无疑问的是我会告诉他们我一知道事情以后,你就马上被从项目上撤掉了。这是危机公关的开始。鬼才知道我应该怎么解释为什么我之前不知道这件事儿。”
波兰德主任摇着头说,“我让你进行了这么久时间,你应该觉得自己很幸运了,”他又说道,“一年以前你就差点从这个项目撤下来。我不知道你是运气不好还是什么。你这么优秀上进的学生,麻烦却一直不断。世界上还有好几个团队都在监狱里研究精神变态者。他们合起来才有一个实验对象在研究过程中死亡,你在过去的两年中,居然遇到三个?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不顺。”
艾琳竟然无言以对,但是阿普卡可有话要说。这个决定对他的影响跟对他的学生的影响一样大。作为她的导师,他将会是学术论文的合著者,“理查德,这些不幸的死亡个案完全是两码事,”他坚持说道,“跟《华尔街日报》的报道完全无关。我希望这没有干扰你作出决定。两名囚犯是睡觉时突然脑溢血而死。是的,这是百万分之一的概率事件,但是百万分之一的事情也会发生,每天都在发生。法医已经检查了他们的中风和艾琳的研究活动毫无关系。”
“好吧,两例死亡个案是百万分之一的概率,”主任回应道,“那她在拖车中受到攻击怎么解释。我不相信什么诅咒,但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儿的话,这个项目就是被诅咒的了。三名囚犯死亡,这个概率也太高了吧?”
“那你是希望让他杀了我吧?”艾琳气冲冲地说,“这样概率就拉低了吧?两名囚犯和一名研究生死亡?”
“不,当然不是。你还没有告诉我和杰森你是空手道高手。在这件事儿发生之前,杰森和我还在想我们俩是不是疯了才能当初同意让你独自一人进行这个项目。我们要是早点知道一个120磅的美少女可以轻易地给一个重200磅的囚犯致命一击,我们就不会让自己陷入这么大的纠结之中。”
“我不是故意要打断他的气管的,”艾琳说道,“我只是正当防卫,但是我出手比我想象的要重。但是为什么重提这些?我能支持阿普卡博士所说的。监狱对三名囚犯的死亡进行了彻底的调查,证明我无罪。我要不是被证明了清白,监狱方面也不会让我继续了。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把以前的事儿和报道联系起来是不恰当的。”
“然而并不是如此,”波兰德说道,“因为今天媒体也问了关于这几起死亡的事件。媒体和美国公民自由联盟不需要深挖你的研究就能够知道这些意外事件。这不像是他们藏起来了,他们只是刚好出现了。怪不得有些人怀疑你在研究囚犯时,是一个一个来对付,就像是十个印第安小孩的那样。”
艾琳眉头紧蹙。“关于精神病无线探测器确实是个错误。我承认。但那是我很多年前的观点,并且我没有再这样干了。其他的意外发生跟我没有关系。请不要这样,”艾琳恳求道,“既然这样,再给我一周吧。”
主任摇摇头,脸色更加阴沉了,似乎这是不可能的,“对不起,”他的语气说明了这是不可能的,“你已经被撤下了,再说一次,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这个决定。”
5
“艾琳,早上好呀。”亚历亨德罗高兴地跟走进牢房的艾琳打着招呼,艾琳身后的铁门慢慢关上。
“早呀,”她说道,碰了碰她又大又丑的眼镜,努力保持不让自己看起来很紧张。
她结束了和波兰德主任的会议,向系主任清楚表明她对于他的决定是多么地不满,同时也表明了她会尊重他的决定的立场。她会停止现有的研究并开始撰写论文。他是对的,论文早就该开始了,她的数据写两个博士论文都够了。
她向系主任和她的导师保证她会立即通知监狱方面她的研究已经结束了,监狱院子里面的移动实验室可以安排移走了。她还告诉系主任和导师她正在想休两个星期的假。她会找一个研究生帮她代两节课。
他们离开主任办公室后,阿普卡不遗余力地对发生的一切表示了道歉,并告诉艾琳她是他的学生中秀的一个。艾琳感谢阿普卡为她辩护,并且向他保证论文一定会令他骄傲的。
不过她还没有停下一切的意思,特别是当她已经如此接近终想寻找的答案的时候。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她对亚历亨德罗说,“不过我很快就要去休假了。” 亚历亨德罗经常告诉她不要和囚犯待这么长时间,并且经常鼓励她去休假。
“不要!”警卫故作惊恐地说,“这一定不是真的。”
艾琳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不论她内心多么紧张,她的行为要看上去正常,“这次可是真的了。亚历亨德罗,我后决定采纳你的意见了。”
她叹了一口气,“不过还有坏消息。在我休假之前,我还有很多要做的。所以我得比平时工作更长时间,至少在接下来的几天。而且看更多的囚犯。”
“这可能吗!”
“你都不能想象,”她承认道,“不过我的计划非常高效。犯人会进来出去,就像是流水线。每一次的检测会比平时更短,更有侧重。”
她的研究会既快速又高效。但是她会得到结论。离终点线只有几百米远的时候,她是不会停下这场未完的马拉松的。让一名学术官僚挡在路上太危险了——即使他是对的——她心里知道他是对的。所以她必须全速前进,即使周末也不停止,而且监狱是每天二十四小时开着的,她也没有必要停下。
亚历亨德罗离开去带她所列名单上的位犯人,艾琳拿出手机给导师打了一个电话,确保他在随后几个小时都不会给她电话。她深吸一口气试着让自己紧张的神经冷静下来。电话响了,并转到了语音信箱,她等待着他的留言说完,滴的一声,她的心跳比平时快。这样的欺骗不是她的作风。但是,她这么多年不是一直在欺骗吗?所以这可能又是她的作风。她都不再确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她听见一声“滴”然后开始说,“杰森,我是艾琳。我就想告诉你我已经通知监狱了我不会回去了。然后移动医疗会在今天晚些时候收回他们的核磁共振拖车,尽管租赁合同上写的会在本月末到期。如果我不在的时候,你需要我,随时打我的手机。代我问实验室的各位好,几周后见。再次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参与这项研究——并且为我辩护。”
艾琳挂断了电话,凝视着空中。如果阿普卡或者系主任这个星期碰巧给监狱打了电话,那么事情就会败露。不过他们很有可能不会打,不过这是碰运气的事儿。所以她是在抢时间。也许以后会有什么事儿让他们知道她向他们撒了谎,并没有立即停止项目。她正在争分夺秒。如果被抓住了,她基本可以确定她不要再想拿什么博士学位了。
亚历亨德罗又带来一个穿橘色衣服的囚犯。早上的个。在系主任的禁令后的个,这名犯人叫做托尼,他曾戴着辛普森(动画片主人公)的面具抢了三家便利店,并开枪打死了三家店的店员,用一颗子弹正对脑门心。
艾琳告诉托尼这次的看诊会比平时短,更具有针对性。
“太遗憾了,”他友好地微笑着作答,“你知道我是多喜欢和你在一起相处的。”
她点点头并没有回答,就像是她没有看过他的记录,或者是对他所作所为并不知情,就像是她也喜欢和他在一起私聊一样。
艾琳在心里为自己打气,今天会是很漫长很漫长的一天,今天的个犯人……
6
整整五天,五十七名犯人,不停地查看,担心着随时暴露,艾琳找到了答案。
她证实了她的初步结论,然后还有一些。
她故意没有向加州的休·瑞本报告她的进展。她不想给他虚假的希望,然后又被无情地揭穿,暴露出底牌。她近跟瑞本讨论的时候都尽量避忌谈到有任何新的值得汇报的事情。她没有告诉他她被撤了,或是她准备违背主任的安排。
她现在该给他打电话吗?告诉他有关联合项目的重大消息?
她星期天中午结束的工作,准备在晚上心情放松的时候给他打电话。这是他们俩工作取得的颠覆性成果。消息不只是一次视频连线,是为了庆祝。
每个认识她的人都鼓励她要放开,能够更自然。但是的时机呢?整个实验室的人都觉得她在休假,那么为什么不顺势而为真的去休假几天呢?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休·瑞本。当然了,他们在Skype上经常见面,但是为了这次终极成功,她想要亲自见见他。她之前提出过到圣迭戈与他见面,但是他的事务繁忙,一直都在出差,连见缝插针跟她见面的时间都没有。当然是她自己运气不好了,而且他似乎只是她知道的十个人中经常出差的一个,所以也并不是太吃惊——只是遗憾。他经常出差到波士顿、华盛顿特区或者湾区的生物科技卓越中心,很可惜图森并不在他的行程里,他的职位是执行总裁,他就从来没有安排一次到亚利桑那大学来见见她。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他们合作得很愉快。尽管她徒劳无益地安排过几次见面,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是万一真正的见面改变了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呢?为什么不继续这样高效的关系呢?如果关系破裂,怎么样弥补呢?
不过艾琳知道她的室友是对的。她需要的是人的陪伴。此时此刻健康的情感可以让她的灵魂得到极大的安慰。休·瑞本年纪比她大,并不是什么电影明星,但是她觉得他很有魅力。而且他至今仍单身。也许她真的该来一次一夜情,也许不止一夜。他非常友善,尽管他们大多数时候讨论的都是项目,他们在心灵上相通。他一定会为她的突破感到狂喜,如果还给他一个惊喜去见他,他一定会高兴的。
而且她还有一个好朋友住在圣迭戈,她们俩一起参加过该地区十八岁以下格斗赛获得过奖牌。所以除了在假期的时候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公寓里,她还可以出去走走,去海滩,见见朋友,把自己放空,也许还可以开始一段浪漫的恋情。
艾琳给她圣迭戈的朋友考特妮打了电话,聊了15分钟后,艾琳说到了正题,“你近还好吗,我想来看看你?”她说道。
“你要来圣迭戈?” 考特妮兴奋地说。
“是的。我决定要随性一次。”她顿了一下,“就是说来就来了,不好意思哦!”
“说来就来比不来好,我不是常说嘛,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什么时候到?”
“我搭今天早的一班飞机。”图森飞圣迭戈就一个多小时,“我大概九点钟就到了。”
艾琳告诉考特妮她的计划,给休·瑞本一个惊喜,可能还会引诱他,不过没有告诉考特妮他们俩进行的项目,她会很快离开大学的事儿。她会在见面时再跟她说。也许她会申请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的博士后。住在世界上气候宜人的地方,这样离瑞本和考特妮都比较近。
“要是休·瑞本在,”艾琳说道,“我想都不会想就会来——听起来很奔放吧?不过,如果他在,运气好的话,我周一晚上不用找地方睡觉了。
“艾琳,我可见过你对男人的影响力。你不需要运气。除非他身体有毛病。”
“他不会的。”
“他是同性恋?”
“不,他不是同性恋。”艾琳停下想了想。瑞本提到过他现在没有女朋友,但是他对过去也并没有提到太多。“至少我觉得他不是。”她重新说道,“我觉得要找出真相只有一个办法。”
“我必须承认对你新的一面非常期待。”
“是呀,充满了惊喜,”艾琳说道,“我应该是《女孩也疯狂》杂志的新封面人物。”她打趣地说道。
艾琳等待着电话那头的笑声逐渐平静下来,“这样好不好,”她继续说道,“我们周二肯定要见面,你周二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见面。我计划呢周二晚上住你家里,咱俩好好聊聊。”
“当然可以,”考特妮说道,“我觉得我可以先把工作挪一挪,这样我们可以一整天都待在一起了。”
“太好了,”艾琳高兴地说。
“如果……你的朋友……不在,或者事情不顺利,我们周一晚上可以一起吃晚饭,你也可以住我家里。”
“非常感谢,考特。不好意思周一要先去见这个人。”
“你说笑吗?” 考特妮说道。“我为你感到高兴呢。我都等不及到周二你来的时候听你八卦了,”她打趣地说道。
7
艾琳开着一辆白色福特紧凑型轿车。很快上了通往拉荷亚 的I-5高速路,阿斯克勒庇俄斯医药公司就坐落在拉荷亚,15—20分钟车程。
休·瑞本担任阿斯克勒庇俄斯的总经理好多年了,而且他声明公司选这个难念的名字的时候,他还没来公司。瑞本跟艾琳解释过阿斯克勒庇俄斯(阿斯克勒庇俄斯)是希腊神话中的医药和治愈之神,他是阿波罗的儿子,还有两个比他出名的女儿,健康女神海吉雅和医药女神帕那刻亚。
她觉得自己很傻的这种想法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你不能一声不吭就闯入一个忙碌男人的生活,想象着他可以抛开一切与你把酒当歌,就像是高中毕业舞会一样,他可能根本就不在,也可能正在开高级别会议,脱不开身。
换个角度想,他丢下自己的成年人生活不管才是新闻呢。她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让忙碌的总经理取消一天的行程来庆祝是一种奢侈。但是他至少欠她,毕竟他雇佣了她,让她冒着巨大的风险,而他却置身事外。
艾琳回想起三年以前天真地接受了当地报纸的那次采访。这样一件小事儿戏剧性地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并且还在继续改变着。生活中总有一些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事儿以不可预见的方式被放大,激起涟漪,后形成大浪,影响着生活,甚至整个世界,从根本上的影响着。
亚历山大·弗莱明的葡萄球菌培养皿的一次偶然污染成就了世界上种抗生素——青霉素的发现,是医学上的一次革命,拯救了无数的生命。或者说得更俗一些,艾琳听到过多少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让人们遇到了他们未来的另一半——就像是高速路上轮胎爆胎或是一次随意的餐馆邂逅。
毫无疑问,这份当地不出名的报纸的采访对于艾琳来说就像是那个关键点。这不但让她近被从她自己的项目上撤了下来,与系主任关系紧张,也让两年前休·瑞本首先联系了她,以一种无法预见的方式改变了她的研究方向,还有她的生活。
他给她打电话,介绍了自己,并且告诉艾琳,他准备资助她的研究。她建议他跟阿普卡谈,但是瑞本说他想先跟艾琳谈。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她问道。
“我是阿斯克勒庇俄斯医药公司的神经科学研究的副总裁。我们是一家圣迭戈的小型生物科技公司,雇员有300人左右。我们的研究主要是心血管疾病以及神经系统疾病,像癫痫之类的。”
瑞本边说,艾琳边在她的笔记本上搜索了这家公司,输入了阿斯克勒庇俄斯相似的拼写,谷歌给出了正确拼写建议,然后她点击进入,公司的网页做得很出色——井然有序,非常高端。
她点了管理人员简介,出现了十个缩略图,瑞本的头像在正数第三幅。他三十六岁。艾琳知道这对这么有成就的人来说是相当年轻的岁数了,不过从图片看,他看上去更年轻。满头乌黑的头发,修剪整齐干净。
“我看到一篇上个星期的报纸文章,里面引用了你的话。”瑞本继续说道,她还在看他的图片。
艾琳脸僵了一下。她一年以前接受的《图森社区杂志》这次采访被放到了网上,一同放上网的还有这份报纸的其他很多过去的内容。因特网厉害的地方或者说是糟糕的事情,看你怎么想了,就是文章永远都不会消失。四十年以后,还是会有人搜索撞到这篇文章,可能到时候《图森社区杂志》这份报纸都早已成为了过去式。阿普卡十个月前也看到这篇文章,严厉批评了艾琳在公众面前公开讨论这个项目,甚至就因为她有了这个项目的念头。他说得非常清楚这个项目她不可以做,现在不可以,以后也不可以。
“不过,”瑞本说道,“我对你的精神变态早期预警装置挺感兴趣的。”
“呃……谢谢,”艾琳犹豫地说道。
“十五年以前,我跟精神变态者有过非常不愉快的接触。我不想说什么细节,但是这让我接触到了我们这个世界的恶魔。如果我有你所说的那种小装置,就有可能拯……”他停了下来,“就太好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艾琳感到休·瑞本正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从那时起,”瑞本继续说道,“我让自己成为了这个领域的专家,我是神经学家,所以我可以从多个角度来研究精神变态者的问题。”
艾琳觉得好奇了。她不想暴露她的过去,但是可能休·瑞本是跟她同病相怜的人,都是这种人类恶魔的受害人。也许这个人有着跟她一样的事业心,但是他拥有的人力财力资源更充裕。
“继续,”她平静地说道。
“我个人非常支持这种装置的开发,用于你所说的目的。我想你肯定遇到了不小的阻碍。”
艾琳忍住了自己的叹气。你还跟我说呢,她觉得好玩。她为什么当时要同意接受那个菜鸟记者的采访呢?
“尽管探测器会非常有用,”他继续道,“我想它会引起非常多的法律和道德方面的争议,而完全无法通过审查。我的研究显示精神变态者和正常人的脑电波没有明显区别。当他们在想某个想法的时候,你可以会错过90%的时间。”他顿了顿,“所以几年以前,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一个比你现在正在进行的更可能成功的方法,尽管这个方法看上去是违反直觉的。”
艾琳的思维飞速运转,努力想要猜出他的意思,但是她什么也没想到。瑞本保持了几秒钟沉默,很可能是故意卖关子,不过他得手了。
“我在听你说,”艾琳说道。
“我是想把他们作为一种病进行治疗,”他平静地说,“并且治好他们的病。”
艾琳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治好?”她重复着他的话,“治好精神变态者?你一定在误导我吧。”
“完全没有,”瑞本说道,“为什么不呢?我阅读了所有关于精神变态者和正常人大脑结构不同的学术文章,包括你和你的导师阿普卡博士写的,正如我自己,我是分子生物学和药理学方面的专家。”
“不可能,”艾琳说道,“谁能知道到底精神变态者的大脑结构异常是由多少基因引起的?我们每年都在不断找出新的区别。你必须找到所有的基因,然后修正这些基因,重塑大脑。”
“很好,”瑞本赞许地说道,“你提到了分子药理学。不过我现在应该已经找到基因,一共是八条基因。”
“我觉得太难以置信了。这类跟大脑生理机能相关的基因不会主动表现他们自己。即使找到一条都比大海捞针一样还难。无论你多专业。”
“确实是这样的。但是根据我的大量专业经验,加上我的个人运气,我解决了这个问题。我获取了精神变态者和正常人的DNA样本,并且进行了完整的基因组序列排序。”
艾琳在思考。次的基因组排序的成就相当于次将人类送上了月球,整个世界通力合作解密人类基因组的三十亿碱基对,如果打印出来将是成千上万本百科全书。排序花费了几十亿美元,时间长达数十年。而且这只是一个非常粗略的版本,在世纪交接时完成的。仅仅过了十二年,从精神变态者和正常人提取的完整人类基因组就能在数周时间里花费一万美元就被解密了。现在,速度还更快,花费更少。速度上的提升和成本的下降在计算机时代更为突出,影响更为深远,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目的当然是为了比较这两者,”瑞本继续说道,“找到正常人基因组和精神变态者基因组的所有主要不同之处。我给了一组数学家一笔资金让他们设计出我可以对无数字节数据和可能的排列进行分类的公式。这个项目后确定了八条基因是不同的,每一条都有影响。”
“如果这是真的,”艾琳强调了“如果”这个词,“你真的很了不起。这是非常伟大的步。但是这只是攀登万尺高山的步。”
“请允许我说完,”瑞本说道,“我能够设计一个基因鸡尾酒疗法,运用基因工程技术替换这些基因中的不正常部分。”
“所有八条?”
“是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成功了?你找到了如何治愈精神变态者的方法?”
“我就是这个意思。是对此的专业的、新的方法,外加神来之笔。我不会对你撒谎——运气的成分很多。但是我觉得我做到了。”
艾琳想要挂电话,但是觉得他还会打过来。她想要知道这次对话的逻辑结论是什么。“如果是真的,那么这肯定是突破性的。为什么没有在同类的学术期刊上发表呢?”她问道,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因为“骗子瑞本”的欺诈行为永远不可能通过正规期刊的详细审查。
“我现在还把它作为秘密。过去几年,我一直在研究这个秘密,并且雇佣其他人帮助解决这个谜团的某些部分。但是没有告诉他们研究的真正目的,还没有。”
“听着,如果你真的是找到了反转这一状况的方法,我肯定是兴的人。但是即使你能够用正常基因替换所有的八条基因,这并不意味着你就治好了他们。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你又不能在动物身上实验,因为没有任何一种动物是精神变态者模型。”
“嗯,其实有一种。接近完全的症状。我想你应该知道隔-海马通路损失的啮齿动物会有一些精神变态者的行为。我在早期使用了这一模型。我也对老鼠基因组进行了排序,发现老鼠也是类似的八条基因。如果把这八条基因去掉,老鼠会表现出与隔-海马通路损失的老鼠相似的异常行为。”
“所以你还创造了精神变态老鼠?”
“是的。一样的反常基因,一样的行为,至少能够在这种有限智力的动物上体现出来。然后我修正了这些基因,做了以后,我也改变了这种情况。老鼠的大脑重新恢复了正常,是做了成百上千的实验才使得精神变态发生了逆转。”
双方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我不想无礼,”艾琳说道,“但是我必须要说,就这一点来说,我不相信你。”
瑞本哈哈大笑起来。“我不怪你。这证明你没疯。即使在我修正了基因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发现的是所有这些基因必须同时起作用才能恢复到正常。这些基因之间有着非常微妙的互相作用。所以这是一个两步走的过程。只是替换了基因是不够的,因为即使你有正常的基因,如果你不能保证它们正常被激活了,所有的基因都表现了出来,并且在正确的水平,你还是会看到精神变态状态。实际上,如果正常基因没有正确表现出来,你还可能让情况比没有修复它们之前更糟糕,所以关键不止是修复基因,还必须确定所需的程度,相应的修正基因的表达方式。”
艾琳摇了摇头。如果她以前不相信这是可能的,那么显然瑞本的解释让她觉得更难以相信了。她不是分子生物学家,但是细胞有非常多复杂的机理控制基因。在分子水平需要搞清楚这么复杂的相互作用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更别说具体测量了,那更是难以想象的困难。“你能够决定八条基因所需要的精确水平?”她怀疑地问道。
“很遗憾,不能。这不是实验的问题,这是一个死结。即使是老鼠,我也是通过试错法找到了答案。据我所知,没有别的方法,是经过千百次的尝试都找到了正确的方法。你也许需要进行几百次或者几千次的组合就能意外发现能打开大门的那把钥匙。”他顿了顿,“这些基因的修正,理论是没有用的,必须在实践中才能获得。”
电话两端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我知道我给你打电话非常冒昧,我告诉你的这一切听上去是异想天开。但是我恳请你查看我的资历读一读我的著作,都是些非常严肃的论文。我可以发给你所有我现在获得的数据,我觉得你肯定会觉得大开眼界的。”
艾琳思索着。“好吧,就算是你发给我了你的数据,这些数据证明了你所说的。那么为什么你不开始对人的临床试验,让你的这种治疗方法获得批准?”
“这就是关键了,”瑞本说道,他充满热情的嗓音中透露着丝丝疲倦。“这种疗法永远不会被批准通过。正规药物批准途径是通不过的。首先,食品与药物管理局要求在两种动物身上进行药效实验,我只有一种。这种还不是广泛被认为是合适的模型。即使他们接受我的模型,老鼠的治疗时间窗太小都不可能让它们通过。有效剂量和致死计量非常接近,难以掌握。尽管我有理论和实验证据证明治疗时间窗在人类身上会大一些。”
“对于这么重要的事情,食品与药物管理局不会区别对待吗?”
瑞本笑了起来,“看得出你没怎么跟食品与药物管理局打过交道。他们做了一个看上去有弹性的钢铁管口。相信我,他们不会让我开始临床试验的。”
艾琳眯起了眼睛。“知道了。我怎么突然对你给我打电话感到非常不舒服呢?”
“我需要你的帮助,艾琳。我能从那篇报道中感受到你的热情。给社会一个对付这些恶魔的工具是你的动机,一路走过来,清楚明了。你是为数很少的一部分研究者走进监狱研究精神变态者,对他们进行日常的大脑扫描。”
“你是不是想让我在我的犯人身上实验你的疗法?”
电话另外一头又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你疯了吧,”艾琳说道。
“这是的方法。必须要进行实践才行。”
“当然了。我会坐牢的。”
“没人会知道的。我把鸡尾酒疗法给你,还有八条关键修正基因,表达水平千差万别。你只需要把它们加入可能的组合,直到你找到对的那种。不会是轻松的工作,因为我们可以确信在老鼠身上发生的微妙平衡在人身上不是必然会发生的。我做了几千次的实验,你可能也会做这么多次实验。但是当你找到正确的组合,你就会见证完完整整的情况逆转。你的精神变态主体的大脑会被检测为正常。当向他们出示带有情感的词汇时,他们的扁桃腺会被激活。我刚才说了,这些异常基因不但需要被替换,还需要被正确地表达。所以他们的大脑结构会回归正常——在DNA这个水平上会正常。精子或卵子都会正常。你的核磁共振数据会证明一切。”
“仅是理论上的。但是如果有一对完美的基因表达水平的组合,我想至少会有一对不完美的。这样的组合是可能致命的。你的实验中死了多少只老鼠?”
“让人吃惊的是几乎没有。”瑞本说道,“大多数的错误组合什么作用也没有。我说过,老鼠的治疗时间窗非常狭窄。人类的治疗时间窗应该更宽。所以碰到致死的组合的概率更小。”
“但是你并不确定,概率小不等于概率为零。”
艾琳听到电话那头深深的叹息声。“是的,在进行药物试验测试的时候没有的保证。以临床研究的名义,测试主体会失去他们的生命,但是测试会继续。很遗憾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但是这就是药物开发的本质。如果我们想要重要的新药来到这世上,这是必须承担的风险。”
“这没错,但是食品与药物管理局的临床试验中,这些病人都有知情权。都向他们进行了有关好处和风险的详细解释,然后他们才签字的。他们知道有出错的风险,但是他们是自愿者,是明明白白参与的。”
“听着,艾琳,你知道的,即使管理局同意了这样的临床实验,精神变态者也不会自愿参加。他们都认为自己没有什么不对劲的——是我们其他人才有问题。”他深呼吸了一口。“艾琳,你研究的是暴力犯罪者,而且很多还是惯犯。他们出狱后,他们还会犯案的。你知道他们会的。他们没有良知,没有灵魂。如果他们少数人在临床实验中死掉,确实是悲剧。但是比起他们给无数生命带来的悲剧相比,根本不足挂齿。”
“我不会做的。”艾琳坚定地说。“你说什么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到此为止。我同意你所说的。我跟精神变态者也有过节。我才会决定研究这个课题。但是我不会出卖我的灵魂。我发誓不会让研究侵蚀我自己的道德标准。”
在艾琳刚刚决定她一生所从事的事业后,艾琳偶然间看到弗里德里希·尼采的一段名言,就是对她的警示:“与怪兽搏斗的人要谨防自己因此而变成怪兽。”尼采还写道,“当你在窥视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窥视着你。”艾琳从心底铭记这个忠告,立志一定不会让她对恶魔的研究让她自己也变成恶魔。
“我不是在请你降低你的道德标准。你再考虑考虑。我只是在请你从大局着想。如果你能在这世上找出驾驭他们的方法,想想你可以以此拯救多少生命。我不是建议你去杀死精神变态者,把他们进行物理消灭。我想让你做的是治好他们,让他们变成正常的人类,把灵魂还给他们。你给他们判的是终身监禁。”
瑞本停了下来,想让艾琳接受他的观点,然后继续道,“想想全世界成千上万你可能拯救的受害人。不只是暴力犯罪的受害人,还有受过欺诈、心碎和操纵的那些人,现在还有以后的世世代代。如果你知道这些监狱里冷血杀手的死可以换回成百上千人的生命——让成百上千的强奸受害人,尤其是儿童免受其害,你觉得值不值得?而且,并不是我们这一代人,而是永永远远。人类痛苦和折磨的整体下降是里程碑式的,无法计算的。而且我还并不确定是否有人会在试验中死去,因为我认为不会。但是,就算我错了,确实有人死了,你难道会否认他们死得其所吗?”
“我不会做的,”艾琳说道。
但是这一次她的口气不如之前那么坚定了,而且她没有想要结束对话的意向。
8
艾琳把她租的福特车停在了工业园区中大型停车场中,阿斯克勒庇俄斯医药公司和其他几家生物科技公司共享这个停车场。天空蓝得非常灿烂,异国风情的热带植物抬头便见。生物科技园区里蜿蜒的步道上,布满了小溪和假瀑布,四层楼高的现代建筑外面是蓝色的玻璃,只有从每栋楼前不同的大理石方尖碑才能分辨出哪栋是哪栋。
我不是在白费心思吧,艾琳紧张地想。瑞本会在吗?他会怎么反应?她应该在哪里过夜?
她努力说服自己不提前知道才有趣嘛。她的生活太程式化了。
她和瑞本后一次通话,她没有提到任何要去见他的计划,所以她非常希望他在。如果他没在,她就去动物园或是海洋世界,然后再去和考特妮吃晚饭。无论怎么样,她都想要一个好玩放松的假期,远离当地的监狱。实际上,她还担心自己会跟监狱绑在一起。
她看了看阿斯克勒庇俄斯公司的大厅,不过她没选这条路线。一不做,二不休。让前台通知瑞本她来了,还有什么惊喜可言。当然了,在聊了两年的视频后,突然见面,是挺奇怪的。但是考特妮坚持说瑞本要是见过立体的艾琳,他肯定不会再想仅仅进行视频对话了,特别是她能诱惑他。
瑞本的办公室在阿斯克勒庇俄斯的植物园中,一栋普通的建筑,并没有正式地跟生物科技园连接,离主楼还隔着几栋房子,没有招牌,不想招来动物权益保护者的注意。她走到入口,拉开了一扇双层玻璃门。发现是锁着的,她并不吃惊,因为不远的墙上有一个钥匙卡扫描器。
她朝里面望。跟预想的一样,看不到任何动物。不过她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技术员正走过朝里的另一扇门,但是他不是朝着她来的。
她立即敲了敲玻璃。几秒钟后,技术员转过身来,他开了门,不过用身体挡着入口,“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他问道。
艾琳微笑了一下,“是的,我是瑞本博士的老朋友。刚好路过这里,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技术员上下打量着她,不过没发现她有什么可疑之处。她穿着合体优雅的轻薄棉质长裤蓝色衬衫,没有藏武器、颜料罐或是其他动物权利保护激进人士喜欢携带的东西的空间。她的美貌容易让人疏于警觉,如果她就是激进人士,这个技术小哥肯定毫不犹豫地想要跟她一起混了。“老朋友,嗯?你看起来没有那么老。”他调情道。
她对他回敬了一个电力十足的微笑,“好吧,你赢了,”她说道,“我其实是瑞本博士的一个年轻朋友。他告诉我他的办公室在你们植物园的后面。他今天在吗?”
技术员把门打开一点,让到一旁,“你真够走运的。我刚刚十分钟前看到他在办公室的。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太好了,”艾琳说道。
植物园是一个巨大的不锈钢结构建筑,高吞吐量、完全电脑化的动物处理工厂,专门设计用于动物实验,它正在完美体现它的功能。艾琳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但是她对这一切非常清楚。在全世界范围内,都以科学的名义牺牲着动物,在本科和研究生院的免疫学课上,每一种的实验中。
医药公司里聚集着善意的动物爱好者,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以临床实验的冷酷性对待这些牺牲的动物。食品及药物管理局要求药品必须在动物身上做实验,甚至要求医药公司使用更高剂量的药品,直至50%的动物使用后死亡——这一剂量就是所谓的致死剂量——LD50——然后方能在人类身上进行试验。
“要我边走边来介绍一下我们的设施吗?”技术小伙问道。
艾琳发现自己已经呆住了。“很明显我是来参观的?”
“挺明显的,”技术小伙说道,“不过没关系,我们已经带很多朋友亲戚参观过了。”他开始继续向前走,背向艾琳,“我们饲养的有七类动物:家鼠、小白鼠、家兔、豚鼠、沙鼠、仓鼠、尤卡坦小型猪。”
“尤卡坦迷你猪?”
“对呀。差不多八十磅重,看上去像是变形的野猪。所以不是你在动物园里见到的那种可爱的粉色猪。”
“明白了。”艾琳说道。
“动物送到这里后,放在有条形码的笼子里,根据不同种类放在不同的房间里。净化后的水自动输送到每间笼子——电脑控制。每间房间的湿度、温度、空气质量和灯光都得到严密监控。”
“是的。确保排除实验中所有的额外变量。”
“非常正确。”他挥动手臂指着门径,“这些是手术室。我不会带你进去的,不过跟人类的手术室差不多。在使用麻醉的时候,我们超出了政府规定范围,但是我们尽可能做到人道。”
她冷冷地点点头。每年几十亿只鸡和其他食品动物都屠宰了,也许一个星期就有这么多。但是对于这样一个医药公司来说,艾琳觉得这里就像是纳粹集中营。她并不确定为什么。
真正值得注意的是她自己能够分别对待的这种能力。建立起一个不可摧毁的屏障把所有那一切挡在外面,不只是她失去家人的那一晚,还有这些记忆的感情成分。她现在身处一个对动物进行实验的大楼里,有可能会唤起她记忆中的那只被肢解的小狗。她确实想起了。但是只有短短的一秒,在她的心的另外一部分被纠结在这一幕之前,赶紧把它抹掉。这么多年的噩梦和恐惧,不相信他人,和叔叔婶婶住在一起,在半夜的惊叫中醒来,汗水湿透全身,她的心慢慢作出调整,让她能够去过正常的生活——远离她的魔鬼。
大多数的时候。
“动物尸体从植物园的另外一端未消毒即被带走,”技术小伙继续说道,“放在袋子里,然后扔进一个大型的冷冻室。我们有外包服务弄走在实验中受到辐射的动物。”
“他们把这些动物弄到哪里去?”
技术小伙歪着头想了想,“问得好。”他说道。“我还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问那些没有受到辐射的动物被带到哪里了?”他笑了笑。
“让你看穿啦,”艾琳说道,回敬了一个微笑,“这些没受到辐射的动物尸体去哪儿了?”
“很荣幸你开口了。都被捐赠给了圣迭戈动物园,成为了食肉动物的美餐。”
艾琳抬起了她的眉毛。“如果你看到北极熊在黑暗中发光,你就知道你们一定是搞混了这些受辐射没受辐射的动物尸体。”
技术小伙大笑着,继续往前走。他们朝着一张长长黑色的实验桌,桌子好像是由光滑的如混凝土一样坚固的材质做成的,“你可能会觉得有点……可怕。”
一排玻璃量筒整齐地排列在黑色长椅上,每隔两尺一排,跟每个仪器连着的是一小坨粉色、跳动着的、像小的鹅卵石大小的东西,浸泡在溶液中,其中一半包含了实验药品。这样鲜红的一坨,只可能是心脏,继续有节奏地跳动着,只是现在没有了主人。每颗心脏由一根细线连着电脑监控器,记录着每一次收缩的频率和强度。
“家鼠的心脏,”技术员说。
心脏的跳动出奇的快,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艾琳完全低估了这种惨状。“没有老鼠,它们的心脏也会继续跳动,”她沉思着,“谁知道?”
技术员迅速走回到门道,穿着白色实验长袍的女技术员正逮着一只老鼠的尾巴。固定好老鼠,熟练地把就像是音叉的双叉金属探针放入老鼠的鼓起的红眼睛里,同时按下按钮,将强力电源直接接通。老鼠开始抽搐,她仔细地在摊在桌上的实验笔记本中记录了抽搐持续时间。
“啊……我觉得我已经看够了,”艾琳说道,她可以把她的痛苦记忆封存起来,但是没有必要来刺激这些记忆。“不是,我感谢你的介绍。真的很有趣,就像是恐怖电影里面的酷刑室。但是我要去给瑞本博士一个惊喜了。”
技术员点了点头,“说得对,”他带着她又走了三十码,左转,然后停在了办公室前面,外面的标识牌上写着:休·瑞本博士,硕士/博士,副总裁,神经科学。
艾琳心跳加速——真相即将揭开。
瑞本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他们走近的时候,他正在忙着打字,艾琳站在门口,不顾她的紧张,希望她不会因为激动而脸红。
“瑞本博士,你的一个老朋友想要见你,”技术员说道,指着他身后的艾琳。
瑞本抬起头来,看着艾琳。他打量了她几秒钟,面无表情。后他转头对技术员说:“特洛伊,如果你是在开玩笑,我觉得我不太明白。”
艾琳一听到他的声音,立马惊得目瞪口呆了,说不出话来。
“她说她是你的一个老朋友,想要给你一个惊喜,”技术员说,本能地退后,怀疑地打量着她。
瑞本摇摇头,“我从来没见过这位女士。”他坚持。
9
艾琳感到一阵眩晕,几乎不能呼吸,这是她在电脑屏幕上看了几年的那张脸,无可置疑,同样的姓名,同样的称号,同样的公司。
但是不是同一个人。
她立即听出了声音的不同。她熟悉的那个声音音调比较高,而面前的这位声音更深沉。另外那位英文很好,但是有一种她不能分辨出来的口音——他出生生长在美国,肯定是他想要改变或者掩饰自己的口音。而她面前的这位没有任何口音。
怎么回事儿?
他在耍什么把戏?
他不是她两年来一直合作的那个人——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他的样子是休·瑞本,他的头衔和公司也都是。但是人们如果想要,是可以变成不同的声音的。特型演员就可以模仿任何人的声音。
但是如果他只是在装,想要混淆她的视听,他不可能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一点痕迹都不露,一点痕迹都没有。没有人在完全吃惊的状态下隐藏他们的所有反应,没有人可以。
换句话说,这就是他。没有其他可能的解释。
她该不该去质问他?大吵大闹,逼他使用他的真声?她本能告诉她,不要。她需要时间把事情想清楚。
所有的这些分析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我搞错了,”她低声说道,“我想我才是惊喜,像个傻瓜。我想要给一个惊喜的朋友也叫休·瑞本,也住在圣迭戈。可是好像教训就是你不能只在谷歌上找出这个人,然后给他一个惊喜。”
瑞本和那个叫做特洛伊的技术员都好像看着胸罩里藏着炸弹的恐怖分子一样看着她。瑞本看起来好像在犹豫要不要叫警察。
“非常抱歉,”艾琳接着说,她马上转向技术小哥,“特洛伊,你能不能带我出去呢,我马上消失,然后去找对的人。”
瑞本的眼睛眯了起来,“她没拍照吧?”他问特洛伊。
技术小哥摇摇头,“一张都没拍。”
“她有没有掏出手机来?她有可能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拍了一堆。”
“没有,她没拿过手机出来。”
瑞本看着艾琳的眼睛然后叹了一口气,“听着,”他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明白的,但是我们尽可能地做到人道。这样在动物身上的测试出来的药物可能拯救无数的生命。我们大多数都是动物爱好者。真的。我家里养了两只狗,我像爱孩子一样爱它们。但是我们没有选择。要求就是我们必须在动物身上实验以后才能在人身上进行试验。”
艾琳脸都僵了,“我真的不是为了动物权利来这儿的。”她说道,“我不想妨碍你们。我只是犯了一个无辜的错误。你们要是愿意可以领我出去。”她眉头紧锁。“我很想离开,就像你们恨不能我立马离开一样。”
10
艾琳在一家小型超市旁边停下了车,整理刚刚发生的一切。她的内心很乱。
她面对着两个不可能的结论。要不是瑞本有一个双胞胎兄弟,或者是幽灵——跟他有一样的名字、头衔和公司——要不就是他在玩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戏。她仍然不相信他可以掩饰他的见到她时的本能反应。所以可能是他知道她要来。越想越不可能,另外一种情况可能更说得通。毕竟,她还为他承担着吃官司的风险。也许他是假装不认识她。如果她被抓了,他可以否认所有事情。他看上去不像这个类型的人。但是她越想越觉得她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了。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如果她私底下给他打电话,他会突然又承认他认识她吗?然后为自己的神秘找个借口?然后冠冕堂皇地道歉?
你会想他可能给了她一些暗示。使了一个颜色。或是什么。他可能会告诉特洛伊他想亲自领她出去,然后趁着单独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小声告诉她,他希望能够保持这段秘密关系,原因以后会解释。
难道是她一直在跟多重人格障碍的人一起工作?她想想都觉得讽刺。也许他的人格一方面就是位精神变态者,另外一面是精神变态斗士。
她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她点击了快速拨号,瑞本的私人号码。这一定会很有趣。她很生气,他要是觉得她会原谅他,那他就错了。
她自己挖苦自己想,还搞什么浪漫呢。
电话响了三声便接了,“嗨,艾琳,”一个很激动的声音问道,“事情进展如何?”
电话那头的声音是她熟悉的声音,而不是今天在阿斯克勒庇俄斯听到的那个声音。“不要跟我胡扯了!”她愤怒地说道,“你在玩什么把戏?嗯?如果你不想承认你认识我,你至少可以给我使个眼色什么的。”
“你在说什么呢?”瑞本说道。
“我在说我去你的办公室的时候,你却假装不认识我,你这个混蛋。我在说的是我们在视频通话的时候,你换了一副声音。是吗?你是不是跟每个不同的合作伙伴用的都是不同的声音?”
“你去了阿斯克勒庇俄斯?”瑞本警觉地说道。
艾琳疑惑地摇了摇头,她想要穿过电话,直接掐死他,告诉他当然去了阿斯克勒庇俄斯,但是他的声调让她严肃地回答他的问题,“是的,我本想给你一个惊喜。”
“啊哦,”瑞本说道,“看来进行得不顺利。”
“你就在那儿的,你知道怎么回事儿。”
“我不在那儿。你一定是碰到的真正的休·瑞本博士。他完全不知道你是谁。”他顿了一下,“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想找词儿来骂我。我不怪你。”
“那么你能解释一下到底该死的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嗯,很显然呢我不是瑞本博士。我跟你撒了谎。但是我有很充分的理由。”他加快语速说完。
“让我猜一猜。你有一个跟你长得一样的双胞胎兄弟——不同的声音。”
“不。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次跟你联系的时候,我需要一点资历。我知道你会查我的背景。所以我用了他的名字和头衔。我们视频聊天的时候,我有软件能够把我的脸转换成他的。”
艾琳固执地摇着头。“不可能,”她说道,“没有这么好用的科技。你的嘴唇和表情跟你的话配合得很好。如果有这样的软件能够将你的每一个表情和嘴唇的动作都即时反映在模板上,忽悠了他人一次又一次,我一定会知道这样的软件。”
“我会给所有事情一个解释的,”电话另外一头的声音说道,“真的。”
“我应该叫你什么呢?”她怒冲冲地说道,感情上的巨大伤害让她的愤怒变本加厉,她认可的一个朋友和科学上的同事背叛了她。她跟魔鬼签订了协议来帮的一个男人。
“如果你愿意,你还是可以叫我瑞本。都两年了,使用一个不同的名字对我来说不是很妥吧。”
“不是很妥?”艾琳反击道,“继续使用一个你冒名顶替的名字,才是我认为的不妥。你叫什么名字?真正的名字!”
“德雷克。”
“是名还是姓?”艾琳问道。
“既是名又是姓,”他回道,在他们继续纠结名字之前,德雷克说道,“听着,艾琳。我不怪你这么生气。但是在我们深入讨论之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请自来吗?”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我的错?因为我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听着,我不需要解释我的行为。但是你必须解释你的!”
“我没有任何怪你的意思,”他很快地回答道,“这完全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欺骗了你,我会解释到你满意为止。但是,在我们进一步讨论之前,我想要知道清楚。突然到访圣迭戈不是你的风格。所以我得猜才能知道是什么。”
她想了想该怎么回答,然后说道,“你料想得没错。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可以逆转精神变态的组合。”
“太棒了!”他小声地激动道。“难以置信,我以为至少还要花费一年的时间。”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承认道,然后像是又加了一句,“德雷克。”
她挺走运的,这次她可是像是中了彩票一样。没人能保证她会成功,毕竟老鼠和人是不一样。即使配方存在,也可能花上好几年才能找到,也有可能致死个案远不止才三例,如果再发生一起致死案例,她会马上停手,无论找到还是没有找到配方。
“我一个月之前找到的。我想在多些案例身上确认后再告诉你。”
“在所有对象上都有用?”瑞本/德雷克兴奋地说道,“每个对象都实现了完全逆转?”
“是的,在几天的测试下。超过五十个对象。不只是生理机能,还有大脑模式对于带感情词语的反应。所有的。我们找到了精神变态者的完全治疗方法。”
“不可思议。”
艾琳点点头。从大局来看,这让高不可攀的难题瞬间变得如同小儿科一样。
“艾琳祝贺你。我知道你承担了所有的风险和压力。我永远都欠你一个人情。”他顿了顿。“成功的配方组合是什么?”
“那是我想见你跟你说的其中一件事儿。不过现在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了。你都承认了撒了这么大一个谎,从我们一开始接触开始,你就在骗我,我再相信你那我就是白痴。我准备告诉的是瑞本,不是德雷克。”她不客气地说道。
“不论我是谁,我还是那个让这一切变成可能的人。我付出了时间和相当多的经济上的支持。你现在必须告诉我,马上。”他的声音里突然出现了命令的口气。
“我没有义务做任何事情。我也不会做。我得先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
电话另一头一声重重的叹息声。“你说得对,”他说道,“对不起。但是我必须要赢回你的信任。好吧,你可以暂时不说,没关系。但是希望我解释清楚我们所做的这一切,你就会明白的。然后告诉我能够治疗精神变态者的治疗配方。”
“你是不是都不在圣迭戈……德雷克?”她问道,有意地多次使用这个新名字,让她自己能够尽快适应这个现实。
沉默了半晌,“是的,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住在亚利桑那。尤马附近。要不我们明天下午在亚利桑那大学学生会见面吧?在你的主场,就在书店门口,我会跟你解释一切,一点半怎么样?”
艾琳几乎无法抗拒的就要答应,急切渴望知道他的骗局的底牌,但是她不能这样对考特妮,她也不会这样对考特妮,特别是她的好朋友专门为她请了一天假陪她。
“我在圣迭戈还有事儿。”艾琳说道,“只有周三一点半了。”
“有什么事情比这还重要……?”
德雷克突然停了下来,艾琳都能想象出他那急迫得几乎要咬到自己舌头的样子。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紧张,她从来没听过他这样。
“好吧,”德雷克沉沉地说道,好像在故作冷静地回答道,但是忘了他的牙齿还咬得紧紧的,“周三一点半,没问题。”
“我突然想起来……德雷克,”艾琳说道,“我现在甚至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我们见面前,我会给你手机发送相片的,”他说道,“我们书店见吧。我请你吃午饭。”
“太好了,”艾琳说道,“这次好一切顺利。”
“会一切顺利的,”他向她保证,“请相信我。”
她结束了通话。对于一个假装休·瑞本的人来说,信任显然是件不可能的事儿。他一直瞒着她两年,而她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真的会想疯的。
他现在肯定也知道她对他的信任度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所以他才建议在一个公开的人多的地方见面。即使如此,即使艾琳很擅长徒手格斗,她还是要好好准备这次见面,不能再想象着理所当然了。
尤马不知为何想想都觉得那么恶臭,她甚至在圣迭戈都能嗅到一丝不对。她会跟瑞本——德雷克见面,睁大双眼,带着她沉重隐藏的秘密。
11
想到跟德雷克的关系,艾琳越来越紧张。他好像很自信可以搞定一切,但是万一他自己就是精神变态者呢?他的反应似乎都符合。难道他是一个想要治愈自己的精神变态者?不太可能。整件事情像洋葱一样需要层层剥茧。
但是如果他是一个说谎的精神变态者,他会继续做他自己所做的,继续撒谎,编织一个更大更合理的谎言来掩盖他的痕迹。
无论他是不是精神变态者,她都必须准备好他继续向她撒谎,完全地用谎言掩盖谎言。所以,不论见面的时候他告诉她什么,她是傻子才会相信。只是身体上作好防预准备赴会还不够,还需要在心理上做好应变准备。
艾琳真正需要的是能够查验他所说的内容的方法。她需要在见面后继续跟踪他,他们路不同。他肯定说得非常具有说服力——但是他的行为呢?如果他告诉她他住在尤马,然后艾琳跟踪他发现不是,那么艾琳就可以确定他在说谎。但是如果他所做的跟所说的一致,那么她可以开始相信他了。她需要偏执一些,但是她也不想在他坦白实情后还是疑神疑鬼的。
考特妮下班回家陪她吃晚饭,所以艾琳现在有足够的时间。她用手机打开谷歌,输入“GPS跟踪装置”,马上就有无数的搜索结果出现。她往下拉了拉,间谍装置超市吸引了她的眼球。在两天后与瑞本——德雷克见面后,她要做的就是当回间谍。但是有没有哪家商店——不对,是整家超市都是关于间谍的?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通过因特网得到的?
她点了一下屏幕上的链接,转到了超市,屏幕上出现了上百条“受欢迎产品”。
艾琳不相信地摇摇头,用食指滑动着屏幕朝下。这是真的吗?装着摄像头的钢笔?内置摄像头的领结?是真的?
隐形摄像头似乎是这个网站销量好的产品。墨镜、闹钟、帽子里的摄像头。你想得到,就有人能在里面放个摄像头。很明显的,保姆摄像头已经被发展到了极致。
艾琳继续往下滑动,隐形墨水?好像太小儿科了。撬锁工具,夜视设备,她的眼睛眯了起来。一个预装载好软件的闪存盘,当在另外的电脑上下载时,“间谍盘”的主人可以监控和记录主机的所有活动,从键盘输入次数到Skype网络电话。她完全不能想象这样的东西怎么合法化的。
然后艾琳又看到了窃听装备。她在电视上看到过比较便宜的类似设备的广告,号称可以放大声音帮助人们更好地听清楚电视里的对话,或在吵闹的剧院后排更好地观看表演。尽管这些合法申明都是画外音说明的,广告向人们展示了如何使用这些设备窃听私人谈话,这一直让艾琳觉得反胃,一阵恶心。网站上的那些装置比她之前看到的高出好几个数量级,更加精密。六面板组合式抛物柱面反射器天线只要——只要九百美元!可以在差不多四百码开外的地方听到对话。
她还找了GPS定位装置然后查找了一遍。有非常多的种类,但是有一种正合她的需求。只有一角硬币那么小,重量也差不多,可以依附在衣服上。配有微型电池,装置本身不工作,而是与目标手机同步,让手机发出信号给安装装置的人,提供位置。家长和雇主已经使用某种类似软件追踪他们孩子或者员工——这让艾琳觉得是非常可怕的趋势。这种装置也是同样的道理,只是更加隐秘。
艾琳把装置的名字粘贴在搜索栏中,想找一家附近的实体店,还有到实体店的路线。半个小时后,她来到了这家商店,一家叫做现代电子监视的店铺,把车停在了停车场。
她刚把引擎熄火,手机就响了。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你好?”她试探性地问道,心想谁会打电话呢。
“是艾琳·帕尔默吗?”一个低沉的男声问道。
“我是。”
“我是史蒂夫·富勒,是尖端科学应用公司的。”
“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帕尔默小姐,不好意思侵犯了你的隐私。我给你宿舍打过电话,但是你的室友说你到圣迭戈了。她觉得我可以给你打手机找到你。”
艾琳微微转动了钥匙,刚刚可以让车子启动,摇下了窗,“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我们是一家资金充裕的私营公司,进行过许多划时代的新科技产品研究。你在精神变态者方面的研究近引起了我们的兴趣。我们明白你即将获得你的博士学位了。我们希望能够在你方便的时候,抽空跟你商量到我们公司工作的事情。”
艾琳想到他们一定是看到了《华尔街日报》的报告。但是如果是这样,他们会立即得出每个人都会得出的结论——精神变态者早期预警装置。是的,每个人,除了她。社会是不会接受这样的装置的。
但是治疗配方——却可能对于企业来说更加有用。他们难道注意到了她过去两年的活动?她摇了摇头。她现在在犯傻,与德雷克的小插曲让她有点神经质。
“谢谢你们,”她说道,“但是公司确实不是我的菜。如果你们真的明白我所做的工作,你们不会对我还有兴趣的。”
“我知道你可能有顾虑。但是我相信我可以打消你的顾虑。你可以获得无限量的科研资金作支持。没有必要争取补助金,没有必要担心校园斗争。而且你的工资会比你想象的还要高。”
“你们为什么愿意在我的研究上花这么多钱?”
“我也会向你解释的。你能不能来我们公司跟我见面,我们聊几个小时,我可以回答你所有的问题。我相信我一定会说服你加入我们团队的。”
“你希望什么时候?”
“因为你已经在圣迭戈了,改期不如撞期,我想我们可以好好利用这次机会,所以我才这么着急在你回图森之前跟你取得联系。明天你有空吗?”
艾琳皱着眉头。她决定要好好跟朋友在海滩放松一天——这么多年的次——然后每个人都想在这一天安排重要会议跟她见面。“明天恐怕不行,”她回答道。
“星期三中午呢?我可以根据你的时间。”
艾琳在考虑。她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她的直觉给她提示一定要搞清楚。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平白无故发生的。很奇怪这个神秘的公司也碰巧在圣迭戈,如果她不搞清楚,会让她寝食难安的。她在想,他们知道些什么?他们是谁?还有他们为什么对她感兴趣?她现在已经有些抓狂了。
如果她同意了,她就得在这里多待几天,然后短信通知德雷克他们的见面顺延一天。两个谜团都在周三这个时间节点争夺解密时间。今天又会发生什么事儿呢?她顿了两三秒考虑怎么办。
她后决定爽约德雷克。他欺骗了她整整两年,所以让他为他一心想要得到的信息再多等一天正好。只要他能证明他的欺骗是有原因的。
“周三中午可以。”她说道。
“太好了!”那人激动地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周三上午在哪里,我会派车来接你,带你到圣迭戈直升飞机场,我们从那里出发。”
“直升飞机场?”艾琳说道,“你难道不在圣迭戈吗?”
“非常近——眨眼就到。我们就在棕榈泉外面。直升飞机非常方便,不用在山里绕圈,开车太费时间。我不想占用你更多的时间。但是我会准备好直升飞机整装待发,让你很快到达。我保证晚饭前送你回去。”
艾琳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又一次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愿意。“你能等一下吗?”她说道。
“当然,”这名叫做史蒂夫·富勒的人答道。
艾琳快速地在手机上用谷歌搜索这家叫做尖端科学应用的公司。公司网页非常简洁,还有专门的招聘页,特别提到了公司有五架直升飞机可以载员工到他们想要去到的包括斯坦福、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硅谷在内的等加州的高等科研机构。
“不好意思,”几分钟后她又开始通话,“我看这样吧。你把直升飞机场的地址发送到我手机上,告诉我时间,我自己去那儿,不用派车来接。而且我只带了些休闲的衣服。我不准备参加什么正式面试之类的。”
“好的。休闲装没关系。我们已经知道我们迫切需要你的加入。这更像是你来面试我们。我非常感谢你能临时决定见面。”
富勒发送了地址,艾琳等了一下,确定了艾琳收到地址后,富勒挂断了电话。
她把头靠在了头枕上,转动着眼睛。她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外一个火坑。今天是超现实的一天吗?除非搞明白怎么回事儿,否则她是不会相信任何情况的。
如果史蒂夫·富勒真的知道她在干什么,那么她可能会受他摆布。她违法了。她可能为此掉脑袋。死了三个人。更糟的是,其中一名还是在她使用了实验疗法直接在拖车里毙命的,她编造了一个故事说她被袭击了来掩盖的,暴打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是的,所有三个人都是被判有罪的杀人犯,但是她仍然有可能被判刑好几年,甚至几十年。也当不了什么研究人员了。
但是富勒不太可能知道。但是他很想跟她见面。她就是一个无名小辈。只凭《华尔街日报》引用的关于远程精神变态者装置的天方夜谭是不可能给她这样的VIP招聘待遇的。
她继续在网上搜索关于尖端科学应用公司的信息,但是一无所获。除了他们的网站,她什么也找不到了。这对这么高规格的公司来说是不可思议的,而且令人疑惑不解。
她接着又搜索了史蒂夫·富勒,属于公司高层,能够派车和直升飞机。他的名字很大众,但是用他的名字组合公司名字、科学和商业搜索,也没找到任何有用信息。
事情越来越奇怪。艾琳·帕尔默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感到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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