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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 本: 16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是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10471339
当“魏璎珞”在宫斗的时候,世界在做什么?
1736—1795,乾隆年间的大历史。
★ 中国史,外国史,历史学习常见壁垒,本书就是一个破壁机。
★ 首次一书详尽讲述乾隆帝治下的大清国和同时期的欧美。
乾隆时代,其实正是世界历史的转折时期,这一时期在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上都具有无可替代的重要意义。
中国:繁荣中危机四伏,封建时代已迫黄昏
欧洲:启蒙运动如日中天,工业革命初阳新生
北美:吹响了独立号角
……
这一切,都发生在乾隆时代。
★ 看了乾隆时代的清朝和世界历史,您也就明白了近代史。
★ 乾隆帝在位的六十年间,东西方各发生了什么?诸多历史名人先后登场,他们的辉煌如何铸就?败绩因何得到?他们曾经历过哪些喜与忧?……
★ 书写视角独特:采用“大历史观”,打破了传统的东西方历史的结界,从乾隆帝登基开始,依序展现当时世界上发生的主要故事,以时间、事件、人物三点一体进行历史解构,每个点都是独立的,彼此又相互呼应为整体。这样的解读方式为读者了解历史发展提供了更加多元的视角,具有独特的价值。
★ 写作视角宏阔,历史知识丰富,所叙历史事件的关联性、逻辑性、整体感强,能让你得到独特的阅读体验。
★ 史料来源于大量历史典籍和史学界研究成果,读者能够得到正确无误的历史知识。
★ 写作风格霸气洒脱,故事好看,趣味性强,令人读来欲罢不能。
《历史破壁机》这部通俗历史书讲述了乾隆时代的中国和世界历史。乾隆时代,其实正是世界历史的转折时期,这一时期在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上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全书打破了传统的东西方历史的结界,以时间为线索,从乾隆帝登基讲起,依序讲述世界历史上发生的大事件,直到乾隆去世,作为全书的终结。
全书共分111章,从乾隆初政和欧洲政局概况写起,涉及国家有中国、英国、法国、美国、普鲁士(德国)、奥地利、俄罗斯等世界历史上的主要国家,内容涵盖伟大发明家瓦特诞生时的欧洲工业情况、乾隆初期的中国农业发展、普奥战争、金川战争、法国哲学家孟德斯鸠发表代表作《论法的精神》、中国文学家袁枚与曹雪芹的生活、英法七年战争、工业革命与英国专利法体系、狄德罗编撰《百科全书》的经过、清缅战争、土尔扈特部回归祖国经历、《四库全书》的征书与禁书、波士顿倾茶事件以及美国独立战争、乾隆帝处理李侍尧贪腐案、美国制宪会议、法国大革命……
引子
1 弘历
2 皇帝
3 王子
4 往事
5 英伦
6 王权
7 立宪
8 忙碌
9 寒颤
10 甘薯
11 传播
12 窥探
13 突袭
14 女王
15 会战
16 混乱
17 输赢
18 百年
19 瞻对
20 金川
21 败局
22 伤逝
23 发泄
24 尴尬
25 收局
26 法国
27 沙龙
28 启蒙
29 性灵
30 人生
31 西藏
32 蒙古
33 北美
34 西北
35 事端
36 枭雄
37 权谋
38 征西
39 开战
40 屠杀
41 绝境
42 新疆
43 争抢
44 告状
45 奇迹
46 发明
47 事业
48 匪徒
49 缅甸
50 填坑
51 泰国
52 称臣
53 惨败
54 欺瞒
55 妖孽
56 叫魂
57 投资
58 科学
59 仓皇
60 税收
61 正义
62 新生
63 出走
64 回归
65 书生
66 哲思
67 瓜分
68 心血
69 阅读
70 全书
71 再战
72 倾泻
73 萌芽
74 日本
75 枪声
76 献俘
77 理想
78 经济
79 教化
80 逆转
81 送别
82 储君
83 虐菜
84 奴才
85 决战
86 新书
87 发现
88 和谈
89 人丁
90 出版
91 起航
92 项链
93 平等
94 八品
95 时代
96 骚动
97 会议
98 台湾
99 争吵
100 联邦
101 接力
102 革命
103 宣言
104 万寿
105 总统
106 十全
107 革命
108 火雨
109 使团
110 魔君
111 未来
主要参考书目
39 开战
欧洲那边,英法普奥互换舞伴的外交革命随着两份条约的签订而宣告完成。到了该履行条约的时候,谁来放这第一枪?作为欧陆霸主的法国人当仁不让,他们选择了一种迅速且讨巧的方式往牌局里扔下了自己恰到好处的第一张牌。
乾隆二十一年,公元1756年的5月,法国海军突然出动,攻下英国在地中海的重要据点梅诺卡岛,消除了英国海军突袭法国南部港口的可能。
法国还向本就占据着优势的北美战场发送了少量援军,法军将领蒙卡姆带着这千把来人在北美连战连捷,把往北美内陆探头探脑的英国人全部压回到阿巴拉契亚山脉的东边。
在印度,法军联合孟加拉本地势力猛攻英国控制的加尔各答,英军毫无防备,惨遭败绩。就连法国人自己也没想到英国会败得这么惨,他们没来得及为被俘的英军一百四十六人准备足够的牢房,只能把他们全部塞进一个原本设计为六人间的小房子。最终,这帮倒霉的英军有一百二十三人被活活憋死了。
不愧是欧洲集权程度最高的国家,法国在大战初期的反应速度和动员能力远高于在贵族民主制度下吵得一锅粥的英国。法国也很讨巧,迄今为止它的所有行动都是在欧洲大陆以外。作为法奥俄同盟的盟主,大战的第一枪应该由法国来放,但路易十五也明白,要是这第一枪放在欧洲大陆上,法国的目标就只能是英国重兵把守下的汉诺威,而攻击那里,法军必定要承受极大的伤亡,那可是个赔本买卖。
路易十五虽然并不高明,但也不是傻子。在地中海、北美、印度连放三枪之后,路易十五瞄了一眼奥地利女王特蕾莎。
嘿,妹子,该你了。
哥,你这也太快了吧。特蕾莎的算计还是慢了半拍,她原以为签条约后到真打起来还会间隔一段时间。她也没想到法国跟英国的仇有这么大,居然一点就着。奥地利的战备才刚刚开始呢,特蕾莎没敢接这个茬儿。
在波茨坦的无忧宫里,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二世在冷峻地观察着各方动作,像一头听风的狼。他懊悔自己小看了特蕾莎,这个本就刚毅的女人现在又多了几分心机,她居然能轻松化解自己扔过去的外交圈套,还顺势把那圈套给扔了回来。现在陷入孤立的不是她的奥地利,而是自己的普鲁士。
虽然弗里德里希认识到已经不能再小看这个女人,但他还不至于就要高看特蕾莎一眼。从法奥结盟之后奥地利缓慢的步调看来,这女人似乎觉得单凭这个外交圈套就能保障她高枕无忧,看样子她还是不懂得到底什么才是真正靠谱的条约。
真正靠谱的条约得用剑蘸着血来写!弗里德里希决定再给这位小妹妹上一课。普鲁士没有法国、奥地利那么广袤的国土、强大的经济,其战争潜力远不及对手,若不先发制人,等到对手完成战争动员压过来,普鲁士就完了。
普鲁士的剑很短,因此必须比敌人先拔剑。这就需要他们的领袖拥有非凡的魄力。幸好,弗里德里希就是这样一个胆大包天的人。
乾隆二十一年,公元1756年的8月28日,弗里德里希不顾外交形势的巨大变化,依然按照原计划亲率大军入侵萨克森。结果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制服了萨克森人的所有反抗。
攻陷萨克森后,奥地利门户洞开,特蕾莎不得不接招。在送走前往援救萨克森的军队时,她才意识到战争中先发制人的价值:接下来的这次会战,对于已经占得先手的普鲁士人来说,拿到一场平局就是胜利;而对于自己的奥地利来说,只能全力争胜,且必须是大获全胜,不然毫无意义。
果然,10月1日,普奥两军在罗布西茨会战,两军战平,这就等于奥地利援救萨克森的行动失败。帝国重镇布拉格暴露在普鲁士军队下一步的攻击范围内。
张狂蛮横的弗里德里希就此扯开了欧洲大陆主战场大规模战事的大幕。奥地利的盟友们行动起来,法国宣称要从西边向普鲁士扑去,俄国叫嚣着要从东边杀过来,瑞典—这群北欧海盗也加入了战争,声称要从北方渡海南下攻打普鲁士的旧都哥尼斯堡,给普鲁士补成个四面受敌。
普鲁士的盟友英国上哪儿去了呢?这个贵族民主制国家到现在都还没决定到底要不要去欧洲大陆帮忙……
谁还能帮普鲁士一把?没人。那么,普鲁士人是否应该立即撤回本土去保家卫国?似乎也只能如此。可是敌人从四面八方漫天而来,撤回去了,又该先防守哪一边?已经跟自己交战的奥地利又会放普鲁士人安然无恙地撤回吗?
普鲁士何去何从,弗里德里希应该尽快抉择。他紧张地掂量着自己手上的筹码,除了身边的军队之外,他似乎一无所有。
为了稍微缓解紧张感,他强行把注意力从对战局的思考中拔了出来,想换个地方寄放一下。可这里不是他那华丽的无忧宫,这里是他在前线的临时办公室,屋子里陈设简单,没有多少漂亮的东西可供他暂时寄放焦虑的注意力,除了那张巨大的欧洲地图。
弗里德里希神经质地靠近那张地图,死盯着那张地图发呆。在他疲惫的双眼里,地图上普鲁士的轮廓隐约地从周围的纷乱中浮现出来。弗里德里希蓦然发觉,在所有对手之中,只有奥地利跟普鲁士直接接壤;法国与自己之间隔着无数的德意志小邦国,其中还有英国的汉诺威;俄国要过来普鲁士,中间还有辽阔的波兰平原;波罗的海虽然并不辽阔,但被它隔开的瑞典却是所有对手之中最弱的一个,不等法奥俄先打出点儿名堂来,他们不可能冒险全力进攻。
弗里德里希惊喜地发觉,除了身边的大军之外,还有一个厉害的筹码在他的兜里揣着,那就是战争的主动权。
“主动权”是我们很熟悉的一个词,我们常常见到“某国掌握了战争主动权”这样的描述。那么,战争主动权到底是什么意思?
简单地说,战争主动权是指下一次战役什么时候打,在哪里打,投入多大兵力,采取何种策略等战争变量的决定权,一旦掌握,敌方只能被动应付。
法奥俄瑞四国虽然声势浩大,但要真正地对普鲁士发动进攻,还要等一段时间。至少在这段时间里,战争的主动权依然在普鲁士的手上。弗里德里希要想杀出一条生路,就必须充分利用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那么,眼下除了向死而生地以攻代守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策略算是充分利用了战争主动权呢?
“报告!”侍卫长打断了弗里德里希的深思,“英国方面传来消息:英国首相辞职,威廉·皮特接任新首相!”
“哦?该死的英国人总算找到了一个男子汉来做他们的头了。”这个消息让弗里德里希顿感暗室逢灯。威廉·皮特是个主战派,他的上台意味着英国终于要全力参战了,这让弗里德里希的冒险总算多了一份底气。
弗里德里希坐回办公桌旁,提起鹅毛笔写下了一份遗嘱,交给侍卫长保存之后,他命令全军原地休整备战,等待时机攻击奥地利帝国重镇布拉格。
乾隆二十二年,公元1757年4月,弗里德里希突袭奥地利;5月,普奥两军在布拉格城外对阵。普鲁士付出了重大的伤亡代价,包括曾经救过国王性命的施维林元帅也阵亡了,才总算击溃了奥地利军队,现在他们要做的就只是攻下孤城布拉格。
奥地利女王特蕾莎又蒙了,他弗里德里希怎么这么大的胆子?都被孤立了还不回家好好守着,居然还敢发动进攻?如此胆大包天,他凭的是什么呢?
44告状
在世界各地忙碌的英国人眼下没有工夫为自己国家军队的胜利举杯庆祝,人家各有各的事要去忙。英军在战场上取得转折性胜利的同时,在欧亚大陆的东方,詹姆斯·弗林特,这个受聘于英国东印度公司,可能是历史记载的第一个精通汉语的英国人,将带着满腔愤懑开始属于自己的远征。
他有中文名,叫洪仁辉。
乾隆二十四年,公元1759年的6月13日,洪仁辉指挥着他那艘名叫“success”(“胜利”)的商船,从广州黄浦港扬帆起锚,向南驶出珠江口洋面后,突然掉转船头,躲过清朝水军的拦截往北方驶去。
要干什么?
两广总督李侍尧的脸都吓白了。
按照两年前颁布的圣旨,原有的四个通商口岸关了三个,只留下广州一个,因此管理外国商船也就是他两广总督的职责。这艘英吉利国商船可是带着大炮的呢,这是想要去哪儿惹祸?要是这船去别处惹了事,朝廷是要拿他问罪的。李侍尧赶紧通知闽浙方面,让他们做好海防工作,准备拦截英吉利国的船只。
不过,似乎是虚惊一场。九天后,洪仁辉的商船驶抵浙江宁波定海县。这是大清国另外一处重兵布阵的大港口,要闹事的话,英国船不会选择这里。
定海总兵罗英笏代表大清朝出面与其接洽。
“罗大人,久违了!”洪仁辉的汉语广东腔很浓重,但也还算流利。
“洪先生,四年不见,一向可好?”罗英笏友好地向洪仁辉回礼。原来四年前,也就是乾隆二十年、公元1755年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了。“洪先生,闲话暂且不叙。您此来宁波,有何公干?”
洪仁辉将罗英笏带进船舱。双方按照中国礼节,分主宾落座上茶之后,洪仁辉回答罗英笏的问话:“罗大人,此番前来不为其他,跟四年前一样,来贵地批发些丝绸、茶叶和瓷器,带回我们英吉利国做买卖。”
罗英笏闻言,面露难色:“难道洪先生不知道自上次贵国商船来我宁波交易的两年后,我们的皇上就下旨关闭了宁波通商口岸,只许你们在广州交易了吗?这次,恐怕我不能让您在这里做买卖。”
洪仁辉说:“这事……我们也知道。您说的是1757年,按你们的历法是乾隆二十二年的时候,大皇帝命令关闭福建、浙江、江苏的三处通商口岸,只留下广东一处,人称‘一口通商’的政策吧。我对贵国的这个政策很是不解,难道上次我们来做贸易,你们宁波人没赚到钱?亏了本?所以要关闭?”
罗英笏苦笑道:“其实不是这个原因。您也知道,上次你们来宁波批发东西,宁波官民掏空了你们的荷包,当时我也入了股,也赚了不少。要不是皇上有旨,我们巴不得你们年年都来呢。”
洪仁辉是个商人,有钱不赚的事情他无法理解:“那是为什么?”
“说来话长……”罗英笏长叹道,“本朝自康熙年间平定台湾之后,就开了海禁,同时设立了闽粤江浙四大海关,称为‘四口通商’。可开放之后呢,你们洋人只图广州路近,长时间不去其他三个口岸做贸易,搞得大家差不多都忘了通商口岸共有四个,还以为只有广州一个呢。例如我们宁波,常年也就是些日本人、吕宋人、朝鲜人来做些小本买卖,几时看见过你船上这米字旗?”
“我们四年前不就来了吗?”洪仁辉反问。
“是啊,四年前你们才来。那时候您说是因为发觉我们宁波海关的关税要比广东那边低,而且没有那么多苛捐杂税,是吧?”
“还有,你们浙江这边的物产比广东还要丰富得多。”洪仁辉补充道。
“乾隆二十年的时候,洪先生您来吃了一回独食。二十一年的时候,一大帮贵国商船就抛弃广州,过来我们宁波了。”罗英笏回忆说。
“罗大人,这难道不是好事吗?你们宁波人就地发财,我们把货拉到欧洲去卖了也能发财,这不是你们中国人说的皆大欢喜吗?”洪仁辉依然不解。
“几家欢乐几家愁啊,那次你们来宁波做贸易,广东那边的收入就少了,他们给皇上打了报告,皇上见状就提高了宁波这边的关税。但你们都还是要来,看来广东那边的苛捐杂税的确害苦了你们。可皇上不依不饶啊,眼见宏观调控手段无效,就干脆来硬的,两年前下旨关闭其他口岸,命令你们从此以后只能去广东做贸易。”
“Why?啊,不!点解?为什么?为什么皇上偏袒广州?宁波不也是你们大清国的地盘吗?宁波的民众就不能从外贸当中受益吗?”洪仁辉越听越急,越听越糊涂,一句话里英语、粤语、北方官话全给憋出来了。
“洪先生,这话我也只能跟您说,别人听去了我可是要被杀头的啊。”罗英笏凑到洪仁辉的耳边悄声道,“皇上办外贸,可不是为了老百姓发家致富啊。”
“嗯?什么意思?”
“首先呢,您也知道,我也不忌讳说,朝廷见不得你们洋人,你们长相诡异,又有钱,走到哪里又都要传你们那个洋教,朝廷很担心你们勾结内地奸商刁民一起作乱。但是呢,朝廷也不傻,也知道外贸生意大有赚头,不能白白放弃。所以从康熙爷开始开放海禁,一方面跟你们做生意赚些钱,另一方面呢,又对你们的活动严格限制。你们先前喜欢在广东交易,广东贸易异常繁荣,因此广东海关把关税定得比较高,其中大部分收入纳入了朝廷财政,还有一部分直接交给内务府,也就是进了皇上的个人腰包。广东海关有一部分是皇家私产,所以皇上才更偏袒广东那边。洪先生,您知道不?你们大量转来宁波做贸易的那一年,广东海关上交内务府的银两只有两万八千两,比前一年少了整整一万两!”
“那也不至于就要关闭其他通商口岸啊!这多鲁莽啊!”
“这几年皇上在西域用兵,正着急上火,到处找钱呢。你们跑来宁波做贸易,广东上交财政的关税也少了许多。您说您这么一来,害得朝廷也亏,皇上也亏,他能不关闭广东之外的其他口岸吗?”罗英笏继续解释。
“好吧,你们皇上怕我们生事,所以关闭其他通商口岸,又想赚我们的钱,所以留下广东让我们交易。”洪仁辉有些明白了,“我们本来也不想绕远路过来交易的啊,但是广东海关那边做事也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在那边,只要是个官,哪怕一个不入流的小官,都能找我们收税,收各种莫名其妙的税,收了也不入账,全被他们给私吞了,吞完又来收,这样子谁受得了?大皇帝要我们只在广东做贸易,就应该在广东给我们创造一些好的条件才行!”
罗英笏想想,这似乎是个解不开的结,也无心再和洪仁辉聊下去,只能重申清王朝的政策:“这事只有皇上能解决。总之,洪先生,您的事,我们爱莫能助。您必须尽快离开宁波。”说罢,起身告辞。
“好吧,罗大人,后会有期。”洪仁辉失望地起身恭送。看来在宁波做贸易是彻底没戏了,他只能想办法改善广东的贸易条件。他开始咀嚼罗英笏临走时说的那句话:“这事只有皇上能解决。”
那就去找皇上!
乾隆二十四年,公元1759年的6月27日,洪仁辉的商船离开宁波,驶出清朝水军的监控视野后故技重施,掉头向北方更远处驶去。
7月18日,这艘挂着奇怪的米字旗的商船出现在天津大沽口洋面。洪仁辉到这儿告御状来了。
天津,什么叫天津,天子的码头叫天津。这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一般人来不了,来了就肯定不是一般人。这艘英国船穿越茫茫大海,大大咧咧地悍然闯入天子码头,大清国的各路水师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这让天津的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人家闹到这京畿重地来了,天津方面担心万一惹得英国人在这儿撒泼,打将起来可不好收拾,天津知府灵毓只好亲自登上英国船和洪仁辉交涉。
聊了几句之后,灵毓不再恐惧洪仁辉这个红毛鬼。这家伙并不是个混不吝的东西,他啥都懂,很上道,中国人做事有什么规矩他门儿清得很。
虽然告御状这事本身还是显得孩子气。
既然如此,灵毓便不再紧张,轻松地和洪仁辉谈起了正事:“洪大人啊,您要进京告御状,具体要告些什么事情呢?您总不可能直接状告皇上‘一口通商’的政策吧?另外,这状子写好了吗?由谁帮您递上去呢?”
“知府大人,您看,这是我们的状子。”洪仁辉拿出一份装帧精致的文书递给灵毓,接着说,“既然贵国的大皇帝要我们只去广州经商,我们从命就是。但广州海关贪赃枉法,挖地三尺盘剥我们西洋商人,的确让我们非常为难。在广州,每个见到我们商船的人,只要他穿着官服,就都有权向我们收税。每船放关,总巡口要十两银子,黄埔口要五两,东炮台口五两;每船卸货,总巡口又要五十两,黄埔口一百两;翻译费用,总巡口还要五十两,黄埔口三十两;还有验货费,总巡口一百两;还有别的税,多得很,说不完。可这些钱都不是正经税收,都被海关那些通事买办拿去了。另外,一船除货税外,还得先缴银三千三四百两……”
灵毓见他说得口沫横飞,心中觉得好笑。我们大清国做生意不都这样吗?我们当官的不先发点儿财,怎么轮得到你们?且不说你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这些个钱还算少呢,这已经是看在你们这些红毛鬼大老远地来一趟不容易的分儿上,要知道我们收自己人的钱,比你洪仁辉说的那个数翻倍都还不止呢。
不过,灵毓并不想教洪仁辉学会感恩,那是他妈该做的事儿。他假装认真地倾听着洪仁辉的吐槽,不时低头翻阅一下洪仁辉的状子。
“……广州的行商黎光华欠我们六万两银子的货款,借款的字据我都带来了,喏,您看。他家赖着不还好几年。我们从县衙到知府到两广总督那里,一级一级地告个遍,结果根本没人理会我们,估计广东官员全都被他们给贿赂了……
“说到广东海关的这些个官员,粤海关监督李永标最坏!这个人千方百计地刁难我们,那些苛捐杂税都是他纵容的结果,而且我这里也有证据显示,所有贪墨所得他都有……”
“嗯,好啦。”灵毓打断洪仁辉的长篇大论,“看来你们在广州确有莫大的冤情。我天朝礼仪之邦,向来容不得这些肮脏龌龊。我倒也可以帮你们把状子递上去,只是毕竟不是小事,这事可费功夫啊……”说罢灵毓瞥了洪仁辉一眼。
这些中国官员对话向来不看对方眼睛,但只要看了,就必定有些意思在里面。这个洪仁辉懂,他赶紧掏出一张簇新的银票,递到灵毓的手跟前说:“我也知道,您的功夫不一般……”
灵毓瞥了那张银票一眼,我的乖乖,五千两!折算成现在的人民币怎么也得值个两三百万。这害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边把银票揣进袖子里,一边堆出一脸烂笑:“礼重了,礼重了……这样吧,我马上想办法请我们的直隶总督方观承大人把您的状子递给皇上御览。哦,对了,您这个状子写得还不行,有些个语法还是不对,您得赶紧找个正经读书人重新润色一下。”
“多谢知府大人,我一定照办。”洪仁辉回答。
收了钱的政府办事效率相当高。7月23日,也就是洪仁辉抵达天津后的第五天,他已经完成了对诉状的润色,并经过灵毓和方观承的接力传递,送到乾隆皇帝的眼前。
看完洪仁辉的诉状,乾隆帝的情绪很是复杂。本来这些天他的心情不错,因为西域战事刚刚尘埃落定,可即使是皇帝,也无法阻止扫兴的事情扑面而来。面对一个外国人上京告御状这样亘古未有的怪事,乾隆帝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认真处理。
乾隆帝向来看不起西洋人,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不能在这些自己看不起的人面前丢脸,所以他说:“事涉外夷,关系国体,务须彻底根究,以彰天朝宪典。”给此案的办理定了个很高的调子。
8月26日,乾隆帝的办案人员在天津跟洪仁辉会合,与他一同南下广州,查处广州海关乱收费和赖账不还等案件的实情。
送走洪仁辉后,乾隆帝没有闲着等广州的消息传来。关于洪仁辉事件,除了案情本身,他要追查的还有很多:是谁让这个英国人来天津的?是谁帮他想办法把状子递上来的?是谁帮他写的状子?
那么,这些事很重要吗?
是的,对于乾隆帝而言,这些事反而比那些经济纠纷重要得多。乾隆帝心思缜密,很能透过现象看本质。抛开洪仁辉是个外国人这个刺眼的现象,说穿了,这事其实是一个越级上访事件。
越级上访是乾隆帝最见不得的事。热爱秩序与稳定的他,最厌恶的就是一个“越”字,那代表僭越,代表挑战他心目中完美的社会秩序,进而挑战他的政治纪律,挑战他的无上权威。
因此他深切地厌恶,或者说是畏惧来自社会下层的反抗。他自己可以自上而下地体察民情,施恩布德,而且他也乐于这么做,但他却坚决不允许民众站出来维护自己的生存和地位,这样才能使民众长期保持一种幼弱无力,需要他来保护的状态,他的权力才有生存的土壤。
在此之前,乾隆帝已经多次严惩过告御状的老百姓。即便他们有理,乾隆帝也要各打五十大板,坚决不能让这些桀骜不驯的刁民觉得自己占到了什么便宜。
通过多次示范警告,国内现在敢这么做的人不多了,但外国人还不清楚这个政策,既然你洪仁辉傻乎乎地找上门来,就拿你给外国人也做个示范吧。
乾隆帝开始细细寻思洪仁辉的上访过程,跟一般百姓的拦轿喊冤不同,他走的是一个正式的程序,写了状子,由天津知府、直隶总督一层一层地夹在奏折里呈上来。这套程序如果没有体制内的人帮忙,别说他一个外国人,就连国内的普通人也搞不明白,找不到门路。
所以有内鬼!
问题扩大了。乾隆帝要想维持国内的安定局面,除了阉割每个子民的自发性之外,还要杜绝外界有机会带给他们诱惑,不然一切防范都是枉然。在打发走洪仁辉之后,乾隆帝严令追查在各个环节帮助他上访的人。
不久后,两边的追查都有了结果。广州方面,粤海关监督李永标贪墨事实成立,被革了职,黎光华欠东印度公司的钱款也被勒令归还;但洪仁辉所述的海关各处陋规并没有取消,只是被折算成了一个整数,纳入正式关税,由国家公开征收,等于是把马仔们背着大哥偷偷勒索的保护费又抢回到了大哥的荷包里;洪仁辉提出的其他请求则全被驳回。
另外一边,直隶总督方观承挨了皇帝的骂,帮洪仁辉递状子的天津知府灵毓则掉了脑袋。帮洪仁辉润色状子的人也被查了出来,不过是个落魄书生,被以“里通外夷”的罪名斩首示众。
洪仁辉先生,则被判了个“勾结内地奸民”的罪,遣送至澳门圈禁三年后驱逐出境。
乾隆二十四年,公元1759年的12月,洪仁辉一案全部了结。作为善后措施,由两广总督李侍尧草拟,经乾隆帝御批同意的《防范外夷规条》颁布实施。此乃清王朝第一个全面管制外商的正式章程,规范强化了广州十三行的行商制度,严禁外商同中国官民随便接触。
驱走了眼前的苍蝇,乾隆帝终于可以收拾好心情迎接从西域凯旋的将士们,那是他期盼已久的荣耀。
“一口通商”的政策自此完全确立形成,垄断中国对外贸易的广州港从此开始了它历史上最为辉煌的时代。但后来我们也知道,在这个时代出现的这种辉煌,其实已经没多大意思。
随着西域大规模战事的终结和《防范外夷规条》的颁布,乾隆帝同时在帝国的西北内陆和东南沿海扎稳藩篱,有可能威胁帝国安定局面的外界因素被体系化地降低到最低水平。现在,乾隆帝觉得只要做好内部的事情,大清江山就能一直这么安定下去,千秋万载。
安定,在乾隆帝看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安定为什么如此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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