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70205783
1、收获长篇专号·当代*原创长篇的前沿现场
2、高含金量 每卷收录3部名家*力作
3、更高性价比 一年4卷长篇专号=12部原创长
4、当代中国文坛*重要的作家之一李洱全新巨著《应物兄》完整收录
《收获长篇专号2018秋卷》收录了李洱的《应物兄》、蔡骏的《无尽之夏》和程小莹的《白纸红字》。《应物兄》:学者应物受校长之命从海外延请回儒学研究大师,筹办建立儒学文化研究所。小说围绕着这一事件刻画了当下学界众生相,思考了诸多热点文化问题,展示了知识分子的精神追求和困惑。《无尽之夏》:1997年的夏天,“我”的班主任聂倩突然失踪了。“我”推测这是一起绑架案,并将怀疑的目标定在了出租车司机夏海身上。然而“我”对夏海的怀疑却*终被警方给推翻了。聂倩的失踪之谜直到20年后才被解开,原来二十年前聂倩临时决意悔婚,于是自己伪造了犯罪现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上海。但聂倩并不知道,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她确实曾被老金盯上,而“我”则无意中救了她一命。《白纸红字》:1930年到1936年期间,“左联”从成立到解散,左翼文学对后世的文学产生了巨大的影响。那个年代,空气中弥漫着动荡不安,革命者的文字也似乎沾染了鲜血,“左联”与鲁迅先生的纠葛,白纸红字,宛在目前。
李洱《应物兄》 4
蔡骏《无尽之夏》 230
程小莹《白纸红字》 336
应物兄
应物兄问:“想好了吗?来还是不来?”
没有人回答他,传入他耳朵的只是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他现在赤条条地站在逸夫楼顶层的浴室,旁边别说没有人了,连个活物都没有。窗外原来倒是有只野鸡,但它现在已经成了博物架上的标本,看上去还在引吭高歌,其实已经死透了。也就是说,无论从哪方面看,应物兄的话都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还有一句话,在他的舌面上蹦跶了半天,他犹豫着要不要放它出来。他觉得这句话有点太狠了,有可能伤及费鸣。正这么想着,他已经听见自己说道:“费鸣啊,你得感谢我才是。我要不收留你,你就真成了丧家之犬了。”
此处原是葛道宏校长的一个办公室,如今暂时作为儒学研究院筹备处。室内装修其实相当简单,几乎看不出装修过的样子。浴室和卧室倒装修得非常考究:浴室和洗手间是分开的,墙壁用的都是原木。具体是什么木头他认不出来,但他能闻到木头的清香,清香中略带苦味,近似于某种中药味道。挨墙放着一个三角形的木质浴缸,浴缸里可以冲浪,三人进去都绰绰有余。葛道宏把钥匙交给他的时候,指着浴缸说:“那玩意儿我也没用过,都不知道怎么用。”这话当然不能当真。他次使用就发现下水口堵得死死的。他掏啊掏的,从里面掏出来了一绺绺毛发,黏乎乎的,散发着腐烂的味道。
涓涓细流携带着泡沫向下流淌,汇集到他脚下的一堆衣服上面。他这里搓搓,那里挠挠,同时在思考问题,同时还兼顾着脚下的衣服,不让它们从脚下溜走。没错,他总是边冲澡边洗衣服。他认为,这样不仅省时,省水,也省洗衣粉。他的双脚交替着抬起、落下,就像棒槌捣衣。因为这跟赤脚行走没什么两样,所以他认为这也应该纳入体育锻炼的范畴。现在,我们的应物兄就这样边冲澡,边洗衣,边锻炼,边思考,忙得不亦乐乎。
劝说费鸣加入儒学研究院,其实是葛道宏的旨意。前天下午,葛道宏来到逸夫楼,和他商量赴京谒见儒学大师程济世先生一事。葛道宏平时总是穿西装,但这一次,为了与谈话内容相适应,他竟然穿上了唐装。程济世先生,哈佛大学东亚系教授,应物兄在哈佛大学访学时的导师,应清华大学的邀请,几天之后将回国讲学。程济世先生是济州人,在济州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代,曾多次表示过要叶落归根。葛道宏求贤若渴,很想借这个机会与程济世先生签订一个协议,把程先生回济大任教一事敲定下来。“应物兄,你是知道的。对程先生,葛某是敬佩之至,有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改穿唐装的葛道宏,说起话来文言不像文言,白话不像白话,但放在这里,倒也恰如其分。他们的谈话一直持续了一个钟头,主要是葛道宏打着手势在讲,应物兄竖着耳朵在听。谈到后,葛道宏用心疼人的口气说道:“应物兄,儒学研究院的工作千头万绪,就你一个光杆司令可不行,万万不行的。累坏了身子,道宏该当何罪?给你举荐个人吧,让他替你跑跑腿。”接下来,葛道宏就说道,“费鸣怎么样?用人之道,用熟不用生也。”
应物兄心里顿时格登了一下。
那个臭小子,我简直太熟悉了。正因为熟悉,我才知道再没有比费鸣更糟糕的人选了。但这话他是不能直接说的。他听见自己说道:“他有幸得到您的言传身教,进步太明显了。我都替他高兴。只是到这儿来,他会不会觉得大材小用?”葛道宏站起来,用眼镜腿拨拉了一下野鸡的尾巴,说道:“什么大材小用?这是重用。就这么定了。你先找他谈谈。我相信,他会来的。”
葛道宏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必须谈谈。
应物兄关掉水龙头,湿淋淋地从浴缸里爬出来。给衣服拧水的时候,他感到牛仔裤又冷又硬,浸透水的毛衣也格外沉重。上面还冒着泡沫呢,显然还没有淘洗干净。于是,他把它们又丢进了浴缸,并再次打开了水龙头。在稀里哗啦的流水声中,他继续思考着如何与费鸣谈话。不是我要你来的,是葛校长要你来的。他是担心我累着,让你过来帮忙。其实,筹办个研究院,又能累到哪去呢?
“就这么说,行吗?”他问自己。
“怎么不行?你就这么说。”他听见自己说道。
他和费鸣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快到两点半了。眼下是仲春,虽然街角背阴处的积雪尚未融化,但暖气已经停了。披着浴巾,他感到了阵阵寒意。他的一颗假牙泡在水杯里,因为水的折射,它被放大了。当他对着镜子把它按上去的时候,他发现镜子里的那个人却是热气腾腾的。随后他接了一个电话。他本来不愿意接的,因为担心有人找他,影响他与费鸣的谈话。但它一直在响,令人心神不宁。他把它拿了起来,将它调成了震动。几乎与此同时,他的另一部手机响了。那部手机放在客厅,放在他的风衣口袋里。
他有三部手机,分别是华为、三星和苹果,应对着不同的人。调成震动的这部手机是华为,主要联系的就是他在济大的同事,以及他在全国各地的同行。那部正在风衣口袋里响个不停的三星,联系的则主要是家人,也包括几位来往密切的朋友。还有一部手机,也就是装在电脑包里的那部苹果,联系人则分布于世界各地。有一次,三部手机同时响了起来,铃声大作,他一时不知道先接哪个。他的朋友华学明教授拿他开涮,说他把家里搞得就像前敌指挥部。
他趿拉着鞋子来到客厅。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断了。来电显示的是“先生”,也就是乔木先生。乔木先生既是他的导师,又是他的岳父。和乔木先生的独生女儿乔姗姗结婚之后,按理说他应该改叫爸爸的,但他却一直没有改口。搞到后来,乔姗姗也跟着他改叫先生了。乔木先生的电话当然是不能不接的。他赶紧把电话回拨了过去。
“怎么样?两个电话都不接!睡觉呢?”乔木先生说。
“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先生,有事吗?”
乔木先生突然提到了费鸣。费鸣是乔木先生的关门弟子,乔木先生向来叫他鸣儿。乔木先生说:“你是不是要找鸣儿谈话?”
莫非费鸣此时就在先生身边侍坐?他就说:“是啊。要和他谈点事。他在吗?”
“木瓜病了。”乔木先生说,“鸣儿抱着木瓜看医生去了。”
“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
木瓜是乔木先生养的一条京巴,四岁多了,是乔木先生的心肝宝贝。“鸣儿刚才来了,发现木瓜屙出了几条小虫子。怪不得木瓜整天没精打采的,原来肚子里有虫了。”乔木先生说。
怎么就这么巧?碰巧我找他谈话的时候,他从狗屎当中发现了虫子?虫子不会是他带过去的吧?他是不是早就发现了虫子,却一直隐瞒不报,特意选择今天才说出来?他这是故意要躲着我吧?他可真会找借口,都找到狗屎上去了。
“鸣儿刚才打电话来,问家里有没有狗证。狗证在你那儿吧?”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给予了一个肯定的回答:“对,在我这儿呢,别担心。”
“那就给他送去。”
“他们在哪家诊所?”
“就是那一家嘛,你去过的嘛。”
打电话的同时,我们的应物兄就已经整理行头了。他的两只脚交替地跳着,提上了裤子,然后他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腾出手来系皮带,打领带,穿袜子。他的标准行头是西装上衣加牛仔裤。有事,弟子服其劳。木瓜的事就是先生的事,他当然也得服其劳。电话挂断之后,他对自己说:“没有狗证,就不给看病?这怎么可能呢?木瓜本是流浪狗,哪来的狗证?”
虽然旁边没有人,但他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也就是说,他的自言自语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你就是把耳朵贴到他的嘴巴上,也别想听见一个字。谁都别想听到,包括他肚子里的蛔虫,有时甚至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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