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21200294
散文集所选入作品,大多记叙了作者生命中跟秦腔的不解之缘。充满了对秦腔的热爱之情。语言生动,平实,充满感情。
朱佩君散文集《秦腔缘》题材多与秦腔有关,由于作者曾是专业秦腔演员,对秦腔热爱之情满满,直到离开舞台依然情有独钟。在这部散文集里,写秦腔的作品几乎占了近一半,记叙了那段难忘的岁月。另一部分文章描述的是近年作者所走访和接触过的改革开放后涌现的新人新事物及相关一些往事回忆。还有若干篇对前辈作家艺术家的悼念。
秦腔缘/001
我的戏痴老爸老妈/005
梦回舞台唱秦腔/012
牵挂/018
下乡、下乡/023
我爱说秦腔/030
赶牲灵的哥哥哟我来了/035
夜宿橘子洲/040
塬上的姨妈/047
农庄雨后吴堡行/051
我在焦作卖山药/056
小草忆大树/060
神秘湘西/063
晚秋黄梨/069
思念儿时“半个城”/073
嫂子荣萍/077
我看环渤海/085
往事记忆/087
心寄予笔/096
天堂去了个“兵马俑”/099
王昆老师教我唱民歌/103
触摸在河之洲/107
走进“泥塑之乡”/110
幽默的“邓大人”/116
监护人的“中国梦”/122
我的“博导”叫红孩/129
我和小镇有个约会/134
又见“西译”/140
想念鱼生/144
空降物业做副总/147
巴黎米兰掠影/153
2017年的后一天/161
迪迪毛豆和小花/164
“缘泉”拾趣/169
猫娃娃,你在他乡还好吗?/173
秋天的落叶/177
老佩赶集/181
五十心语/185
城里乡下/189
唉!老佩的年啊/193
爱是秦腔/197
我为购物狂/205
秋季到温州来看海/208
剧照背后的故事/216
茶园秦韵/222
日本剪影/227
辫子的约定/237
看望舒乙老师/240
后记/243
写在前面的话
邓友梅
眼看到朱佩君的散文集书稿“秦腔缘”,我想,这是一本写她经历的书。仔细一看,还有许多篇章是写她近十来年在北京工作、生活的经历和感悟。
朱佩君原是秦腔演员。我听过她那委婉动听的秦腔和陕北民歌。秦腔是西北人的精神财富,也是朱佩君的心声。
近年来,中国散文学会和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经常组织一些作家和学会会员到各地采风,我印象中,朱佩君曾经跟随我们去过湖南、贵州、江苏、陕西;去过山东、河北和江南名城扬州等地。所到之地,总有许多感人的事物。佩君总是用心地听讲解,仔细地观察实地实物,悄声请教身边的老师有关内容,表现出她的虚心好学。
多年采风,令她接触了生活,增长了见识,扩大了视野。由于在采风活动中受到感动和启示,激发了她对文学的追求愿望。加之她从小唱秦腔,秦腔那典雅的唱词,考究的文字,对她的熏陶和感染,促使她拿起笔写起了散文。
这几年,我时不时在报纸、刊物上看到她的散文,为她的努力,为她的进步而高兴!我感觉她是有感而发,真情实感。写秦腔,她倾注了满腔热情,写出了她从事秦腔艺术的酸甜苦辣,写出了戏曲人追求艺术的真挚情感。
学写散文,她很用功,并严格要求自己。如今,佩君的散文要出集子了,可喜可贺。书中所写人和事丰富多彩,各有千秋。
文如其人。生活中的朱佩君热情、善良、厚道,典型的西北女子。现在,她还年轻,要走的路还长,该写的东西还多,相信佩君在今后的岁月里会多学习,多努力,写出更多、更好的文章。
2018年阳春三月 北京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名誉副主席、著名作家)
她的散文是“吼”出来的
红孩
陕西人唱戏不叫唱,叫吼,这在全国独一无二。想来,这与陕西地处黄土高原有关。在文化媒体工作多年,经常去看蹭戏,但看的秦腔并不多,也就两三出吧。记得有一年在天桥剧场,有场陕西秦腔专场,周明老师张罗了在京的很多陕西籍乡党去捧场。我是西安女婿,自然是少不得的。开始,我看得还比较烦躁,但看到一半就渐入佳境了。特别是看到周边秦人看得如醉如痴,心说,撩咋咧,要融入陕西,就得听得懂秦腔。
在京城,活跃着一批陕西籍文化人。如以周明为代表的集阎纲、何西来、雷抒雁、王巨才、白描、白烨、李炳银、王宗仁、刘茵、田珍颖等众人的作家群,至于影视、书画、戏剧艺术家就更多了。我是二十几年前陆续开始接触这批人的,接触的时间长了,特别是我参加陕西的文化活动越来越多,几乎每年都要到西安去三五次,久而久之,人们便很自然地把我编入陕军了。
这些年,我接触的陕西散文作者多。每次到陕西,都被浓浓的文学氛围感染着。我自己也因为创作了以陕西为题材的散文和电影,而越来越被陕西的朋友推崇。人们过去习惯叫我红老师,两三年前,不知谁带头改叫我博导,听后着实吓了一跳。在我心中,能称为博导的人,应该是与胡适、杨振宁那种身份相对称的才可以。我算哪门子博导呢?
我知道,人家在开我的玩笑。不过,玩笑也有真诚的所在。如在我的作者中,诸如田霞、小凤、朱佩君等人,就属于虔诚地视我为她们的博导的。其实,所谓博导,就是她们作品的读者,或者说是编者。从事报纸副刊编辑二十多年,又写过一些散文,算是有点心得经验,很多作者常常将他们写出的作品时间发我,希望我给看看,提出修改意见。我喜欢这种工作,看别人如同看自己。在这些朋友中,朱佩君因为是陕西人,认识时间也长,对她的文学,她的秦腔,她的为人,了解得比较透彻,故写起来就容易些。
话虽这么说,当我真的要写写老佩——那个叫做朱佩君的女子时,我竟无从下笔。想必其中的原因是,我到底是要写老佩的秦腔呢,还是要写老佩的散文?显然,写老佩的秦腔,重点是人,而写老佩的散文,则重点是谈读后感。老佩的散文题材多样,更多的与秦腔有关。我曾经说,散文是说“我”的世界,即散文的内容是关乎“我”的经历、情感、思想的,离开了“我”,散文便失去其自身的魅力。
朱佩君系陕西三原人,父母是县剧团的主要演员和编剧,在陕西甚至是西北地区,都有着一定的影响。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朱佩君便考到了省艺校,后分配到省戏曲研究院成了专业演员。多年的学校学习,师傅带徒弟,使她在秦腔艺术上的表演日臻成熟。在事业即将成功,走向辉煌时,由于人为的因素,她被迫离开舞台,下海经商,直到一个偶然的机会,调到中国艺术研究院,才使她又回到文艺的队伍。只是,舞台已经成为她业余的客串,或者说是一种奢望,她更多地开始从事散文写作,如果用一切从零开始形容,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朱佩君的散文处女作是《晚秋黄梨》。那是到河北廊坊采风后的收获。那时,我们还未曾相识。记得在十几年前次见她时,穿着时尚,高高的个子,两眼传神,给人一种孤傲的感觉。等时间长了,才发现她那都是假象,真实的老佩是个非常大气之人,可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我乐见她做两件事:一是每有大型活动或朋友聚会,她都要唱一段秦腔或陕北民歌给大家听;另一是,老佩非常好客,不论是在城里的公寓还是郊区的农庄,只要得闲,就会发出邀请让朋友们雅聚品尝她的朱记家宴。
我初看到老佩写的散文是《秦腔缘》,好像发表在一个内刊上。因为是写戏曲的,跟我所主编的《中国文化报》副刊比较对路,就给发了出来。周明老师看后,一方面鼓励老佩多写,一方面嘱咐我要多帮助她,说一个女孩子只身闯京城不容易。跟老佩接触多起来后,我发现她浑身都是艺术细胞,而且特善于讲故事,绘声绘色,我建议她把自己的经历写出来,那或许就是好散文。于是,老佩便陆续写出了《王昆老师教我唱民歌》《塬上的姨妈》《我的戏痴老爸老妈》《赶牲灵的哥哥哟我来了》《我爱说秦腔》《下乡,下乡》等,这些作品让人读得眼前一亮,让你对其不得不刮目相看。为了写《我的戏痴老爸老妈》,她构思一夜后,觉得内容不够丰富,第二天就从北京回到了陕西三原,去同父母聊天,还找父母的同事、戏迷座谈。至于写《赶牲灵的哥哥哟我来了》则是在北京一场暴雨后,她家被淹,可一听说我们要去黄河边上的吴堡采风,竟然把门一锁,毅然跟我们而去。
老佩散文的特点大致如下:一是题材多与秦腔有关,可见她对秦腔有多么热爱。在这部散文集里,写秦腔的作品几乎占了近一半,而且写得也好。二是口语入文,诙谐幽默,尤其对陕西地方方言的运用,使文章增色很多。三是注重抒情,很能抓住感人的细节。四是思想健康向上,给读者提供满满的正能量。当然,我这只是笼统的印象,至于具体的感受,那就期待读者诸君各自去欣赏了。谨此作为小序,期待老佩下一部新作早日到来!
2018年5月6日 西坝河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常务副会长、《中国文化报》文学副刊主编,著名散文家、文学评论家)
后 记
次拿起笔学写散文是在2002年。那时,我刚刚离开西安进入北京工作。灵感来自于一次赴外地参观。记得那是2002年一个秋日,周明老师带着我和中国现代文学馆的吴著友主任及我的闺蜜王群和她的儿子小可儿,还有中央电视台七套农业频道的几位记者前往河北廊坊采访一位叫杜宝仓的种梨人。一到现场,我便被满目的黄澄澄的宛如大皮球般的黄梨儿吸收住了。加之听了杜宝仓创业的故事深受感动,回到家里便有了写散文的冲动。可是,提起笔来就没有词了,真不知从何写起,总觉得是满肚子蝴蝶飞不出来。我的恩师周明说:“散文就是你心里面想说的话,不需要太多华丽辞藻,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写,把你真实的情感表达出来就好。”在恩师的点拨下,我创作了篇散文——《晚秋黄梨》。在这里,还要特别感谢尊敬的阎纲老师呢,那时候,我根本不懂电脑,是阎纲老师不厌其烦,耐心地通过电话给我悉心指点,我才学会了用五笔输入法完成了篇文章。《晚秋黄梨》见报后我特别激动,更加激发了我对文学和写散文的浓厚兴趣。
我感到荣幸的是,来北京这十多年,在恩师的引领下,我有幸先后拜访过已故著名作家周而复、魏巍、柯岩、王昆、雷抒雁、何西来、陈忠实、李小雨、刘茵、雷达老师以及当今活跃在文坛的阎纲、黄宗英、傅溪鹏、舒乙、石英、王宗仁、张胜友、李炳银、白描、白烨、惠达、屈塬和远在陕西同样关心我的贾平凹、萧云儒和李星等老师。
这些年,我同这些前辈们结识和往来,从这些老师身上学习了很多东西,汲取了丰富的营养。他们的关心和鼓励是我潜心学习写作的动力。
我的散文集《秦腔缘》内容大致分为两类:一是关于戏曲秦腔生活,一是社会生活。由于我的青少年时代都是在陕西省艺校学习秦腔和毕业后进入省戏曲研究院舞台演出生活中度过的,对秦腔热爱之情满满,直到离开舞台依然情有独钟。因之,依我笨拙之笔记述了那些年难忘的激情岁月。另一部分大部分文章描述的是近年我所走访和接触的改革开放以来涌现出的某些新人新事物。还有若干篇是对前辈艺术家、作家如王昆、陈忠实、何西来老师的悼念。
老师们对我的帮助和关爱佩君永远感恩在心。
在此,我衷心感谢尊敬的贺敬之老师为我这本小书题写书名,邓友梅老师为我写了鼓励的前言。邓老师和夫人韩舞燕阿姨对我的支持,是我一生受之不尽的!感谢我的“监护人”周明老师对我的鼎力支持和指教。
同样感谢著名画家杨晓阳院长精美的封面绘画。
这里,我还要感谢中国散文学会的常务副会长,作为导师的红孩老师对我的大力支持和热诚帮助,使我对今后的散文创作更有信心。
感谢我的发小,几十年来待我如亲人般的张学军先生!
感谢我的家人!感恩生活!感谢秦腔!
这本散文集的出版,得益于作家出版社给予的支持和责编李亚梓的辛勤付出。深深地感谢!
2018年阳春三月,北京
秦腔缘
我生长在秦腔世家,父亲是县秦腔剧团的编剧兼导演,母亲九岁就以一出《走南阳》唱红了家乡陕西三原县城以及周围邻县,成为剧团里的台柱子,被誉为“九岁红”。父母的足迹几乎踏遍了大西北的每个角落,几乎是在妈妈的肚子里,我就开始受秦腔的感染,呱呱落地后,便接受了秦腔的洗礼。
小时候因为父母经常下乡演出,有时实在不能照顾我们姐妹,我们便被送到乡下,由外公外婆抚养。外公是一个忠实的秦腔爱好者,并且会讲很多很多的戏文。我们的童年,很少听到美丽动人的童话故事,却常常能听到外公在窑洞里微弱的煤油灯光下声情并茂地讲着一本一本的老戏文,外公的情绪常常随着剧本里各个角色不断的变化而变化,兴奋时他还唱上几段。我们也都聚精会神,听得津津有味。外公一生为自豪的就是有一个名演员的女儿。每当听到从县城回来的人说:“叔,今儿个晚上亚萍的戏,队排得长得连票都买不上。”那时候的外公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他得意地摸一摸自己花白的山羊胡子,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令人难忘的就是外公即将远行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时刻,家族里大大小小几十口人围在窑洞里外公的土炕边,等待着外公的临终遗言时,谁料躺在炕上已有数月,生命垂危的外公此时却忽地坐了起来,使出浑身力气唱了一段花脸唱段《斩单童》:“呼喊一声绑帐外……”,待整段唱腔唱完后,外公便倒下头驾鹤西去,带着他老人家一生钟爱的秦腔,走到了他人生的终点。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一个偶然的机会,是美丽神奇的戏曲,是古老而独具魅力的秦腔,让我终于实现了小时候的梦想,考入了向往已久的艺术摇篮——陕西省艺术学校,从此开始了我的艺术生涯。老师慈母般的精心培育,加上自身的努力,我终于以优异的成绩结束了七年的校园生活,分配到了令人羡慕的西北五省的艺术殿堂——陕西省戏曲研究院。从此,流光溢彩的舞台,高亢激昂、优美动听的秦腔艺术成为我一生的追求和爱!花团锦簇的舞台,优美的音乐伴奏声在伴随我渐渐地成长……
离开舞台已有数年,不管我身在何处,都忘不了生我养我的家乡,魂牵梦绕的还是委婉动听的秦腔。记得在马来西亚生活工作的那段时间,有一次我同老板一起从马六甲往槟城送货,望着旅途上异乡的美丽风景,不由得把我的思绪带回了故乡陕西那浑厚淳朴的黄土高原上,口中禁不住又哼起了秦腔。五个小时的行程,我足足唱完了《火焰驹》《窦娥冤》两本大戏,剧中的生、旦、净、末、丑一个也没少地齐唱个遍。那时的我完全地投入到剧情之中,喜、怒、哀、乐尽现脸上,当我唱到斩窦娥时已悲愤交加,泪流满面……“朱小姐,你是不是生病了?”老板满脸狐疑地看着我,并给我递来了面巾纸。老板的问话把我从戏中的角色里拉回到了现实当中,我急忙接过老板手中的纸巾,擦拭了脸上的泪水不好意思地说:“哦,没事没事,我是在唱我家乡戏秦腔呢。”后来在马六甲的一家有名的酒店“好世界”举办的一次好友会上,我正式地把秦腔介绍给了他们,我告诉他们西安不仅有气势恢宏的秦兵马俑,还有着流传了上千年的古老剧种——秦腔。
每次回到家乡,有意义的事情就是家族聚会演唱秦腔,这事总是由父亲操办,吹、拉、弹、唱均是家族的亲戚。常常是由母亲激情饱满的一曲小生戏《英雄会》作为开场,父亲韵味十足的《诸葛亮撑船》排在第二,我呢,早已按捺不住,总是要找一段长的煽情的唱腔美美地过上一把戏瘾。表嫂声情并茂的《三娘教子》禁不住催人泪下。曾获得陕西电视台举办的业余演员《戏迷大叫板》季军的表姐也总是少不了一段成名作《砍门槛》,老姨妈已经七十多岁了还要争着唱一段《探窑》,小姨、姨夫、姐姐、弟弟、表弟、表妹等等……大家都争先恐后,当仁不让,你方唱罢我登场,热闹的气氛常常引来周围的邻居竞相观看,有的也即兴献上一段参与其中。
如今,来到北京已两载有余,秦腔一直伴随着我的生活,有我参与的活动,就会有秦腔的声音。每当我看到别的剧种进京演出的消息,我就发自内心地替秦腔着急,我多么希望在京城里能看到家乡的秦腔,让京城的人了解秦腔,欣赏秦腔,熟悉秦腔这个大剧种,也能让热爱家乡的北京秦人大饱一下耳福、眼福啊!好在京城有个同乡会,聚集了几千名陕西乡党,大家都非常热爱家乡,喜欢秦腔。同乡会每年搞聚会时,就会请来几位家乡的秦腔名角为大家助兴。大家亲如一家人,吃着家乡饭、讲着乡音、听着秦腔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场面真是盛况空前,热闹非凡。这种时候,我也会乘机一展歌喉,大过一把秦腔瘾。
2004年6月2日
我的戏痴老爸老妈
尽管已经入秋,三秦大地的天气还是灼热得令人窒息,不分昼夜,热浪袭人。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下,我七十多岁的“戏痴”老爸朱文艺,带着老妈和一群离开舞台数年现已转行从事其他行业却仍为戏曲发狂的人,在没有任何收入的情况下凝聚在一起,团结一心,大战三伏,硬是在短短的四十天里,排练出了由老爸和高明波叔叔历时四年精心创作的新编眉户现代剧《樱桃红了》。此剧讲述大学生村官高志强放弃城里优厚的工作待遇,回到村里担任村官,并与村里黑恶势力作斗争,带领村民脱贫致富的感人故事。
八月二十五日下午,三原县人民剧院里座无虚席,观众时而叹息,时而欢笑,时而落泪,看得是那么专注、那么投入。随着剧情的深入,观众的掌声此起彼伏,久违了的火爆场面令人感动。大幕徐徐落下,观众还迟迟不肯离去,纷纷议论着:“这戏太接地气了,就好像是咱们身边发生的事儿。”一位由家人陪伴坐着轮椅来的老戏迷激动地说:“县剧团这些人消失十多年了,一下子又从哪里冒出来了,不简单!”观众纷纷称赞:“认真,卖力,个个都是好把式!”我看到舞台上一张张曾经熟悉的面孔,激动的泪水涌满了眼眶。
我从小生长在县剧团,是看着剧团的戏长大的,那些个熟悉的秦腔声音已融入到我的骨子里。剧团的往事历历在目,记忆里依旧是那么清晰——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三原县剧团,不但在陕西赫赫有名,更是享誉西北五省区。演员条件好,行当齐全,乐队的阵容强大,舞美堪称一流。曾经排演了《劈山救母》《清风亭》《梨花狱》《丹青泪》等脍炙人口的好剧目,在陕西文艺界引起了强烈的反响,深受广大戏迷朋友们的喜爱,许多戏和演员连续获得省上的大奖。一九八八年年底,兴盛的三原县剧团还配合省电视台举办了当年的春节戏曲晚会呢。那时候,剧团上演的剧目大多都是由老爸编剧或改编,并兼导演和演员于一身;老妈是剧团的骨干演员,多为大戏的主演,还凭借在秦腔折子戏《汲水》中的精彩表演,获得了一九八八年陕西省“农行杯”中青年演员秦腔大赛一等奖。
自打我记事起,剧团就常常四处下乡,到边远的山区去演出,足迹遍及西北五省区,我们与父母总是聚少离多。由于剧团长年下乡在外,一走便是三两个月,演员们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孩子,所以我们姐弟是散养长大的。我十岁那年除夕的早上,剧团要去韩城的桑树坪煤矿演出。偏偏在这个时候,姐姐突然患急性肠胃炎住进了医院。那天很冷,凛冽的寒风中夹杂着雨雪。望着背着铺盖卷、提着碗盆准备出发的爸妈,我哭着说:“爸、妈,我姐住院哩,疼得迷迷糊糊的,你俩这一走,丢下我们可咋办哩?”妈妈已经哭得眼睛红肿,爸爸含泪拍着我的头说:“娃呀!实在没办法,我跟你妈不下乡,好多戏都没法演了。剧团这一大家子人,家家都有难处,实在不敢丢下啊!我娃大了,也懂事了,把你姐照顾好。实在不行,就去找你三姨妈来帮忙吧。”说罢,爸妈很无奈地登上了装满道具的卡车。望着渐渐远去的车子,我哭得跟泪人儿似的凝固在风雪中。
有一件事,是妈妈一辈子的痛!外婆为我们家付出了很大的心血,把我们一个一个带大。在外婆生命垂危快要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后一眼想看的就是她老人家疼爱的女儿——我的妈妈。可是剧团远在他乡,不能及时赶回。家中大大小小几十口人围在外婆身边,外婆用微弱的生命苦苦期盼,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妈妈的名字。姐姐号啕大哭,几度跑到村口高喊:“妈,我外婆在等你,你快回来呀!快回呀!”临了,还是三姨妈对外喊了一句:“哟,亚萍回来了。”外婆这才合上了双眼驾鹤西去。
到了九十年代末期,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各种新媒体文化娱乐形式的出现,戏曲市场受到了很大的冲击,逐渐变得萧条起来。就连农村过事,都是放电影,请洋鼓洋号、歌舞杂技等助兴。即便是有几场秦腔演出,观众也是寥寥无几。除了上年纪的人听戏,年轻人对秦腔更是漠不关心。在这种形势下,本来红红火火的三原县剧团渐渐解体了,剧团的人们一时间没有了着落。为了生计,有的干脆摆起了地摊,开起了面馆,年轻力壮些的就靠骑三轮车载客度日。可怜的是靠演戏生活了一辈子的一位双目失明的老艺人,几次对生活绝望,甚至想到了自杀。没有了舞台,大家只能把眼光盯在了农村的红白喜事上,一场三十元的收入苦苦支撑着一个家庭的生存。在那种情况下,我安慰父母说:“没事,有我呢。”爸爸叹着气说:“娃呀,不光是钱的事情,没戏演了,我和你妈就没处挖抓了么。”
几年前,我和两位好友从北京驱车回西安。一进陕西,大雨倾盆。艳说:“佩,先到三原去看看你父母吧。”到了家,门口一把大锁把我们隔在了院外。邻居告诉我:“你爸妈到麦流村演戏去了。”我们三个当即决定去麦流村。城北十里的麦流村那时还是凹凸不平的土路,刚一进村车轮胎就陷进了泥坑里。无奈,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水往村里走。此时,远处的大喇叭里渐渐传来秦腔的声音,顺着音乐向前探寻,眼前的一幕真把我惊呆了!只见前面昏暗的灯光处搭着一个小小的戏台,台口依次排列着长龙似的花圈,戏台旁的大门被白纸包裹着,一群穿着白色孝衣的人配合着乐人们吹奏的哀乐,从村里到村外来回游走,迎接着一拨又一拨放声号啕着前来祭奠的人们。啊?原来是村里办丧事。霎时,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好丢面子呀!我的爸妈咋能参加这种演出呢!于是,我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台前,当看到扮好妆准备上场的爸妈时,眼泪不由得“唰”地掉下来,气冲冲地说:“爸妈,你俩这是干啥嘛?”爸妈顿时愣住了。演丑角的李叔叔看出我心中的不快,拍拍我的肩膀说:“君君,别怪你爸妈,剧团现在散摊子了,没收入,能接几个红白事,大家还有口饭吃。丑是丑,一合手,演戏行行都不能缺,有你爸妈参加,大家还都能凑到一块解决个温饱。尽管我娃你经济宽裕能养活你爸妈,但他俩在舞台上一辈子了,你不能让他俩短了精神么。”环顾围坐在火炉边候场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我一时间无语了。
说实话,同别人家孩子相比,我们和父母是有距离感的。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姐弟仨一致认同。有一次我们聊天,弟弟说:“小时候每逢放学阴天下雨,看到同学的父母拿着雨伞早早地在学校门口等候,我便会四处张望,期盼着咱爸妈也能来学校接我一次,结果总是令我失望。我脸上流着泪水夹杂着雨水一路狂奔回到家中,雨水洒落一地,心里的委屈和难过是语言无法形容的。每每想起这些,我都理解不了咱爸妈,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两年前,弟弟的突然离世,给我们这个原本欢乐祥和的家庭带来了沉重的打击。世上惨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父母的精神彻底被击垮了,悲痛欲绝的父母甚至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气。看着弟弟的儿子我可怜的侄儿,再望着躺在床上失声痛哭的父母,我真是心如刀绞地痛!我和姐姐日日守护在父母身边,真不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安慰整日悲泣绝望的二老。那段时间,多亏了昔日剧团里叔叔阿姨们以及爱好秦腔的爸妈的戏迷们,他们轮流到我们家来劝慰我爸妈,借着帮助学习秦腔的名义,让他们分散注意力,这才把父母慢慢从痛苦中带了出来。
去年夏天老妈因胆结石住院,我在医院照顾。此时,恰逢老爸已定居在深圳的学生张娟回县学戏。老爸不但自己全力以赴地在炎炎烈日下义务给学生排戏,竟然还把我从医院召回一起辅导他的学生。排练场地就设在小区院里,我们投入的排练引得邻居们竞相观看。
医院里,手术后的妈妈躺在病床上打着吊瓶,插着引流管,痛得不停地呻吟。看着老妈如此难受,老爸冲我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若有所思地对妈妈说:“明天在新兴村有一场戏,别的角色都配好了,就差一个老旦,戏份儿不重,你看你能上不?”老妈顿时眼放光芒,顾不得插着吊针的手半撑起身子,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老爸说:“就那一点戏,应该没问题吧?”老妈情绪的瞬间改变,那种渴望演戏的心情,引得我们哈哈大笑。秦腔能治百病啊!瞧瞧,这就是我的戏痴父母。
今年六月我回三原县,可巧爸妈要去参演一场群众自发的纳凉晚会,我们便全家出动,抱着二老的重孙子乐乐,四世同堂出现在了晚会现场。爸妈联袂主演的秦腔经典剧目《三娘教子》实在太精彩了!老两口七十多岁了,嗓音还是那么洪亮,表演激情饱满,不由得催人泪下。侄儿林林感慨地说:“没想到爷爷奶奶演得那么好,把我这不爱看戏的人都给感染了,我真的有点爱上秦腔了。”外甥女可可说:“姥爷姥姥唱得美得很!让我乐乐长大了跟着他们学秦腔。”姐姐忍不住吐槽说:“这两天老妈在家总说不舒服,腿软头晕,走路都摔跟头,你这会子看一下,啥病都没有了。一上台便精神抖擞,老两口一个比一个唱得美,晚会都变成了他俩的大PK了。”是呀!一登上舞台,老妈那些个不舒服呀,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戏大如天!舞台犹如他们的生命。真是秦腔人、秦腔魂啊!
去年,受书记文艺工作座谈会讲话精神鼓舞,老爸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连番找自己的学生李敏谈心,鼓励他办剧团。李敏不辱使命,在县文体局领导的大力支持下,很快就集合了四十余人。他们把开面馆、做司仪、蹬三轮等昔日剧团的精英聚集一起,创办了一个新的戏曲团体——新艺剧社。老爸不但将自己和高明波叔叔创作四年之久的剧本《樱桃红了》无私奉献给了新艺剧社,还主动担当起导演兼演员的重任。
《樱桃红了》首演成功了。在总结会上,大家争先恐后发言,老爸的学生翁君丽激动地说:“朱老师,你这个戏疯子,领着我们一群小戏疯子,疯了四十多天,疯出了成绩,疯出了自尊自信,疯出了情谊,老师,谢谢你!”一席话说得老爸热泪盈眶,连声说:“不要谢我,没有县文体局领导的支持,没有演艺公司的协助,没有大家的努力,我一个人能干个啥。你看你们史德、王亚萍老师,作曲田传熙老师,司鼓王玉龙老师都基本与我同龄,都拼着命地在干,谁心里不憋着一股劲。咱好多人就像消防队员,哪里失火就扑到哪里去救急,又是演员又兼乐队,不分主演配角,大家都任劳任怨。一段唱腔几十遍地唱,一个身段几十遍地练,每天拍完戏人就像从水中捞出来一样。乐队的同志更为辛苦,一坐下去就是三四个小时,风扇里吹出的热风更加速了身上流淌的汗水。再看看咱社长李敏,不但把自己的全部积蓄投入在剧社里,还带领全家给咱们做好后勤。作为你们的老师、《樱桃红了》的编导,我真诚地向全体参演人员说一声谢谢了!大家辛苦了!”
我的戏痴老爸的话语,我的戏痴老妈的坚强,和那些与他们朝夕相处的演员们,他们的精神使我联想到,他们不正是这个时代所需要的不忘初心、不言放弃、继续前行的可爱的秦腔人吗?作为他们的晚辈,我衷心地祝愿他们,继续去追逐他们一生为之奋斗的秦腔梦吧!
评论
还没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