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发昏，后结婚

    亦舒师太说，“我们只爱肯为我们牺牲的人。想要我们牺牲的，我们恨他。”
    莫莉，却被排除在这条定律之外。除了一味地牺牲，莫莉的爱情，一无所有。
    在那间充斥着伪欧陆风情的“香榭里的春天”婚纱摄影店内，沈葵穿一袭袒胸暴乳的婚纱，披一张重彩浓墨的“画皮”，顶一头羊毛卷的假发，眨巴着可以站一排苍蝇的假睫毛，忧心忡忡地打量莫莉，“联系上了吗？顾言今晚到底能不能现身？”
    未及莫莉接腔，挺着“将军肚”，被塞进黑色礼服，活像一尊企鹅蜡像的陈子谦便插话说：“那个顾言也是的，你最好的朋友结婚，他都不陪你露个脸，算哪门子男朋友啊！”
    “他倒是很想露脸，只是最近家里有事抽不开身。”扫一眼“黑企鹅”，莫莉强笑开脱，一面锲而不舍地拨打顾言的手机，不厌其烦地聆听周而复始的提示：“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见状，不解风情的陈子谦不耐烦地敦促：“你打多少遍也不可能把它打开机，为什么不直接打他家电话呢？”
    这下子，连沈葵都不禁恼羞成怒了，伸手将未婚夫推搡到一边，不怒而威地命令：“瞎掺和什么？一边凉快去！”
    莫莉充满感激地望向沈葵，却见她眼中，也同样闪烁着极力克制的泪花。“你也是的，”沈葵爱怜地替莫莉整理蓬乱的发尾，一边凑近她耳根低语，“十年了，你也该醒了。你把一切都给了他，结果呢？”听出沈葵言中哽咽，莫莉仰脖，及时遏制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话锋一转，故作轻松地打趣：“我要有你这运气，随便逮个人说‘我们结婚吧’人家就乐颠颠地跟我去领证，我早就勇闯围城了。说不定，现在我女儿都能替你当花童了！”沈葵做势打莫莉，忽且将她紧紧拥住，凑近她脸颊贴耳轻叹：“亲爱的，我宁愿把我的幸福换给你。”
    是哪个不明就里的猪头断言，“三个女人一个墟”？事实上，真正的女人之交，是惺惺相惜。女人与女人在一起，往往无声胜有声。比如此刻，莫莉与沈葵相依相偎，不发一言，却敌得过千言万语。
    婚宴开席前，莫莉不由分说地将伴郎拽到楼梯间，不容置辩地央求，“罗唱，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就说你是顾言的同事，找他有急事！”
    “实在对不起，我妈今天不舒服，我走不开。现在说话不方便，晚点给你电话！”透过罗唱的鼎力相助，莫莉总算与顾言取得联系，她储存了一肚子的感慨，他却不容她开腔，便先发制人地挂断了电话。杵在一侧旁观许久的罗唱，几经犹豫，终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上前探问：“怎么样？你男友不方便出来？”说是询问，罗唱的语气中，却有带着言之凿凿的肯定，莫莉用脚趾头思考，都不难揣测他的心思——无非是，她再次被误认为见光死的“小三”了。一点悬念都没有！
    歌德不是说过吗？“我爱你，与你无关。”连当事人都获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何况路人甲乙丙丁？往常被误解，莫莉根本不屑于与不相干的人多费唇舌，然而今天，一场宾主尽欢的盛大婚礼，打翻了莫莉心中的五味瓶，偏偏，在她亟待倾诉时，顾言避而不见。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莫莉沉吟，酸楚的苦笑渐渐浮现嘴角，“我们是彼此的初恋，男未娶女未嫁，合隋合法不违道德。只是，他母亲死活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他母亲是孤儿，生下他不久后又离婚了。母子相依为命三十多年，他一直很孝顺，从来没有逆过他妈的意，即使为了我，也不可能例外。”
    仅此而已？！罗唱瞪着如铜铃般的大眼睛，瞠目结舌地端详莫莉，回想她方才讲电话时的小心翼翼，甚至比“小三”更忍辱负重的神色，他很难相信，眼前端庄清丽的女子，竟遭遇到21世纪的“棒打鸳鸯”。
    “孝顺个屁！”罗唱忍不住替莫莉叫屈，“孔子说过，父母有错不指出来也是不孝。为哄他妈高兴而让你受委屈，我看这不叫孝顺，而是懦弱！”听见罗唱肆无忌惮地指责自己深爱的男人，莫莉心中尚存的一丝感激顷刻间一扫而空。抛给罗唱两个硕大的“卫生球”，愤然离去前，莫莉疾言厉色地反问罗唱，“你根本不认识他，你有什么权力对他做道德评判？”
    罗唱一愣，继而若有所思。
    新娘沈葵准备抛花球时，伴郎罗唱在热血沸腾的宾客中呈S线穿行，冲到莫莉跟前，兴致勃勃地建议，“快点去抢花球，据说婚礼后第一个出嫁的，常常是接到花球的那个人！”莫莉冷冷地瞟眼斜瞪着罗唱，心中一沉，满腹委屈地暗想：我的恨嫁之心有那么急切吗？连认识不到3小时的男人，都能看出我是个结婚狂，顾言那家伙居然还是无动于衷。
    换成谁，谁能置身事外呢？
    每个女人一生当中，总会遭遇几次“新娘结婚了，主角不是我”的挫败。清心寡欲如小龙女，都渴望与杨过厮守终生，何况七情六欲斩不断理还乱的平凡女子？陈子谦与沈葵交换婚戒并当众承诺爱护彼此一生一世时，莫莉第一次对顾言感到不满、愤懑，乃至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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