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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 本: 16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50020221
《中国当代文学经典***:1987中篇小说卷》由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著名文学评论家吴义勤以专业的眼光严格遴选本年度值得阅读的短篇小说,并附有专业的评论,按年度形式推出,精选了本年度优秀作家的中篇小说代表作,体现中国当代文学的高水平。作品给人带来全新的阅读感受,也对这个时代的精神氛围有精微的把握,内容深刻,发人深省,回味无穷。
《中国当代文学经典***:1987中篇小说卷》选取了1987年优秀中篇小说七篇,包括方方、莫言、余华、苏童、池莉、叶兆言、王安忆七位大家的作品,代表了中国当代中篇小说创作的高水平。图书主编为中国权威文学研究机构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著名文学评论家吴义勤,以专业的眼光严格遴选年度值得阅读的中篇小说,并附有专业的评论。
池 莉 烦恼人生
苏 童 一九三四年的逃亡
余 华 1986年
莫 言 红 蝗
方 方 风 景
叶兆言 状元境
王安忆 锦绣谷之恋
烦恼人生
池莉
早晨是从半夜开始的。
昏蒙蒙的半夜里“咕咚”一声惊天动地,紧接着是一声恐怖的号叫。印家厚一个惊悸,醒了,全身绷得硬直,一时间竟以为是在噩梦里。待他反应过来,知道是儿子掉到了地上时,他老婆已?赤着脚蹿下了床,颤颤地唤着儿子。母子俩在?狭拥塞的空间撞?了几件家什,跌跌撞撞抱成一团。
他该做的件事是开灯,他知道。一个家庭里半夜发生意外,丈夫应该保持镇定。可是灯绳却怎么也摸不着了!印家厚哧哧?着粗气,一双胳膊在墙壁上大幅度摸来摸去。老婆恨恨地咬了一个字:“灯!”便哭出声来。急火攻心,印家厚跳起身,踩在床头柜上,一把捉住灯绳的根部用劲一扯:灯亮了,灯绳却也断了。印家厚将掌中的断绳一把甩了出去,负疚地对着儿子,叫道:“雷雷!”
儿子打着干?,小绿豆眼瞪得溜圆,十分陌生地望着他。他伸开臂膀,心虚地说:“怎么啦?雷雷,我是爸爸哟!”老婆挡开了他,说:“呸!”
儿子忽然说:“我出血了。”
儿子的左腿有一处擦伤,血从伤口不断沁出。夫妻俩见了血都发怔了。总算印家厚先摆脱了怔忡状态,从抽屉里找来了碘酒、棉签和消炎粉。老婆却还在发怔,眼里蓄了一包泪。印家厚利索地给儿子包扎伤口,在包扎伤口的过程中,印家厚完全清醒了,内疚感也渐渐消失了。是他给儿子止的血,不是别人。印家厚用脚把地上摔倒的家什归拢到一处,床前便开辟出了一小块空地。他把儿子放在空地上,摸了摸儿子的头,说:“好了。快睡觉。”
“不行,雷雷得洗一洗。”老婆口气犟直。
“洗醒了还能睡吗?”印家厚软声地说。
“孩子早给摔醒了!”老婆终于能流畅地说话了,“请你走出去访一访,看哪个工作了十七年还没有分到房子。这是人住的地方?猪狗窝!这猪狗窝还是我给你搞来的!是男子汉,要老婆儿子,就该有个地方养老婆儿子!窝囊巴叽的,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算什么男人!”
印家厚头一垂,怀着一腔辛酸,呆呆地坐在床沿上。
其实房子和儿子摔下床有什么联系呢?老婆不过是借机发泄罢了。谈恋爱时的印家厚就是厂里够资格分房的工人之一,当初他的确对老婆说过只要结了婚,就会分到房子的。他夸下的海口,现在只好让她任意鄙薄。其实当初是厂长答应了他,他才敢夸那海口的。如今她可以任意鄙薄他,他却不能同样去对付厂长。
印家厚等待着时机,要制止老婆的话匣必须是儿子。趁老婆换气的当口,印家厚立即插了话:“雷雷,乖儿子,告诉爸爸,你怎么摔下来了?”
儿子说:“我要屙尿。”
老婆说:“雷雷,说?尿,不要说屙尿。你?尿不是要叫我的吗?”
“今天我想自己起来??”
“看看!”老婆目光炯炯,说,“他才四岁!四岁!?家四岁的孩子会这么灵敏!”
“就是!”印家厚抬起头来,掩饰着自己的高兴。并不是每个丈夫都会巧妙地在老婆发脾气时,去平息风波的。他说:“我家雷雷是真了不起!”
“嘿,我的儿子!”老婆说。
儿子得意地仰起红扑扑的小脸,说:“爸爸,我今天轮到跟你跑月票了吧?”
“今天?”印家厚这才注意到已是凌晨四点缺十分了。“对。”他对儿子说,“还有一个多小时咱们就得起床。快睡个回笼觉吧。”
“什么是——回笼觉?爸爸。”
“就是醒了之后又睡它一觉。”
“早晨醒了中午又睡也是回笼觉吗?”
印家厚笑了。只有和儿子谈话他才不自觉地笑。儿子是他的避风港。他回答儿子说:“大概也可以这么说。”
“那幼儿园阿姨说是午觉,她错了。”
“她也没错。雷雷,我看你洗了脸,清醒得过分了。”
老婆斩钉截铁地说:“摔清醒的!”话里依然含着寻衅的意味。
印家厚不想一大早就和她发生什么利害冲突。一天还长着呢,有求于她的事还多着呢。他妥?地说:“好吧,摔的。不管这个了,都抓紧时间睡吧。”
老婆半天坐着不动,等印家厚刚躺下,她又突然委屈地叫道:“睡!电灯亮刺刺的怎么睡?”
印家厚忍无可忍了,正要恶声恶气地回敬她一下,却想起灯绳让自己扯断了。他大大咽了一口唾?,爬起来??
在电灯黑灭的一刹那,印家厚看见手中的起子寒光一闪,一个念头稍纵即逝。他再也不敢去看老婆,他被自己的念头吓坏了。
当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发现黑暗?来并不怎么黑。曙色已朦胧地透过窗帘,大街上已有轰隆隆开过的公共汽车。印家厚异常清楚地看到,所谓家,就是一架平衡木,他和老婆摇摇晃晃在平衡木上保持平衡。你首先下地抱住了儿子,可我为儿子包扎了伤口。我扯断了开关我修理,你借的房子你骄傲。印家厚异常地酸楚,又壮起胆子去瞅起子。后来天大亮了,印家厚觉得自己做过一个关于家庭的梦,但内容却实在记不得了。
还是起得晚了一点。
八点上班,印家厚必须赶上六点五十分的那班轮渡才不会迟到。而坐轮渡之前还要乘四站公共汽车,上车之前下车之后还要各走十分钟的路程。万一车不顺利呢?万一车顺利人却挤不上呢?不带儿子当然就不存在挤不上车的问题,可今天轮到他带儿子。印家厚打了一个短短的呵欠后,一边飞快地穿衣服一边用脚摇动儿子:“雷雷!雷雷!快起床!”
老婆将毛巾被扯过头顶,闷在里头说:“小点声不行吗?”
“实在来不及了。”印家厚说,“雷雷叫不醒。”
印家厚见老婆没有丝毫动静,只得一把拎起了儿子:“嗨,你醒醒!快!”
“爸爸,你别搡我。”
“雷雷,不能睡了。爸爸要迟到了,爸爸还要给你煮牛奶。”印家厚急了。
公共的卫生间有两个水池,十户人家共用。早晨是紧张的时刻,大家排着队按顺序洗漱。印家厚一眼就量出自己前面有五六个人,估计去一趟厕所回来正好轮到。他对前面的妇女说:“小金,我的脸盆在你后边,我去一下就来。”小金表情?漠地点了点头,然后用脚勾住地上的脸盆,准备随时往前移。
厕所又是满员。四个蹲位蹲了四个退休的老头。他们都点着烟,合着眼皮悠着。印家厚鼻孔里呼出的气一声比一声粗。一个老头嘎嘎笑了:“小印,等不及了?”
印家厚勉强吭了一声,望着窗格子上的半面蛛网。老头又嘎嘎笑:“人老了什么都慢,再慢也得蹲出来,要形成按时解大便的习惯。你也真老实到家了,有厂子的人不留到厂里去解呀。”
屁!印家厚极想说这个字,可他又不想得罪邻居,邻居是好得罪的么?印家厚憋得慌,提着双?正要出去,后边响起了草纸的揉搓声,他的腿都软了。
返回卫生间,印家厚的脸盆刚好轮到,但后边一位已?跨过他的脸盆在刷牙了。印家厚不顾一切地挤到水池前洗漱起来。他没工夫讲谦让了。被挤在一边的妇女含着满口牙膏泡?瞅了印家厚一眼,然后在他离开卫生间时扬声说:“这种人,好没教养!”
印家厚听见了,可他希望他老婆没听见。他老婆听见了可不饶人,她准会认为这是一句恶毒的骂人话。
糟糕的是儿子又睡着了。
印家厚一迭声叫“雷雷”。一面点着煤油炉煮牛奶,一面抽空给了儿子的屁股一巴掌。
“爸爸,别打我,我只睡一会儿。”
“不能了。爸爸要迟到了。”
“迟到怕什么。爸爸,我求求你。我刚刚出了好多的血。”
“好吧,你睡,爸爸抱着你走。”印家厚的嗓子沙哑了。
老婆掀开毛巾被坐起来,眼睛红红的:“来,雷雷,妈妈给你穿新衣服。海军衫。背上冲锋枪,在船上和海军一模一样。”
儿子来兴趣了:“大盖帽上有飘带才好。”
“那当然。”
印家厚向老婆投去感激的一瞥,老婆却没理会他。趁老婆哄儿子的机会,他将牛奶灌进了保温瓶,拿了月票、钱包、香烟、钥匙和梁羽生的《风雷震九州》。
老婆拿过一筒柠檬夹心饼干塞进他的挎包里,嘱咐和往常同样的话:“雷雷得先吃几块饼干再喝牛奶,空肚子喝牛奶不行。”说罢又扯住挎包塞进一个苹果,“午饭后吃。”接着又来了一条手帕。
印家厚生怕还有什么名堂,赶紧抱起儿子:“当兵的,咱们快走吧,战舰要启航了。”
儿子说:“妈妈再见。”
老婆说:“雷雷再见!”
儿子挥动小手,老婆也扬起了手。印家厚头也不回,大步流星汇入了滚滚的人流之中。他背后没有眼睛,但却知道,那排破旧老朽的平房窗户前,有个烫了鸡窝般发式的女人,她披了件衣服,没穿袜子,趿着鞋,憔悴的脸上雾一样灰暗。她在目送他们父子。这就是他的老婆。你遗憾老婆为什么不鲜亮一点吗?然而这世界上就只她一个人在送你和等你回来。
机会还算不错。印家厚父子刚赶到车站,公共汽车就来了。
这辆车笨拙得像头老牛,老远就开始哼哼叽叽。车停了,但人多得开不了门。顿时车里车外一起发作,要下车的捶门,要上车的踢门。印家厚把挎包挂在胸前,连儿子带包一齐抱紧。他像擂台上的?击家不停地跳跃挪动,观察着哪个门好上车,哪一堆人群是容易冲破的薄弱环节。
售票员将头伸出车窗说:“车门坏了。坏了坏了。”
车启动了,马路上的臭骂暴雨般打在售票员身上。骂声未绝,车在前面突然刹住了,“哗啦”一下车门全开,车上的人带着参加了某个密谋的诡笑冲下车来;等车的人们呐喊着愤?地冲上前去。印家厚是跑月票的老手了,他早看破了公共汽车的把戏,他一直跟着车小跑。车上有张男人的胖脸在嘲弄印家厚。胖脸上嘬起嘴,做着唤牲口的表情。印家厚牢牢地盯着这张脸,所有的气恼和委屈一起膨胀在他胸里头,他看准了胖脸要在中门下,他候在中门。好极了!胖脸怕挤,后一个下车,慢吞吞好像是他自己的车。印家厚从侧面抓住车门把手,一步蹬上车,用厚重的背把那胖脸抵在车门上一挤然后又一揉,胖脸啊呀呀叫唤起来,上车的人不耐烦地将他扒开,扒得他在马路上团团转。印家厚缓缓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车下的一切甩开了,抬头便要?接车上的一切。印家厚抱着孩子,虽没有人让座但有人让出了站的位置,这就够令人满意了。印家厚一手抓扶手,一手抱儿子,面对车窗,目光散?。车窗外一刻比一刻灿烂,朝霞的颜色抹亮了一片片商店。朝朝夕夕,老是这些商店。印家厚说不出为什么,一种厌烦、一种焦灼却总是不近不远地伴随着他。此刻他只希望车别出毛病,快快到达。
儿子的愿望比父亲多得多。
“爸爸,让我下来。”
“下来闷人。”
“不闷。我拿着月票,等阿姨来查票,我就给她看。”
旁边有人称赞说这孩子好聪明,儿子更是得意非凡,印家厚只得放他下来。车拐弯时,几个姑娘一下子全倒过来。印家厚护着儿子,不得不弯腰拱肩,用力往后撑。一个姑娘尖叫起来:“呀——流氓!”印家厚大惑不解,扭头问:“我怎么你了?”不知哪里插话说:“摸了。”
一车人都开了心。都笑。姑娘破口大骂,唾?喷到了他的后颈脖上。一看姑娘俏丽的粉脸,印家厚握紧的?头又松开了。父亲想干没干的事,儿子倒干了,儿子从印家厚两腿之间伸过手去朝姑娘一阵?击,嘴里还念念有词:“你骂!你骂!”
“雷雷!”印家厚赶快抱起儿子,但儿子还是挨了一脚。这一脚正踢在儿子的伤口上。只听雷雷半哀半?叫了一声,头发竖起,耳朵一动一动,扑在印家厚的肩上,“啪”的给了那姑娘一记清脆的耳光。众目睽睽之下,姑娘怔了一会儿,突然嘤嘤地哭了。
父子俩获得全胜下车。儿子非常高兴,挺胸收腹,小屁股鼓鼓的,一蹦三跳。印家厚耷头耷脑,他不知为什么不能和儿子同样高兴。
上了轮渡就像进了自家的厂,几乎全是厂里的同事。
“嘿,又轮到你带崽子了。”
“嗯。”
自然是有人让出了座位。儿子坐不住,四处都有人叫他逗他。厂里一个漂亮的女工刚刚结婚,对孩子有着特别的兴趣,雷雷对她也特别有好感,见了她就偎过去了。女工说:“印师傅,把印雷交给我,我来喂他喝牛奶。”
印家厚把挎包递过去,拍拍巴掌,做了几下扩胸运动,轻松了。整个早晨的下轻松。
有人说:“这崽子好眼力。”
“嗯。”印家厚说。
“来,凑一圈?”
“不来。我是看牌的。”印家厚说。
一支烟飞过来,印家厚伸手捞住,用唇一叼,点上了火。汽笛短促地“呜呜”两声,轮船离开趸船漾开去。
打牌的圈子很快便组合好了。大家各自拿出报纸杂志或者脱下一只鞋垫在屁股底下。甲板顿时布满一个接一个的圈子。印家厚蹲在三个圈子交界处看三面的牌,半支烟的工夫,还没有看出兴趣来,他走开了。有段时间印家厚对扑克瘾头十足,那是在二十五岁之前。他玩牌玩得可精,精到只赢不输,他自以为自己总也有一个方面战无不胜。不料,一天早晨,也就是在轮渡的甲板上,几个不起眼的人让他输了。他突然觉得扑克索然寡味。赢了怎样?输了又怎样?从此便不再玩牌。偶尔看看,只看出当事者完全是迷糊的,费尽心机,还是不免被运气捉弄。看那些人被捉弄得鬼迷心窍,嚷得脸红脖子粗,印家厚不由得直发虚。他想他自己从前一定也是这么一副蠢相。他妈的,世界上这事!——他暗暗叹息一阵。
雷雷的饼干牛奶顺利地进了肚子,乖乖地坐在一只巴掌大的小小折叠椅上听那位漂亮女工讲故事。他看见他父亲走过来就跟没看见一样。印家厚冷冷地望了儿子好一会,莫名的感伤情绪和喷出的轻烟一样弥漫开去。
印家厚朝周围撒了一圈烟,作为对自己刚上船就接到了烟的回报。只要他抽了人家的烟他就要往外撒烟,不然像欠了债一样,不然就不是男子汉的作为。撒烟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神情满不在乎,动作大方潇洒,他心里一阵受用——这常常只是在轮渡上的感觉。下了船,在厂里,在家里,在公共汽车上,情况就比香烟的来往复杂得多,也古怪得多,他?常闹不清自己是否接受了或者是否付出了。这些时候,他就让自己干脆别想着什么接受付出,认为老那么想太小家子气,吞吐量太?,是小肚鸡肠。
长?正在涨水,?面宽阔,波涛澎湃。轮渡走的是下水,确实有乘风破浪的味道。太阳从前方冉冉升起,一群洁白的?鸥追逐着船尾犁出的浪花,姿态灵巧可人。这是多少人向往的长?之晨,船上的人们却熟视无睹。印家厚伏在船舷上吸烟,心中和?水一样茫茫苍苍。自从他决绝了扑克,自从他做了丈夫和父亲,他就爱伏在船舷上,朝长?抽烟。他就逐渐逐渐感到了心中的苍茫。
小白挤过来,问印家厚要了一支烟。小白是厂办公室的秘书,是个愤世嫉俗的青年,面颊苍黄,有志于文学创作。
“他妈的!”小白说,“你他妈裤子开了一条缝。这,好地方,大腿里,还偏要?着太阳站。”
印家厚低头一看,果然里头的短裤都露出了白边。早晨穿的时候是没缝的,有缝他老婆不会放过。是上车时挤开的。
“挤的。没办法。”印家厚说,“不要紧,这地方男人看了无所谓,女人又不敢看。”
“过瘾。你他妈这语言特生动。”小白说。
靠在一边看报的贾工程师颇有意味地笑了。他将报纸折得整整齐齐装进提包里,凑到这边来。
“小印,你的话有意思,含有一定的科学性。”
“贾工,抽一支。”
“我戒了。”
小白讥讽:“又戒了?”
“这次真戒。”贾工掏出报纸,展得平平的,让大家看中缝的一则消息:香烟不仅含尼古丁、烟焦油等致癌物质,还含放射线。如果一个人一天吸一包烟,就相当于在一年之内接受二百五十次胸透。
贾工一边认真地折叠报纸一边严峻地说:“人要有一股劲,一种精神,你看人家女排,四连冠!”
印家厚突然升起一股说不清的自卑感,他猛吸一口烟,让脸笼罩在蓝雾里边。
小白说:“四连冠算什么?体力活,出憨劲就成。曹雪芹,住破草棚,稀饭就腌菜,十年写成《红楼梦》,流传百世。”
有人插进来说话了:“去蛋!什么体力脑力,人哪,靠天生的聪明,玩都玩得出名堂来。柳大华,玩象棋,特级大师称号。有什么比特级大师更中听?”
争论范围迅速扩大。
“中听有屁用!人家周继红,小丫头片子,就凭一个筋斗往水里一栽,一块金牌,三室一厅房子,几千块钱奖金。”
印家厚吧吧吸烟,心中愈发苍茫了。他愤愤不平的心里真像有一?波涛在里面鼓动。同样都是人。都是人!
小白不服气,面红耳赤地争辩道:“?臭!文学才过瘾呢。诗人。诗。物质享受哪能比上精神享受。有些诗叫你想哭想笑,这才有意思。有个年轻诗人写了一首诗,只一个字,绝了!听着,题目是《生活》,诗是:网。绝不绝?你们?不是在网中生活?”
顿时静了。大家互相??地没有笑容地看了看。
印家厚手心一热,无故兴奋起来。他说:“我倒可以和一首。题目嘛自然是一样,内容也是一个字——”
大家全盯着他,他稳稳地说:“——梦。”
好!好!都为印家厚的“梦”叫好。以小白为首的几个文学爱好者团团围住他,要求与他切磋切磋现代诗。
轮渡兀然一声粗哑的“呜——”淹没了其他一切声音。船在?面上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向趸船靠拢。印家厚哈哈笑了,甩出一个脆极的响指。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比别人高一等,他印家厚也不比任何人低一级。?能料知往后的日子有怎样的机遇呢?
儿子向他冲过来,端来冲锋枪,发出呼呼声,腿上缠着绷带,模样非常勇猛。又敢断言这小子将来不是个将军?
生活中本充满了希望和信心。
一个多么晴朗的五月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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