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纯质纸包 装: 平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50291232
“中国电影界的新噪音”、“不可忽视的鲜明存在”、先锋导演唐棣的短故事集。16个极具画面感的“电影小说”,书写残酷生活下隐秘的绝望……
“编剧圣经”《故事》中文译者周铁东作序推荐!陈希我、葛红兵、那日松跨界担保!
2017年院线电影《巫山一夜》小说原著(《进入黎明的漫长旅程》)收录!2015年年度争议电影《满洲里来的人》小说原著及创作日记首次公布!首次收录唐棣摄影作品20幅!
进入黎明的漫长旅程
择日拜访
夜的门
马河淹死了一只苍蝇
马舟街少年轶事
雾码头
云下的日子
后窗
在清秋与初春时
有故事的人
三人行,必有传奇
葡萄、美酒与月光
第四堵墙
塔诺是一个乐园
小南方的话题
满洲里来的人
附录:站在人物这边——电影《满洲里来的人》创作日记
后记:小说的皮囊,小丑的天真
序
认识唐棣是从他的电影开始。一部《满洲里来的人》,观后不禁赞叹:“可谓集审丑之大成,把人性可能企及的邪恶通过跳脱诡异的镜头掰开了揉碎了然后再血淋淋脏兮兮地砸到观众脸上,堪称邪典奇葩。可惜没拿到龙标,幸亏没拿到龙标。”然后是待字闺中的《巫山一夜》,看罢剧本便送了他一个英文片名“Ado to Undo”:建构只图解构,折腾皆为不再折腾,见光就不怕见光死,怎么理解都行。一瓶未曾品尝的老酒,在彼此的秘窖中珍藏多年,相约巫山共同开启,结果却是ado to undo。
唐棣说,这个剧本有小说原型。于是,便要求看小说,然后再惊,不知是在看小说,还是在看电影,还是在读诗,还是在欣赏一幅幅老旧褪色的摄影作品?恰如其处女作电影,小说也给人一种颠覆性的邪典冲击:时空,场景,人物,情绪,叙述,对白,散乱,跳跃,而其散而有序、乱而有致、拼接艺术般的意象组合却向我们展示了构建生活本身的碎片图景,其所拼缀的正是我们人生的瞬间,无以数计的瞬间,在其间,我们每一个人都能或多或少地找到我们自己。从小说的场景调度和时空处理,我们屡能窥见其电影感悟。读之,像诗,像文,更像画;品之,则能在其或文或诗的字里行间,在其如诗如画的意境之外,领略到作者灰、冷、暗的悲悯情怀。正是被这种诡谲的诱惑引领,我们会努力去求索小说中意欲挑战我们智商的时间关系、空间关系和人文关系,主动进入作者的主观视野。
于是我们会欣喜地发现,作者以其颠覆的形式、另类的笔触和边缘化的内容,有边有锋,边锋毕露地向我们所揭示的小宇宙,皆为我们能够同情以至于移情的小地方、小人物、小心思、小情怀和小视野,其所披露的是人性隐秘花园中的隐秘龌龊、隐秘猥琐和隐秘淫邪,并据此而试图挖掘出深藏于其中的青涩与纯真,凌厉,凛冽,戳心,彻骨。这难道不是剥去了温情脉脉面纱之后的人性的原貌和生命的原点?
回望原点,探求原貌,是一种痛,更是一种真,是无奈,更是无助。唐棣一改粉饰青春的传统溢美文风,“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以其怀真抱素的勇猛,还青涩青春以本来面目,使其悔不当初的困惑与混乱跃然纸上、晓谕行间。从这个意义上而言,唐棣便堪称一位敢越雷池的文苑猛士!
周铁东
2016年8月28日
唐棣的电影里有小说的思维力,小说里又有电影的镜头感,场景转换迅捷,语言短促,叙述极其简洁,让我猜想他是否像海明威那样支着单条腿写作?但他小说的腔调更像卡佛。
——陈希我(著名作家)
唐棣具有两种笔墨,抒情是如此本质地列属于他的性格,叙事是如此内在地列属于他的气质,这让他的笔致拥有无与伦比的言情之美和故事之趣。他是一个真正的言说圣手。
——葛红兵(著名评论家)
作为具有作家和导演双重身份的摄影师,唐棣的照片总是会把人带去到某种情境里,就如他的小说一般,坠入到黑暗黎明的迷雾中。
——那日松(著名策展人)
唐棣是一个探索灵魂之秘、自如游走于语词和影像之间,并且深切了解二者之别的作家,混淆这两者的作家不会是好作家,也不会是好导演,唐棣有幸因着这个认知,在文学的根基上长出了电影。
——北村(著名作家)
唐棣小说,一页一页读来,周边是黑的,文字和片段发着光亮,像在电影院里。他于假寐的银幕上开扇后窗:码头雾再浓,我们总会见到灯塔——要以坐等与眺望的形式阅读它们。
——车前子(诗人,散文家,水墨工作者)
初识唐棣因其影像之新锐,意外的是小说精神脉络之传统。
——卫西谛(著名影评人、“后窗看电影”创办人)
一个鲜明的存在,他的作品里没有惊心动魄的场景,他是靠不断加入神秘的细节来阐明思想!
——《好莱坞报道》(Hollywood Reporter)
令人不安的银幕处女作带着一种破坏力……只说它原始粗暴是低估了它的侵略性,《满洲里来的人》无疑是中国电影界的一种新噪音。
——《银幕日报》(Sceen Daily)
进入黎明的漫长旅程
STORY. 01
透过咖啡馆的窗口,就可以看得到那道夹缝了。夹缝向上延伸,两侧正对阳台隔着这道狭长的区域几乎都无法开窗。
去往咖啡馆有很多条路。申东海喜欢从这条危险的路上穿过。以前,他都会一直抬着头,就怕什么东西突然从随便哪个阳台上落下来。后来,两侧住户为了安全起见,纷纷用铝合金网把窗口罩住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十五分。有人冲到面前时,申东海在咖啡馆对面的街上,正用手去掸着衣服上的灰土。
他微微睁了一下眼睛说:“反正,走过去,就是海了!”
拿明信片问路的人,把疑惑表现成愣愣地折回车里,一路仍在四处乱看,他一句话也没说,就开车离开了。之后,路上只剩申东海独自晃荡。海上没有帆船,天上没有海鸥,这就导致几乎分不清天地。海边的沙滩上竖着一把暗红色的遮阳伞,伞的边缘露出一条褐色的小腿。剩下的空旷是浅灰基调的一种蓝色在飘荡——墙上的这张风景画下坐着一个人。
“你这人好奇怪。”敏丽又从柜台边的过道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说,“那里多危险。”
桌子上摆着一个屏幕刚黑下来的手机。
“没事吧?”
他坐在那里有一会儿了。他看到她的手在胳膊上摸索,刚才小孩撞了她一下。一串小孩的跑动声又从身后传了出来。
她还是一边走一边说:“就觉得——危险。”
短信内容包括一个地址和一句话:“这周在海边同学会,一定来。”
他抬头:“这周得把小说交出版社了。”
敏丽说:“写得比以前好多了。”
“对了,不一样是怎么样?”申东海看向窗外,“这么晚了。”
三年前,咖啡馆老板老陆(以前是矿区的勤务警察)突然有一天走到桌前时说了一句:“今天,先别走。”
申东海合上电脑,想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心里不是滋味:“这么晚了,这周得把小说交出版社了。”
申东海和他谈的多的是女人乏味、爱情无聊、生活虚无。突然之间,就在眼前,三个主题,一并灰飞烟灭。
现在的老陆抱着新出生的孩子跟他说话。申东海在同一张桌上写作第三本也许根本卖不出去的长篇小说。他有点心不在焉,或者说,他觉得还接受不了他的转变——老陆已经没法理解他那种有点说不上来的古怪心情了。
视线穿过玻璃窗随一个身影来到门口。风有点冷,老陆不时把毯子往小孩的脸上盖。六分钟三十秒后,一个女人随老陆进门,前后十五秒。为了使桌子显得不那么拥挤,申东海把电脑包从桌上拿到了玻璃窗的台子上。
“我看,雨要来了。”老陆看向窗外。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有雨,可一直没有下起来。
“我看过你的书,写了一个女人……”
申东海的书很难买到,即使有的书店在卖,也少人问津。
对方继续说:“是写一个伤心的女人躲在卫生间,你说她的心被抽水马桶,轻轻地,抽走了。”
现在也觉得这句话有点土了,当初是编辑托了托眼镜说:我觉得吧,有点虚假。
本来就是虚假的。那次,他硬着头皮去磨本书拖欠的稿酬,好容易把房租交上,房东脸色由阴转晴,还送了他一瓶酒,他当晚大醉,这段往事说明他自己这几年没什么变化。
“那你从哪买的?”申东海的声音懒懒的,没喝几杯酒。
她愣了一下。平时的这个时间点,总有几个大学生在店里聊天。天要下雨,人就走光了。
老陆站起来,身边的敏丽抱过孩子,转身在申东海身边坐了下来。他们喝酒时,老陆老婆和敏丽是好的朋友,高中同学,在一旁叙旧。
申东海偶然听到敏丽说起初恋,插了一嘴:“想过见一面吗?”
老陆老婆说:“见不到了,他出了车祸。”
“我问的是想不想见,”申东海有点醉,“想见见不到和不想见的感觉不一样。”
“听同学说的,好像一直单身,忽然就死了。”
门在风吹下晃动,老陆的老婆赶紧找了一个凳子挡上去。
这夜,老陆没了申东海印象中他们说起女人时的厌恶,和襁褓里的孩子一样依偎在老婆身边。敏丽酒量好,拍着申东海的肩膀,就说:“嘘——别问了。喝了这杯,我告诉你个秘密。”
申东海一饮而尽。
“你受得了他和我好的朋友上床吗?”
老陆嘴上嘟囔着什么,他们的爱情的结晶躺在一个摇篮里叼着奶嘴大睡。
敏丽站起来。
“外面好像下雨呢。”申东海拽住一只冰凉的手,“很快会停的。”
我是说,那个下雨天和别的下雨天没有什么两样。申东海往路边的一堆杂物上吐了一口痰。回头看敏丽,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敏丽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他的表情又特别迅速地被掩饰起来。
第二天醒来,敏丽有气无力,后半夜几乎都在呕吐。吐完,申东海毛糙地抱着她做爱,直到她忽然捂住嘴,小肚子开始痉挛,他松手放她去厕所。敏丽高潮时的样子有点奇怪。他从没有做过这么长时间,一边做一边想上学时候,为什么就没有做过?两具身体黏合在一块,随着小腿高高的摆动,是一种迟来的欢愉把他们点燃了。他一时觉得这个松软的女人和之前的女朋友不一样。
他没有提早离开,而是闭着眼睛等待着什么从昔日苏醒过来。
从这个伤感的早晨开始,他们开始相处了。
“他说过,我要是有一天离开他,他就让汽车撞死自己……”她哭了。
“你这人,很奇怪。”申东海意识到自己在掩饰着什么。
第二本小说连同他的十五本处女作小说几乎把敏丽那个小书橱填满了。当申东海问她为什么买这么多本,敏丽只说,就想拥有它们而已。新书的版权依旧给了原来的编辑,虽然那个小出版社的书没什么宣传,卖得很少。编辑对他不错,他实在不想再触霉头了。
这次是他们分手后次在咖啡馆见面。
敏丽还是觉得他很奇怪,你们这些人就是奇奇怪怪的。她这么一说,申东海往往没什么话可说。敏丽去了厕所,他才松了一口气,这天有点阴沉。
老陆不在店里,让他们帮忙照顾一下孩子和店。看着外面冷冷清清的街道,他在想,这个季节给人带来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毕业后,同学们有了各自的生活。有联系的不多。申东海只是有时候给在同城工作的李振打个电话。他介绍当时开黑车的敏丽跟李振认识也是在一个冬天,那个初冬比现在这个时候冷得多。李振还在钢厂做推销员,他们见面时,李振的鼻头特别红,也穿得很厚。聊起来才知道,他到处找门路,每天要跑很多乡下小城。
“敏丽弄了一辆车,可以拉着你去找客户。”申东海说。
“东海老和我提你们大学时的事,以后需要车,就找我。”
小半年里,李振一直跑业务都租敏丽的车,有时申东海给敏丽打电话,敏丽就说,在和你的老同学去乡下的路上呢。然后,李振也通过电话,匆忙地跟他说几句。开车就是这样子,每天都在路上。一晃老同学忽然有一年多没见。
“李振那边如何?”申东海在一年快过去时,得知敏丽也好久没载着李振跑业务了。
敏丽和平常一样开车,在路上,她从不主动给客户打电话。
申东海知道这一点,又问:“出什么事了?”
敏丽接了一个送货的工作,天天忙着在两个城市送货,好久没见到他。申东海打电话去问,他们约在一个小餐厅。
李振那天喝了点酒,鼻子也没那么红了,他说这么下去不行,你看,我特别累。不如自己开厂子,然后说了些没用的话,谈话就草草结束了。那是一个冬天。后,他想起什么似的:“啥时候结婚啊?”
两人在小餐厅外漆黑的街道里,哈着热气,牙齿磕碰的声音微微响起,嘴上吸着烟,一直走,一直走。
电话是李振打来通知今年同学会的。还好,大学同学会让他下了一个台阶。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同学会,也许他们就不再联系了。短信地址发过来是大学期间郊游过的海边。电话里说是一个女同学非说没有看过冬天的海,才这么决定的。申东海在电话里笑了笑,就说:“我有个小说要写,可能……你知道我还有一个李作家的签售会要参加,你把地址先发给我……”
大学同学会定在海边的东海餐厅。这家餐厅是他们大学郊游,大家经过时都想进去大吃一顿的地方。可当时都是学生,就在大窗户前朝里看了看,就走开了。敏丽等他一起出来走走时,他也没有动地方,而是说,我等老陆。
敏丽从玻璃窗外走入街的深处。申东海喝了酒,是凌晨从咖啡馆出来的。他在门口把防盗栏也顺便拉下来时,小鹿早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作为父亲的老陆不是一个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的人。他们刚认识不久,喝点酒,敞开心扉一聊,就知道他们都差不多。他害怕让自己太了解自己。本书出来之后,他打电话去问编辑,有没有安排一些活动。编辑说,现在文学不景气。申东海有点不开心,好容易写完这本书,不宣传不就卖得更少了吗?本来,主要是想问稿酬的事的。
下午,他去了Black & Blue书店。老板知道他的新书出版,一进门就殷勤地过来招待他:“申作家来了。我订购了一些你的新书。何时办签售会?”
他们站在书店的书架前,申东海一边说话,一边在上架的新书前定睛观看。
“您是作者?”
突然走来一个女读者拿着他的新书。
老板让出一个空位:“是的,这是一本好小说。”
申东海临出书店门,为那个女读者签了名。老板站在门口看着他,申东海回头示意,应承着。
申东海接到电话时,几乎想不起一个星期前的事。房东的催促搞得他有点心不在焉。申东海来早了。本来,就没什么事,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新书的内容。早早从出租房出来,在门口还看了看不远处房东的家。看着看着,似乎感觉到什么,远处传来了一阵开门声。申东海赶紧猫下腰,迅速地从阁楼的台阶走下来。他到街口的时候,房东家的小孩背着书包走到了他身后。申东海假装没看见。小孩看了他一眼,也假装没看见。两人之间似乎在做一个游戏。红灯变绿灯,他们并排过马路,又走过一片酒吧、小商店、花店、一个专卖进口食品的礼品店,后在一个岔路口分开了。申东海走着走着,就笑出声。在书店门口站了一会儿,想吸烟,就下了阁楼。申东海用脚把烟蒂在地上蹍灭,迅速地从身后右边台阶走了上去。书店在一个阁楼上,他站在楼下抽烟的时候,不晓得上面来了这么多人。书店在签售之后安排了一个交流会,在书店边上的一个小的放映厅。申东海给后一个拿着他的书进来的人签完名,独自坐在一张竹椅子上,四周人不多,又想点一根烟。对面是观众席。
“我是个特别不主动的人,我也不知道读者喜欢什么,但总有一些东西感动我,让我想到过去,或者现在,周围朋友,这些东西组成了我的一些素材。其实,是故事找到了我。”
主持人把话筒给了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女孩之前看过他的小说,奇怪他一直用人称写作,还有申东海刚才说的话也让她觉得是不是有真实的影子。
“我听说过您的一些八卦,我主要指男女方面……”她得到的答案是那只是看上去真实的故事。
“这就是真实与虚构的神秘关系。”申东海说。
“您还记得您写过多少女人吗?我记得有评论家说,您笔下的女性描写是失败的。”
申东海说:“但我也想,懂女人。”
“我就觉得您写得挺好。我来念一段:海上没有帆船,天上没有海鸥,几乎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海边竖着一把暗红色的遮阳伞,伞的边缘露出了一条褐色的小腿。大家觉得呢?”主持人赶紧缓解冷下来的气氛。
女大学生后排的一个女读者接过话筒,迟疑一会儿:“我想问的是您为什么爱写坏女人的故事?这本小说,我刚才翻了一下,您看这段:‘回学校办事没找到人。离开时在教学区见到了老师。他特别热情,说要拍个短片,请我去办公室,那天也好冷。你们就在办公室做那事吗?太孤单了。过后几天,也都不开心,晚上经常喝醉,一天很晚了,在路上闲逛,就去了旅馆……他说他喜欢我,我就陪他睡了。’我觉得您似乎对这样的女人情有独钟。”
申东海反问:“这是坏女人吗?这是女人而已。”
“请问你有孩子吗?”女人越说情绪越激烈,“假如,你的女儿也做了这样的事呢?”
“她只是表达了她的爱,她只是把爱情更加具体化了,而不是去说一些没用的话,这就是她理解的爱。我没有孩子。”
“爱的本质是不断地上床?我觉得申作家这么说,也不会是个好男人。”
“我不希望我的生活和小说有什么特殊联系。”
“你是一个诚实的人吗?”
“我觉得,不是。”
“您说真实与虚构的神秘关系到底指的是什么?我也是一个曲洋大学毕业……”
“什么意思?”申东海又说,“你不觉得她既诚实又善良吗?”
女读者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对面的申东海反而放松了,他示意台下,开始点烟,然后故作平静地看着台下的三四个读者。
“您为什么要写这样一个故事?”
“不是每个作家都知道自己写出了什么,和未来会写出什么。”他这么想就这么说了。
一个男性读者说:“您的新书写了一个男人跟很多女人的故事,这个男人的原型是您自己吗?”
申东海幽默地说:“我很羡慕他。”
那个和他是校友的女人突然站起来瞪了他一眼,走出放映间。放映间的门摆动,一会儿过后,申东海才转头:“没问题,那就结束吧。”
这个文化区平时有很多文化人出入,也是很多文人聚会的场所。走出书店,申东海就怕遇上什么熟人。于是,赶紧走了下去。
“学长?东海学长吗?”申东海从楼梯口就发觉身后一直跟着人。
他在停车场外的马路边站住,打量起了这个女人,在记忆里对应这张脸。刚才那个问问题把他搞得很尴尬的女人的脸总是出现,申东海的脸色有些不好。
“见到你好高兴。我是你学妹,也是灯塔写作小组的。清——秀——”
“李……李清秀。你变胖了。”
“我听说你婚后住西城啊。”
“我来这边给我儿子找一个作文老师,没想到遇上你。你有熟悉的朋友做这一行吗?”
两人向小停车场的侧门走去,边走边说:“对了,我遇上过几个同学,他们说您很了不起,做副主编。善雅姐你们特别相配。”
有时是周末,有时是工作日下午,有时善雅出差也会把他带上,一路上他们在陌生人面前就像一对情侣似的。申东海是不是喜欢她?很多时候,比如写作完成或者想那事的时候他们会一拍即合。而他在敏丽身上发现了这两件事之外的更多的东西。当用“副主编”的说法无法打发敏丽和他自己时,敏丽说:“咱们分开了,你就去找你的善雅主编好了……”
申东海冲到街上。随便去哪里都可以。他终究没有。很久没有见善雅了。听说跟她丈夫去国外了。我要抓紧创作,作家总不能太安逸啊。没必要对学妹再多说什么了。他们走到停车场的侧门门口。学妹又跟他说了几句话,然后看着他。申东海有点烦:“你刚才说什么?对不起,我走神了。”
“没什么,刚才看见一个同学,不晓得为啥,气冲冲地和一个学姐走了。”
“人和天气一样总在变。”申东海自己的事还想不过来呢。
“学长,这是怎么回事啊?真叫人想不通,当初那么要好的朋友现在见面就是特别别扭,上去说话别扭,不说话也别扭。”
申东海没法解决她的疑问,因为这个疑问他也有。他们是在街口分开的,女人说了再见,申东海朝她微笑,她向着与他正好相反的方向走去。
几辆车从东向西驶来,车身上也会带着一些雪迹。你坐上车了吗——你坐汪明的车——我让汪明接完你,再接曲惠——你们从城里过时——我让马东的车与你们会合——大部分同学离海不远。除了出差在外的,同学会的人数这次凑得挺齐的。汪明在电话里特意问李振:申东海这次来吗?我好多年没见这个家伙了。听说他现在是大作家了,我当年申请加入灯塔文学社据说就是这小子没有批准,我得质问他。李振说:总是变,还不知道。汪明的电话里传出曲惠尖锐的嬉笑声:不来,我就把他的八卦都说出去!大家笑得特别开心。
二十五个人的样子和大学时代都有了些变化。他们陆续来到了东海餐厅。餐厅外面的小停车场很快被塞满了。
“还记得吗?”李振到得早,他负责接待,他站在餐厅门口,指着那个广告牌。
“怎么忘得了,那次我们就说过一定要进去大吃一顿。”汪明说,“尹姝还在这里看了半天呢。”
李振看了看手机又合上。
“尹姝都来了。大男人婆婆妈妈。”
曲惠示意李振给申东海再打一个电话。
“外面,太冷了。”
“冬天的海边聚会多有意思啊。”
随后到的几辆车里的人陆续发出这种感叹。
“咱们系这次人数全了。尹姝,你来了,你知道我们多想你吗?”
尹姝不知所措。
“尹姝,尹姝……现在你好点了吗?”
对面的一个女同学忽然说。这是尹姝次参加大学的同学会,以前都是以各种理由不来参加,她不知道这个女同学知道了自己什么。曲惠和李振离得近,她用胳膊肘在李振大腿上按了一下。李振差点叫出声。赶上大家开始互相交谈,声音挺乱。李振掏出手机看了看,收到一条短信是申东海发的信息:“很快。”
“我追过你呢。”一个男同学突然说。
尹姝还在发呆。
“说真的呢。我一直想问你啊,当初是不是你装糊涂,你就告诉我吧。”
尹姝看了看旁边的人。
“唉,你叫人好尴尬呀。什么破问题。”李振出来打圆场。
对方好像真的很想知道似的,看了尹姝好半天。
申东海推门进来,低着头,举着一瓶酒,连说:“对不起,本来今天还有个签售的活动,我偷跑出来的。”
“我们在说大学时候的事呢。你也追过尹姝,没错吧。”一个女同学用故意羡慕的口气说。
“是啊,大美人嘛。”东海说。
尹姝有些不好意思。
“你干什么,干什么!”一个男生在怒斥。
“不要这样。”另一个声音在说。
几句吵声之后,才听得见身边的女人的哭声在餐厅里淡淡地飘着。大家都不说话了。刚才还乱开玩笑的人们,盯着女人对面,一个端着杯子的男人。这时,尹姝抬头,一把扶过女人。女人靠在她肩膀上小声抽泣。
“都他妈过去了……”男人说着,气愤地,一仰头,干了一杯酒。
“非刺激她?”汪明对男人说,“过去还有什么可说的!”
申东海站起来,身体有点生硬,而后小心翼翼地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学时爱喝的酒,我今天带来了。”
“没事吧?”他把酒打开给大家依次倒酒。谁都想让气氛快点缓和下来。
“我——不喝!”女人拿起衣服,冲出餐厅。
“你就没长大过。不去哄哄?”曲惠还是老样子。她好像特别了解这对男女。虽然她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说起话来还是那么尖声尖气。等申东海倒完酒,又说:“属你长得漂亮,会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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