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00264309
本书呈现三位世纪学人的风范。李相崇,1914-2012,一位掌握10门外语的学者、教育家,在1946-2012年,他在清华园里亲历了什么,见证了什么,还有他矢志不渝的追求如何……这是一位儿子对父亲人生的真实记录,是献给父亲的**赞礼,也是一个时代和民族记忆的共同反思。作者还有幸结识父亲的同时代学人杨振宁、周有光,得以亲承謦欬,并将他们在新世纪的风貌付诸文字,以飨读者。大家风范,尽在一册中!
上 辑
清华园里的人生咏叹调
———记我的父亲李相崇
下 辑
我所认识的杨振宁先生/105三访周有光老人
———谨以此文恭祝老人110岁华诞
清华园里的人生咏叹调
——记我的父亲李相崇
几个热心的清华大学教授子弟,编写了一套书,题为《清华名师风采录》,辑出版了,又要出第二辑。因为我是做编辑的,他们把书稿目录寄给我看,希望我提一点建议。我注意到,他们列出的清华大学外文系的名师里面,有钱锺书、曹靖华、吴达元,也包括王佐良、李赋宁、周珏良,总共16人,个个都是"老清华",而1952年院系调整后留在清华的却一位都没有,自然,名单中也没有我父亲李相崇。我对这套书的主编说,你们提到的外文系名师,有的在清华任教只是一个短暂的过渡,有的只呆过两三年,但我父亲,从1946年进入清华,到1986年离休,一直在外文系任教,他是院系调整后任外语教研室主任,是80年代清华恢复外语系时的任系主任,直到2004年他90岁时,还在担任《大学英语》和《英语教学与研究》两个杂志的主编。他还不够清华名师资格吗?
那主编听了我的话,连说这是疏忽。正好,他在为第二辑约稿,希望我马上写一篇收进来。我婉言谢绝了。我说,如果写,我也不会按照你们的要求去写。我另外有话要说。我会像周启博写他父亲周一良那样写我父亲,我要帮助他反思自己的一生。
事后,我想,这本《清华名师风采录》没有收录我父亲,可能也没有错。他的名气确实不像已经收录的16人那样大。但是之所以如此,恐怕还是因为他把一辈子奉献给了清华。这真是个悖论呢。
一
1912年8月6日,在当时被称为“东亚馆”的青岛亨利王子大酒店,一场盛大的婚礼在此举行。新郎李涛,新娘周沅君,他们就是我的祖父和祖母。参加婚礼的来宾,多是辛亥后云集青岛的满清时期的达官贵人,规格极高,场面热闹。并非我的祖父祖母有多么出众,而是因为他们的联姻的背景引人注目。我祖父李涛,是前清广东水师提督李准的胞弟;而我祖母,是前清两广总督周馥的孙女。提督的弟弟迎娶总督的孙女,捧场的人自然不会少。
婚礼过后,李准携家眷返回香港。后来又迁居广州、天津等地。祖父祖母始终随行。我曾祖父去世得早,而李准又年长我祖父23岁,是为“长兄大过父”,祖父不仅跟着这位大哥长大,而且一直到1936年李准去世,他的家始终依附着大哥的大家庭。祖父自己没有很大的出息,后来在天津市政府做小秘书,靠一手漂亮的书法,给政府官员做些抄抄写写的工作,收入微薄。他自己的小家,总要依靠李准的钱。
李准这个前清旧官僚,一辈子做了三件大事。
首先是李准任职广东水师提督期间,英国侵略者多次窜入南海非法测量,掠夺海洋资源。清庭提出抗议,英政府仗着“坚船利炮”而置若罔闻。宣统元年(1909年),李准率官兵170余人,乘二舰前往西沙查勘,探明岛屿15座,逐一命名,升旗鸣炮,宣告西沙群岛为中国领土。同年,在巡海时发现有日本商人在东沙群岛私自开采,遂提请清政府对日交涉,终将日人驱逐。
其次是作为前清官员,李准曾率部镇压1902年广州洪全福起义、1907年潮州黄冈起义和广西钦廉起义、1910年广州新军起义,特别是参与镇压了1911年广州“三二九”起义(也就是著名的黄花岗七十二烈士起义)。
第三是辛亥革命时,他于1911年11月初宣布反正起义,还派员说服在惠州据城顽抗、与陈炯明等民军激战的清廷陆路提督秦炳直开城投降。此后胡汉民赴广州,就任都督,从而广东全省得以兵不血刃而宣告独立。胡汉民曾在一份文告中公开宣布:“粤东省城九月(指旧历)反正,以李直绳君之功为。”李直绳就是李准。
李准就是这样一个功过相兼的人。辛亥以后,为了避免革命党与他的旧时积怨惹祸上身,袁世凯请他出来继续做官,被他婉拒;后来溥仪建满洲国也有意请他出任伪职,他亦坚辞不受,守住大节无亏。整个晚年,他超脱于各种政治势力和权力之外,明哲保身,变成了一个文人,整天写戏看戏,演练书法,著书立说。
我父亲李相崇出生于1914年12月7日,他和我祖父一样,也是跟着李准长大的。从出生一直到读大学前夕,都是李准供养。这种情况,致使解放以后,各种政审的表格需要填写家庭出身这一栏时,父亲犯起难来。因为我祖母是周家大小姐,周家人经商,给了她3万块钱股票,她也便是有产者。所以父亲填表时若是随祖父填,那就是"职员";随祖母填,那就是“资产阶级”;随实际抚养他的李准填,那就该填“旧官僚”。父亲后来告诉我,他这三种出身,在不同的表上都填写过。
父亲到了上学年龄时,李准的家已经搬到了天津。李准利用自己手里的积蓄,在今天天津和平区某处买了一块地,在那里盖了8座欧式二层别墅型洋楼,称为泰华里1-8号。其中1-3号,李家自用,4-5号,租给了我祖母的三哥周叔弢先生(此人后来是著名工商实业家,曾担任全国政协副主席和天津市副市长),6-8号外租。后来我听说,著名书法大师郑诵先(前中宣部常务副部长郑必坚之父)曾租住过8号。
因为和周家住在一起,父亲和周家的几个与他年龄相当的表兄弟周一良、周珏良等一起长大。父亲和周家兄弟都没有进过小学,而是由家庭教师在家授业。周家殷实,且重视教育,所以不惜重金,聘请的都是满腹经纶的文人。周一良晚年回忆起来,的遗憾只说他的家教没有教会他做旧体诗,致使他不会“用诗骂人”,但是四书五经,他是早早就熟读的。而我父亲的家庭教师就没那么有学问了。毕竟时过境迁,李准此时家业破落,千金几乎散尽,不能再像二十年前那样,把能诗能文的前清秀才、后来的革命党人汪精卫聘到家里,给他自己的儿子李相枚和我祖父二人做家教了。所以父亲童年时代,没有得到像周一良他们那样的国学基础训练。以至于几十年后他成了外国文学翻译家,却坚持翻译文艺理论,不大敢涉足文学创作。他一辈子没有翻译过诗和小说。他总是说,自己的中文底子不行。虽然,在我看来,他们这一代人的中文修养,比起我们这一代人还是要高一些的。
父亲是从中学阶段开始接受西式教育的。他起先进过两所教会中学,从初三起转到南开中学,他的南开同学中,著名的有韦君宜(那时名叫魏蓁一)和何炳棣。但是他家教时期的基础不好,可能也还不懂得用功,成绩是无法与韦、何相比的。上高中一年时,居然还留级。李准在这一年的《自编年谱》中记录:“相崇侄以不及格留级一年班。”在慨叹了其他几个子侄读书也不努力之后,他说:“是期总共交学费三百余元。余力竭矣!倘再不好好读书,何以对吾乎?”
和周一良、周珏良从小跟着专门的外教学外语不同,父亲儿时在家里只读过一本很简单的英语课本。教会学校的初中,大多以英语授课,他听不大懂,学得一塌糊涂,所以频频转学。到南开后,高中一年下学期,英语考试还是不及格。考试等级分为A、B、C、D四级,D级就是不及格,但是老师居然给他判了一个E!一次在课堂上老师提问,点到他回答,他张口结舌,被老师用英语骂道:“A
Piece of Wood! (一块木头)”。这句话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他从此发奋。在一个暑假里,他几乎拿出全部的时间,精读了几本不太难的英文小说,总共有1000多个页码,结果发现,精读不仅可以提高理解能力,而且可以提高写作能力乃至听力。再回到学校时,他发现原来他听不懂的英语讲授课程,例如《西洋历史》之类,现在都听懂了。从这以后,他从一个差生摇身一变成了优等生,令老师和同学刮目相看。
1933年他被保送进了南开大学英语系,此后几年他的成绩一直名列。他的老师,英语系主任柳无忌和教授赵绍熊都非常赏识他。上大学那年,李准的《自编年谱》里记载,“川中仍不来一钱,穷困达于极点”。但是父亲从此年年拥有奖学金,不需要再花李准的钱。在大学期间,父亲认识了同班的漂亮女生刘佩锦。她的功课不好,父亲常常帮助她补课。很快他们确定了恋爱关系。
“七七”事变以后,南开大学遭到日本飞机轰炸,举校南迁,和清华、北大一起成立西南联合大学。这时父亲尚有一年学业没有读完,为了免于跟随学校搬迁的一路折腾,1938年,他和刘佩锦一起,到上海沪江大学借读。沪江大学在上海的法租界,那时的租界是“孤岛”,日本人尚未进入。他们利用孤岛的安宁,在一年里完成了大学学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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