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里的江南：清代宫廷珍玩与苏作

1. 口碑良好  本书内容脱胎于吴中博物馆2021年度特展“下江南——故宫博物院藏乾隆时期文物展”，在展出期间，备受媒体关注并获观众好评。
2. 内容专业  本书通过礼仪典章、文房武备、鉴藏珍玩等方面的珍贵文物，勾勒出清代盛世繁华长卷，并呈现出苏州织造承办、制作清宫珍玩的真实历史。
3. 视角独特  本书集中与大规模地呈现故宫所藏与江南文化密切相关的珍贵文物，有助于读者深入认识江南历史与文化内涵。
4. 图片精美  本书配以近二百幅高清文物图片，可供读者收藏。

乾隆曾在《南巡记》中总结自己的一生：“予临御五十年，凡举二大事，一曰西师，二曰南巡。”其六次南巡，六下江南，必至姑苏城，乾隆与江南、苏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清代宫廷艺术也与苏州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本书分为“上编”和“下编”。“上编”为国内文博研究机构专家和学者撰写的专题文章，从历史、文物、园林建筑、美学等角度，探析乾隆时期以苏州为代表的江南文化之蓬勃发展，以及清代宫廷与苏州织造的关联及江南文化与宫廷艺术的互动。“下编”分为“密诏传位 君临天下”“稽古崇文 靖边宣武”“怡情乐志 物阜工巧”“龙袍袈裟 兴黄安蒙”等四个章节，通过乾隆时期的珍贵宫廷文物，从礼仪典章、文房武备、鉴藏珍玩等多方面勾勒出清代盛世繁华长卷，并揭示苏州织造承办、制作清宫珍玩的真实历史，集中与大规模地呈现故宫所藏与江南文化密切相关的文物。全书配以近二百幅高清文物图片和准确的文字说明，以物证史，挖掘文物背后所蕴藏的江南历史与文化内涵。

吴中博物馆位于江苏苏州，坐落于澹台湖景区世界文化遗产大运河及国保单位宝带桥南侧。吴中博物馆定位于“高水平、有特色的区域文化综合体”，打造“领先的吴文化展示、研究和学习平台”。通过“考古探吴中”与“风雅颂吴中”基本陈列，多维度、全方位阐释吴地万年文化。逐步构建起的“江南文化”“中国文明”“亚洲文明”展览体系，与基本陈列一同承载文化展示、文化研究、社会教育、公共服务等多种功能。

序言
上编
乾隆“七下江南”的往事与随想?M刘士林
“谁道江南风景佳，移天缩地在君怀”——乾隆南巡与苏州景胜的移植与仿建?M刘欢萍
乾隆时期宫廷玉雕及其苏州元素?M徐琳
造办处《活计档》所见乾隆时期苏州织造制作呈进佛教器物考?M文明
“人间都会繁华，除是京师吴下有”——大清盛世中的苏州?M罗晓翔
下编
前言
单元 密诏传位 君临天下
第二单元 稽古崇文 靖边宣武
第三单元 怡情乐志 物阜工巧
第四单元 龙袍袈裟 兴黄安蒙
结语

“谁道江南风景佳，移天缩地在君怀”
——乾隆南巡与苏州景胜的移植与仿建

刘欢萍

清代皇家园林中有很多以江南名园为模型的“园中园”，这与康、乾二帝尤其是乾隆皇帝的南巡有着密切关联。乾隆自云“山水之乐，不能忘于怀”，对于山明水秀的江南风景，他更是流连忘返。六度南巡期间，江浙一些著名园林如狮子林、小有天园、烟雨楼、千尺雪等，都曾被绘制成图，并在长春园、避暑山庄、静寄山庄等御苑仿建，有的还仿建数处，全袭原名。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北方御苑行宫中的江南风景，很大一部分实系乾隆数次南巡的直接成果。
以苏州府而言，就有两处名胜被一再仿建，即狮子林与寒山千尺雪。狮子林在城东北隅，中多怪石，状如狻猊，故名。它始建于元至正二年（1342），称“普提正宗寺”。明洪武年间，大书画家倪瓒曾参与造园，并绘有《狮子林图》，此园名声大振。乾隆初，易为黄氏涉园，又称五松园。康熙四十二年（1703），圣祖赐额“狮林寺”，后乾隆六次游幸，先后御赐“镜智圆照”“画禅寺”“真趣”等匾额。该园以造型奇特、妙趣横生的叠石假山称胜。假山系用太湖石堆砌而成，外表雄伟，内部玲珑剔透。
乾隆二十七年（1762），第三次南巡，乾隆临幸该园，作诗《游狮子林得句》：“一树一峰入画意，几湾几曲远尘心。法王善吼应如是，居士高踪宛可寻。谁谓今时非昔日，端知城市有山林。松风阁听松风谡，绝胜满街丝管音。”他认为此园虽位于市井繁华的城区，但却给人一种超尘脱俗、安心静虑的山林之感。此次临幸，乾隆仿倪瓒《狮子林图》“笔意”，摹图藏于园中。
乾隆三十年（1765），第四次南巡，再幸狮子林时，乾隆作诗《狮子林叠旧作韵》两首，其一云：“每阅倪图辄悦目，重来图里更怡心。曰溪曰壑皆臻趣，若径若庭宛识寻。”每次展阅倪瓒《狮子林园》，乾隆都觉得悦目异常，而再次亲临其境更令他心旷神怡。其二云：“足貌伊人惟怪石，藉如古意是乔林。何堪摹卷当前展，笑似雷门布鼓音。”句中自注曰：“壬午南巡，曾手摹倪元镇《狮子林图》弆藏林园。今复携倪卷来游，相形之下，殊觉效颦不当！因并书于倪卷及摹图中。”此巡乾隆特意携带倪瓒原图前来，对比倪图与自己的摹作，他自觉相形见绌，于是一反惯常的自负，将这一事件的过程与自己的心情都毫无保留地题写在倪瓒的原图与自己的仿作上。至于为何钟爱狮子林美景，此番巡幸乾隆在另一篇《再游狮子林》中作有解释：“宁论龙井烟霞表，却爱狮林城市间。古树春来亦芳树，假山岁久似真山。”首句自注：“若论湖山佳景，则固远逊龙井矣！”若论山水风景，狮子林远远逊色于杭州龙井，但乾隆说，他喜爱的正是狮子林在城市之中，春天来了，古树绽放芬芳，假山时间长了，也俨然真山一般。
很显然，乾隆由衷喜爱狮子林园景与倪瓒之图。自第三次南巡返归京师，乾隆就命于长春园东北“规仿为之”，仍袭原名。仿建狮子林落成后，乾隆又仿倪瓒之图绘画长卷，并题诗一律，藏于该园清閟阁。乾隆自谓：“展图静对，狮林景象宛然如觌，而吴民亲爱之忱，尤恍遇心目间，余之所恋，固在彼而不在此！”静对图卷，狮子林的景象宛在目前。乾隆虽自云心之所“恋”并非风景，而是吴地人民迎銮时亲君爱君之忱，但这也是他在诗文中一贯以勤政爱民掩饰个人私欲的风格使然，不可当真。
长春园规仿的狮子林园区先有“八景”之目：狮子林、虹桥、假山、纳景堂、清閟阁、藤架、磴道、占峰亭。后又续得“八景”：清淑斋、小香幢、探真书屋、延景楼、画舫、云林石室、横碧轩、水门。关于此“狮子林十六景”，乾隆屡有题咏。乾隆三十七年（1772），他作有《狮子林八景》，其中《虹桥》“小序”云：“跨水为小桥，垂虹宛在，片云帆影，何必更羡吴江！”《假山》“小序”云：“狮林以石胜，相传为瓒自位置者。兹令吴下高手堆塑小景，曲折尽肖，驿此展拓成林，奚啻武贲之于中郎。”《狮子林》云：

忆倪家狮子林，涉园黄氏幻为今。
因教规写阊城趣，为便寻常御苑临。
不可移来惟古树，遄由飞去是遐心。
峰姿池影都无二，呼出艰逢懒瓒吟。

诗中，乾隆直白地表明自己对于苏州狮子林为忆念。为便于寻常余暇之时临幸，于是在御苑规仿。狮子林景以石胜，为此，乾隆命“吴下高手”堆塑，曲折都十分酷肖原景，除去苏州狮子林那些古树不能移来外，余下的“峰姿池影”都毫无二致。
不过，尽管拥有了这座令他感叹不已的高仿作品，但乾隆皇帝对狮子林的热爱之情似乎并没有彻底得以“宣泄”。他仍嫌长春园狮子林虽然亭台峰沼曲肖吴中，但不能尽同倪瓒《狮子林图》。于是，乾隆三十九年（1774），他又在热河避暑山庄清舒山馆前，“度地复规仿之”，题曰“文园狮子林”，景目袭用长春园的“十六景”。此十六景胜，乾隆亦屡屡拈题分咏。
至此，南北狮子林共计三座：吴中、京师长春园、热河避暑山庄各一。乾隆四十五年（1780），后一次南巡，乾隆再游吴中狮子林时，他比较了三园景致：“山庄御苑虽图貌，黄氏倪家久系心”，“略看似矣彼新构，只觉输于此古林”。自注曰：“避暑山庄与御园均仿狮子林，而数典实自吴阊。是同是异，尚觉旧逾于新耳！”可见，这三座园林中，乾隆认为旧胜于新，还是“原版”吴中之园景致。
苏州另一处被仿建数次的名胜是寒山千尺雪。千尺雪石壁峭立，明人赵宧光凿山引泉，缘石壁而下，飞瀑如雪，故得名。山中有“云中庐”“弹冠室”“惊虹渡”诸胜迹，皆赵宦光旧址。乾隆十六年（1751）南巡临幸，赐御书额“玉峡飞流”“听雪”，楹联“幽室数楹聊不俗，清机片晌恰宜闲”。返归京师后，乾隆起先在西苑南海的淑清院仿建，取其有明代假山乔木之“峭茜喷薄之形”，与寒山相似。然而此景全属人工，“乏天然”，略有遗憾。
乾隆十六年秋，驻跸热河时，乾隆发现避暑山庄内有一溪“飞流漱峡，盈科不已”，于是命“置屋其侧”，“泠然洒然，喷薄之声隐岩阶，泛潋之光翻月户。盖塞地无亩平，因其势而导之，吸川溅沫之势，有不必以千尺计者”。因独喜“寒山千尺雪”之名，遂再次袭用，以名此轩。避暑山庄“千尺雪”胜于西苑之处在于，“天然之趣足矣”！但乾隆仍不满意，因为此地缺乏“松石古意”相映衬。
后，乾隆在盘山静寄山庄游览“文皇所为晾甲石”时，终于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与寒山千尺雪之景致、意境均相仿佛。是处“汇万山之水，而归于一壑，潨潨之湍奏石面，谡谡之籁响松巅。时而阴雨忽晴，众溪怒勃，则暴涨砰訇砉焉直下，挟石以奔，触石以停，鞳然铿然，激扬湱然”。于是命结庐三间，并慨然叹曰：“寒山千尺雪固在是间！”此阁落成，乾隆作记详述了自己三度仿建的缘由始末，文后云：“劳劳往返、营营规写者，不几为流水寒潭笑，未能免俗哉！率笔记之，亦以存高风之慕也！”然而，一再的仿建，乾隆仍感意犹未尽，于是又决定将寒山、西苑、避暑山庄、静寄山庄四处“千尺雪”之景，分别绘图，四卷合装，分贮四处。
至此，乾隆先后于三处皇家御苑仿建，并且无一例外地套用原名、题诗、绘图，颇为郑重。乾隆二十二年（1757）第二次南巡，乾隆再次临幸千尺雪时，亲自绘画了一幅《寒山别墅图》。在江南诸多风景名胜当中，乾隆尤为钟爱寒山千尺雪，究其原因，大约有两个方面的因素，一由于千尺雪的“清绝”，“境野以幽，泉鸣而冷”，“为之流连，为之倚吟”。二由于千尺雪的“佳名”。十六年（1751），热河千尺雪建成时，乾隆作歌云：“独喜其名，因以名轩。”十八年（1753），乾隆题西苑千尺雪诗云：“吴下寒山爱佳名，热河、田盘率仿作。” 两首诗歌中，乾隆都表达了对千尺雪佳名的喜爱。
综上，乾隆皇帝乐此不疲地巡幸江南，又兴味盎然地反复将“江南风格”植入御苑行宫，不断地“经营”、追求臻于至善。这些“超常”行为确实令人感喟，晚清诗人王闿运写有著名的长诗《圆明园词》，该诗追叙了康熙、乾隆诸帝的游幸，感喟苍凉，其中有句云：“纯皇缵业当全盛，江海无波待游幸。行所留连赏四园，画师写放开双境。谁道江南风景佳，移天缩地在君怀。当时只拟成灵囿，小费何曾数露台。殷勤毋佚箴骄念，岂意元皇失恭俭！”好一句“谁道江南风景佳，移天缩地在君怀”，寄托了一代士人对帝王巡幸的深沉感慨。天地之大而能移缩，足见不易，而移缩天地，亦是占有四海的缩微。乾隆帝曾经在《御制安澜园记》说：“然帝王家天下，薄海之内，均予户庭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皇家户庭，此点恐怕也是乾隆一再将江南美景复制入北方御苑的动因之一。由今天看来，这些豪奢侈靡的行为，为当时的人民带来沉重的经济负担，为清王朝的由盛而衰埋下深沉的隐患。
然而，如果从另一层面看，正是这种大规模的仿建活动，扩大了江南风景的影响力与知名度，促进了江南山水、园林的审美形象，以平面与立体两个维度进行着“复制”与传播。乾隆及皇室画师们通过画卷的“平面”形式，精彩地描绘了江南独有的山明水秀；同时，皇帝将摹绘成图的江南景致带回御苑行宫仿建，使得画卷上“平面”的江南形象再度复归“立体”的鲜活，成为北方的“江南”，又一次凸显了江南独有的审美形象。不仅如此，这种历大规模的“移植”、效法行为，还为当时的皇家园林体系注入了新的生机，使其融合百家之长，成就了清中期皇家园林的空前鼎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