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精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30664575丛书名: 百花谭文丛
现代主义是二十年代兴起的新艺术与文学风格,艺术家为反抗19世纪末的陈规旧矩,转而用一种他们认为感情上更真实的方式,来表现真正的感受与想法。李欧梵这本散文集《情迷现代主义》,来自于伍迪·艾伦的《情迷午夜巴黎》,表面上说的是怀旧,其实是以他自己的方式向他心目中的大师或写作者致敬,这份名单中包括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马勒、李斯特、也斯、王文兴、北岛、韩素音等。
辑 一
003 晚期托尔斯泰
010 洋人眼中的清宫秘史
023 大江东去
031 情迷现代主义
037 闲话王文兴
044 漫谈狄更斯
050 漫谈韩素音
054 文化是什么?
059 香港的文化定位
068 四个城市的故事
087 台湾印象
090 香港诚品
093 侠女江青
099 忆也斯
104 永远的《今天》
114 追忆中大的似水年华
121 一个老教授的日记
辑 二
129 《安娜·卡列尼娜》的舞台艺术
135 向默片致敬
139 电影魔术师梅里埃
145 埃里克·侯麦影片杂忆
152 辛亥革命主潮中的逆流
157 忆索尔蒂
163 “索尔蒂”
166 音乐巨人马勒
173 新年音乐会
180 和在天堂的马勒对话
189 我和马勒的缘分
194 《沙滩上的爱因斯坦》与《茶花女》
200 那天,我看见歌剧里的萧红……
208 莫扎特的《女人心》
214 向李斯特和马勒致敬
218 李斯特与马勒的对话
222 沉默的见证者
227 梵志登的马勒
232 铃木导演《茶花女》的争议
237 策姆林斯基是谁?
242 “无极乐团”无极限
247 维也纳游记
目 录
目 录
目 录
003
001
情迷现代主义
伍迪·艾论(Woody Allen)的近作《情迷午夜巴黎》(Midnight in Paris)姗姗来迟,在世界各地上映半年后才到香港,等得我望眼欲穿。
早听说此片的主题是怀旧——令主角在午夜进入上世纪二十年代的巴黎。问题是:对于二十一世纪年轻一代的观众究竟还有何意义?片中出现一个接一个的现代主义的作家和画家,几乎像走马灯一样,与瞠目结舌的男主角——显然就是伍迪·艾论的化身——萍水相逢,但瞬间即失,场景接得太快了,非有心人可能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典故。
这部影片表面上说的是怀旧,其实是在表现伍迪·艾论自己的文化品位。读过他在《纽约客》杂志发表的大量幽默散文的人都记得,文中的伍迪·艾论不时进入经典名著之中,甚至和小说中的人物对话(例如有一篇散文,他就和小说中的“包法利夫人”高谈阔论),这一个习惯也时而被人引入他自导自演的影片之中,譬如在《爱与死》(Love and Death,1975)中,就干脆把《战争与和平》的故事由自己以插科打诨的方式演出来,而《迷失决胜分》(Match Point,2005)则用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并以这种方法向他心目中的大师致敬。
伍迪·艾论的确是个“另类”人物,他几乎和当前好莱坞的大片潮流背道而驰,每年一部,拍出既幽默又有思想启发性的“小品”型电影,这部《情迷午夜巴黎》也不例外,但文学性更浓,把我这一代吃现代文学奶水长大的人带回到那个文字依然感人的时代。我们都把作家写出来的“文本”(小说、诗歌),视为艺术精品,和绘画、雕刻一样,而巴黎就是我们心目中的首都,何况还有在巴黎咖啡店沉思的存在主义大师萨特——当年也是我们的偶像。
上世纪二十年代也是一个失落的年代,次大战刚结束,欧洲的文化人顿时迷失了方向,更妙的是这种失落感却由一群自愿流落在巴黎的美国文人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其首要人物(在当年还是一位初出茅庐的作家)就是海明威。看完此片后,我迫不及待地到坊间书店购得一本海明威的名著A Moveable Feast(中译本名为《流动的飨宴》),一口气读完,趣味盎然,不禁勾起自己的一段回忆:也许这就是不少友人向我极力推荐此片的原因。
看过此片的有心观众当会记得,片中男主角在午夜巴黎搭上一部老爷车,遇到的个人物就是菲茨杰拉德(F.Scott Fitzgerald)和他的太太Zelda。我记得在大学时代读的位美国现代作家就是菲茨杰拉德,后来才读海明威的《老人与海》。菲氏夫妇是二十年代美国文坛的金童玉女,他们的生活方式:喝酒、跳舞、狂欢——也被后世人形容为美国东部都市文化的象征,文学史上称之为The Roaring Twenties(“喧嚷的二十年代”),其真正的文化来源却是巴黎。记得我在台湾上大学的时代生活苦困,一眼读到菲茨杰拉德的文字就觉得迷人之至,内容犹如天方夜谭,特别是他的短篇小说,英文不难,浪漫之至,有不少以巴黎为背景,后来有一两部被搬上银幕。
我猜菲茨杰拉德对活地的主要吸引力显然在于小说中的爵士乐气氛。在美国文化史上,二十年代是爵士乐鼎盛的时期,菲茨杰拉德的不少短篇皆收入他的一个集子,就叫作《爵士乐时代的故事》(Tales of Jazz Age),而他的长篇名著《大亨小传》(The Great Gatsby)的女主角,就是Zelda的化身,她当然跳的是爵士舞“查尔斯登”。
这一段渊源在文学界尽人皆知。令我莞尔的是,片中菲茨杰拉德首次出现时的长相和穿着,竟然和海明威在《流动的飨宴》中所描写的一模一样,下面且让我从中译本引出两小段:
那时的史考特还带点孩子气,面貌清秀,不过谈不上英俊。他满头金色■发,高高额头,目光热情而友善。
他的衣着是布鲁克斯兄弟公司出品,很合身,他穿一件按扣领的白衬衫,系上皇家禁卫军领带,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他这领带不妥……
可惜我看此片时没有发觉他的领带,海明威的文笔特色就是观察入微,既忠实又感人。记得我曾试着模仿他的文体,故意用很多and来连句,当然画虎不成反类犬!同班好友中对海氏作品研究深的还是王文兴,后来他也成了台湾文坛现代主义的领军大师。
海明威在本片中只出现了三两次,说了几句话。伍迪·艾论避重就轻,把另外两位经典人物也故意忽略了:艾略特(T.S.Eliot)一镜带过,乔伊斯(James Joyce)的名字被提起,却没有出现,当年出版他的巨著《尤利西斯》(现有两种中译本)的莎士比亚书店,在片中也只有一个镜头!六十年代末我初到巴黎旅游时还到过这家书店瞻仰,和片中的男主角一样。记得当时带的一本旅游指南就是海明威的《流动的飨宴》,但没有细读,连他和史考特等人时常聚会的酒吧“丁香园”也没有去。当年海明威在此写作、会友、饮酒,又在莎士比亚书店借来俄国文学名著的英译,遍览群籍,他当年无钱买书,书店老板Sylvia Beach爱才,竟然免费借给他看。现在哪有这种福气?
可惜伍迪·艾论在此片中只字不提庞德(Ezra Pound),他更是一位爱才若渴、到处为作家张罗的人,没有他,艾略特的《荒原》也不见得会变成现代诗的经典。为了视觉效果,活地当然不会放过这一群“失落”文人的女主人史坦茵(Gertrude Stein),海明威在书中一律用史坦茵小姐称呼,以示尊重。片中的她也甚为热情,但她的私生活中的女伴Alice Toklas却被忽略了。《流动的飨宴》中提到一件不可告人的秘密:海明威在史坦茵家无意间听到史小姐在哀声请求:“别这样,小妮子……”不知说的是谁?有待行家解谜。
史坦茵自己也是小说家,以文字创新著称,但她更大的贡献,是在家中接待了不少有才华的美国作家、法国文人和画家。片中有一景:她和毕加索争论,批评他的一幅超现实的画,毕加索的造型惟妙惟肖,而且说的是一口法语,令人莞尔。毕氏也曾为史女士画过一幅画像。
从毕加索到超现实主义,伍迪·艾论点到另一位画家达利(Dali)和他的两个朋友,其中一位就是鼎鼎大名的西班牙导演布纽尔(Luis Bunuel),还不忘幽他一默,故意把他后来才拍的名片The Discreet Charm of the Bourgeoisie(1972)中的故事先讲给他听,令他如入五里雾中,又是一个“典故笑话”(in-joke)。
《情迷午夜巴黎》就是这一连串的文学典故交织而成的,主角不仅情迷巴黎(片初的数十个镜头令人想起另一部伍迪·艾论为自己钟意的城市——纽约所拍的颂歌《曼哈顿》,1979),而且更情迷二十年代的现代主义。在这个“后现代”社会,还有多少青年情迷海明威,更遑论二十年代的现代主义。
忆也斯
也斯去世的消息,来得有点突然。编者于昨晚将近深夜时分打电话通知,要我写篇悼文,我一口答应。今晨起身后,想动笔写点随感,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近几个月,我和妻子倒是和也斯以及他的夫人时有联络。我们早知道他和肺癌搏斗已有三四年,但斗志不懈,中西药并用,我老婆趁机教他从台湾学来的“平甩功”,对老年人的身体保养大有助益,他也乐于从命。近他还送了我他的新书:《后殖民食物与爱情》的修订版。一个多月前,他参加港大为他举办的《形象香港》新版的发行仪式,头戴小帽,面色看来憔悴,但依然兴高采烈。圣诞前后他还在电邮中说请我为他的新课代课的事,可见他自己对生命前程毫无放弃之意。
他的众多友人以《也斯告别人间滋味》为题公布他的死讯,倒是十分切题,因为也斯一辈子眷恋今生今世的各种人生滋味,从未提到来世。这一种“世俗”味,也成了他作品的特色。香港是一个世俗味极浓的大都市(如今却几乎堕落到市侩的地步),但在也斯作品的世界中,却是色、香、味俱全,也是吸引我从海外“回归”香港(而不是台湾)的理由之一。记得上世纪末在美国任教时,想让学生从书本上接触到一点香港,我选的篇香港短篇小说就是也斯的《超越与传真机》,而且用的是英文译本:Transcendence and the Fax Machine。读来令人忍俊不禁,因为它呈现的是一个知识分子生活在物质文明猖獗的香港的一种无奈感,故事中的主角是个学者,写了论文,想传给国外的学者联络,不料传真机传回来的全是各种商业广告!学生看完说这简直是超现实主义的黑色幽默,原来却是真的。直到今天,我每次手写一篇文稿用传真机传给报纸编者,必会收到一张修补机器的广告。后实在受不住了,只好自己学电脑打字。
我曾如有次公开说:我对于香港文化的认识的启蒙老师就是也斯。带我认识澳门的也是也斯。他的“教学”方法很简单:食物和漫游。以前我每次访港,他都带我到各种小食铺和餐馆,中西都有,让我体会到香港的真正“味道”。这也是他诗作的特色之一:例如《东西》和《带一枚苦瓜旅行》中的“食事地志”;然后经由食物带我观看香港的旧屋、旧物和旧街。他的作品为这类旧事物罩上一层美的光环,让意象式的文字直接唤起历史的记忆。记得1989年有一次在新加坡开会,并担任文学奖的评审。大家心情都非常郁闷,因为恰逢学潮,电视上传来北京一片萧条,我们为学生担心,哪有心情想其他的事?几位来自港台两地的作家,各以不同的方式表达心中的不满,有的慷慨激昂,有的唉声叹气,唯有也斯依然保持冷静。轮到我们这些评委上台演说时,也斯读了一首诗,记得主题是旧家具(《想像香港》中收有此诗),表面上和天安门毫无关系,但我听后本能地觉得寓意深远,它从侧面颠覆了历史的事件和“大叙述”,将今日纳入旧时的记忆/遗忘的回旋吊诡之中,似乎在暗示:几十年后还有谁会记得?在大潮流里沸腾的人,说不定事过境迁之后反而忘了,又被卷入另一波大潮流;唯有留恋“旧”家具、小东西的人才会保存历史的记忆。至少这是我当时的本能解读,可能是误读,不见得对。然而如今思之,何尝不是如此?
也斯创作的另一个特点是他的“国际性”(cosmopolitanism),尤其是他的散文和小说,永远是把香港本土置于一种心灵的国际版图之中,叙述的方式就是游荡和流浪。又好像把波德莱尔(Baudelaite)的“都市漫游者”(flaneur)化为香港人——也斯的自画像。记得他寄给我一本书稿要我作序,书名《布拉格明信片》,我读后深有同感,因为我也曾在欧洲浪游过,布拉格也是我心爱的城市,曾数度重游。我甚至还写了一篇“唱和”的回信,调侃他的啤酒癖。哪一个诗人不嗜杯中物?食物和酒是分不开的。我认为也斯是所有香港作家中吃过的各种美食多,旅行勤、也有国际视野和多元文化敏感的人,甚至他的诗背后都有另一种的指涉和典故,语音双关,所以适合翻译。他的作品早已被译成十多种外国文字。?譹?訛
我认为能代表也斯小说的就是近出版的《后殖民食物与爱情》,也是他以前作品总其成之作。所谓“后殖民”,在也斯的语汇中不是抽象理论(他常对我说:理论看多了就想回到创作),而是当今我们的处境——它的轴心依然是号称“亚洲国际大都市”的香港。“食物”加上“爱情”的配料,呈现的是一种“浪漫之余”的无奈和反讽。然而也斯并没有把小说沦为玩世不恭的“后现代”文字游戏,他的小说世界依然充满了温暖的人情味;他不像张爱玲,她笔下的香港是为上海人写的;也斯却是道地的香港人,无论他或他小说中的人物流浪到何处,也永远回归香港。
如今他已离开我们,告别人间滋味,浪迹天堂去了。值得他的众多好友告慰的是:在他生前,大家不约而同已经肯定了他的成就,给予他多个文化界奖项,为他举办了多次讨论会和庆祝活动。他已经进入香港文学史,不论你喜不喜欢他的作品,我们甚至可以断言,也斯是自刘以鬯以后,对香港文学有贡献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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