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精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59843128
《顶牛爷百岁史》打破长篇小说线性叙事模式,以短篇“集合”的方式构筑长篇,摒弃了冗长的语言的同时,以丰富的故事刻画出主人公顶牛爷的善恶分明、待人真诚、坚忍不拔,通过攫取其人生中zui具传奇和趣味性的事件构筑出其平凡而又不凡的一生,充满了趣味。
“我从来没有想活过一百岁。”
上岭村百岁老人顶牛爷,他活着是一个奇迹,一个谜。
小说以九个故事贯穿顶牛爷传奇的一生,揭示了他的长寿之谜。
他身材矮小,却顶天立地;有人苟且偷生,他却断指救人;他默默无闻,却高洁善良;面对困境,逆流而上;面对诱惑,时刻清醒;面对丑恶,不失底线……问心无愧的人,才是zui强大的人。
作者以凝练直白的语言、传奇而荒诞的情节,塑造不同流俗、侠骨柔情的中国硬汉形象。
第—章 当 兵 / 1
第二章 督 战 / 15
第三章 阉 活 / 37
第四章 裁 决 / 55
第五章 算 数 / 103
第六章 黑 鳝 / 123
第七章 公 粮 / 13
第八章 花 钱 / 153
第九章 金 牙 / 209
后 记 / 229
第—章 当 兵
操场上的新兵成排成行,像一片树林。
团长韦将飞站在阅兵台上,面向新兵,做了一通训话后,突然用壮话骂人:乜嗖改愣辛,每躺吹热虽兵然够?(你们妈那个巴子,哪个卵仔是我家乡来的兵?)
两百号新兵里有两人听懂壮话,笑出声来。他们的笑声从不同行列里喷出,像连贯的大响屁。所有人的视线转向他们,像灭火的水盆和树枝,也没能把笑声压制住。他们仍咯咯笑。
韦将飞团长双目圆睁,两道目光扫射过去,像两把钳,夹住那两个人。然后他对身旁的团参谋长说:把那两个臭笑的家伙,送到团部去。臭笑的两个士兵被带到团部,已经不笑了。他俩觉得闯了大祸,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两个士兵一高一矮,看上去高的年龄比矮的大些,像多吃了几年饭。团长看着已笑不出来的两个士兵,说:笑呀,怎么不笑了?两个士兵僵硬地站在那里,牙齿打战,看上去只想哭。团长便改用壮话说:江吹嗖,当降魂赖嗖敢六,当随给魂刀低敢六,隔嘛韦吹?(你们这两条卵,大庭广众你们敢笑,在自己人面前不敢笑,算什么卵?)两个士兵一听,立即不约而同笑开了花。团长继续用壮话说:叫什么名字?大名小名,家是哪里?
多大年纪?高个子士兵立正回答:大名韦阿三,小名阿三,家是广西省宜山县三岔乡羊角村,十七岁。团长点头说:嗯,我也是宜山县的,你家离我家很近呢,还是我本家,都姓韦。他转而看着矮个子士兵,说:你呢?矮个子士兵立正回答:姓樊名宝笛,没有小名,只有外号,叫顶牛爷。家住广西省都安县菁盛乡上岭村。十四岁。团长惊愣,说:哟,十四岁,就叫爷了,你牛呀。好,以后我就叫你顶牛爷!
顶牛爷说:是,团长!
团长说家乡话,听着乡音,他看着两个来自家乡广西的士兵,目光越来越亲切。他双手分别勾搭在韦阿三和顶牛爷的肩膀上,说:韦阿三,你做我的警卫员;顶牛爷,你做我的勤务兵。
韦阿三振奋,因为明显受到了重用,他挺胸抬头,说:是,长官!顶牛爷郁闷,不悦写在了脸上,他鼓足勇气,说:团长,我不做勤务兵。团长说:为什么?顶牛爷说:我当兵扛枪打仗,不端屎端尿。这是命令。请团长更改命令!团长的手从抗拒命令的人肩上离开,他搂着韦阿三,绕着顶牛爷走了半圈,上下打量,说:我晓得你外号顶牛爷怎么来的了,喜欢和人顶撞、杠牛,对不对?顶牛爷说:是。团长回到顶牛爷前面,说:这样,你和韦阿三打一架,你赢了,当警卫员,输了,做勤务兵。怎么样?顶牛爷同意。韦阿三也同意。
两个争当警卫员的士兵打了起来。他们当着团长的面拳打脚踢,斗了十几回合。顶牛爷输了。他被高个子韦阿三踢打得鼻青脸肿,嘴巴流血。团长对被打趴在地的顶牛爷说:我内裤在房间里,洗去。顶牛爷给团长洗内裤。当然,也洗鞋、手套和其他。他翻箱倒柜,把脏的和发霉的衣物都拿出来洗。他勤恳细致,看上去服服帖帖,像一头接受过教训的牛。
他把洗好的衣物拿到外面晾晒。松散、繁杂的衣物,悬挂在支线或摆开在架子上,像一面面旗和一坨坨银子,在风中飘动,在阳光下闪亮。他长时间守着它们,生怕风把衣物刮落,更怕突然下雨把衣物淋湿。他尽心尽职,像合格的保姆照看孩子。
晚上,团长回到团部。他看到洗好晾干的衣物,折叠得整整齐齐,摆在了对的位置。在一件老外套的上边,他看到一封信,吓了一跳,急忙拿起来看。他喜出望外,像重要的物件失而复得。
吃饭的时候,团长掏出信来,对上菜的顶牛爷说:你在哪里找到的这封信?顶牛爷说:我洗衣服之前,都检查口袋,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不让水把东西洗坏了。这封信是我在检查口袋的时候发现的。你看过这封信了?没有。为什么不看?我不识字。识字也不能看,这是团长的信。团长心里感动,嘴里叫顶牛爷坐下,和他同桌吃饭。顶牛爷摇头不从。团长说:我的话,你又不听了。顶牛爷说:这是规矩。这个规矩,我得遵守。团长只好像往常一样,独自吃饭。吃完饭,他不走,等来收拾碗筷的顶牛爷,拿捏着那封失而复得并且完好无损的信,对顶牛爷说:这是我父亲后写给我的信。他写完这封信不久,就去世了。他去世时,我都不能回去抬棺送葬。忠孝不能两全呀。
顶牛爷说:我一封信也没有,我父亲不识字,我们全家人都不识字,是死是活都不晓得。不过我出来当兵的时候,家里人都活着。
你为什么当兵?团长说,他眼睛放光,像是对这个问题饶有兴趣。
顶牛爷说:为了有口饭吃。我家人口太多了。团长听了就笑,说:也对,没毛病。顶牛爷听出了异样,说:团长,那你为什么当兵呢?团长丢掉剔牙的牙签,说:我和你大不一样。我家是大财主,有几千亩田地,还有十几家商铺,钱粮多得要命。那你为什么还出来当兵?为了革命。什么是革命?团长一下子答不上来,像是遇到难题,也像是在找通俗易懂的话。他琢磨了一会,说:革命就好比你走在一条路上,觉得走错了,于是下决心走另外一条你觉得对的路。顶牛爷摸着脑袋想团长说的话,边想边说:我以后就跟着团长走,你走的路,一定是对的。
那不一定。团长说。他抓过搁在桌子上的军帽,看了看青天白日的帽徽,戴上帽子。他把信放进穿着的衣服口袋里,出去了。警卫员韦阿三灵敏、贴身地跟随他,像条忠狗。
顶牛爷继续想团长的话,越想越懵。
后来,顶牛爷自以为想通团长的话的时候,团长已经被师军法处的人抓捕了。
那是他当团长勤务兵不久,1934年的年底,湘江战役刚刚结束。团长韦将飞被捕的罪名是:追击共军不力,玩忽职守。在团长被捕前,顶牛爷就预感到团长情况不妙。他发现团长被人监视;团长不在的时候,有人偷偷到团长的住处来,翻检团长的东西。
有一天,顶牛爷从外面买菜回来。他从院门走入,直接进了伙房,操刀准备切肉,忽然看见两个人从团长住房的窗口接连跳出来,然后从打开的院门跑走。顶牛爷操刀奋起直追,没追上。跑掉的人落下一样东西,是一本证件,被顶牛爷捡起,交给回来后的团长。
团长看了证件,冷冷一笑,说:自己人。我明天就还给他们。顶牛爷纳闷,说:自己人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像贼一样。团长说:自己人不信任自己人,就这样呗。他们为什么不信任团长?因为我是广西人呀。我在蒋军里带兵,他们怀疑我跟桂军甚至共军,有勾结。蒋军和桂军,不都是国军,都打共军吗?团长喝着顶牛爷端来的水,说:你端来的水,我就放心喝。别人端来的,哪怕是酒是肉,我都得小心。明白我的意思了吗?顶牛爷刚想点头却摇头,表示不明白或不全明白。团长看着一旁的韦阿三,说:你呢?韦阿三也摇头。团长说:我原来的警卫员和勤务兵,是外省人,外乡人。
我把他们换掉,换上你们俩,是为什么?
韦阿三说:因为我们听得懂你讲的家乡话呀。我们在一起,可以全部讲家乡话。除了我们,别人都不会讲,也听不懂。
顶牛爷说:你用我们,是相信我们不会出卖你。
团长一听,茶杯都不放下,就冲动地张手搂过韦阿三和顶牛爷的头,搂靠在自己的两边肩膀上,像把两只南瓜或两只鸭子,按压在砧板上。
团长搂着顶牛爷头颅的这边手拿着茶杯,倾斜了,热水倒出来,从顶牛爷的脖颈往下流,烫着他的皮肤。顶牛爷忍耐着,一声不吭,像一头冰火不惧的牛。打那天以后,顶牛爷就更加小心和细心了。团长不在住处,他便寸步不离。实在迫不得已离开,他便在人能出入的地方铺上一层细沙,还在重要的物件或文件上面放上一两根头发,这样如果有人来过和翻检过文件,他便能及时和准确地发现。
顶牛爷以为这样就能保护团长。他必须保护团长,因为他觉得团长是个好人和了不起的人。团长是个富家子弟,家财万贯,却在所不惜出来当兵,为了革命。团长革命的目的,与他当兵为了有口饭吃的目的不同。团长是为了革命,他是为了活命。团长所说的走对的路,是一条大路并且可以走很长的路,尽管团长认为自己正在走的路不一定对,但团长向往正确的路。团长不欺负穷苦人,特别亲近和信任他与韦阿三这两个老乡。团长深谋远虑,所作所为不会有错。他要死心塌地跟团长走。他不能辜负团长。
但团长还是被抓捕了。
团长被抓捕的那天飘雪。顶牛爷煮好饭菜,还烧了一盆炭火,等团长。
团长迟迟不回。
三天前,团长提醒甚至明示过顶牛爷,哪天团长要是超过饭点与警卫员都不回来,他就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找不到共军,哪怕先跑到桂军那里也行。总之一定要脱离蒋军。
今天团长和警卫员韦阿三超过饭点没有回来,一定是出事了。顶牛爷没有跑。
事实证明,顶牛爷没有跑是对的。他要是跑了,跑到桂军或共军队伍里去,而不是留下来作证,那么,被抓捕的团长串通桂军放跑共军的罪名就成立了,是罪上加罪,而不仅仅是后来认定的追击共军不力,玩忽职守的罪名。
军法处传唤顶牛爷,要求他检举揭发团长韦将飞,证明团长韦将飞在湘江战役中串通桂军放跑共军。主持讯问的是军法处的处长,顶牛爷至今记得那个人的嘴脸,那是个蛇脸也蛇蝎心肠的家伙。顶牛爷过后称他毒蛇。毒蛇:我听说人们都叫你顶牛爷,是真名还是外号?顶牛爷:顶牛爷,从小人们就这么叫我了。这么说你现在是大人了。我今年十四岁,我是大人,那你不就是老人了吗?韦将飞,就是你的长官,他犯了重罪,被我们抓捕了。
你是他身边的人,肯定知道他的很多罪行,甚至与他是共犯。但是只要你揭发检举你的长官韦将飞,有立功表现,我们就不抓你,放你走。
我是团长的勤务兵,只懂得给团长端屎端尿,做饭洗衣服,其他的我全部不懂。不要等我们用刑,你才说出来。警卫员韦阿三比你聪明,
他已经招供了。他招供就不是人。韦将飞、韦阿三和你,你们仨在一起就说鸟语,用鸟语
交流和传递秘密情报,还敢说不是一伙的?我们是老乡,在一起说的是家乡话,不是鸟语。毒蛇放出一堆材料,说:这是我们缴获的机密文件,以及韦将飞和韦阿三的有罪供述,你只要在上面签个名,我们就把你放了。我不识字,更不会写字。那就摁手印。我不能脏了我的手。毒蛇不由分说,朝他的部下使眼色。部下强行将顶牛爷的右手拇指摁在文件上。若干天后,在审判韦将飞的庭上,判官举出顶牛爷的证词文件,让顶牛爷确认。顶牛爷否认。判官指着文件上的手印,说:这是你的右手拇指指印,你还抵赖!顶牛爷举起右手,左右前后亮了个遍,说:大家看,我右手有拇指吗?
大家一看,顶牛爷的右手,果然没有拇指。顶牛爷的证词,变成了捏造或子虚乌有。团长韦将飞得以免了死罪,从轻发落,只判了有期徒刑。许多年之后,已投奔共产党并成为解放军军官的韦将飞,在感叹自己弃暗投明、命若琴弦的时候,仍然不能忘怀那个义薄云天、断指伸冤的勤务兵。
顶牛爷被强行在证人文件上摁下手印后,回到住处。他看着那可能要命的右手拇指,毫不犹豫地操起菜刀,将其切断。
顶牛爷从此没有了右手拇指,或者说一双手只有九根手指。他后来回到上岭村生活,异于常人,因为他手指不全,也因为他经历独特。他今年一百岁,一生传奇。当兵,只是他百岁史和传奇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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