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修辞格趣谈

• 介绍汉语修辞格50多种，多种修辞格连用、兼用、套用，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 精选现当代文学名作中的典型语料300多例，解析深入浅出，系统性与可读性兼具。
• 与中学语文中的修辞语法知识相呼应，是广大学生语文学习的有益补充。
• 细节处展示汉语之美，有助提升文学素养、阅读能力与写作水平。

修辞格即修辞手法，是人们在语言运用中为了提高表达效果而产生的语言艺术模式，它具有特定的语言格式，语言规则和特定的功能，为社会所约定俗成。修辞格是中学语文教学中语言教学的重点，也是国人提高语言写作与鉴赏能力的重要知识点。本书从中国文学作品中精选重要修辞格的典型语料，对其进行分析说明，以达成汉语修辞格基本知识较为系统的讲解。

祝敏青，福建师范大学协和学院、文学院教授（二级），博士生导师，兼任中国修辞学会副会长。主要从事现代汉语的教学与研究，研究方向为汉语修辞学，特别致力于文学语言、语境等课题的研究。承担国家社科基金、福建省社科基金项目7项。独立著作7部，主编、合著5部，其中代表性著作有《当代小说修辞性语境差阐释》（商务印书馆，2017）、《文学言语的修辞审美建构》（人民出版社，2014）等。发表学术论文80余篇，其中《当代小说修辞性语境差阐释》获福建省社科优秀成果一等奖。其余多项著作曾获华东地区优秀图书一等奖及福建省社科优秀成果奖奖项。

陈碧莲，福建师范大学协和学院讲师，文学硕士。主要从事现代汉语的教学与研究。

上 编

一 形象生动篇

比 喻

比 拟

借 代

对 比

衬 托

示 现

繁 复

摹 绘

引 用

排 比

反 复

呼 告

设 问

二 辞情谐趣篇

对 偶

顶 针

回 环

回 文

拈 连

仿 拟

藏 词

转 品

离 合

双 关

别 解

婉 曲

讳 饰

通 感

诡 谐

假 悖

三 背离深刻篇

夸 张

反 语

对 顶

衬 跌

奇 设

歧 疑

移 时

移 就

降 用

变 焦

强 推

穷 举

呵 成

飞 白

旁 逸

跳 脱

下 编

四 修辞格连用

比喻与其他修辞格的连用

比拟与其他修辞格的连用

婉曲与其他修辞格的连用

别解与其他修辞格的连用

降用与其他修辞格的连用

其他常见修辞格的连用

五 修辞格兼用

比喻与其他修辞格的兼用

夸张与其他修辞格的兼用

反语与其他修辞格的兼用

其他常见修辞格的兼用

六 修辞格套用

比拟中套用其他修辞格

对比中套用其他修辞格

夸张中套用其他修辞格

衬托中套用其他修辞格

其他常见修辞格的套用

七 综合运用中的再融合

结 语

主要参考书目

一 形象生动篇

作为语言艺术手法，汉语修辞格使用的目的就是要达到形象生动的效果。形象生动常常要出奇制胜，突破人们习以为常的语言表述模式，以陌生化的独特形象感获取独特的艺术效果。以形象生动为修辞效果的修辞格主要有比喻、比拟、借代、对比、衬托、示现、繁复、摹绘、引用、排比、反复、呼告、设问等，这些修辞格从不同侧面为语言的形象生动增光添彩。

比 喻

比喻即用具有相似点又不同类的乙事物来比喻甲事物，以达到形象生动的修辞效果。正因如此，比喻成为历史最悠久、使用最广泛、内部种类最多的修辞格。

比喻有本体、喻体、喻词三个组成部分，被比的甲事物是本体，用来比喻的乙事物是喻体。本体、喻词可以不出现，喻体必须出现。作为超级大格，比喻的下位分类是所有辞格中最多最复杂的。唐松波、黄建霖主编的《汉语修辞格大辞典》收入比喻的下位类型有24种，较为常见的有明喻、暗喻、借喻等。明喻即本体、喻体都出现，以喻词“像”等关联。暗喻的本体喻体也都出现，但用喻词“是”等关联。借喻的本体、喻词都不出现，直接用喻体代替本体。

比喻具有两个基本要求：一是本体与喻体必须具有相似点，二是本体与喻体必须是不同类。南朝刘义庆的《世说新语》中记载了一个故事，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东晋政治家谢安与侄儿侄女谈诗论文。

谢安问：“白雪纷纷何所似？”侄儿说：“撒盐空中差可拟。”侄女谢道韫则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得到谢安夸赞。前者以盐喻雪，二者虽然色彩相似，但盐与大雪比重不同，下落的速度状态也不同。而谢道韫用柳絮做喻体，颜色和形态都十分贴切。柳絮和雪的关联就在色彩、形态等方面具有了相似点。而本体和喻体的不同类，则颠覆了读者寻常的语义链接认知，从而产生出人意料的效果。我们可看看钱锺书《围城》中的三个比喻：

①唐小姐妩媚端正的圆脸，有两个浅酒涡。天生着一般女人要花钱费时、调脂和粉来仿造的好脸色，新鲜得使人见了忘掉口渴而又觉嘴馋，仿佛是好水果。她眼睛并不顶大，可是灵活温柔，反衬得许多女人的大眼睛只像政治家讲的大话，大而无当。古典学者看她说笑时露出的好牙齿，会诧异为什么古今中外诗人，都甘心变成女人头插的钗，腰束的带，身体睡的席，甚至脚下践踏的鞋袜，可是从没想到化作她的牙刷。

②辛楣道：“那么，大家喝一大杯，把斜川兄的好诗下酒。”鸿渐要喉舌两关不留难这口酒，溜税似地直咽下去，只觉胃里的东西给这口酒激得要冒上来，好比已塞的抽水马桶又经人抽一下水的景象。忙搁下杯子，咬紧牙齿，用坚强的意志压住这阵泛溢。

③大家庭里做媳妇的女人平时吃饭的肚子要小，受气的肚子要大；一有了胎，肚子真大了，那时候吃饭的肚子可以放大，受气的肚子可以缩小。这两位奶奶现在的身体像两个吃饱苍蝇的大蜘蛛，都到了显然减少屋子容量的状态，忙得方老太太应接不暇，那两个女用人也乘机吵着，长过一次工钱。

例①中“唐小姐妩媚端正的圆脸”与“好水果”，“许多女人的大眼睛”与“政治家讲的大话”，“古今中外诗人”与“女人头插的钗，腰束的带，身体睡的席，甚至脚下践踏的鞋袜”以及“她的牙刷”，本来毫无关系，不形成语义关联，但为了形容“头发没烫，眉毛不镊，口红也没有擦，似乎安心遵守天生的限止，不要弥补造化的缺陷”的唐小姐，说明她“是摩登文明社会里那桩罕物——一个真正的女孩子”而临时关联在一起。例②中“溜税”与“咽酒”，“胃里的东西给这口酒激得要冒上来”与“已塞的抽水马桶又经人抽一下水的景象”本来毫不相干，却临时等同起来，将不会喝酒的方鸿渐被赵辛楣灌酒后的狼狈相生动地表现出来，令人说来忍俊不禁。例③中“两位奶奶现在的身体”与“两个吃饱苍蝇的大蜘蛛”原为两类不同的事物，此时却因体积大而临时关联，形象地体现了两位奶奶怀孕后腹部隆起、行动缓慢、食量增大的样子。

比喻的价值在于创新，创新就要打破规律，颠覆固有的语义结构组合。比喻的审美价值主要不在于本体和喻体取象的相似点，不在于二者不同类的把握，而在于自由挥洒，在于别出心裁、出人意料的关联。因此，喻体的选用是比喻生动贴切与否的关键，也是比喻的魅力所在，它往往将作家的想象力和语言调配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喻体可以喻人、喻物、喻景。通常情况下，喻体以具体形象见长，多是以形象的喻体来喻指抽象的事物或情感。如：

①方鸿渐受到两面夹攻，才知道留学文凭的重要。这一张文凭，仿佛有亚当、夏娃下身那片树叶的功用，可以遮羞包丑；小小一方纸能把一个人的空疏、寡陋、愚笨都掩盖起来。（钱锺书《围城》）

②……便找到一家门面还像样的西菜馆。谁知道从冷盘到咖啡，没有一样东西可口：上来的汤是凉的，冰淇淋倒是热的；鱼像海军陆战队，已登陆了好几天；肉像潜水艇士兵，曾长时期伏在水里；除醋以外，面包、牛油、红酒无一不酸。（钱锺书《围城》）

③河南棚子盖起了好些新房子。那些陈旧的板壁屋便如衣衫褴褛的童养媳夹杂在青枝绿叶般的新娘子之间。（方方《风景》）

例①以“亚当、夏娃下身那片树叶的功用”喻“留学文凭的重要”，抽象的“重要性”以众人皆知的神话情节形象生动地呈现在人们眼前。例②以“登陆了好几天”的“海军陆战队”，“会长时期伏在水里”的“潜水艇士兵”为喻体，形容鱼肉的不新鲜，令读者体会到主人公的感受，即这样的食物让人大倒胃口。《围城》中众多的比喻喻体奇幻莫测，犹如万花筒，给人以变化多端的奇异感受。新颖独特的喻体，仿佛镶嵌在作品中的点点珠宝，给人以惊喜和赏心悦目之感，使作品更加幽默、讽刺、深刻而又富有层次，让人慨叹钱锺书想象力的丰富和语言调配功力之深湛。例③是喻景，将旧房子比作童养媳，用形象的比喻表现了新旧房子夹杂交错的特殊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