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活书系 一器一物：遇见旧时光

    《一器一物：遇见旧时光》描摹了作者珍藏的各类老物件，这些留有岁月痕迹的老物件承载着感情、记忆甚至历史和人文，作者细腻地讲述了它们与自己相遇的缘分，它们背后的历史文化，以及通过老物件而与有缘人的相遇、相知。老物件因为人的珍视、保藏，得到了生命的延续；人又因为老物件沉淀的记忆、文化，得到了精神的抚慰。

    本书是一本关于老物件的文化散文集。器物与人接触、发生关联后便获得了生命和滋养，而老物件更是承载着感情、记忆甚至历史和人文。本书描摹了旧日里的用具、书房里的文玩、闺阁中的饰物以及年少时的玩物等各种留有岁月痕迹的老物件，讲述它们与作者相遇的缘分，它们背后的历史文化，以及与之有关的人和事。这本书可以让读者在忙于琐碎事务的喘息片刻，与作者一起去感受经历了时光之河洗礼的老物件，回忆起那些逝去的生活场景、尘封的陈年往事，放慢生活的脚步，找到一种zui朴素、zui纯粹的幸福。

    吕峰，散文作家，江苏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已出版《屋头青瓦是谁家》《梦里天堂：一城一景一味》《彭城丽影录》等作品集。

 自序 寄居在时光的缝隙里

时光是一种非常奇妙的存在，经过它掌心的东西，有的会石沉大海，有的却因为淘洗而焕发出更加耀眼的魅力，像星星一样在夜空中熠熠闪光。那些经受时光之河洗礼而幸存的老物件都是天赐之物、神奇之物，是人生旅程中的一段情，一炷香，一缕心曲，无言而温馨，美丽又放达，能带给我无数的启示与妙义，勾起我对泛黄的旧时岁月的回忆和怀念。

器物作为一种物品的存在是没有生命的，是冰凉呆板、无知无觉的。可是一旦它与人有了亲密接触，一旦成为人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便被赋予了生命，便被赋予了知觉、声音、气味与情感。它也渐渐成了我们的熟人、朋友，甚至家庭成员，和我们一起凝视这个世界、应对这个世界，也目睹着我们的喜怒哀乐、成败得失。它也和人一样，既能活着，也能死去，既能存在，也能消失。

生活中，我喜欢去寻觅那些逐渐老去或即将消逝的老物件，且竭尽全力地保存，让它们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为此，我的房间里堆满了这样、那样的老物件，朋友见了戏称为“杂货铺子”。我依然乐此不疲，因为我收集、储藏的不仅仅是物品，还是一种记忆，一种情感。因与这些物件接近的缘故，我的内心变得更加广阔宁静，轻易地就获得了一种淡然笃定的从容。

于我而言，邂逅一个老物件就像遭遇一段感情，像遇到一位理想的情人，得到一种莫大的幸福感。那种会心的愉悦言不能表，无论苦与乐，都是那样的真实，那样的刻骨铭心。在那些寂寞无言、浓缩了人生与历史的老物件面前，我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叫大，什么叫小，什么叫长，什么叫短。面对它们，仿佛走进天荒地老的岁月，走进历史的拐弯处，左顾右盼却很难分辨其源头，在心里萌生出一种神秘感。

许多时候，我如一位哲人或禅者，趺坐案前，独对那些老物件，恍然处于一种天高地邈、无古无今、无我无物的境界之中，有寂寞，有疲累，有欣慰，有参悟。正是有了它们的熏陶与烟云供养，我步入了另一种人生境界，用形容瓷器的一句话来说就是“千年火气隐，一片水光披”。透过它们，仿佛看到了我的前世与今生。对人生沉浮和世事沧桑，多了一分豁达与从容，对金钱与名利有了一分新的认知。

那些与我结缘的老物件，几乎都有一段来由，都有一段过往，都有一段故事，它们蕴藏了无数的情感和记忆。于我而言，老物件里有浓浓的亲情，奶奶常用的汤婆子、月饼模子，伴着爷爷度过春秋寒暑的紫砂壶，父亲亲手绑扎的竹风筝，母亲的擀面杖和咸菜坛……每次注视、把玩它们，我都会怦然心动，它们像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张亲切的面容、一纸熟悉的笔迹，让我回想起很多久违了的场景、氛围、情感。

老物件里有老去的故园，有逝去的时光。老院子、青瓦房、木窗棂，都是凝聚了诸多情感的所在。它们不仅是故园的留存，也传达了家的概念。然而，城市化的步伐用不可阻挡的气势吞噬了带着厚重泥土味的院落，也吞噬了那些写满了故事的瓦、老门环等。如今，它们只能默默存在于我都市中的房子一隅，连同曾经在日常生活中发挥了巨大作用的磨刀石、石拐磨、鸡毛掸子等，一起见证着那段逝去的光阴。

童年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是无限美好的，更多的时候是体现在玩乐上。在那些老物件当中，还有陪伴我度过了儿时时光的年画、小人书、蛐蛐罐、烟标等。每每看到它们，我的每根神经都会奔向那遥远的童年、美的童年时光，让我在一路风尘奔向未来的步履中，蓦然回首的刹那，都有暗香浮动、温馨弥漫。它们也让我深深懂得了岁月是一种温存，会在你我的心中永驻。

那些物件里还凝聚着朋友之间的珍贵情谊，是纯真情感的见证。有朋友从四川带来的仿三星堆青铜书签；有朋友从国外带来的五花八门的邮票、钱币等；珍贵的是一个婴儿巴掌般大小的风筝，是一位留学德国的朋友从台湾带给我的，风筝为燕子形，做工精致，色彩明艳，栩栩如生……每当看见这些蕴含了友情的物件，我都会萌生一种温馨、一种感动。

此外，亦有些经过前人之手传递到我手中的老物件。岁月走远了，活生生的人老去了，这些金的、铜的、玉的、瓷的物件却延续了当初创始者的生命，带着古旧的气息来到我的身边。一方砚台，一枚闲章，一盏茶托，一只花瓶，一张古琴，一把团扇……有时我会想，它们从何处来？它们经历了怎么样的故事？它们于宁静中透出闲适，于闲适中闪着智慧。因为它们，我变得更加淡定，活得更加自主随意。

斗转星移、时光流逝，因为那些老物件，流泻月光的天窗依旧清澈明亮，墙上的挂钟依旧叮当作响。摆弄那些老物件，像寄居在时光的缝隙里，会回到自我、回到从前，让生活和心情都得到滋润。《一器一物：遇见旧时光》是一本记录生命中遇到的老物件的书，我希冀通过它和大家一起去感受经受了时光之河洗礼的老物件，放慢生活的脚步，找到一种朴素、纯粹的幸福。

吕峰的《一器一物》不只是对老物件的追忆、反刍，还有时间河流里的生活重现、精神构建。老物件的光泽、圆润、生死以及深入骨髓的温暖，是一种精神的弥补、疗伤和抚慰，是诸多的象征、隐喻以及本真的呈现。这种遇见是肉体的，也是灵魂的；是辽阔的，也是无限的。它是暗夜里的灯火、内心宇宙里的核子。

——杜怀超（作家）

老物件是可以让人在转瞬即逝的时代中找到永恒的东西，它通过储藏、沉淀一种记忆和情感，让内心变得广阔、宁静。吕峰的《一器一物》收集了无数的情感和记忆，让人轻易获得一种淡然笃定的从容，邂逅其中的每一个老物件都像遭遇一段感情，像遇到一个理想的情人，得到一种莫大的幸福感。

——巴陵（作家）

吕峰的《一器一物》以“我”的视角聚焦已经或即将消逝的日常生活用品和文化用品，诗意地呈现了渐行渐远的农业文明时代的生活图景和恬淡心态。作者深厚的生活积累和开阔的艺术视野，为文化散文贡献了新的文本，展现了中华民族“士大夫”文化血脉中特有的平实、淡定、从容的精神世界。

——李枫（大学教授、文学评论家）

流年暗转，诸多器物褪去光泽，立在废弃的场所，只有少许依然得以使用，亲近正在成长的少年们。通过文字去再现它们，也许会提醒每一个人记起来处，以及所有手边的事物与我们之间的关系。吕峰的《一器一物》，工笔勾勒了老物件的形貌，形神兼备，气韵生动，简练的笔墨下，是款款摇动的深情。

——
楚些（散文评论家）

 茶托 • 茶盏下的风情

“柴米油盐酱醋茶”，作为开门七件事之一的茶在人的生活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随着饮茶习俗的普及，茶具的种类渐趋多样化。说起茶具，大多提及茶壶、茶杯，茶托则少为人知。其实，托是茶具中不容忽视的存在，那茶盏下的风情同样让人沉醉。一托在手，既不要担心热茶烫手，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雅，可谓是两全其美的事。

茶托是一种用以衬垫茶杯的碟子，出现于东晋时期，南北朝时开始流行，唐朝以后随着饮茶之风而盛行。宋时，茶托几乎成了茶杯的固定附件。明清时期茶托呈船形，又名茶舟、茶船。清代顾张思的《土风录》中写道：“富贵家茶杯用托子，曰茶船。”茶托种类繁多，造型优美，除实用价值外，亦有颇高的艺术价值，因而驰名中外，为历代茶爱好者所青睐。

对茶托的初印象，来自电视。当年看《红楼梦》时，里面有好多镜头是用盖碗喝茶，那份韵味美极了。从此我便迷上了盖碗，像鲁迅在《喝茶》一文中所写的：“喝好茶，是要用盖碗的。”再后来，因为盖碗又喜欢上了茶托。只要遇到喜欢或别致的茶托，我都会想办法收入囊中。

在诸多茶器材质中，瓷质是人们的。唐代饮茶之风大盛，促进了茶具的发展，形成了一批以生产茶具为主的窑场，各窑场争奇斗艳，相互竞争。我曾在一位朋友那里，近距离欣赏了一款景德窑白瓷茶托。瓷器白净如玉，轻薄晶莹，白里泛青，雅致悦目，上面雕刻着代表中国传统文化的四方神兽——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在匠师的妙心独运下，四只神兽刻画得飘逸洒脱、神韵超然，十分生动，为难得一见的珍品。

金属材质的茶托亦较为常见，铁质的，铜质的，锡质的，都显得格外苍老，有一种无声的静穆之美。金属茶托的特色是雕有精巧细腻的纹饰图案，精湛的工艺将这些器皿制成了精美至极的艺术品。它们的外形也不再是单一的圆盘形，还有元宝形、船形等等。我淘得几个元宝状的铜质茶托，斑驳古旧的盏面上刻满了纹饰，两边突出的盘面上，一边刻着一只蟋蟀，线条勾勒得惟妙惟肖；一边刻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蟹壳被巧妙地设计成外圆内方的古钱币，极有创意。

陶瓷、金属茶托外，紫砂、竹、玉石、水晶、花梨木等材质在茶托上亦有广泛的运用，把茶托的风情演绎得更加多姿多彩。同紫砂壶一样，紫砂茶托也是我的爱。其中一件为陆羽煮茶茶托，陆羽神态淡然，茶气弥漫，可谓是诗、书、画俱全。独特的茶托是朋友从国外带来的水晶茶托，点点星星的气泡犹如浩瀚的大海，气泡之中一条美人鱼端坐在礁石之上，让人生出一种童话般的美妙想象。

有意思的一套茶托用香樟木做成。有一次随朋友去乡下游玩，在一位农家的院子里，发现了许多准备当柴火烧掉的香樟木，我讨要了一根。后来，请一位木工朋友锯成了茶托的形状，经过一番打磨，做成了十多个茶托，由于纹理的差异，每一个茶托各有特色，别有韵味。朋友们见了，均爱不释手，我也只好忍痛割爱。如今，只剩下六个被我珍藏了起来。

茶自古与寺庙结下了不解之缘，许多流传下来的茶托亦多以莲花作为装饰元素，如荷叶、莲花、莲蓬等，诠释了“茶禅一味”的妙悟。柜子里有一件粉青釉荷叶造型茶托，造型古朴沉稳，釉色平淡典雅，纹饰简洁朗练，四周配以翻卷起伏的曲线，恬淡雅致，让人不禁由此生发出泛舟荷塘、临风赏荷的遐思，将茶盏置于其上，必是盏底生风，轻抿一口，可得卢仝“七碗茶”之三昧。

喝茶之余，细细把玩这些材质各异的茶托，既有精雕细琢的巧思，又有朴实无华的素美，令人心旷神怡，更是一种对内心、对人生的涤荡，轻易就获得一种无上甜美的幸福和满足，生活也因此变得生动起来，多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