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31329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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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在你面前的是刘亮程的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刘亮程不同于其他作家所写农村的一个重要特点是,他不是站在一边以“体验生活”的作家的身份来写,而是写他自己的村庄,他眼中的、心中的、生于斯长于斯、亦必葬于斯的这一方土地。这就是《一个人的村庄》之命题和立意所在吧。
《一个人的村庄》自2006年出版以来,已经再版11次,深受读者喜爱。为答谢多年来支持并喜欢刘亮程作品的热心读者,推出《一个人的村庄》的典藏本并配有插图和刘亮程的字画,供读者珍藏。
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于1998年在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后,在1999年引起了新疆文坛的热切关注和巨大反响,被誉为20世纪*后的文学景观,多位评论家先后撰文对其创作进行研讨。接着,1999年10月,在国内文学界享有盛誉的《天涯》杂志的头题位置刊发了“刘亮程散文专辑”,并配发了李锐、李陀、方方、南帆、蒋子丹等著名评论家、作家的推荐文章。一时间,国内文学界为之哗然。2006年,刘亮程与春风文艺出版社合作,从此,《一个人的村庄》落户春风文艺,步入常销书的行列。
由新疆著名作家刘亮程所著的散文集《在新疆》
新浪2012年上半年十大好书;
《中华读书报》2012年度十佳图书;
2013年大众喜爱的50种书候选图书。
刘亮程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守望着精神的家园,在这个家园里有着人与自然万物各适其所的和谐相依,每个生命的存在都有其不可剥夺的合理性,都是一个奇观,都有一部纷繁且无法穷究的心灵史,都保持着卓然独立的个性,因而也不能为外部世界的他者轻易改变。因为“其实这些活物,都是从人的灵魂里跑出来的。它们没有走远,永远和人呆在一起,让人从这些动物身上看清自己”《人畜共居的村庄》,所以“任何一株草的死亡都是人的死亡。任何一棵树的夭折都是人的夭折。任何一粒虫的鸣叫也是人的鸣叫”(刘亮程《剩下的事情》)。刘亮程在描写了“狗这一辈子”、“逃跑的马”、“鸟叫”、“两窝蚂蚁”,也写了“一条土路”、“树会记住许多事”、“大树根”和“一截土墙”,因为它们和黄沙梁的村民共同构筑了自己的精神家园。
1 狗这一辈子
2 我改变的事物
3 通驴性的人
4 逃跑的马
5 与虫共眠
6 冯 四
7 剩下的事情
8 一条土路
9 住多久才算是家
10 人畜共居的村庄
11 村东头的人和村西头的人
12 黄沙梁
13 春天的步调
14 干点错事
15 别人的村庄
16 寒风吹彻
17 野地上的麦子
18 一个人的村庄(节选)
第二辑 风中的院门
1 风中的院门
2 炊烟是村庄的根
3 鸟 叫
4 捉迷藏
5 风改变了所有人的一生
6 天边大火
7 谁的影子
8 那时候的阳光和风
9 共同的家
10 两条狗
11 永远一样的黄昏
12 最后一只猫
13 追狗
14 两窝蚂蚁
15 我的树
16 树会记住许多事
17 我认识那根木头
18 老根底子
19 一个长梦
20 老皇渠村的地窝子
21 春天多远
22 高 处
23 谁惊扰了我
24 我受的教育
25 韩老二的死
26 村庄的头
27 走着走着剩下我一个人
28 偷包米的贼
29 空气中多了一个人的呼吸
30 一场叫刘二的风
第三辑 家园荒芜
1 只有故土
2 一个人回来
3 走近黄沙梁
4 扔掉的路
5 南人死了
6 房子的主人回来了
7 一顿晚饭
8 好多树
9 留下这个村庄
10 只剩下风
11 闭着眼睛走路
12 父 亲
13 木 匠
14 坑洼地
15 一截土墙
16 狗全挣死了
17 两个村子
18 清点人数
19 一村懒人
20 成长
21 大树根
22 那些鸟会认人
23 坡上的村子
24 我们家的一段路
25 远远的敲门声
26 家园荒芜
27 柴 火
28 我的死
29 谁喊住我
30 今生今世的证据
31 我挡住了什么
32 最后时光
文/《瞭望》新闻周刊
记者 程青
一个人的村庄
刘亮程1962年出生在新疆沙湾县,他种过地,放过羊,当过十多年农机管理员,他自称是“老农民”。而他以《一个人的村庄》一书成名时,却被誉为“乡村哲学家”和“当代最经典的乡土文学作家”。他的文字朴实、沉静、大气,描摹生活直抵核心。
《一个人的村庄》是刘亮程30岁时离开家乡沙湾县去乌鲁木齐打工期间写成的一部散文集,他这样说:“假如我不离开这个村庄也许不会有这样一部书,这算是对一个村庄的回望。文学的意义就在于它获得了一次又一次对生活的回望,我们重新回顾生活的时候它才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这本书深受好评正是它通过回望获得的那种仿佛再来人间的感觉。刘亮程在回顾写作过程时说:“我们一次性经历的生活是不会有太多感觉的,容易被日复一日的匆忙消磨掉。而当你回望的时候你会发现世界不一样了,村庄也不一样了。有些事你仿佛未曾经历,你回过头来又看见了它,生活在那里死灰复燃。”
《一个人的村庄》带着怀旧的情调和再度经历人生的情感,把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村庄呈现给了读者,所以它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乡村散文。
《一个人的村庄》之后刘亮程又写了几本书,他由写散文转向了写小说。2009年他出版了长篇小说《虚土》,2011年出版长篇小说《凿空》。《虚土》是《一个人的村庄》的延续, 《凿空》则完全离开村庄,笔触伸到了更为辽阔的新疆大地,它反映了一个被现代工业开发所包围的古老的阿布丹村的命运。这部小说被《亚洲周刊》评为年度亚洲十大小说,其评语是“这部小说罕见地呈现了中国式孤独”。在写作两部小说的间隙,他创作了《在新疆》这部散文集,也是因这部散文集他获得了本届鲁迅文学奖。
菜籽沟—一个真实存在的村庄
《一个人的村庄》是上世纪末出版的,出版后即风靡全国,受到广大读者的喜爱。 书中塑造的那个黄沙梁村成为了文化意义上的村落,被读者解读为人类灵魂的家园。许多读者拿着这本书到新疆去寻找那个叫黄沙梁的地方,但是他们找到的只是一个确有其名的普普通通的村庄。正如刘亮程自己所说:“乡村只是中国人的一种文化情怀,它是由我们的《诗经》、唐宋诗词以及山水国画塑造的世外桃源。现在的中国大地上只有农村,没有乡村。乡村是诗意的文化的,农村是现实的粗粝的,许多人怀揣乡村梦想,但他们到达的只是一个生产粮食和蔬菜的乡下。”
刘亮程在《一个人的村庄》这本书里顽固地展现了一个曾经的乡村世界,在那里保留着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天地万物的种种和谐。刘亮程相信万物有灵,所以在他的村庄里人是最普通的生命形式,所有草木、牲畜、尘土皆有生命和灵性,他笔下的乡村世界灵光闪闪。刘亮程为我们呈现了一个已经远去的文字中的永恒乡村世界,他挽留 住了大块大块的乡村时间,让读者能看见他为我们保存的那个孤本乡村的遗像。
而如今,这个纸上的乡村世界终于有机会在新疆这片土地上真实地复原—2013年冬天,刘亮程在一次采风中意外地发现了木垒县菜籽沟村。他第一次来时发现这里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给他印象最深的风景是漫山遍野的,麦子从山脚长到山顶,直长到天边。那种接天连地的美景令他震撼。
另一种景象同样令他震撼—村里有许多老房子空着,打听才知道这个村庄原来有400多户人家,其中100多户搬进了城里,剩下许多老院子有些被廉价卖 掉,仅仅是让人家拆些木头,他觉得十分可惜。在新疆,旧村庄几乎消失殆尽,但在菜籽沟还完好地保留着一个没有被改造的旧村庄。这是一个纯汉族的村落,这个村庄的建筑从清代、民国延续到上个世纪末,其建筑形式多为廊房建筑,从最早的干打垒土墙,到土块墙,再到砖基土坯房,相当于一个活态的西域汉民族生活居住文化博物馆。而且这个村子保留了汉民族在新疆生活居住的传统,因为村庄多为山坡地,机耕不便,到现在还保留着马牛拉犁的传统耕作方式,在刘亮程看来这非常难得,他立刻看出了这个村子非同凡响的文化价值。
刘亮程说:“我看到这个村庄的时候非常惊奇,这里保留了那么多那么完整的记忆中的旧生活,仿佛就是在大地上再现。所以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抢救性地收购那些即将被拆掉的空院子和老房子。我们与木垒县沟通,把菜籽沟作为旧村落进行保护。”
作家的倡议得到了县政府和村委会的大力支持。按照村里人的说法,刘亮程要是不来,两年后这里就该拆完了。因为许多家庭孩子外出打工,剩下的老人种不动地,也跟着儿女进城了,这些老院子就被廉价卖掉。刘亮程无意而及时的进入,挽救了这个村庄。
保护、归还与重建
在离乌鲁木齐市大约300公里的木垒县菜籽沟村,我见到了刘亮程。他正忙着指挥工人改建木垒书院,他认真的劲头似乎在进行另一件创作。
刘亮程对菜籽沟这个村子有自己的思路。他通过自己的工作室收购了几十个空置的农家院出售给艺术家,给他们做工作室,既保存了这个村庄的原有风貌,又给古老的村庄注入了新的文化内涵和新的活力。他和艺术家们与村委会签署了七十年的经营权,一些搬到城里的村民又回到村里,开农家乐,为艺术家服务。本文来源:瞭望观察网
刘亮程对这个村庄的经营思路是先保护,让这些历经百年好容易保留下来的老院子老宅子能够更好地延续下去。他经常和当地领导说:“这个村庄交到我的手上就安全了,我可能没有能力使这个村庄有多大变化,但我有能力让这个村庄不变化。”
刘亮程说他和艺术家们到这个村庄来想做三件事:第一件事是认领乡土。他这样说,我们一般认为中国乡土文化随着改革开放和城市化建设其链条已经断了,来到村子里,发现中国的乡村文化体系依然在管理着村庄,依然完好地保留在村庄里,真让我们充满了惊奇与惊喜。中国的乡村文化确实处在一个衰败的边缘,作为我个人,我从内心里说需要一个乡村,需要那些我的祖先们建立的乡村文化精神,因为那是我们自己的乡村,曾经安顿过我们的祖先的精神和身体,它依然能安顿我的心 灵,所以我觉得认领乡土是我们的一种内心需求。
回到村庄的刘亮程想做的第二件事是归还。他说,解放以来我们通过一场一场的运动以及改革开放这几十年的建设把乡村许多文化和传统毁坏了,我们有义务 把那些被我们取缔和毁坏的乡村文化归还给乡村。我们到村里时了解到这个村庄以前有许多庙宇,有土地庙,有佛寺,有道观,土地庙的旧址还在,当时我们就和村民们商量恢复村子里在文革期间被毁掉的土地庙,问村民们支持不支持,他们说非常支持。刘亮程说:“这些可以安顿村民的文化宗教场所,我们需要归还给村民。现在村民和乡政府之间经常矛盾不断,以前村民有事情不会直接去乡政府找领导,而且一般的事情就在庙宇、宗祠这些场所解决了。”他认为文化是一种屏障,中国的乡土文化体系中就有解决这些日常琐事和摩擦的能力。
刘亮程和艺术家们来到这个村庄要做的第三件事就是重建。刘亮程说艺术家们是带着乡 村情怀进入村庄的,他们将以自己的作品和人格去影响这个村庄,他们带来了新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理念,比如发展生态农业,垃圾分类,种植果树和花木美化环境……几十位各门类的艺术家在菜籽沟落户,将会给这里带来生活观念和生活方式的全新的变化。
刘亮程到达菜籽沟后给这里起了一个新的名 字,叫“菜籽沟艺术家村落”。他自己任命为艺术家村落村长,菜籽沟村支书任艺术家村落的副村长,归他管。按照刘亮程的提议,艺术家也要参与到村庄事务当中,去任村委会的副主任。他们以交叉管理的方式来进行乡村的建设。今年年初以来,村民因为艺术家进来而回流就业获得的收入就有上百万元。艺术家们还从外面 引进各种新式的农业种植,帮助村民增收致富。
值得一提的是刘亮程工作室收购了村中一个占地70亩的大果园里的一所旧学校,建立了木垒书 院,在此已经做了一些作家培养和学术交流。刘亮程绽露出笑容说:“这是新疆第一个建在村里的国学书院。”他又说,“到菜籽沟落户还有一重意义,就是把作家 还给了村庄,还给了土地。”
一条狗能活到老,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太厉害不行,太懦弱不行,不解人意、善解人意了均不行。总之,稍一马虎便会被人剥了皮炖了肉。狗本是看家守院的,更多时候却连自己都看守不住。
活到一把子年纪,狗命便相对安全了,倒不是狗活出了什么经验。尽管一条老狗的见识,肯定会让一个走遍天下的人吃惊。狗却不会像人,年轻时咬出点名气,老了便可坐享其成。狗一老,再无人谋它脱毛的皮,更无人敢问津它多病的肉体,这时的狗很像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世界已拿它没有办法,只好撒手,交给时间和命。
一条熬出来的狗,熬到拴它的铁链朽了,不挣而断。养它的主人也入暮年,明知这条狗再走不到哪里,就随它去吧。狗摇摇晃晃走出院门,四下里望望,是不是以前的村庄已看不清楚。狗在早年捡到过一根干骨头的沙沟梁转转,在早年恋过一条母狗的乱草滩转转,遇到早年咬过的人,远远避开,一副内疚的样子。其实人早好了伤疤忘了疼。有头脑的人大都不跟狗计较,有句俗话:狗咬了你你还去咬狗吗?与狗相咬,除了啃一嘴狗毛你又能占到啥便宜。被狗咬过的人,大都把仇记恨在主人身上,而主人又一古脑把责任全推到狗身上。一条狗随时都必须准备着承受一切。
在乡下,家家门口拴一条狗,目的很明确:把门。人的门被狗把持,仿佛狗的家。来人并非找狗,却先要与狗较量一阵,等到终于见了主人,来时的心境已落了大半,想好的话语也吓忘掉大半。狗的影子始终在眼前窜悠,答问间时闻狗吠,令来人惊魂不定。主人则可从容不迫,坐察其来意。这叫未与人来先与狗往。
有经验的主人听到狗叫,先不忙着出来,开个门缝往外瞧瞧。若是不想见的人,比如来借钱的,讨债的,寻仇的……便装个没听见。狗自然咬得更起劲。来人朝院子里喊两声,自愧不如狗的嗓门大,也就缄默。狠狠踢一脚院门,骂声“狗日的”,走了。
若是非见不可的贵人,主人一趟子跑出来,打开狗,骂一句“瞎了狗眼了”,狗自会没趣地躲开,稍慢一步又会挨棒子。狗挨打挨骂是常有的事,一条狗若因主人错怪便赌气不咬人,睁一眼闭一眼,那它的狗命也就不长了。
一条称职的好狗,不得与其他任何一个外人混熟。在它的狗眼里,除主人之外的任何面孔都必须是陌生的、危险的。更不得与邻居家的狗相往来。需要交配时,两家狗主人自会商量好了,公母牵到一起,主人在一旁监督着。事情完了就完了。万不可藕断丝连,弄出感情,那样狗主人会妒嫉。人养了狗,狗就必须把所有爱和忠诚奉献给人,而不应该给另一条狗。
狗这一辈子像梦一样飘忽,没人知道狗是带着什么使命来到人世。
人一睡着,村庄便成了狗的世界,喧嚣一天的人再无话可话,土地和人都乏了。此时狗语大作,狗的声音在夜空飘来荡去,将远远近近的村庄连在一起。那是人之外的另一种声音,飘远、神秘。莽原之上,明月之下,人们熟睡的躯体是听者,土墙和土墙的影子是听者,路是听者。年代久远的狗吠融人空气中,已经成寂静的一部分。
在这众狗狺狺的夜晚,肯定有一条老狗,默不作声。它是黑夜的一部分,它在一个村庄转悠到老,是村庄的一部分,它再无人可咬,因而也是人的一部分。这是条终于可以冥然入睡的狗,在人们久不再去的僻远路途,废弃多年的荒宅旧院,这条狗来回地走动,眼中满是人们多年前的陈事旧影。
2、我改变的事物
我年轻力盛的那些年,常常扛一把铁锨,像个无事的人,在村外的野地上闲转。我不喜欢在路上溜达,那个时候每条路都有一个明确去处,而我是个毫无目的的人,不希望路把我带到我不情愿的地方。我喜欢一个人在荒野上转悠,看哪不顺眼了,就挖两锨。那片荒野不是谁的,许多草还没有名字,胡乱地长着。我也胡乱地生活着,找不到值得一干的大事。在我年轻力盛的时候,那些很重很累人的活都躲得远远的,不跟我交手,等我老了没力气时又一件接一件来到生活中,欺负一个老掉的人。这也许就是命运。
有时,我会花一晌午工夫,把一个跟我毫无关系的土包铲平,或在一片平地上无辜地挖一个大坑。我只是不想让一把好锨在我肩上白白生锈。一个在岁月中虚度的人,再搭上一把锨、一幢好房子,甚至几头壮牲口,让它们陪你虚晃荡一世,那才叫不道德呢。当然,在我使唤坏好几把铁锨后,也会想到村里老掉的一些人,没见他们干出啥大事便把自己使唤成这副样子,腰也弯了,骨头也散架了。几年后当我再经过这片荒地,就会发现我劳动过的地上有了些变化,以往长在土包上的杂草现在下来了,和平地上的草挤在一起,再显不出谁高谁低。而我挖的那个大坑里,深陷着一窝子墨绿。这时我内心的激动别人是无法体会的——我改变了一小片野草的布局和长势。就因为那么几锨,这片荒野的一个部位发生变化了,每个夏天都落到土包上的雨,从此再找不到这个土包。每个冬天也会有一些雪花迟落地一会儿——我挖的这个坑增大了天空和大地间的距离。对于跑过这片荒野的一头驴来说,这点变化算不了什么,它在荒野上随便撒泡尿也会冲出一个不小的坑来。而对于世代生存在这里的一只小虫,这点变化可谓地覆天翻,有些小虫一辈子都走不了几米,在它的领地随便挖走一锨土,它都会永远迷失。
有时我也会钻进谁家的玉米地,蹲上半天再出来。到了秋天就会有一两株玉米,鹤立鸡群般耸在一片平庸的玉米地中。这是我的业绩,我为这户人家增收了几斤玉米。哪天我去这家借东西,碰巧赶上午饭,我会毫不客气地接过女主人端来的一碗粥和一块玉米饼子。
我是个闲不住的人,却永远不会为某一件事去忙碌。村里人说我是个“闲锤子”,他们靠一年年的丰收改建了家园,添置了农具和衣服。我还是老样子,他们不知道我改变了什么。
一次我经过沙沟梁,见一棵斜长的胡杨树,有碗口那么粗吧,我想它已经歪着身子活了五六年了。我找了根草绳,拴在邻近的一棵树上,费了很大劲把这棵树拉直。干完这件事我就走了。两年后我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那棵歪斜的胡杨已经长直了,既挺拔又壮实。拉直它的那棵树却变歪了。我改变了两棵树的长势,而现在,谁也改变不了它们了。
我把一棵树上的麻雀赶到另一棵树上,把一条渠里的水引进另一条渠。我相信我的每个行为都不同寻常地充满意义。我是一个平常的人,住在这样一个小村庄里,注定要闲逛一辈子。我得给自己找点闲事,找个理由活下去。
我在一头牛屁股上拍了一锨,牛猛窜几步,落在最后的这头牛一下子到了牛群最前面,碰巧有个买牛的人,这头牛便被选中了。对牛来说,这一锨就是命运。我赶开一头正在交配的黑公羊,让一头急得乱跳的白公羊爬上去,这对我只是个小动作,举手之劳。羊的未来却截然不同了,本该下黑羊羔的这只母羊,因此只能下只白羊羔了。黑公羊肯定会恨我的,我不在乎。羊迟早是人的腹中物,恨我的那只羊的肉和感激我的那只羊的肉,嚼到嘴里会一样香。在羊的骨髓里你吃不出那种叫爱和恨的东西,只有营养和油脂。
媒体评论:
一个人的村庄与一群人的村庄
说起刘亮程,很多人会淡淡一笑:过时了。毕竟,《一个人的村庄》是10年前的事。10年时间,有多少新书出版啊,10个村庄的树化成纸送进印刷厂都不够,新华书店制作排行榜的人都换了一茬又一茬了;10年前的小孩现在都快出10本书了,比如蒋方舟。那个只会写村庄,黑夜,麦田的刘亮程当然是过时了。
但是,许多人还是非常怀念刘亮程笔下的那片乡村。
刘亮程的乡村,存在于他的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里,也存在于真实的地理版图中——新疆北部沙漠边缘那个名叫黄沙梁的村庄,因为有了刘亮程的书写,开始成为很多人幻想中乡土的代名词。刘亮程用诗性的语言,很有耐心地讲述着这里一头牛的眼神,一朵花的笑声,一场风的痕迹。
如今,这里仍然只有三十几户人家,一些老人还记得童年时的刘亮程。这个村里的人仍然不怎么爱看书,不过还是会有几个好奇的人会翻到书里找人名:韩三,邱老二,冯三……村里人会顺着他的书回忆曾经发生的事。而刘亮程童年生活过的房子,因为长久无人居住,已经摇摇欲坠。
“他小名叫刘二吧,小时候不爱说话,老是一个人吆喝着一群羊在河滩里转悠,谁知道一肚子的话都写成书了。”村里一个老太太说,“前年,还有电视台的人来这里拍,什么羊圈、菜园子都拍了一遍,哪里旧往哪里走……他是不是出名了?”
出了名的刘亮程有时也会回来一趟。村里的人见了他会和他淡淡地打声招呼,然后就各忙各的去了。这个村庄比以前忙了。村庄在改变,刘亮程也在改变――
那个曾经扛着铁锹满村转,看蚂蚁打架,蹲在墙角晒太阳的刘亮程,现在已经是新疆作协副主席。他会经常成为某个讲座的座上宾;习惯了在新疆与内地的时差间走来走去;逐渐适应端坐主席台侃侃而言;喜欢背着电脑写作;适应了城市的肯德基和可乐……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来城市生活已经17年了。
城市生活与乡村生活
1993年,刘亮程举家迁往乌鲁木齐,这在农村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意味着范进中举,鲤鱼跳龙门。但是在刘亮程心里,或许1998年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龙门一跃——《一个人的村庄》出版,在《南方周末》上连载,《天涯》杂志重磅推荐,数位名家力捧,被誉为20世纪最后的文学景观,摘获第二届“冯牧文学奖”……荣誉忽然如同天降暴雨,刷刷地砸落在这个来自西部、写农村生活的中年男人身上。
在此之前,他是一个八岁丧父的孤独男孩,是黄沙梁村的一个“闲锤子”,是农机管理站的管理员,写了多年诗歌,并自己出版诗集——一个标准的文青。因为文学在当地的匮乏,他有点不合时宜也有点与众不同。没有什么宏大的文学梦,写诗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很多诗句写在随手能看到的纸片上,后来不知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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