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020187133
杨知寒的小说如刀旁落雪、寒后舔门,她以冷峻犀利的笔触将故乡冻结,然后退开一步,用舌头轻舐,温热的血肉粘于冰冷,一动则触目惊心,痛裂深切。
——宝珀理想国文学奖 授奖词
有人说:“我们与东北血肉相连,我们来到这世上就是冬天。”
而杨知寒说:“便是冬天熬不过了,也是喜丧,不要哭。”
这是一部敬失败者的失败阵线联盟,也是一部几代人走不出的出东北记。九零后新锐作家杨知寒继摘得宝珀理想国文学奖首奖后,带来了她的ZUI新中短篇小说集《独钓》。全书十五万字,收入了《黄桃罐头》《寡清》《慢回身》等作者代表作品。该书延续了杨知寒冷冽犀利而不乏幽默细腻的创作风格,继续以东北地区为背景,书写一众小人物荒诞不经、笑中带泪的故事,于深切的个人经验中展开新东北写作的全新一面。
黄桃罐头(节选)
杨知寒
1
江红玉每次去江福芝家的时候都要在楼下小卖店买两瓶黄桃罐头带着。江福芝是她姐,还住在一个小区里,按说每次登门不用这么客套,但江红玉坚持认为有这两瓶罐头,姐姐家的门槛才能放低,让自己好迈。这种坚持有两个原因,一是江福芝住着小区里最好地段的一幢楼,面积有一百二,南北通透,三房两厅。装修上压人一头,像宫殿像城堡,每个房间的墙面上都铺满了各色的墙纸,讲究四面不露白。后一个原因是江福芝是大老婆生的,她和弟弟江红军则是小老婆生的,虽说现在不论嫡庶了,可从小看惯了妈妈在大妈妈面前低头不言声,也就看惯了自己在江福芝面前低头不言声。
江福芝家在六楼,城市里刚起楼的时候,有钱人都选楼层高的买,说站得高望得远。实际上在那之前大家都住着大杂院平房,才有这番比较。江红玉提着两瓶罐头,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爬,一楼是家做生意的,小区里很多一层都用来自家做小买卖,这一家用来做饭店了,油烟味儿爬到三层楼时还闻得见,真好闻。江家过去不算富有,父亲是个教书的,后来下场不好,很早便死了,母亲也不跟三个孩子多说,江红玉便只能记得住父亲的书法写得好,家里还留了几幅。后来这几幅字也换过粮食,不多,母亲就更不爱跟他们提起父亲了,说日子这么苦都是因为他爱写字儿。日子是苦,主要是饿得人发慌,嘴里都干苦干苦的,日子能不苦么?所以江红玉爱闻油烟味儿,每次爬到六楼姐姐家门口了,也总能闻见一股炸鱼炖羊肉的味儿。
这天又让她闻见炖羊蝎子的气味儿,从铁皮门后边一缕一缕勾魂似的飘出来,飘得江红玉慢慢提了一口气,吸满到肚子里。姐夫是个回民,回民在城里是大户,从清末就在这儿,几个家族几个姓氏都是有数的,数老兰家人口最多,老穆家势力最大。姐夫叫穆子清,在穆姓家族里排行老五,称五爷。穆家妈妈一生生了九个,个个念了大学,九个有半数在北京、沈阳,穆子清一年中也有一半的时间在北京工作。至于做什么,江红玉不知道,因为姐姐一次说一个样儿,问多了就显得自己不懂。只知道穆子清在北京挣了大钱,不然也不会有这么体面的一套房子,养了两个姑娘一个小子像公主王子那样过日子。江红玉喜欢孩子,尤其喜欢姐姐的三个孩子,他们个顶个儿漂亮,遗传了姐夫家族里高鼻深目的基因,个头挺拔。江红玉敲门的时候,是穆非来开的门,叫她老姨。小时候穆非没少让自己帮忙看着,和别的男孩不太一样,穆非不淘气不闯祸,让他坐就坐,让他吃就吃,只有一样不能夸他好看,一夸就哭。可穆非的确好看,一米八的瘦高个子,皮肤白皙还总爱穿件白衬衫,清爽腼腆。刚从医学院毕了业,准备进医院工作。穆非接过江红玉手里的罐头,回身给她拿拖鞋穿。非非,你妈你爸在家?江红玉一面换鞋一面问。穆非十八了,不喜欢人家叫非非,说一声都在餐厅呢,就回自己屋里去了。
穿过狭长的厨房,有一间面积比江红玉家卧室还大一倍的餐厅。穆家人平日在那儿吃饭,实木大餐桌,五个人五把椅子。餐厅的面积足够放下更多的东西,便有一个一米长的大鱼缸,养了苹果剑、红绿灯什么的,摇摇曳曳。鱼缸旁边是张单人床,小女儿穆婷假期从日本回来时,就在这儿睡。江红玉走进时看见餐桌上有三五个盘子,都拿盆罩着,就知道他们要么还没吃,要么吃过了。江福芝嘴里还嚼着东西,让江红玉直接坐床,江红玉一屁股坐着了个东西,穆婷急忙叫了一声,尖得很,说我的帽子啊老姨。她也有十七了,十六岁那年穆子清托关系想让儿子女儿去日本留学。穆非死活不去,穆婷倒是闯实,去了一年。这次中间回来,说歇歇还要去,那边好。这帽子是在东京商场里买的,驼色羊绒的,款式国内没有。江红玉连忙躲开,帽子坐瘪了,慢慢弹起来。穆婷拿回在手里盯着不放,似乎再晚一会儿,它就死活弹不回原来的形状了。
说几遍了你的东西好好放,不听又瞎咋呼。说话的是大姑娘穆雅,高中毕业后在钢笔厂上班,后来穆子清跟她说姑娘别干了,看清大势,赶紧下海,爸给你投钱。穆雅的胆子不比穆婷小,差距在心眼上。她说爸我想开个美容院,穆子清说行啊,可说好了就这些钱,怎么经营管理是你的事。我在家待的时间也不长,管不了你。穆雅于是在一马路租了门市,装潢起美容院来,像其他美容院一样承诺了种种能耐:文眉、文眼线、拉双眼皮、点痣、打耳洞。可临到装潢结束才发现身边没有能兑现这些能耐的人,请人的钱她想省了,这些手术她没做过也看小姐妹做过,便想学着自己来给人做。这就是差距在心眼上。开张第三天好容易来了一个人,说拉双眼皮。穆雅拉完第一只眼睛,感觉没那么难,于是很快拉好了第二只。女顾客疼得要命,拿镜子一看第二只眼睛果然拉毁了。穆雅觉得自己好歹拉好了一只眼睛,那只眼睛的钱就该付。女顾客没说什么,捂着眼睛给了钱。结果第二天还没去开门,站在街口就发现店被人砸了。
穆婷说你就是缺心眼,傻大姐傻大姐说的就是你。等我回来吧,跟着妹妹干。穆雅白她一眼,不说什么,自己干的事儿是个笑话,她也觉得,还经常和别人讲,把别人和自己一起逗得哈哈乐。穆雅对事业没什么大要求,现在这个阶段她心思都在感情上。对方是车辆厂的工人张勇,他们是高中同学,穆雅喜欢张勇会吹笛子,爱穿皮夹克。喜欢穿着皮夹克的张勇下了班来接她,专给她吹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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