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精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21232097
凌丽的博士论文答辩即将举行,却发现她的导师罗马教授已经失踪7天了。63岁的罗马是文艺评论教授,网络大V。他的失踪引起文化界震荡。
警方和凌丽分别展开了对罗马的寻找,相关人物和故事也相继浮出水面:有罗马的初恋、留在罗马的故乡乌川,从事救治矽肺病患者慈善事业的索维维;有罗马的挚友、但因才华横溢却淡泊名利遭罗马嫉妒的林涛;有嫉妒罗马名望,利用罗马的双相情感障碍对其施行精神迫害的大学同行梁震……
根据种种线索,最终警方和凌丽都来到了乌川,找到了罗马翻建的罗氏祖宅,找到了他自己建立的密室,看到了他写下的遗言和他以身为三线工人的父亲为原型的未完成的小说《罗玉田》……
罗马和他过往经历中的人物正是伴随共和国成长的一代人的缩影,代表着一代人的伤痛与奋斗。他们虽经历迷茫,最终仍回归初心,选择承担自己的历史责任。
目 录
001 第一章 失踪
025 第二章 遗嘱
047 第三章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086 第四章 双相情感障碍
108 第五章 林涛
141 第六章 致凯恩
151 第七章 萨里埃利
169 第八章 108信箱
201 第九章 索尔维格
226 第十章 乌川
262 第十一章 慈善基金会
293 第十二章 索维维
321 第十三章 密室
338 第十四章 朋友
358 第十五章 山鹰崖
368 第十六章 热搜
第一章 失踪
2022年9月25日
那只赤麻鸭摇摆着身躯在岸边觅食,它专注的样子不亚于校庆纪录片里那些手不释卷的教授。
一直觉得这个让全国读书人景仰的小湖没什么灵性,即使是在这一天中最好的时辰。晨曦倒映湖中,湖水被一层一层分成红色、橙色、灰色……这本应唤起浪漫的想象,激情的宣泄,唤起对这所大学据说辉煌历史的敬意,以及对德先生赛先生的涂鸦式描画。
但疫情使这里似乎安静了许多,使得色彩之外的一切都显得很平庸。候鸟、游鱼、水波、微风、行人……它们似乎都按照一个声音放慢了节奏,这个声音可能来自一台陈旧的、坏了的电唱机,转速缓慢,沉沉欲睡。原来慵懒、混沌才是这里的主旋律。
这时,不知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湖面上所有的飞鸟都振翅高飞,同时太阳“腾”的一下跃起,湖畔的景色迅速从清晨变成白天,斑斓的色彩褪去,强烈的阳光使这里更加平庸。
我眨了眨眼,努力适应光线的变化。我用余光看到对岸有人在用长焦镜头拍我,我装作没有发现。我希望有人拍下此刻的自己——身材颀长,长发飘飘,穿着时尚运动时装的女博士。今天可能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两个小时后,我将进行博士论文答辩。
从小,大概从在农村上高中的时候开始,我就在憧憬这个日子。而到了这一天,我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兴奋感、幸福感和成就感。我在怀疑,在计算自己为这一天所付出的一切是否值得——我从我的导师罗马教授那里学会了将抽象的事物具体化、数字化,用算术的方法来分析。有位老先生管这叫作“精致的利己主义”,其实他没弄明白,从十九世纪以来,“利己主义”逐渐成为褒义词。我写论文时看到尼采说,利己主义是高尚灵魂的本质。
但利己怎样?拿到学位又怎样?像罗马那样一生混迹于那个学术大染缸?尽管他已经成了文艺学界旗手般的人物,但他依然整日郁郁寡欢。
他如此成功,却如同断线的风筝随风飘荡。我呢?我怀疑……
——凌丽在湖边用手机写下这些文字,以纪念这个特殊的日子。她给导师罗马发去了微信。
凌丽:大叔起床吧,别忘了今天是我答辩的日子。希望你今天戴那条红色领带,吉祥。
许久没有回音,她只好起身,悻悻地向图书馆走去,不是要看书,是要在安静的环境里安静一会儿。
门口不断传出“嘀嘀”的声音,那是每个进入答辩现场的师生扫健康码的声音。对于比较敏感的凌丽来说,这声音很刺耳,烦人。
投影仪的光线直接照到凌丽的身上,她知道PPT的若干文字会投到她的脸上。她想起在一次上大课时,罗马教授的脸上被投上了“犬儒主义”四个字,学生们哄堂大笑,而罗马浑然不知地晃了晃头,任由那四个字在脸上晃来晃去……
凌丽希望至少在陈述的开场不看PPT,她要用自己美丽的眼睛去直视那些评审专家。她默念着:“感谢各位学者参加我的博士论文答辩,我论文的题目是《论达尔文主义对中国文学的影响》……”
直射的光线使她的视觉有些模糊,对面的答辩委员会前面摆着一张铺着白布的长桌,老师坐成一排,后面是旁听席,再往后是三扇椭圆形大窗户——只有这所历史悠久的大学才会有这种西式窗户。刹那间,凌丽想起了那幅著名的油画《最后的晚餐》,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她看到大部分评审老师都已落座。
后面的旁听席,凌丽的几个同门同学一起对她做出了V的手势。其后,那个高高帅帅的、从警官大学硕士改专业考过来的赵临江自己用双手组成了一个“心”形。凌丽冲他们笑了笑,单手举起拳头。
按照疫情防控的要求,封闭场所的集会,大家都应当佩戴口罩。但除了后面旁听的学生,这里的老师都没戴口罩——当然这是因为罗马教授还没来。疫情以来,他在所有公共场所都会佩戴N95口罩,而且从不摘下。
社科院的高老拿出了他那辨识度极高的搪瓷大水缸子,“噗噗”地吹着漂在水上面的茶叶,他是今天的答辩委员会主席,坐在耶稣那个位置。师大的梁震教授西装革履,溜光水滑,可能因为老上电视,就整了一副名人派头。他坐在犹大的位置上,目光投向天花板,似乎若有所思。本校的于嘉教授应该算个资深美女,她是学校里少见的精通化妆的女教授,粉底很淡,口红很浅,精致而不流俗。她不时打量凌丽,可能是在琢磨她时装的牌子。
凌丽不断望向门口,但她的导师罗马一直没有出现。答辩时间已经到了,凌丽感到恐惧,只有她知道,罗马患有严重的双向情感障碍,该不会……
几个人都在拨打罗马的手机,但均为关机。
于嘉教授走到凌丽身边,打量了她一下,问:“这么重要的时候,他怎么会失踪呢?连你也不知道?”“连你”两个字加重了语气,显然是在表示她知道这对师生之间有特殊关系。
“我怎么会知道?您似乎更关心他,您更应该知道他的行踪。”这是凌丽本心想回答的,但因为于嘉也是答辩委员,她只好忍住了。
“我真的不知道,从一星期前他在我的答辩申请书上签字以后,我就再也没联系上他。”这也是实话。
评委们都是罗马的熟人,大家交流的结果是,一星期内谁都没有和他见面或通电话。气氛紧张起来。
“问题是他昨天还在发微博呢。”看来于嘉确实很关注罗马。大家纷纷打开手机,的确,罗马在前一天的早晨5:30发了一条微博,题目是《关于鲁迅遗嘱的随想》。
高老轻咳了一声,说:“导师没到,按规定答辩可以进行,可这么做合适吗?”
“这种情况我没遇见过,看看是不是请示一下文学院的领导?”名人梁震从来都很有组织观念。
评审席和旁听席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凌丽感到心跳加速,她肯定已经发生了大事。她尽力调整情绪,对大家说:“各位老师,我觉得……是不是应该报警。”凌丽的话使现场一下子安静了。
“有那么严重吗?”高老也有些不淡定了。
“我现在很慌……我怕……包括我在内,大家都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他或联系上他了。”
“报警要慎重,罗马教授是全国著名的大学者,微博的粉丝有上千万。一报警会迅速上热搜。”同为名人的梁震想得周到。
“各位老师,今天可能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但在这种慌张的情绪下,我脑子都乱了,也很难正常答辩。人命关天,还是先找老师吧。”凌丽强装镇静,用力戴上了口罩。
答辩延期。文学院报警。
凌丽骑共享单车来到校外的停车场,开上了她的SUV。因为她和罗马的隐秘关系,她不敢把车开进学校。路上她把车开得飞快,可能还闯了红灯。泪水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她脑子里闪现出各种可能性,每个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罗马的家位于西北五环,一个高档别墅区。那个青砖灰瓦的两层别墅很像个地主的庄园。凌丽拿出钥匙——这把钥匙可以使您确认他俩的特殊关系。罗马有一套学校分的房子,而眼前这套房除了他俩,其他人并不知道。
宽敞的欧式设计的客厅和别墅的外观构成了极大的反差。在进门处的桌子上放着两瓶0.5升的消毒酒精。门上还贴了一张纸条:“三十分钟消杀一次!!!”客厅整洁干净,依然如故。而二楼的书房则和以前大相径庭。书柜的门都敞开着,几本书被扔到了地上。靠窗的躺椅是罗马平时看书的地方,边上的茶几上放着几本书,有一本打开后扣在那里。这几本书有《陀思妥耶夫斯基论作为文化机制的俄国自杀问题》《灵感毒药名作家自杀揭谜》《自杀论》……打开的那本是《丰饶之海》,凌丽知道这是日本作家三岛由纪夫最后的小说,他早就计划好写完这部小说就自杀。
凌丽顿时毛骨悚然。她随手拿起一瓶饮用水,一饮而尽,每每紧张的时候,她都会这样。她努力在回忆他和她的最后一次见面,但紧张之中想不起细节,那天的他就很不正常。凌丽在手机里找到了那天的日记。她与罗马相恋以后就开始记日记,她崇拜罗马,觉得自己可能就像鲁迅身边的许广平。
9月18日,阴
昨天见他,他表现异常,所以我要详细记录,我怀疑他的双向情感障碍又严重了。
这波疫情以后,他更加紧张了,很少去学校。除了在家,就是一个人开车去爬没人去的野山,他认为那里最安全。
大叔已经几天不出门了。我一进门就闻到了强烈的消毒酒精的气味,而烟灰缸里还有很多烟头,边上有两盒打开的555牌香烟。
“你不要命了,喷完酒精还抽烟,这是要自杀呀!你一个人在家,有什么必要反复消杀?”我看到他头发蓬乱,正在躺椅上读《丰饶之海》。
他转过头来,胡须凌乱,显然已经好几天没刮了。我脱去外衣,斜着身子躺到他身上,用手抚摸他乱糟糟的胡茬。而他露出倦怠之色,有一个月了,他对我的身体似乎失去了兴趣。
我很害怕,尤其在他摘掉眼镜之后。长期佩戴眼镜使他的双眼周围比其他部分苍白一些,有点像京剧里的丑角,眼睛因没有聚焦而显得茫然绝望。
他的样子让我心疼,我抱住他,发现他的身子在颤抖。
“乖,这是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以前的事情相互不问,当下的事情绝不隐瞒吗?”
他的身子渐渐停止了颤抖,重新戴上了眼镜。
“对不起,可能是我的病又犯了。没事,岁数大了,情感脆弱,看个小说居然这么入戏。我饿了,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叫了日料外卖,两人喝着清酒,品着寿司,其乐融融。他问起了论文答辩的事,还在答辩申请书上签了字。
“尽管论文已经定稿了,我觉得你关于达尔文主义引进中国后如何被中国作家接受这部分似乎还可以写得更具体一些……答辩时不要紧张,我找来的人都是好朋友,他们对你的印象也很好,你发在《评论界》的那篇论文在圈内反响很好……”
他突然打了个喷嚏,似乎又有些紧张。不待我发问,他主动解释:
“这疫情确实让我感到可怕,我觉得空气里总在飞着能要我性命的病毒,我不断洗手,往手上喷酒精,你看这手都脱皮了。我知道这是强迫症,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疫情以后,我老觉得自己随时会中招死去,也就开始思考我这一辈子做的事哪些是有意义的,结果发现有意义的事不多。唯一有意义的事是我写的以我爸为原型的那本小说,却写不下去了,老是失眠。”
“你不是说不搞创作了吗?你整天批评别人的小说,现在动笔压力肯定不小。”
“跟你一样,不一定要发表。我父亲去世之后,我经常梦见他,他老在梦里和我说话。他只读过几年书,后来进厂当了谁都不愿意干的翻砂工。所以他活着的时候,我觉得他没文化。在梦里,他不一样了,他说,咱们的祖上可是写三国的罗贯中,你写了那么多东西,可比得上《三国》的一句话吗?我们家是没落的书香门第,我父亲这一生老老实实,平淡无奇,是十几代人里活得最憋屈的。所以我想写他。”
“写得怎么样了?”
“写了一些了,写不动了,就想从三岛由纪夫那找点灵感,结果一看就陷进去了……你放心,身体肯定没事。”
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他没有挽留的意思,我就起身告别,拥吻。在我点燃自己的SUV时,看到他站在二楼阳台招手。
车子驶出小区,开向四环路。手机突然响了。他说:“能回来吗?”
这个激情四射的桥段从进门后那让我感到疼痛窒息的拥抱开始。即使是我们三年前第一次缠绵也没有此刻狂热。看着癫狂的他,我只享受了片刻,就开始担心这个六十多岁的人的身体。他的情绪越发亢奋,喃喃说着:“谢谢你,上帝对我唯一的公平就是把你给了我……对不起……对不起……”然后他竟然放声痛哭。
当清晨的阳光照进卧室的时候,我醒了,身边没有人。打开手机,有他的微信留言:“你太迷人了,我真不舍得走。好几天不爬山了,我去凤凰岭了。我爬山不是为了锻炼身体,而是为了强健精神,每次爬山出一身大汗后,我都会感到身心愉悦。这些天我要闭关写小说,先不联系。也许在答辩之后,你可以读到我小说华彩的段落。祝答辩顺利,祝你拥有美好的未来。起来后吃点猕猴桃——你的马。”
望着那一盘切好的猕猴桃,我觉得这十几个小时很魔幻。
凌丽重新打量这间一星期前来过的书房: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将光影铺设到书房里,写字台和书柜的边缘被刺激出强烈的反光。墙上那幅达尔文的照片被光影分成上下两部分,分界线在达尔文的鼻子和眼睛之间,下面是亮的,上面是暗的。而另一面墙上,挂着一幅书法作品,是明朝人洪应明《菜根谭》里的话: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达尔文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和洪应明的看淡风云,这不是太矛盾了吗?
她哭了——担心,伤心,委屈,不解……
她一遍遍拨打着罗马的手机,尽管电话里听到的都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忽然感到天旋地转,她不知道这是因为绝望还是因为低血糖。她躺到沙发上,觉得屋顶的吊灯在摇晃,随时可能砸下来。砸死我吧,我也不想活了……我害怕,我害怕……她又抄起了一瓶水,喝完之后,吊灯不晃了。
为什么他那天要说“对不起”?他在我走后又叫我回来,那个激情桥段是不是在和我做最后的告别?
那天他显然掩盖了双向情感障碍加剧的事实。
他说要闭关写小说,现在看来肯定是在说谎。
他为什么把那几本关于自杀的书放在茶几上?是在慌乱中,在病症的影响下匆忙离去,来不及收拾,还是做出假象,欲盖弥彰?
凌丽打开手机,发现仅过了一个多小时,罗马失踪的信息已经霸屏,并上了热搜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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