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精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70204519
1.著名文化散文大家王充闾先生、夏坚勇先生隆重推荐,《十月》杂志社季亚娅编辑、著名评论家、南开大学曹霞副教授强力推荐。
2.徐佳是一位80后历史文化学者,他在《中国纪检监察报》等报刊开有历史文化类专栏,撰写了一批文笔俱佳、质量上乘的历史文化散文,其文风质朴明快,对历史掌故与材料的运用信手拈来。
辑:松江之鲈1
松江之鲈3
杜诗列传51
纸上东晋79
汾水文学地图103
第二辑:苏东坡的山药粥119
苏东坡的山药粥121
白居易的杭州125
张岱的叔叔们130
辛弃疾的骂儿词134
左宗棠的边塞诗137
知人是王景略141
伟哉虞公146
画痴戴进152
第三辑:诗仙偶落墨157
诗仙偶落墨159
鹊华秋色168
神交三百年171
我心光明174
承天铁函记180
天马汉朝来197
昭陵思大唐206
五星出东方215
剑光射天地223
唐朝的春节232
宋朝的店铺招牌236
历史文化散文成了热门文体,操觚者多如“过江之鲫”;但这条《松江之鲈》,确是凌波鼓浪,资质非凡。秉持一种发散式思维,以鲜明的主体意识,摆脱单一、直线的叙述方式,像写作咏史诗那样,不是按部就班地描绘史实,而是完全依据作家的意向,活用素材,“六经注我”,与那类只知堆砌史料,把本应作为背景的史实当作文章的主体,见不到心灵展示的写法,大异其趣。笔势跳荡,兴会淋漓,向着性灵、境界的心理效应,做立体纵深拓展。就接受美学来说,可望收到“作者用一致之思,读者各以其情而自得”(清初王船山语)的效果。散文呼唤创新,新的事物容或存在不足,但其发展前景是无限的,所以亟须鼓赞。
——著名散文家 王充闾
松江之鲈
乾隆十四年(1749年)七月初四日,太监胡世杰传旨:“着新来画画人徐璋回去罢!钦此。”
在紫禁城清冷的月光下,一名辫发花白的老者跪在地上叩谢天恩,随即快速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匆匆走出宫门。出门的一刹那,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第二天清晨,他沿着大运河买舟南下,忽然闻到了故乡河流的味道。
此人便是徐璋,《胜朝松江邦彦图》的作者,在这幅图卷里,隐藏着故乡松江有明一代百余位乡贤的灵魂。
一鲈鱼——从曹操到朱元璋
松江,本是一条河流的名字,当它在地面流淌的时候,从太湖出发,流经吴地的苏州、上海等地,汇入黄浦江奔流到海。而当其在古籍之中流淌,却常化身为一条鱼的模样。
它流经《后汉书》的时候,出现在曹操的一场宴会上。
那一天高朋满座,曹操志得意满,举起酒樽,对酒当歌,忽然他叹了一口气:“今日高会,珍羞略备,所少东吴之松江鲈鱼耳。”这时,只听到座中一人哈哈大笑。众人视之,乃是庐江人左慈,字元放。左慈笑着说:“此可得也!” 因求铜盘贮水,以竹竿饵钓于盘中,须臾引一鲈鱼出。曹操拊掌大笑,会者皆惊。曹操又说:“一鱼不周坐席,可更得乎?” 慈乃更饵钩,沉之,须臾复引出,皆长三尺余,生鲜可爱。
唐章怀太子李贤在注释这一段文字的时候,面对这种“长三尺余,生鲜可爱”的松江鲈鱼,咽了一下口水,写道“松江在今苏州东南,首受太湖,《神仙传》云:松江出好鲈鱼,味异他处”。这个深宫早逝的青年,一生未能踏足江南,唇齿之间恐怕未曾尝过此鱼味道。
罗贯中写《三国演义》,略微加了几笔,写活奸雄本色:操曰“吾池中原有此鱼”,慈曰:“大王何相欺也?天下鲈鱼只两鳃,惟有松江鲈鱼有四鳃,此可辨也。”众官视之,果是四鳃也。
这种鱼据说只产于松江之上,“四鳃,巨口细鳞,肉白如雪,烹之不腥”(《广博物志》)。
有人为之放弃名爵。西晋时,吴人张翰游宦洛阳,见秋风起,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长叹一声:“人生贵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邀名爵乎?” 遂命驾而归。江边一碗鲈鱼汤,便足以让他抛下富贵荣华。(《晋书·张翰传》)
这条鱼,甚至可以让人放弃修行。清初周亮工《印人传》记载:“张大风,上元人,因自称上元老人。予既载其行谊入《读画录》矣,复录其一二逸事于此。大风学道、学佛三十年,不茹荤血。客有烹松江鲈鱼者,因大噱曰:此吾家季鹰所思,安得不啖,遂欣然一饱,从此肉食矣。”持戒三十年不吃肉的高士,忽然闻到松江鲈鱼的味道,竟然也忍不住破戒。
正因为这条鱼,松江二字得以名扬天下。
“松江”次成为一个地方的名字,却迟至元朝。
此地本是吴之故地,后并入楚,“秦属会稽郡,汉初因之,东汉及魏晋皆属吴郡,隋唐始置华亭县,属苏州。五代晋时属秀州,宋改秀州为嘉兴府,而华亭仍为属邑。元升县为华亭府,寻改为松江府,以府北有松江故名”(《大明一统志》)。
从此,松江府成为地名,沿用至清末。元代的松江府,境东西一百六十里,南北一百七十三里,下辖华亭、上海二县。“元都于燕,去江南极远,而百司庶府之繁,卫士编民之众,无不仰给于江南。”松江出产的稻米,沿着河流,一路北上,运往大都。元朝的达官贵族,成吉思汗的子孙们,早已走下马背,他们在温暖高大的宫殿里,和汉人一起饮酒、听音乐,味蕾也早已习惯了江南软绵绵的大米饭。
元末天下大乱,盐丁出身的草莽英雄张士诚占据了吴地,他进入松江府,是在至正十六年(1356年)的春天。这座城市,从此打上了张士诚的烙印,过了很多年,这个烙印还没有消除。
史书记载,这一年的春天无比寒冷,很多地方的树都没有发芽。正月新年,大都宫殿里的元顺帝来不及享受新年的欢愉,便经历了一场宫廷叛乱,死里逃生。叛乱的首领是当朝宰相哈麻,幸亏顺帝发觉,将其廷杖而死。经过这场事变,顺帝愈加深居宫中,沉醉于烈酒之中,不愿理会纷至沓来的来自南方的奏折,那些奏折里带来的基本都是坏消息——“红巾贼”又攻陷了南方某座城市。
的确如此,正是在这个春天,一个名叫朱元璋的红巾军将领攻克了集庆路(南京),把这座六朝古都改名应天府,取“应天顺人”之意。攻占南京之后,他又一路向东,到达吴地,在那里,他将遇到张士诚,一个同样苦出身的汉子。
士诚原名九四,出生于苏北盐城的穷苦人家,十岁便开始“操舟运盐”,贩卖私盐,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这个仗义、宽厚的青年,这种性格在盐丁的伙伴里很受欢迎。如果天下一直太平,他恐怕将一直延续这种人生,直至累死,或者被对手消灭,或者被官府抓住杀头。可是天下竟然真的大乱了,“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张九四带着他的十七个兄弟,也操起扁担,加入了红巾军的队伍,凭借在盐丁兄弟中的威信,再加上好运气,他竟然仅仅用了三年时间便割据江南,成为吴王——而这个称号也是属于朱元璋的。天下只能有一个吴王,所以两个人的相逢,只能是用剑说话。
当朱元璋的军队到达吴地的时候,张士诚的宽厚性格却成了他的致命弱点,他的部将沉浸于江南富贵之乡,缺乏斗志,常常临阵而逃,对于这些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张士诚却不忍惩戒,导致军心涣散,终于兵败身死。他临死之前,对朱元璋说:“不过是太阳照在了恁的身上,没照在俺身上。”(史书原文是 “天日照尔不照我而已”,但恐怕是文人加工的)
当徐达率兵攻破松江府城之后,一个可怕的谣言开始在当地传播。据说要拆掉松江居民的房屋,征集九十万块砖石,用来扩建金陵城。当地人很愤怒,这种愤怒恐怕不仅仅因为砖石,而是夹杂着对那个“厚道人”的怀念。张士诚在吴地轻徭薄赋,以至百姓有个民谣“死不怨泰州张”。他的死得到了吴地百姓的普遍同情。在这种悲伤而紧张的氛围中,一个苍白无力的谣言却瞬间点燃了大家积聚的悲愤情绪。
在这个时刻,一个叫钱鹤皋的松江人站了出来。 钱鹤皋,是吴越王钱镠的后裔,他的家族是“累世富饶,慷慨好善”,鹤皋“性豪侠,尊礼知名士,士多归之”。作为松江一个有威望的乡绅,他散尽家财,组织了一支队伍,士兵主要来自松江的市民和农民,也有几位读书人主动仗剑来投,他们向着徐达的威武之师进发。临出发前,他将自己的祖宅付之一炬,以示不归之志。结局可想而知,炮声响起,乡兵四散,钱鹤皋却率子弟坚持巷战,战死在故乡松江。
战报传到南京,朱元璋感到很震惊,在这个凤阳汉子的眼中,吴地的民风一向软弱,没想到却有这等人物。野史上也有一种说法,钱鹤皋并未战死,而是被俘金陵,斩首示众,临刑白血喷注,太祖异之,以为厉鬼,命人祭祀他,这种风俗一直到了清朝还保留了下来。(清董含《三冈识略》卷四)
松江平静了,钱鹤皋的幽灵却一直困扰着朱元璋,让其寝食难安,在他的心中,包括松江府在内的吴地深深烙下了张士诚的印记。
作为一个从如山尸骨之中爬出来的乱世枭雄,他很快冷静了下来,迅速开始行动。
明人文徵明在一幅画作的题跋中写道:“伪周(张士诚)据吴日,开贤馆以致天下豪杰,故海内文章技能之士悉卒于吴。”(《文待诏题跋》)
是啊,大明开国之初,吴地聚集的文人墨客、诗人、画家,这些人依旧过着平静的生活,吟诗作对,聚会品茗,继续徜徉于江南山水,在松江之畔逍遥,似乎并没有受到改朝换代的影响。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金陵,一双冷眼正在默默注视着他们。
朱元璋的两道诏书几乎是同时颁布天下,道诏书是命令地方官吏荐举本地贤达,“山林之士德行文艺可称者,备礼遣送至京,朕将任用之,以图至治”。第二道诏书是命令苏州吴地的富户、士绅、文士迁徙到他的老家凤阳去。
这时候,朱皇帝在吴地读书人面前摆出了两条路,一条是来南京的路,可以给你荣华富贵、鲜衣怒马、封妻荫子、追赐三代,满足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另一条是去凤阳的路,在那里有恪尽职守的官吏在等待你,你将失去所有财产和尊严,和父母妻子儿女一起换上粗布衣服,用弹琴、画画的手,开荒,筑墙,然后死在那里,世世代代也回不了江南。
如果是你,会怎么选择?
朱皇帝坐在宫殿里,看着窗外的六朝烟水,悠闲地泡上一壶茶,等待那些如雪片而至的奏章——奏章里将会附有那些寒酸秀才的叩谢天恩。他已经想好,这些读书人来了,他要效仿汉高祖,先给他们个冷板凳,折一下这些书呆子的傲气,然后再赏赐他们,让他们如履薄冰、感恩戴德。(朱元璋喜欢汉高祖,据说他到历代帝王庙 祭祀,总是多给刘邦一杯酒,原因是觉得刘邦像他。)
然而地方官报上来的奏折出乎意料——大多数吴地士子毅然选择了第二条路。
这彻底激怒了朱皇帝,他感到自起兵以来,自尊心次受到伤害,他甚至感觉连一些濠州出来的老弟兄,都在偷偷嘲笑他。
好吧,是你们先伤害了我。
他立即下了一道更严厉的诏书,要求地方官吏务必限时举荐,如果被举荐者不从命,那就绑到南京。在这道诏书里有这么一句话:“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寰中士大夫不为君用,是自外其教者,诛其身而没其家,不为之过。”獠牙已露,杀气腾腾。
这等于否定了中国几千年的隐士传统,孔夫子赞赏“邦有道,则仕,无道,则隐”,屡次想要“乘桴浮于海”,历代士大夫们也或多或少怀有这种隐逸情结,特别是在乱离之世,更是如此。读书人可以选择出仕,也可以选择隐居,这种自由总体上是被历代朝廷所默许的。然而,在朱皇帝面前,孔夫子的话不再是金科玉律。
而他从来就不是只说话的人。这道诏书的确是带着新鲜的血迹的。这滴血,便是来自吴地。
在明太祖自编《大诰》里,记载了两个苏州秀才的故事,二人名叫姚叔闰、王谔,他们被推荐到朝廷,吏部下文命苏州知府将二人“取赴京师”,然而,这两个倔强的秀才却没有从命,于是朱元璋下令杀掉二人,籍没其家。
杀头、抄家——这就是读书人不接受举荐的代价。
于是很多人不得不收拾行囊,像鲈鱼一样,沿着江水逆流而上,来到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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