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19012663丛书名: 魅丽文化
姑苏城有两大传说——
一是“貌赛潘安”沈公子:
“沈言是姑苏的骄傲,外貌出众,才华更是一等一的好,是全姑苏女性的梦中情人!”
二是作风豪放“鬼见愁”:
“从西南大街到城东柳桥,连山上的野鸡碰到她都要绕道走!”
当有一天,姑苏百姓全都惊掉了下巴:
天啊!沈公子居然娶了苏皖!全姑苏的女性都失恋啦!
《凉生子夜后》作者鹧鸪天(百谷)再创欢萌新作
貌美矜持的美男竹马VS令人闻风丧胆的街霸青梅
沈言和苏皖青梅竹马却一直不对盘,一个貌美矜持,一个作风豪放。可是有一天沈言向苏皖求亲了,苏皖吃惊的同时毅然决然的拒绝了他。然而拒绝并没有用,她还是被沈言娶回了家。婚后,誉满天下的沈言沈公子,要如何才能哄得美人心呢?
章 新婚巧妇守空房
第二章 公子如玉妾如草
第三章 何曾竹马绕青梅
第四章 郎情妾意终不知
第五章 年少骑马纵风流
第六章 天下美妒妇
第七章 曾许诺竹马成殇
第八章 媚骨天成伶人笑
第九章 青铜铸鼎分九州
第十章 夫妻情深夜话时
第十一章 西北之处有高楼
第十二章 皇陵雨夜风萧萧
第十三章 夫君无二疑惑生
第十四章 入皇陵身世成谜
第十五章 苍天怜绝处逢生
第十六章 春室缱绻暖寒冬
章 新婚巧妇守空房
姑苏四月,草长莺飞。
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小姑沈华站在我身侧不断地唠叨,从天文地理到炮兵车马,没有她不知道的,也没有她不能说的。晌午过后我带她从沈家出来,她嘴里的话就不曾停过。茶馆里评书先生情绪激昂、声嘶力竭地讲着“高祖洞悉奸计破皇城,前朝雅妃绝望跳城楼”的故事,也未能盖住她些许音量。
“嫂嫂,嫂嫂。”我僵硬的面目丝毫未影响沈华说话的热情,她拉拉我的衣袖问说,“我感觉有些口渴,我们去茶馆坐坐,如何?”
“啊?”
我被沈华摧残得疲惫不堪,只想快些赶回家,见沈华提着裙子要带我往茶馆去,我吓得口齿不清道:“小……小姑!你看时日已经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回了?再有个一时三刻,家里就要开饭了!”
很显然,沈华并没有说尽兴,听我说完,她颇为惆怅地抬头看看天,道:“是吗?好像是……不还有一时三刻吗?我们喝杯茶水就走,好吗?对了,嫂嫂,你今日找我出来,不说是有事问我吗?到底是何事,还没听嫂嫂说起。”
得,被沈华绕得,我险些忘了大事儿。我今日找沈华出来,确实是有事儿问她,而且是非常大的事儿。
无奈之下,我只好继续忍受沈华的“魔音”折磨。进到茶馆里,说书先生正讲到“前朝雅妃已经是临盆在即,怎料城破后其从城楼跳下,腹中孩儿竟然不见踪迹”。茶馆里的瓜子味儿中混杂着汗味儿,店小二拿着大铜壶在座椅间穿梭……我及时拉住想要上前的沈华,笑道:“我们是女客,不宜抛头露面。小姑,不如我们到楼上雅间坐坐?”
这话由我说,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因为即便是我出嫁前,我来茶馆都没坐过雅间。不等小姑同意,我拉着她便往楼上走。店小二瞪大眼睛看我上楼,吓得嘴巴都没来得及合上。
也不怪店小二惊讶,我苏皖在姑苏生活了十六年,整个姑苏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苏夫子有个作风豪放的女儿简直就是“鬼见愁”,从西南大街到城东柳桥,连山上的野鸡碰到了都要绕弯走?来茶馆会去坐雅间的事儿,跟我苏皖是八竿子打不着。
估计是太过震惊,店小二不自觉地把心里话嘟囔了出来:“连苏皖这样的女人都知道害羞害臊了,怪哉,怪哉。沈大才子不仅学问了得,想必床上的功夫也……”
我恶狠狠地回头瞪了他一眼,他立马噤声。
店小二嘴里说的沈大才子便是我的夫君大人——沈言。
和我这个“鬼见愁”不同,沈言是姑苏的骄傲。沈言不仅外貌出众,才华更是一等一地好。本朝建朝至今,沈言是一个连中二元的大才。虽然殿试还未进行,但不出意外的话,状元也肯定是他的。
在大街上,我不止一次听到大姑娘、小媳妇说什么“当代奇才”啦,什么“会连中三元”啦,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啦,等等这些描述,全都是用来形容我的夫君沈言的……每次听到她们吹嘘,我都忍不住嗤之以鼻。
沈公子除了性格糟糕得前无古人外,我实在没觉得他是个如此之妙的人儿。
而她们以本朝大才来形容沈言沈先生,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她们似乎忘了,本朝也不过才建立十六年而已。
我懒得搭理店小二的荤话,继续推着沈华往雅间去。走在我前面的沈华突然停了下来,她对自己不了解的知识从来是不耻下问的:“床上功夫?小二哥,你说的床上功夫是什么?我只晓得我大哥在校场武艺不同一般,你说的床上功夫可是……”
沈华跟我一般年纪,她虽知识渊博,但还未渊博到如此全面。店小二被她问得面红耳赤,她自己却天真地瞪着眼睛,浑然未觉。
一个未出嫁的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询问如此问题,要是让我的公婆知道,那肯定大事不妙。为了避免自己遭殃,我立即捂着沈华的嘴带她进雅间。
“嫂嫂!”到了雅间里,沈华奋力挣脱,“我还没问完,你干吗拉我进来?”
“我的小姑奶奶啊!”我扶额叹气,沈家的人我真是一个都招惹不起,“你知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啊?”
沈华满脸茫然道:“我不知道啊!知道的话我又怎会询问?嫂嫂你知道吗?要不,你告诉我,我大哥的床上功夫是怎样的?”
“沈华!”我红着脸,瞪着眼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不要什么都打听!”
我挥挥手,不再继续纠缠刚才的问题,拉着沈华在椅子上坐下,小声说道:“小姑,咱俩从小一起长大,你和我年纪相仿,我也一直拿你当亲姐妹看待。小时候隔街那小子欺负你,都是我帮你的吧……有些话,我想问问你。”
“有什么问题,嫂嫂你直说就好了。”沈华笑的时候眉眼弯弯,那叫一个明艳动人,“我知道的话,一定会告诉你;我要是不知道的话,我就去问我爹;要是我爹还不知道的话,我就……”
从我公婆到我相公,从我相公再到我小叔,沈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唯独我小姑这般能说。沈华说话的本事和我那个当夫子的爹可谓不分伯仲,要不是清楚地知道我爹不敢背着我娘做什么糊涂事儿,我真的会怀疑小姑是我爹的私生女。
避免再度被小姑岔开话题,我还是尽快问我的大事儿。我要问的大事儿,是比刚才小姑问的问题还要让人尴尬的问题……我吞了口口水,干笑道:“小姑,你这几日……见到我相公了吗?”
“你相公?”沈华的眉头蹙起又展开,她猛地一拍额头道,“你看我总忘……你说我大哥?”
“啊!”我略微羞赧,“是说你大哥。”
沈华不懂:“嫂嫂,上个月你不是和我大哥搬出去了吗?之后我大哥就没再回来过啊!而且我爹不是说了吗?三个月之内,不许你和大哥回来。”
得,我倒把这茬给忘了。
“嫂嫂?”沈华凑近我,表情凝重,“你和我大哥成亲还不足半年,我大哥不会……现在就不回家了吧?”
沈华又凑近我几分,问:“嫂嫂,我大哥多久没回家了?”
对于沈华的问题,我只剩一声长叹。
“我大哥真是太过分了!”还没等我发火,沈华倒是忍无可忍了,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恼怒道,“你们两个成亲还不到半年,他居然就……真是太过分了!要知道,当初可是我大哥他非要娶你过门的,现在他怎能如此待你?虽然自古没有要求男子三从四德的书,但我们沈家毕竟是家风……”
在接下来的一时三刻里,我一直反复听沈华讲解着四书五经里边的人生大道理和沈家的家规家训。我听得欲哭无泪,沈华讲得神采奕奕。要不是丫鬟翠喜找上来,我恐怕天黑前都不能回家。
“沈华,今日我们先说到这里吧!”见到拎着菜筐的翠喜上楼,我如获大赦,“时候不早了,我就不送你回去了,前面就是公爹的书斋,你和公爹一起吧!”
没等翠喜站稳脚,我抓起她的手就往外跑。沈华在我身后叫嚷着什么,我头也没回就向外冲,一直拉着翠喜跑了三条街才停下。
“夫夫……夫人,小姐不会追上来的,我们可以不用跑了!”
翠喜累得大喘气,一边用手拍着胸脯,一边翻白眼,因为跑得太快,她篮子里的菜掉得四处都是。翠喜的脑筋比我清楚多了,跑了这么远的路她还没糊涂,待气息平稳下来,她便问我:“夫人,你问的事情怎么样了?大少爷他回沈家去了吗?”
我又是一声叹息。
“夫人……”翠喜拉了拉我的袖子,道,“天色不早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回了?”
回去?回去干吗呢?沈言不在家,我要回去独守空房吗?
翠喜知道我不开心,可她还是尽职尽责地提醒我。
我玩着腰带上的流苏,心不在焉地敷衍说:“嗯,我知道了。”
看我依旧不死心地瞪着一双鼠眼在大街上流连,翠喜的声音也随之拔高了些:“喀喀,我说夫人,现在正好是西街铺子关店的时候,您要是被隔街的林老爷子撞见,他恐怕又要说您……”
听她提起林老爷子,我立即泄了气,好不容易提起的兴致也跟着一扫而光。
一提起这个林老爷子,我就一肚子的火,可偏偏有火发还不出,只有自己生闷气的份儿。没办法,谁让人家是我的长辈呢?就连我这个曾经的街头一霸都对这个老爷子十分无奈,甚至可以说,我和沈言被赶出来,跟这个林老爷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个林老爷子靠着祖辈留下的钱财,在这小城里也算首屈一指的人物了。别家的公子哥年轻的时候不是乐意逛秦楼楚馆,就是喜欢上街遛鸟,再者就是喜欢欺男霸女之类的。他倒好,偏偏就喜欢跟女人一样嚼舌根子,这大概是年轻时候染下的恶习。
而我嫁与沈言还不足三个月,在这期间,他就跟我的公婆告了我两回“刁状”。
回是在我婚后的第十天。我在沈家憋得实在无趣,便偷偷翻墙出去玩,不知怎么那么巧,居然正好被经过沈家墙下的林老爷子撞见。他很“好心”地去我公爹开的书斋知会了一声,气恼的公爹当场就放……呃,是让小叔抓我回家。
然后,我在祠堂跪了一夜。
第二回,那天我回娘家。小妹神秘兮兮地将我拉到一旁求助,说有一才子对一见她倾心,而且还如痴如狂。
“姐,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我的小妹跟我一样,自小就被话本里的故事迷惑,想要那种惊天动地的爱情,那种规规矩矩的文弱书生自然入不了她的眼。她自小又被我这个姐姐做主惯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拒绝。
于是乎,我豪气万千地担此重任,拿着小妹的书信就去了柳桥。我本以为我的好言规劝能让这个迷途的少年回头是岸,谁知他反握住我的手不依不饶……很不凑巧,这一幕又被“恰巧”经过的林老爷子撞见了。
然后,我又在祠堂跪了一夜。
从小到大别说是人了,就是邻居的鸡看见了我这个“街头一霸”都扭头就跑,可现在我一看到林老爷子就条件反射地扭头就跑,跑的时候还感觉膝盖隐隐作痛。
因为林老爷子告的这两次“刁状”,我公爹大为恼火,大手一挥分了家,我和沈言就被灰溜溜地赶出了家。
唉,过程惨烈,不提也罢。
“再去苏绣坊门口看一眼,然后我们就回家。”
这话我倒是说得真心实意,而翠喜却明显不信,一脸“你又骗我”的样子。我哈哈大笑,一转身,笑到一半就停住了。
林老爷子就跟个弥勒佛一般,笑呵呵地站在我面前,他道:“贤侄媳,遛弯呢?怎么没见你和贤侄一起?”
我赶紧赔笑说:“夫君在忙,哪有时间跟我这个妇道人家在这里遛弯呢?”——是啊,林老爷子,全天底下的男人也就您有这么闲了!
林老爷子似乎丝毫没觉得我这话有讽刺的意味,继续絮絮叨叨地说:“话可不能这么说,相公陪娘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且你和贤侄成亲才多久,正是郎情妾意的时候……你说这个,我想起一个事来,话说啊……”
得,林老爷子一这样说话,我心里就开始打鼓。他闲聊时思维发散得异常广阔,在街角看到块儿石头,他都能说到盘古开天的时期。
为了能及时赶回沈家吃晚饭而不用再跪祠堂,我赶紧指着林老爷子身后说:“哎,那个不是那谁家的小寡妇吗,怎么刚守寡就跑出来了?这也太放肆了!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点礼义廉耻了!”
“哪儿呢?”果然,林老爷子听到我这么说马上就转身看去。
“快!快!回家!”林老爷子刚转身,我立刻拉着翠喜就开始往家跑。
翠喜完全被我抽风一般的举动吓呆了,有些怔怔地说:“夫人……那苏绣坊还去不去了?”
还去?要是林老爷子添油加醋地说我去永夜楼逛窑子,我就是在祠堂把膝盖跪烂了,我公爹也不会让我出来的!
“公……公爹!”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刚跑没多远,竟然遇到了回家吃晚饭的公爹。
公爹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皱得很紧,说话时若有所思:“是皖皖啊,怎么如此急躁?是退之怎么了吗?”
公爹口中的“退之”就是我的夫君沈言,“退之”是他的字。
“没……没,我只是出来转转……”
听到沈言没什么事,公爹似乎舒了一口气,但是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我想了想,刚要询问一下小姑有没有去书斋,可我们一转弯,就已经快到沈家的大门口了。
我们刚到门口,婆婆正好出来迎上了公爹。
他们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我虽是沈家的媳妇,但也不好碍着公婆聊情话不是?而且我公爹说了,三个月之内不准我和沈言回来。
于是,我很自觉地回娘家去了。
“娘!”叫翠喜把手里的菜篮子递给吴妈后,我进了院子便喊,“娘!爹!小妹!我回来了!”
个来欢迎我的是小妹,听到我的声音,她冲着跑了出来:“姐,你回来了啊!晚上留家里吗?我发现城东新开一家珠翠馆,我们明日去看看啊!”
“皖皖回来了?”我爹推开书房的窗子,摇头叹气道,“唉,皖皖,爹都说你几次了?你现在已经嫁到沈家,是沈家的媳妇了,总往娘家跑,你婆家会有意见的。爹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你们女子啊,就应该……”
我爹和小妹一起说话,我根本分辨不出他们两个在说些什么。后还是我娘大吼一声,统一了眼前凌乱的局面:“都吵个屁啊!苏皖,你回来不快点见你老娘我,还站在门外干吗呢?”
“就来!”
我娘的嗓门大,这让我爹很是不安。我爹从书房出来到大厅,絮絮叨叨地想让我娘声音小些,免得隔壁的亲家听了不好,我娘一巴掌拍在我爹的额头上,怒道:“不好?有什么不好?又是哪里不好了?要我说,我也觉得挺不好的!我闺女嫁过去才多长时间,一年不到就被赶出来了吧?呸!亲家也真是给我长脸。”
骂完我爹,我娘依旧不过瘾,提着裙摆走到我面前,我都担心她要踢我出去。不过幸好,我娘并未对我的肉体进行摧残,她只是瞪了我一眼,继续高声骂道:“我苏柳氏活了大半辈子,还次遇见这么苛刻的婆家,儿媳过门才多久,就迫不及待地把儿子、儿媳赶出去,是想怎样啊?嫌弃我们家给的嫁妆少吗?真是开玩笑!你们家的聘礼也没有给很多啊!”
我娘站在墙根下发泄怒气,墙壁另一边始终静悄悄的,除了家里的狗偶尔吠两声外,没有人回答我娘的话。
沈家跟我家做了十几年的邻居,两家的宅子之间就隔了一道墙。在我成亲之前,这十几年来我们两家一直相安无事。这次我娘要不是真的恼了,也不会如此……呃,好吧,我娘的性格也确实如此,只不过以前她对沈家还是很客气的。
听说这道墙以前是没有的,还是后来加上去的。要说这宅子,真的是历史悠久。我爹讲,我们住的是前苏州太守的祖宅。新朝建立没多久,前苏州太守为了逃难便把房子变卖了。那会儿,我爹娘和沈公子的爹娘都看好了此地,奈何钱财不凑手,这才二一添作五,在中间筑了道墙。
因为我娘始终对我和沈公子的婚事不甚满意,所以在我成亲之后,我娘心里一直压着火。每次在街口遇到我婆婆,我娘总是笑得阴阳怪气的。而我娘的火没有憋多久,我和沈言就被扫地出门,登时,我娘便恼了。
我娘常说:“苏皖,你这么笨,以后可千万别说是我的女儿,简直太丢我祖上的人。”
我经常把我娘训诫的这句话拿出来咀嚼一下,深感“知女莫若娘”这句话的高深,也越来越觉得,我娘说的话总是这样精辟并切中要害。
在我娘骂完后,我也突然想明白一件事儿,像我公婆如此在乎礼仪伦常的人,又怎么会苛刻地把新婚的儿子和儿媳赶出家,强迫其另立门户?
这事儿不寻常,太不寻常!如果不是沈言在外面养了小,那便是还有什么我不知情的事。
而跟“还有什么我不知情的事”比起来,我更相信从搬离沈家便没露过面的沈公子在外面养了小。
只要一想到沈公子在外面养了小,我便和我娘一样怒火中烧。在我娘接连不断的咒骂声中,我突然喊道:“翠喜!走了!我们回家!”
“啊?”翠喜正在帮吴妈择菜,“夫人,我们晚上不在这儿吃了?”
我抓起翠喜的手,拉着她就往家走,不管我娘在背后叫什么,都没有停住脚步。
现在时候不早,大街上已经不剩什么人。我和翠喜两个妇道人家流连在外,实在是非常非常不妥……可一想起回家也只有我们两人在,我又不愿意太早回去。不自觉地,我便放慢了脚步。
“夫人——”翠喜慌里慌张地带我往前跑,“我们快些吧,万一回去晚了……”
我拉住翠喜,用浓浓的怨妇口吻说:“回去晚了就回去晚了,又能怎么样?不管回去早还是回去晚,家里不都是只有我们两个吗?既然如此,早点晚点有什么区别?”
“那可不一样啊!”翠喜左右看了看,表情很不安,“夫人啊,天黑了之后哪还有好人家的女子在街上?这种时候在街上的,都是烟花柳巷的小姐。”
烟花柳巷?我心里冷笑,那不就是沈言喜欢逗留的地方吗?
我可真没有冤枉他。作为姑苏的大才子,沈言特别风雅,特别有情趣。在过去的十六年间,我在姑苏城的各个角落都见识过他和女子约会,从王员外家的女儿,到煎饼铺的小妹。沈言吃饭挑剔,对女人倒是“生冷不忌”。
好的例子便是,他娶了脾气如此差的我。
话说回来,对于沈言为什么会娶我,至今没有人能想明白,就连已经成为他娘子的我,依旧不得而知。按理说,沈言对我是极其厌恶,甚至是怨恨的,我们之间真的可以说得上是宿怨已深。
他婚后不愿意见我,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虽然我还是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何要娶我。
沈言比我大四岁,他小时候脸粉白粉白的,跟个小发面馒头似的。他五岁的时候被他娘,也就是我婆婆,带着来我家玩。那个时候我才一岁多,看着他白嫩嫩的脸就上去咬了几口。
虽然沈公子年纪尚幼,但已经有了男女有别的概念。我是无心之失,可沈公子对我如有“夺贞之恨”,直到现在,除了提亲那次,他都再没有来过我家。
我用很长的时间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其实所有问题的症结,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沈言长得太俊美不凡,以至于才一岁的我就被他的脸蛋所迷,害得他到现在还有心里阴影。而整个姑苏城又太小,我长大以后似乎走到哪都能见到他和女子在谈情说爱,次次都撞破他的好事儿,自然也就被他记恨上了。
我娘说,男人就是这样,喜欢征服不被他征服的女人。所以,当沈言抬着聘礼来我家提亲的时候,我觉得他的行为很好地验证了我娘的话。因为我实在是很难想象,前天还跟知县女儿眉来眼去的沈言,今天就爱我爱到非我不娶的地步。
他无非是想让我成为沈夫人,然后将我关在家里,这样就没有人满大街跑着去坏他的好事了。
阴险,他真是太阴险了。
于是,我毫不客气地将沈言赶了出去,也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沈言的求婚。
隔天,他在巷子口堵住我,声音远没有跟其他女子说话时那般温柔。他好看的眉头皱得很紧,凶狠的样子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似的:“苏皖,你为什么拒绝我的提亲?”
拜托,我叫苏皖,不是叫苏傻。我自然不能将腹诽的话告诉他。
“别以为只有你和女子约会,我也有相好的。”说起这个,我不无炫耀地说,“我相好的那也是相貌端正、文武双全……近日他家里有些事情,等事情处理完,他就会来娶我。”
沈言冷笑道:“那他多久能处理完呢?”
“下月十五。”我这话说得有些底气不足。
沈言继续追问:“好,那下月十五他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嫁给我?”
你看看,你看看,沈言这话说得多么无礼,多么唐突。他这咄咄逼人的架势,好似逼婚一般。
沈言会逼婚?我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沈言是谁啊,全姑苏女人梦中的“檀郎”,怎么可能会来……我暗暗告诫自己:快别傻了!
我笑着说:“下月十五,他肯定会来。”
沈言整张脸都憋得通红,我都怕他憋坏掉。过了好久,他才瓮声瓮气地说:“那他要是不来,你就嫁给我?”
“当然!”
沈言转身就走了,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巷子口,我站在原地看着春风扫走桃花瓣,只觉唏嘘不已。
这样的对话,跟我们以往的每次对话一样,没过多久,我就忘了。在那以后,我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过沈言,自然也就没见到他和他的那帮小情人幽会。没有那些活色生香的场面,我的生活突然变得煞是无聊。我“循规蹈矩”地生活着,天天泡茶馆,听评书,攒钱买话本,做着各种各样不切实际的梦。
但是,我跟他的梁子,自此算是结上了。
终我们还是成了亲,但是从成亲到现在,我基本就没见过他几次。连拜堂都是小叔替他拜的,公婆说他病了,但也是在提亲的时候说的,等我嫁了过来,大家又对此事闭口不谈。
其实只有我明白,他不是病了,他是记恨,记恨我拒婚,记恨我打扰他幽会,记恨我在一岁的时候啃了他一脸的口水。
看,他就是这样,表面温和有礼,实则刁钻小气。
话本里常说,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我一直在想,我们的情况也只能算得上“有仇人终成怨偶”吧。
因为一直在思索着沈言的问题,我步子愈加缓慢。可能是心有所系,也可能是心有不甘,走着走着,我竟然拉着翠喜来了永夜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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