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24147438
小桥老树自荐:
这本书里,有我和侯卫东的影子!
北有老炮,南有袍哥!
《巴州往事》也可以当《袍哥往事》来读
他们都是草根青年,
他们具备改变命运的强烈欲望,
他们具有不怕失败的草根精神,
他们的奋斗之路充满艰辛和曲折。
你可以叫他们蛮哥,也可以叫他们袍哥。
这是一个成年人的童话故事!
给无力前行者勇气,给努力奋斗者力量!
小桥老树自荐
这本书里,有我和侯卫东的影子!
这是一个系列小说,共计5册。
主人公王桥属于巴州大族的子弟,经过百年沧桑,其家族成员散于各地。王桥中师毕业后不甘在农村教书,辞职闯荡江湖,受挫后回巴州读复读班,准备考大学。考到山南大学后,树立了从政理想,积极参加学生会工作。毕业后成为山南省委组织部选调生,分配到巴州下属昌东县工作。他努力工作,洁身自好,短时间内就成了基层的领导干部,做出了令人瞩目的成绩。他先后与吕琪、李宁咏、晏琳、张晓娅等女子发生了感情纠葛,并终收获了真正的爱情。他也为爱情,终离开了奋斗多年的机关单位,进入了国企。后来独自创业,成为巴州著名的企业家。
小说第1册内容就写王桥在社会上遭遇挫折,重返巴州复读的这一段经历。
细思为什么要写这部书,提起笔来,诸多思绪纷至沓来,反而无从下笔。
有一个动因我很清楚——就是对回忆必将丢失的惶恐。在两年前,也就是2014年,母亲节前我接受约稿写一篇纪念母亲的文章。母亲于2009年9月因病去逝,到2014年不过5年时间,但是我在写纪念母亲的小文章时,猛然间发现与母亲有关的生活细节正在一点一点毫不留情地消失。随着时间流逝,与母亲有关的更多生活细节必然将消失在记忆深处,这对我来说是很悲伤的。
数十年时间转瞬即逝,在不知不觉中我们的经历慢慢变成了历史,在记录人心和生活细节方面,没有任何一种文学形式能超越小说,尽管小说是虚构的。我写作《巴州往事》就是要用小说挽留终将逝去的生活,虽然这只是堂吉诃德式的努力。
另一动因也很明确。在三十多年的社会发展中,社会逐渐分出了层次。社会层级形成以后,固化便是其趋势。在社会竞争日趋激烈的情况下,人生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巴州往事》里的主人公们都是草根青年,具备改变命运的强烈欲望,具有不怕失败的草根精神,他们奋斗之路充满艰辛和曲折,但是终成功了。这是一个成年人的童话故事,如果《巴州往事》能给大家一点点勇气,能给辛苦工作的朋友们一些精神慰藉,我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小桥老树
《巴州往事1》
晚上七点,新闻联播准时开始,刘建厂独自回家,闻到满屋酒气,他将窗户推开,冰冷的空气猛地透了进来。他拉开桌子,拿出使顺手的砍刀,道:“起来了,晚上去收点儿钱,这一段时间手头太紧了。”
以前,包强是学生,跟着刘建厂一起混江湖,多在一起打架喝酒、唱歌跳舞,没有做过真正大业务。离开复读班后,他开始跟着收钱。后来要当兵,便不再继续做业务。如今军装被脱了下来,自然又得重新开始做业务,否则无法真正融入这个团体。
一行人带着砍刀、匕首,前往距离巴州一中很近的几个摊点。
顺利收了两个摊点的保护费,包强突然看见一个复读班的老熟人,他对刘建厂道:“建哥,前面那个人叫田峰,红旗厂的人。我那天晚上被偷袭,他肯定算是一个,手机也就是那天晚上掉的。”
刘建厂黝黑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道:“男人就要快意恩仇,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否则混什么社会。别来虚的,上去揍人。”
田峰正在弯腰挑选笔记本,听到身后急促脚步声,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包强和一个身材粗壮的年轻人正朝自己奔来,他见势不对,扔下笔记本就跑。
从侧面又奔来一个光头,伸手抓住田峰衣领,举起拳头就打。田峰眼见着就要被包围,他如老鼠一样猛地往下蹲,来了一个金蝉脱壳,将外衣留给光头,一溜烟地朝另一侧的小胡同钻去。
包强追了几步,只见田峰在前面飞奔,不一会儿就没有了影子。
刘建厂慢悠悠地走过来,道:“这个娃儿还挺机灵,见势不对,赶紧撤退,跑得还快。”包强道:“他的绰号就叫田鼠,是吴重斌和王桥的跟班,他肯定要跑回学校,我们到南桥头等他。”
刘建厂道:“包皮,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跟学派纠缠不休,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刚才打了他几拳,教训一顿,够了。”他所说的正事,就是到小摊贩处收保护费,他们没有产业,又要吃香喝辣,只能加倍辛苦地办正事。
包强有些摸不到头脑,前一刻还让快意恩仇,怎么下一刻又变成别跟学派纠缠不清。他觉得刘建厂变脸很快,有些陌生了。
复读班,王桥正在专心学习,每有心得时便会心一笑,苦思不解时则皱起八字眉毛。吴重斌从后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低声道:“田峰在外面被包强带人打了,包强那几人还在外面。”王桥闻言慢慢合上书本,道:“他们欺人太甚,我们只能自卫还击,到小操场细谈。”
在小操场上,王桥、吴重斌、田峰、蔡钳工、洪平、李杰聚在一起。田峰眼睛被打成乌黑的熊猫眼,鼻子上还塞着餐巾纸。吴重斌道:“他们应该还在南桥头那一带,我们干不干?”
王桥断然道:“如果我们不反击,恐怕这种事情还要来一回。按照原计划,大家花十分钟时间准备,然后分头出东侧门,在北桥头集中。”
回到寝室,王桥换上回力球鞋,穿上厚绒衣,戴上护腰和护膝。
厚绒衣、护腰和护膝这三样东西相当于古代军队的铠甲,对砍刀匕首有一定的防护能力。为了打好这一架,吴重斌、田峰和蔡钳工都自行配备了相应的防护,洪平和李杰经济不宽裕,两人的防护装备就由王桥提供。
将短棍藏在厚绒衣里,王桥镇定地走出东侧门。
在桥头等了一会儿,吴重斌、洪平等人陆续出来。
王桥道:“六人打六人,我们没有人数优势,进攻一定要突然,行动要坚决,决不能让刘建厂等人有喘气的机会。你们怕不怕?”
吴重斌等人紧张得直冒冷汗,脸上表情僵硬。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加上大家一腔青春热血,都不愿意当孬种,没有人承认惧怕。
王桥继续道:“按照我们多次演练的动作展开,胜利会站在我们这一边。洪平、李杰,渔网准备好没有?”
“没有问题。”洪平将渔网放在一个小袋里,如何放渔网经过了研究,临战时,拉开来就可以撒出去。
李杰也答道:“没有问题。”
“田峰,辣椒水准备好没有?”
田峰手里提了一个大号喷枪,里面灌满了辣椒水,他扬了扬喷枪,没有说话。
王桥道:“大家出手要有分寸,专打手脚,尽量避免要害部位,出了命案或是重伤,公安会高度重视。”
检查了战前准备工作,六个复读班学生戴上了帽子,田峰在前面带路。他们每个人还准备了一个遮脸的口罩。
巴州深秋,气温降得很快,寒风从街上吹过,发出呼呼的响声。人们都愿意窝在屋里,或是裹着厚衣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或是围着带烟囱的小火炉喝小酒,没有特殊事情不会在街上闲逛。正因为此,刘建厂选择这个时间去收几个硬骨头的保护费,天冷人少好下手。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螳螂捕蝉,还有几只胆大的黄雀躲在后面打黑棍。
面对刘建厂等人亮出的雪亮砍刀,守着小店艰难度日的老板终屈服,只得老老实实地交保护费。在第四家顺利拿到钱以后,刘建厂等人神情轻松起来,走出门开始打打闹闹。
小店前面的一段路接连两盏路灯坏掉,王桥等人藏在街角灌木后面,将从远处走来的刘建厂等人看得一清二楚。
敌明我暗,有心算无心,绝好的伏击机会终于来到。
王桥镇定地观察着刘建厂的动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身边几人的呼吸隐隐地有些急促。
刘建厂走在前面,缩着脖子,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北风吹来,灌木轻轻晃动着。他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停下脚步,一张渔网已经从天而降。
洪平使出吃奶的力气收紧渔网,将刘建厂死死缠住。刘建厂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没有来得及抽出来,渔网已经缠在身上。他用力抽出右手,想去摸身上的砍刀。无奈渔网缠得太紧,他行动不便,还没有抓到砍刀,已经被人连拉带踹摔倒在地。
洪平被刘建厂等人砍过一刀,此时有了报仇机会,自然不会客气,抬脚猛踢刘建厂,为了不让刘建厂拿着刀,又不能踢得过狠导致重伤,这几脚都直奔刘建厂右手而去。
小刘被李杰的渔网缚住,摔倒在地。李杰双手紧紧拉着渔网,也是一阵乱踢。
麻脸还在愣神时,鼻子挨了一拳,双眼直冒金花,头脑中如跑过火车,轰轰直响。随后麻脸腹部接连挨了两拳,连对手体态模样都没有看清楚,就被打得失去还手之力,抱着肚子倒地呻吟。
包强脱下军装后,次参加真正业务,没有想到拦路遇到“剪径者”,他胆子小,被袭击后拔腿就跑,一直到跑不动为止,才停了下来。
瘦高的大刘狂舞砍刀,朝着同样瘦高的吴重斌冲了过去。砍刀威力大,短棒很难抵挡,吴重斌见势不对,急喊:“喷,喷。”田峰原本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到了街头大混战时,双手端着喷水枪,手脚僵硬不会动作。
王桥打倒麻脸以后,冷静地观察着局面,他见吴重斌有危险,从侧面迂回过去,举着短棍对准瘦高个子手腕猛敲过去,只听得“咣当”一声响,砍刀掉落在地上。田峰这才回过神来,举着喷枪朝大刘脸上喷去。大刘脸上被喷了一脸辣椒水,刺痛难忍,狂呼大叫时,小腿被吴重斌狠狠敲中了一棍。
战斗呈现着一边倒的态势,刘建厂和小刘被渔网缚住,躺在地上拼命挣扎。
大刘双眼被喷了辣椒水,捂着眼睛,欲夺路而逃,被吴重斌猛敲几棍打倒在地。
麻脸正想爬起来,小腹被重重踢了一脚,又软倒在地。
光头后背被抽打了好几棍,挥舞着尖刀,冲出包围圈。在路上摔了一跤,爬起来不要命地逃跑。
王桥从田峰手里拿过喷枪,依次朝躺在地上的刘建厂等人脸上喷去,刘建厂和小刘被渔网缚住,根本无法躲避,只能闭着眼,等着被喷。麻脸倒在地上,正在骂时,脸上迎来一阵烈火一般的辣椒水。
刘建厂咬着牙,闭着眼,拼命挣扎。
王桥痛恨此人,在撤离前,用力猛踢其右手。遭遇战发生后,刘建厂一直在寻机挣脱渔网,没有发出声,这次手腕被重重踢中,终于发出一声惨叫。
整场战斗持续时间很短,不到两分钟就结束,大获全胜的王桥等人消失在黑夜之中。按照预案,六人钻进小胡同,绕过南北桥头,从一条偏僻小巷来到学校围墙处,他们翻过围墙回到学校,再聚在操场边的小树林里。
六人取下帽子和口罩,这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让所有人都兴奋异常。吴重斌道:“田鼠,你差点儿害死我,抱着喷枪傻站着,要不是王桥打掉了砍刀,说不定还要出事。”
田峰很为自己的行为羞愧,道:“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吓得手脚都动不了。”
洪平在狂喜之后,还有一丝隐忧,道:“虽然我们蒙着脸,毕竟身材伪装不了,包强说不定能认得出来。”
王桥道:“口罩和帽子不能留在寝室里,如果包强那伙人趁着我们上课时间来抄寝室,容易发现这些伪装。我们不怕刘建厂,他们是纸老虎,一戳就破。只是我们时间紧张,不能和他们这群无业人员纠缠。”
吴重斌道:“这事好办,找个口袋装起来,放到女生寝室,安全又方便。”
王桥同意吴重斌的建议,所有的口罩和帽子集中起来,交给了吴重斌。
经过这场战斗,六人的友谊迅速得到升华,互相握手,惺惺相惜。
六人没有回到自己的寝室,而是来到了一楼的洪平所在寝室。这个寝室几乎是昌东学生的大本营,昌东学生占了一半,另外就是各县的同学,基本上没有巴州市的学生。
洪平将十八个昌东县同学全部动员了起来,每人都准备了木棒,只要刘建厂等人敢进入学校,就将关门打狗,群起攻之。
王桥见洪平布置得井井有条,昌东学生都服他,不禁对其刮目相看。
田峰等人轮流在围墙处观察,到了凌晨,没有发现刘建厂团伙带人来报复。
此时,在南桥头聚了十几个地痞流氓。刘建厂阴沉着脸看着黑沉沉的教室,看了半个小时,道:“我们不进校园,进去要吃亏,此仇不报我就不是刘建厂。隔几天,让包强来这里盯着,我们慢慢一个一个收拾。”
他右手被踢伤,发出一阵阵剧痛,离开南桥头,便到医院去治伤。
接下来几天,复读班没有遇到社会流氓骚扰,刘建厂团伙更是没有踪影。六人对六人的激斗似乎没有发生过。
《巴州往事2》
1995年7月29日,山南省巴州市,巴州一中。
巴州一中是巴州市较好的高中,高考升学率不是太高,但也不算太低。这就意味着有一部分学生从小学到高中苦读十二年,将止步于大学门前。
在复读班办公室楼外,多数同学领取高考成绩单后都呆若木鸡,陷入痛苦、悔恨、悲伤、绝望等复杂情绪中不能自拔。
王桥将高考成绩单小心翼翼放进衣袋,压抑着内心狂喜,想安慰身边失魂落魄的吴重斌,话至嘴边又觉得语言对于落榜者来说实在是苍白无力。
吴重斌捶胸顿足地说道:“随便多做对一道题,我就上线了,一分,只差一分。”他狠狠一拳打在香樟树上,手背和手指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粗壮的香樟树难以体验落榜生的痛苦,岿然不动,象征性地落下两三片树叶。
蔡钳工慢悠悠地从办公室出来,走到王桥和吴重斌身边,愁眉苦脸道:“复读一年比去年分数还低,差四十五分上线,回去怎样向老头子交代?袍哥进校数学只考九分,没有谁看好你,这次居然能上重点线,还和晏琳谈了一场恋爱,老天真不长眼,把所有好处都给了袍哥。”
吴重斌和蔡钳工、田峰、晏琳、刘沪都来自红旗厂,红旗厂是知识分子成堆的三线企业,老职工们喜欢相互比较谁家孩子考上什么大学,无形之中形成了极大的舆论压力。蔡钳工差四十五分上线,只能痛快地承认失败,反而少了些痛苦。“只差一分”如凶狠的短尾鳄狠命咬着吴重斌的五脏六腑,他内心如火焚烧,猛然间又一拳狠狠地打在香樟树上,在香樟树上留下一片血迹。
王桥用力挽住吴重斌的胳膊,道:“只差一分,可以考虑走委培或者自费,还没有到完全绝望的时候。”
吴重斌痛苦道:“复读一年,只能走委培,会被厂里笑话。”
王桥道:“你走你的路,何必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从寝室方向传来“轰”的一声闷响,尖叫声如火箭一般腾空而起。办公楼前的人群短暂沉默以后,如海浪一般朝寝室方向涌去。前面的一个女生脸色苍白地冲出人群,扶着墙大口呕吐。
王桥挤到人群中心,再次看到相似的一幕:一名身材单薄的男生横躺于地,头颅严重变形,地面上流着一摊红白相间如豆腐样的东西。他手里还捏着一张高考成绩通知书,通知书在风中不停摇晃,清晰地发出“噗噗”之声。
跳楼者是毕业于巴州一中的理科班班长傅远方,成绩优秀的他去年高考发挥失常,差五分上线。复读时长期是班上名,临到考试时突发高烧,这一次差十分上线。
傅远方平时沉默寡言,谁都没有想到他会采取如此的行为。
吴重斌被惨烈的现场惊得目瞪口呆,如中定身法一般浑身不能动弹。围观同学们都和吴重斌一样,短暂地失去了思维能力,没有人到办公室报信。
王桥先回过神来,挤出人群,一溜小跑赶到办公楼,上楼后,猛地推开复读班负责人刘忠的办公室,道:“傅远方跳楼了!”
刘忠反复追问两次,得到明确答复以后,冷汗唰地滚落下来,抬脚往外跑,跑到门口时,一只皮鞋从脚上掉了下来,他浑然不觉,依旧朝着教室方向跑去。
另一位老师也要奔出去,被王桥叫住:“赵老师,赶紧打110和120。”赵老师这才如梦方醒,手忙脚乱地打电话。
王桥回到跳楼现场时,傅远方的遗体已经被旧床单遮住,刘忠一动不动地站在床单前,几缕头发被风吹得直立起来,刹那间仿佛老了十岁。
吴重斌一直在现场,神情复杂地看着白得刺眼的床单。其女友刘沪根本不敢靠近现场,站在篮球场边的树林旁,遥望着出事的这边。
王桥见吴重斌脸色苍白,两眼发直,情绪极度低沉,怕再出意外,挽着其肩膀安慰道:“活人不会被尿憋死,条条大路都通北京,高考失利就跳楼太不值得了。”他将挂在胸前的铁钉项链拉出来,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戴这根铁钉做成的项链吗?”
来自于山南看守所209室的铁钉被打制成项链以后,天天戴在王桥胸前,已被磨得光滑。吴重斌知道此物来历后,再加上刚经历的悲惨一幕,胸襟突然间开阔了,咬牙切齿道:“我就不信吴重斌在这个社会上会没有一席之地,就算去读委培,成绩肯定不会比其他同学差。”
王桥见吴重斌顺过气来,鼓励道:“凭着我们几兄弟的聪明才智,在什么地方不能立足。”
远处传来警笛阵阵呼啸声,以及救护车“哎哟、哎哟”的叫声。警察、医生到来后,傅远方的遗体被迅速运走,警察勘查现场后开始找目击者做笔录。
吴重斌脸上稍稍恢复了血色,道:“袍哥,我去找刘沪,等一会儿我们就回厂,有事电话联系我。”他又骂了一句,“他妈的高考,把人整得不死也脱层皮,不管是委培还是自费,今年必须要走了。”
王桥很想问一问晏琳的情况,鉴于吴重斌这个状况,男女私情不好问出口。
数学老师詹圆规背着双手在学校内散步,从教二十来年,他经历过无数次高考,见惯了大喜大悲的场景,唯独今年为惨烈,居然有落榜学生当场跳楼,血溅校园。等到公安车、急救车相继离开,他心绪不宁地在校园转圈,见文科班“九分”走过来,主动招呼道:“王桥,考得不错。”
王桥对言语尖刻的詹圆规没有太多好感,但出于礼貌还是停下脚步,道:“还行吧。”
詹圆规感慨道:“没有想到,傅远方会跳楼自杀,退一步海阔天空嘛,社会上没有读大学的成功人士多得很,何必非要挤这座独木桥。”他平常挺清高,受到跳楼学生刺激,产生了强烈的倾诉欲望,道:“王桥,你还真不错,次数学考九分,谁都没有想到高考成绩超了重点线十五分,这是一个奇迹啊!我在巴州一中教书数十年,次遇到你这种情况。”
王桥心里藏着事,不愿意与詹圆规啰唆,应付几句便离开复读班。
詹圆规背着双手,望着王桥的背影频频点头,自言自语道:“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
离开复读班,王桥心情渐渐平静,总觉得有件事情没做,心里空空落落。他知道自己确实没有放下晏琳,还在想着她,牵挂着她,心道:“既然还在想,何必硬憋着,等几天一定要去询问晏琳的消息。”
柳溪镇三道弯王家,父亲王永德和母亲杜宗芬拿着高考成绩单,欣喜异常。王永德独自拿着成绩单,关在房间里,一字一顿地将王桥的成绩单念了一遍。先用昌东话,再用普通话。
8月5日早上,王桥拨通吴重斌家中电话,寒暄几句后,直截了当询问晏琳的情况。
“晏琳回厂了,超专科线三分。她爸现在当了副厂长,负责新厂建设,大权在握,有权路子就宽,估计要走部属学校的本科委培。”落榜的吴重斌意外地没有受到父母责怪,在家里“舔”了几天伤口,逐渐能够正视落榜的残酷现实。
得知晏琳高考上线,没有因为复读班发生的波折而再次落榜,王桥稍稍安心,道:“你和她谈到我没有?”
吴重斌道:“谈了。她知道你超了重点线挺高兴。我问了你们俩的事情,她闭口不谈。”
王桥似被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心寒得很。
吴重斌见证了王桥和晏琳恋爱的全过程,理解王桥的感受,道:“晏叔是批搬到山南新厂的,这几天就要搬家。我们家排在第二批搬,如果你考上山大,我们可以在山南见面。”
“晏琳搬家的准确时间?”
“我也不太清楚,应该就在这几天。”吴重斌担心王桥来会与晏家发生冲突,委婉道,“你要过来吗?如果过来,先到我家里来。”
王桥心道:“晏琳是爱情理想主义者,她不能容忍我心中有另一个女人,我找到她又能怎样,死皮赖脸地说自己已经将吕琪彻底忘记,既然她能轻言放弃,我何必作小女人态。”内心深处另一个声音道:“必须见一面,有话当面说清楚,不能重蹈吕琪的覆辙,走出看守所没有能与吕琪见面,到今天都深以为憾。”
吴重斌没有听到回答,又道:“我这一段时间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待着。”
“我没有想好,如果要来再给你打电话。”
挂断电话以后,王桥思考了十分钟,决定立刻到红旗厂去,不管见面之后事情如何发展,两人之事总得有个了断。
王桥顶着炎炎烈日来到柳河场镇,坐上除了喇叭不响其他地方都在响的旧中巴前往昌东县城。中巴车车顶上挂放着上百只鸭子,一路呱呱乱叫,鸭屎随着车窗往下流。车内乘客只得将车窗关闭,车内温度高得像火炉。在乘客们一路的咒骂声中,客车颠簸着来到县城。王桥下车时,浑身水淋淋如同刚从河里爬起来。
坐上前往巴州的客车,车上总算没有散发异味的鸡鸭鱼兔等家禽家畜。客车开动,凉风袭来,王桥身上的汗水迅速散发,衣服上出现一圈一圈的汗渍。
到了巴州,转车前往红旗厂,下午两点左右到达目的地。客车开过书写着“伟大的中国共产党万岁”的青砖柱子,进入了红旗厂厂区。
寒假时,王桥与晏琳在厂区度过了浪漫的几天,时间虽短,其间的温馨甜蜜却格外让人留恋。此时高考结束,各自境遇不同,曾经团结向上的小团体分崩离析,很难再聚到一起。
一路回想着复读班往事,王桥来到晏琳所住白楼下方的副食店。副食店门前凌乱地摆放着许多家具,还停着几辆东风牌货车。十几个穿着工装的年轻人在一个胖子指挥下将家具装车,还有许多年轻人陆续从白楼方向将家具搬过来。
王桥心里咯噔一下,暗道:“难道晏琳今天正在搬家?”他观察一会儿,没有见到晏家人,心稍安。他拐进副食店,要了一瓶冰冻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半瓶,勉强将渴得冒烟的喉咙安抚住,询问站在门口观看搬家的服务员:“怎么,这么快就要搬家?”
红旗厂人多,纵然是老员工也难以认识所有人,服务员只以为眼前人是新分来的职工,道:“这是搬到山南工业园的先锋部队,你们车间什么时候搬?”
王桥没有回答,而是发自内心地感慨:“建设了几十年才形成现在的规模,搬走怪可惜!”
服务员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都愿意生活在大城市,厂里人在山沟里奉献了青春再献子孙,也应该享受大城市优越的生活条件了。你这么年轻,更不用恋旧,到了山南,耍朋友的选择空间都要大得多。”
从白楼方向又陆续下来一批人,有男有女,拎着包,提着口袋,边走边说说笑笑,晏定康、陈明秀和晏琳等人出现在人群里面。晏琳身穿牛仔短裤,脚穿运动鞋,衬得一双长腿格外修长,她原本正在和同伴说笑,看到王桥从副食店走出,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晏定康和陈明秀对视一眼,陈明秀将手里的包递给丈夫,低声道:“你别冲动,我去说。”她上前几步,与王桥面对面站着,温言道:“小王,你来了,这次考得如何?”
王桥暗想:“晏琳和吴重斌见过面,晏琳肯定知道自己的高考分数,她没有将自己的情况告诉父母,这意味着什么?或者说是陈阿姨故意装作不知道自己的成绩,不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是好事。”
“陈阿姨,我这次考得还行,超过重点线十五分。”
陈明秀吃惊得合不拢嘴巴,下意识看了女儿一眼,道:“上了重点线,真棒,你报考哪一所学校?”
“我报考山南大学。”王桥看到陈明秀吃惊的表情,知道晏琳没有将自己的成绩告诉家里人。
陈明秀在巴州医院照顾过受伤的王桥,在对待准女婿的问题上,母亲的眼光与父亲的眼光完全不同,晏定康坚决反对女儿与王桥谈恋爱,她却颇为喜欢这位勇敢的青年男子,敢为女儿挡子弹的男人重情重义,未尝不能与女儿在一起,不足之处是王桥是复读班学生,前途未卜。此时得知王桥至少能读个重点本科,前途顿时光明起来。在她眼里,王桥变成了难得佳婿。
陈明秀道:“你这个分数肯定能进山大,山大是全省学府,你进入学校以后要好好学习,多学点本事。”说完,瞥了女儿和丈夫一眼。她这一眼有着深层次的意思:在年初,晏定康曾经承诺过如果王桥能考上大学,则晏家欢迎他,现在王桥肯定能考上大学,她眼光中包含着对当初的承诺是否还算数的询问。
晏琳低着头,回避着王桥和母亲的眼光。
陈明秀了解女儿心思,不顾丈夫目光示意,道:“你和晏琳说句话吧。”
晏定康眼光不停地在女儿和王桥之间来回移动,在暑假期间得知女儿与王桥分手时,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地。此时见王桥孤身前往厂区,格外担心女儿会改变主意,再次与王桥谈恋爱。听到妻子后这句话,他热血上涌,恨不得上去卡住妻子的脖子,免得她再说什么坏事的话,心里暗骂:“这个傻婆娘,真是多嘴,若是晏琳与他再好,我跟你陈明秀没完。”
王桥径直走到晏琳身边,道:“我知道你有心结,需不需要我的解释?”
晏琳摇了摇头。她是个典型的完美主义者,对待爱情更甚,还有些轻微的强迫症,越想忘记的事情越要想起。在这段时间里,她陷入了深深的思念与强烈痛苦的反复折磨中,每次想念王桥时,脑中就要回想起他在梦中呼唤“吕琪”的声音。
辆卡车周围有十来个工人在忙碌着,那个组长模样的胖子走到晏定康身边,笑容可掬地问:“晏厂长,车装好了,我们是陆续发车,还是一起走?”
晏定康原本打定主意是所有搬家的车辆一起走,由于王桥的到来,他改变了主意,道:“用不着一起走,装一辆,走一辆。我先行一步,你在后面组织装车,一定要细心点。”
胖子快活地说:“晏厂长放心,家具要是少了块皮,我负荆请罪。”
晏定康大声道:“你可是山大毕业的高才生,做级的排列组合应该没有问题,我相信你。”他提高声音说这一句,旨在告诉王桥山大毕业生没有什么了不起,也得在自己手下工作。
晏定康是副厂长,又是新厂建设的实际负责人,配有专车,用不着挤在货车驾驶室里,他朝着女儿喊了一句:“晏琳,上车。”
胖子对着树荫高声道:“杨师傅,晏厂长要走了。”
从荫凉处奔出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开动停在树荫下的小车。晏定康带着妻女大步流星朝着小车走去。
自始至终,晏琳都没有与王桥交谈过。
小车开动以后,坐在后排的晏琳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猛然转过身,趴在汽车后窗,一动不动地瞧着王桥。看着熟悉的身影渐渐变模糊,她泪如泉涌,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流。王桥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看不见。晏琳咬着嘴唇,双手用力地握在一起,指关节发白,始终没有哭出声来。
当王桥的身影终于消失,晏琳下意识去拉车门。陈明秀一直守着女儿,见女儿拉开了车门,急忙死死抱住她,道:“晏琳,你是不是想回去?要回去,我们就回去。”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关上车门。
晏琳将头伏在母亲怀里,哽咽着道:“不,我们走。”
陈明秀不明白女儿为什么好端端地要和王桥分手,而且从王桥的神情来看,肯定是女儿主动分手。她紧紧搂着女儿,自我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女儿愿意,就随她去。”
司机老杨通过后视镜,见一对母女神神叨叨,暗自奇怪,他是小车班的老人儿,深知祸从口出的老道理,一路保持缄默。
从女儿的表现来看,应该不会与王桥再谈恋爱,晏定康脸皮虽然绷得很紧,心情却着实轻松,几乎就要哼起歌来。王桥将流氓刘建厂打倒时,全身染满鲜血,凶神恶煞,这个形象给了晏定康太深的刺激。晏定康实在不愿意将女儿嫁给如此凶悍之人,就算王桥考上山南大学,他也不愿意。这是一位疼爱女儿的父亲的真实心思。
小车远走,王桥如表演行为艺术的雕塑一般在副食店门口站立着。
炎热天气,让现场所有人都汗水如注,几辆车走远以后,搬家的青工们从副食店买来从冰柜里取出的冷西瓜,用杀瓜刀砍成大块,大口大口吃着,清凉西瓜下肚,将暑热带走大半。
烈日下,王桥感觉身体发冷,总有一些阴风从黑暗角落吹过来。
白楼方向又响起男女说话声,里面还有吴重斌的声音。此刻王桥谁都不想见,他用力地搓了搓脸颊,暗道:“心意已至,大丈夫何患无妻。”他迈开脚步,顶着烈日走出红旗厂,再也没有回头。
这次与晏琳匆匆相见,没有来得及说出心里话,但是对于王桥来说已经足够了,没有了遗憾。
放下所有重负,他将在痛苦中得到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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