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49253562
楚休红立下大功,却早生出厌战的心思,而高鹫城破之后,武侯下了屠城令,更是让他暗暗心生不满。
帝国军在烧杀掳虐的过程中,发现城中出现一种人身蛇尾、力大无穷的怪物,武侯不以为意,然而,这些蛇人怪物组成的大军却在帝国军即将班师之际,突然出现在城外。
从怕火的生番怪物渐渐变成训练有素、器械齐全的精兵,蛇人大军如绞索般扼住了十万帝国军的脖颈……
蛇人大军究竟意欲何为,它们的身后,到底有没有神秘的操控之手?
修订版序
一 裟婆世界
二 譬如火宅
三 修罗场
四 地狱变相
五 疾风烈火
六 进退两难
七 插翅而飞
八 智者胜
九 突如其来
十 大军压境
十一 敌友之间
十二 变生肘腋
十三 唯心不易
十四 将计就计
十五 一切苦厄
十六 饿鬼道
十七 虎尾哗变
十八 无常火
尾声
修订版序
人生有很多意外,当时根本无法预料。虽然从儿时就梦想着能写出一本书来,但在已经虚度了一半的生涯中,却几乎从未当真——直到十四年前出版了第一本书。
虽然曾经自以为是个文学爱好者,最早在纸上试着涂鸦出来的,也是一些拙劣的诗词歌赋,以及当时最感兴趣的意识流,然而现实往往会对你开一个大玩笑。迄今为止,我那些得以殃及梨枣的文字,绝大多数都是些少年时耻于提及的消闲说部。只不过随着马齿加长,少年时的天真已不知何时荡然无存,所以现在也并不如刘以鬯先生那般以此为羞,尽管刘先生是我最为景仰的香港作家。
《天行健》这个故事,落笔于这个世纪初了。直至今日,我还记得在那个初春的夜里,出生未久的儿子正熟睡在床上,而我在他边上的电脑桌上敲敲打打着这个故事最初的几段,一边等待着他随时都会发出的哭声,然后给他换上干尿片。就这样,在第一年里,把第一部《烈火之城》的二十多万字敲进了电脑。
虽然真正落笔是在2001年的年初,但这个故事的背景其实在我脑海中已经萦回了十几年。那还是三十多年前,读到张系国先生的《倾城之恋》时,震惊于这个故事中被蛇人攻破的索伦城。在那个短短的故事里,两个来自不同时空的主角,为了爱情,或者说是为了理想,放弃了一切,留在了注定即将毁灭的围城之中。
“在浩瀚宇宙无数星球之中,在亿万光年无边的岁月里,他们偏偏选择了这一刻活着,没有过去,也不再有未来,仅只有这一刻。
他把长剑交到左手,紧握着她的手。他们共同面对燃烧中的索伦城,京城内的房屋均在燃烧,烈焰腾空,金黄色的火海仿佛将燃烧到永恒。”
《倾城之恋》的这最后一段,让少年时的我如此惊心动魄。台湾的留学生文学中,我其实更喜欢於梨华,但张系国的这个短篇却让我看到了另外一种震撼的美。烈火,孤城,潮水般涌来的怪兽,那种有如海上落日般华美的苍凉让我无法不为之迷醉。
有朝一日,我也要写一个故事。一个被蛇人围困的孤城里,一个不屈不挠抵抗到最后一刻的英雄的故事。甚至,在那时我就已经想好了主角的最后结局:手持长剑,与心爱的女子站在最后的大旗之下,面对着四周逼近的蛇人。而城中,烈火熊熊,直冲云霄。正因为这个意象实在太鲜明深刻了,所以后面在电脑上最初写下时,马上就定名为《烈火之城》。
只是,第一次形成文字,却是二十多年前在纸上写下来的。那个叫《名刀》的故事是以帝国都城被共和军攻破后为楔入点,写一个近卫军的小军官的故事。当时大学刚毕业,想写一个长长的故事,然而真正落笔后,才发现自己是太自不量力了。简陋的词汇量,笨拙的表达能力,写作时时时会遇上瓶颈。加上根本没有读者,于是写到二十多万字时,当那个小军官被国君收买,让他对付跋扈的权臣时,如同雪夜访戴的王子猷般兴尽,再也不想继续下去了。也正因为有这一次的失败,所以后来在电脑上开始写时,就发誓一定要坚持到底,即使仍然没有一个读者。回想起来,虽然我这一生大多不如人,唯有毅力尚称差强人意,所以这个狂妄的愿望居然咬着牙最后完成了,只是花了近七年时间。用七年时间写出了一百三十余万字,纵然内容再不足取,至少数量上也堪自豪一下了。而这个以法国大革命为蓝本写就的幻想故事虽然乐而淫,哀而伤,却多少也贯注了一些自己的感悟。何况一个用七年时间写出来的故事,总还有些许岁月的沉淀,尚未流于轻佻,这也是另一个可以自得一下的小小理由。
再长的故事总会有完结的一天。写到这个故事的最后一个字时,已是2007年的岁暮。时至今日,又已十年过去了。曾经以为这故事写完后就只能被遗忘,然而人生毕竟有很多意外,又有了一个付梓的机会。尽管粗陋,仍是不惭芹献,趁着砚有余墨,脑细胞也尚未退化,把一些破绽和缺漏尽可能地补充完满了一下。只是如此一来,文字又增加了数万。想起当初写完这个故事时,曾经填过一阕词,回头再看,不胜唏嘘:
二十年前梦已阑,十年前记廿年前。可能一枕南柯后,忆着今宵又十年。 枯木桨,逆流船,始知过眼总云烟。此身敝屐终难弃,苟且偷生效瓦全。(调寄《鹧鸪天》)
燕垒生
2016.11.14
终于有人写一篇不属于“网络小说”的长篇而贴在网上,其划时代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
《天行健》的好,并不惊艳绝俗,而是力图使文章走厚,波澜不惊却玄机暗伏,千丝万缕纠结一处,引得你总有一天走到那丝线交汇处,然后悚然而惊。
——江南
燕垒生的小说,胜在底气,所谓厚积薄发。这点是很多网络小说难以做到的。
——新浪网原创频道主编:沈笑
我看过的网络小说里,能把大白话操练得如此精练纯熟而又引人入胜的,实在寥寥无几。
——树下野狐
带读者出入无情的战场与黑暗的宫廷,令人释卷不能。一部难得的硬派铁血奇幻。
——今何在
读《天行健》时常常有这样的感觉:墨蓝的海底,一只巨大的蝠鲼突然从我头顶轰炸机般掠过,我猛地惊醒,知道其实飓风正从海面刮过,掀起巨浪滔天。
——骑桶人
《天行健》很沉重,读起来闷闷的。但读完整本书后总觉得有一股澎湃的暗潮在心里久久不息地涌动,书中贴近现实的人、贴近现实的人生,也许比那些豪放悲壮的作品更能令人反思吧。
——多事
他的文字,如同一尊古旧的黑釉陶,从已被遗忘的久远年月里一直站立到现在。简洁平畅,却又有着出奇沉静的质朴姿态,那种独属于大丈夫的壮美,浑厚而粗犷,难以言说。
——萧如瑟
这可能是目前*值得阅读的网络长篇奇幻小说了。
——斩鞍
《天行健》就像寒夜里面的一炉温汤,喝的时候有实在的温暖。但是汤总要喝完的,这就是它抹不掉的悲剧性。
——晋江文学城站长:nina
奇幻小说是否值得你看,就要看其中的长篇作者。就像盗墓小说有天下霸唱,推理小说有柯南道尔,科幻小说有阿西莫夫,武侠小说有金庸古龙。中文奇幻则有燕垒生,燕垒生*好的小说,就是《天行健》。
——著名奇幻编辑:阿豚
沉重的城门被战斧劈开的时候,城里城外都发出了呼叫。不过,一边是欢呼,而另一边却是充满了绝望。
叛军的最后一座城池被我们攻陷了。终于如武侯出师之前所许下的诺言那样,“共和军”在天保二十五年结束之前成为了一个历史名词。
我从门上拔下巨斧,碎木片崩到我脸上。可是,我没有一点以往打了胜仗之后的喜悦,心底,只有说不出的空虚。
城头落下的石块和瓦片一下稀了下来。守城的也明白大势已去吧,不再坚持了。也难怪,围城已持续了三个月,城中的食物也多半已尽,他们不会有太多力气去扔石头了。
我冲进城门,身上,铁甲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这是最后的战斗了,而我,则是第一个冲进城里的人!
刚冲进城门,有两个共和军士兵提着长枪冲上来拦住我。即使饿得枪术破绽百出,他们的气势却异样的旺盛。只是围城三月,高鹫城中已是析骨而炊,易子而食,在极端的饥饿下,他们几乎谈不上有什么力量。我挥起巨斧,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挥而过。随着砍过铁甲的声音,那两个兵丁登时身首异处。但利斧刚斫落了这两个人头,他们身后突然刺出了一支长枪。
这人身上只穿着软甲,却戴着护面,多半是个军官。虽然他定然已饿得手足无力,可是这一枪速度仍然不慢。而我刚挥斧斩杀了那两个士兵,一时间哪里还回得过手来。眼见这一枪便要刺中我,我也顾不得一切,右手一松,左手已然反手拔出了左腰上的腰刀。
腰刀刀柄在前,平时都是以右手拔刀。但此时我的右手刚松开攻城斧斧柄,自是来不及拔刀。只是以前在军校时有人教过我这一式拔刀术,当右手武器出手之际,左手反手拔出腰刀递到右手,而右手的长枪刺出脱手,正好接到左手传来的刀。这一式枪中夹刀练熟了大有出奇制胜之效,一枪一刀顺势而出,天衣无缝。虽然现在我右手不是长枪,只能用这招拔刀术的后半招,但也足够挡住此人这一枪。
说时迟,那时快,这人的长枪正要进门,我右手已然接到了左手递来的刀。“当”一声,刀格住了长枪。腰刀长不过尺许,又是单手用的,若是平时,我顶多只能将长枪格开。但这对手枪术虽好,力量却弱,长枪一下被我格开,而我脚下一错,人趁势上前,腰刀顺着枪杆直削上去。
如果这人的反应稍慢一些,握枪的手指定会被我削断个五六根。但这人竟然一下松开了枪,人居然也趁势退了一步,伸手也要去拔刀。我没想到此人居然有如此本领,心中不由暗暗赞叹,也暗叫侥幸。我的枪刀之术都算得上出类拔萃,能比我强的也不会太多,不过这人说不定真在我之上。只是他本领纵强,也已饿得七荤八素了,与我一来一往对上这几招定然已至极限,速度上他根本不能再与我相比。我不等他的手碰到腰刀,厉喝一声,又冲上一步,腰刀中宫直进,直刺入他前心。
胜了!我心中却有些说不出的感觉。这人本领如此之强,如果平手而斗,我纵然不输,也不能赢得如此轻易。可现在仅仅一个照面,这人便丧生在我刀下,我多少有点胜之不武之感。我又上前一步,正待从他身上拔出腰刀来,这人忽然轻声道:“楚休红,真的是你。”
他的声音虽轻,周围亦是一片混乱,但我还是听得很清楚。这人认得我?我呆了呆,喝道:“你是谁?”
他没有理我,只怕已经死了。方才我这一刀已经刺中了他的心脏,他临死前还能说出一句话,已然是一个奇迹。我上前一把掀开他的护面,待看清他的脸,不由惊道:“俞师兄!”
这个被我一刀刺死的对手,竟然是我军校时的师兄俞稚圭!
看着这张已经失去生机的脸,我的心头仿佛被利齿啮咬一样疼痛。军校因为在首都雾云城,虽然入学的生徒来自全国各地,不过最多的还是首都雾云城附近的。南疆来的不算太多,俞稚圭就是一个。那时我们这些新生刚进军校,班上都配一个高年级生作为辅师,俞稚圭就是我班上的辅师。而当时军校才刚开始招收平民子弟,军校中的世家子弟对我们这些平民子弟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爱理不理的神情。俞稚圭虽然也是世家子,但对我们却从不歧视,与我也颇有交情,还教过我刀术,方才杀了他的这招拔刀术,正是他教给我的。他毕业已经好几年了,一开始还来封信,后来便失去了联系,我根本没想到他原来加入了共和军。
身后一阵暴雷也似的蹄声响起,此时大队人马也冲了进来。我因为率先攻破城门,并没有骑马,只得向边上一闪,顿时大队骑兵疾驰过我身边。伴随着蹄声,城头上剩下的一些共和军士兵发出绝望的哭叫。尽管在守城时他们一个个视死如归,但死马上就要真正降临时,他们还是都惊慌失措了。
飞驰而过的战马扬起的尘烟逼得我有点咳嗽。我将俞稚圭的尸身扶到了一边,让骑兵掠过身际。记忆中的俞稚圭温文尔雅又神采飞扬,现在却只是一具面若死灰的尸首了。
俞师兄,你也没想到最终竟会死在我手上吧?我默默地想着,心里却是越发难受。我的刀刺中了他前心要害,他死得应该不算痛苦,但死前知道是我,而我又正是用他所教的拔刀术杀了他,他不知会想些什么?只是我也知道刚才我若是缓了一手,那现在死的多半便是我了。
“楚将军!”
一个声音从我身后响起。那是我的亲随护兵祈烈,他正带着本部人马冲进城来。攻城时我什么也没多想,只知拼命向前冲,结果和本队拉开了一段,虽然我第一个冲进城里,他们却此时才赶到。祈烈还牵着我的战马,到了我身边道:“楚将军,快,上马!”
我跳上马背,从马鞍前摘下长枪。方才为了攻城,马一直让祈烈带着,现在这战马嗅着满天血腥气,也有点焦灼不安。祈烈叫道:“楚将军,真可惜,你头一个劈开城门冲进来,那些人全都来抢功,害得我们现在才过来。”
若是以前,我定会鼓励他两句。但现在我仍然没从杀了俞稚圭后的恍惚中恢复过来,只是道:“不算晚。”翻身跳上了马,却又看了一眼俞稚圭的尸身。
俞师兄,不要怪我。
我心里默默念了一句,似乎这样可以让我心里好受些。这时身后又有一骑打着令旗飞驰而来,一路叫道:“君侯有令,屠城!”
即使战火把我的心炼成了铁一样,我还是心头一颤。高鹫城,当初号称帝国十二名城之一,难道今天就到了末日了?屠城令已下,也许,俞稚圭死在我的刀下,说不定还是幸运。
这传令兵疾驰而来时,我本部的士卒因为我停步不前,也没敢擅动,全围在我身后。听得这一声令下,他们齐齐发出了一声欢呼。在他们看来,屠城是破城后最好的奖赏,那意味着财富、女人,以及发泄胸中郁闷的杀戮。自从我跟随武侯南征以来,一路已经屠灭了八座城了。这八座城都是死不投降,以武侯的暴戾,自然难逃被屠的厄运。每一次屠城,都仿佛让他们以鲜血洗去一身征尘,洗掉了伤痕与疲惫。只是,我却越来越感到了空虚。
一路上,死在我这个前锋营百夫长手里的共和军士兵,也不下于二十人了。每杀一个人,我就觉得手上的血腥气重了一分。除了俞稚圭,还有好几个对手也是我当初帝国军校的前辈同学。当他们也一个个死在我手下时,我更觉内心空虚。
俞师兄,战争结束了,你就是死在我刀下的最后一个人吧。
我想着,只觉手里的长枪重得有点异乎寻常。祈烈忽然在一边道:“将军,屠城了!”
我转过头,在护面下看了看他。作为士卒,他没有护面,一张脸上尽是兴奋之色。他今年十九岁,我比他其实没大几岁,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与他仿佛是两个时代的人了。他太年轻,也许还不知道生命有多么可贵。只是我没说什么,屠城是破城后的一大乐事,我也不想扫他们的兴,何况就算我不让他们去,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我道:“你带队去吧,我有点累,不想去了。”
祈烈一怔,诧道:“楚将军,以前不一直是你带队的么?”
我扭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这回我不想去。”
他吓了一跳,说道:“那,我去了。”他带过马,挥挥枪,“弟兄们,跟我走。”
我带的这个百人队,经过几次大战,还剩了八十多人。这八十多人一直都身在帝国军的前锋中,也许,杀人对他们来说已是一件乐事。他们欢呼着,簇拥着祈烈冲向前方。我看着潮水般的帝国军涌入大街小巷,高鹫城中,四处火起,一片妇孺的哭声。我只觉眼前有些湿润。
这就是战争么?在军校中,兵法老师曾教过我们,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兵家至高之道。然而,我在行伍中这几年,经历了十几次战阵,每一次都是在血和火中冲上城头,踩着的总是死人的残肢断臂。我不由扭头又看了一眼俞稚圭的尸身。
不知他这几年有没有娶妻生子。只是就算他有了妻儿,多半也已被这场战争吞没了,连他的尸身,也很快要被打扫战场的辎重营士兵收走后焚烧掩埋。就这样,一个生命转瞬间从世上消失,再留不下什么印迹。
我带转马,准备回到营房。在城头上,一些举着手的共和军俘虏东倒西歪地走下城墙,一队帝国军嬉笑着像赶一群绵羊一样赶着他们下来。有个俘虏也许腿部有伤,脚一崴,人倒在阶上,一个帝国军骂了声,挥起刀来,一刀砍在那俘虏背上。那俘虏的身体也像干涸了似的,尽管几乎裂成两半,血却流不出多少。
不杀降虏。当初第一代大帝得国之时立下的军令中,第三条便是这四字。然而两百年过去,再没人还记得这一条了,更不要说在这条屠城令之下。
那个俘虏还没死,护痛之下举起手来,惨呼了一声。这似乎勾动了那动刀士兵的凶性,他挥起刀来,又是一刀砍下。
我的心一凛,不由低下头,不愿再看到鲜血四溅的场景。只是刚一催战马,耳边忽然听得有人喝道:“大胆!”
我吃了一惊,抬眼一看,我面前是三个骑马的人,一个侍从模样的人用长枪指着我,说道:“竟敢如此无礼!”
我勒住马。正中那人,是武侯!我冲撞了武侯!
我跳下马来,单腿跪在地上,摘下护面道:“君侯大人,前锋营百夫长楚休红万死。”
武侯没有戴面罩,在他的脸上,却没有什么怒意,说道:“你就是第一个冲入城中的楚休红?为什么不和人一起去屠城?”
“禀大人,末将刚才冲锋,现在只觉疲倦,想休息一下。”
武侯笑道:“你是觉得我下这屠城的命令太过残忍吧?”
我怔了怔。武侯一向以悍勇出名,没想到他居然一言道破了我的想法。我道:“末将不敢。”
武侯正色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下令屠城,并非好杀,不过为以后有心作乱之人做个榜样。”
我壮着胆,说道:“大人,城中平民并非军人,大帝得国之时,就明令不得杀降,故当时得民心。”
“你觉得我做的不得民心?”
武侯的脸色沉了下来,我心头一动,只觉背上寒意阵阵,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道:“末将怎敢妄加置喙,不过一点管见,不过末将以为,大人所令,必定含有深意,是末将妇人之仁了。”
武侯笑道:“妇人之仁。呵呵,为将之道,当初军圣那庭天的《行军七要》中,第一条中便讲到了不可有妇人之仁。你冲锋之时勇冠三军,如今却婆婆妈妈的。”
他从腰间解下佩刀,说道:“此刀名曰’百辟’,现赐与你,日后,用此刀斩断你的妇人之仁。”
武侯定然看到了我腰间的空刀鞘了。那把佩刀在空中划了个弧线,我双手接住,只觉手中一沉。正待跪下,武侯已拍马冲了过去,他的两个侍卫也追了上去。
得到武侯的赏赐,也许是件好事,可是,我内心却更觉空虚。
回到营房,辎重官正在清点,准备开进城去。按例,屠城后休整几日,便又要出发了。但今日这最后一战后,剩下的事不过是清扫共和军的余党。这一次武侯南征,也出乎意料的顺利,二月出师,一路势如破竹,不过十个月便转战两千里,十万大军几乎是全师而还,于武侯来说,也是从未有过的战绩。
共和军起于三年前。当初,镇守南疆的苍月公突然叛变,打出了共和军的旗号。当时,苍月公是帝国三大公之一,帝国的封爵,王爵只封宗室,三公世袭,二等爵是文武二侯,下面就是十三伯。苍月公作为一镇诸侯,以前的列代大公都被倚作长城,谁也没料到他会叛变,而且是打出这面直指帝君的旗号。这场始料未及的叛乱使得帝国上下措手不及,以至于苍月公起事之初极为顺利,两个月便扫平了大江以南,与帝国形成划江而治之势。
这一代帝君,帝号太阳王。尽管太阳王自诩为“如太阳一般明亮”,但作为一个君主,可能永不会被后人称为明君。不过他必然会以生殖能力高强而留名青史。他的后宫有一千余嫔妃,据说子女有两三百人,每次在吃饭时要摆出几十张大桌子。当然,这些肯定是民间之人胡说,以一国之君的身份,那些皇子公主不会像平民百姓一样团团围坐着吃饭的。民间传说,太阳王的前生一定是一匹种马。也许他的精力也被女人吸干了,苍月公初起时,他居然颟顸地认为那是谣传,还坚称苍月公忠贞不二,必是他的政敌恶语中伤。直到苍月公准备渡江,他才知道那并不是谣传。如果不是文侯力排众议,以一支偏师烧尽苍月公囤积在大江南岸的船只,只怕帝国的历史早已结束了。
也许,尽管每一次战争我都冲锋在前,其实在我内心里,更同情的是共和军那一边的吧?这让我有点恐惧,仿佛内心的不忠也会在脸上表露出来。
我胡乱想着,把甲胄收在箱中。本来这些事都该祈烈做,不过我实在不喜欢一个大男人摆弄我的衣服,即使是铁甲也一样,因此我总是自己收拾的。军中不知道的人还说我很平民化。说来可笑,一个百夫长,不过是军中的下级军官,可是就被人看作是贵族了,而在几年前我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平民子弟。
这时,一个人掀起我的营帐帘子钻了起来,那是辎重官德洋。他和我挺熟,进来了一见我便叫道:“啊,楚将军还在啊,我都以为没人了。君侯有令,拔营进城。”
这些事其实也跟我没关系,拔营的事,都是辎重营的人做的,可是,我却道:“我也来帮忙吧。”
德洋怔了怔道:“不是五日不封刀么?楚将军,你不想去屠城了?”
我道:“我杀的人够多了,不想再多几个了。”
大概我这话有点冲,德洋也不太好接,只是笑了笑道:“那也好,有劳楚将军了。”
我帮着辎重营的士兵拆下营帐,打包放好。好像做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可以忘掉我内心的空虚一样。
前锋营的任务是冲锋,而辎重营的任务就是收拾,赶车。武侯治军如铁,每次跟武侯出战,每二十个营帐放一辆大车。战场上人也朝不保夕,因此东西都很少,像我有铁甲,一般士兵的皮甲平常都不脱,收拾起来也不算太麻烦。不过这一次武侯的四将合围战术攻下了高鹫城,却也损失了近千人。破城后经过五天不封刀的屠城,每个人定然都会多出不少财物,再收拾肯定要麻烦多了。算起来,辎重营的人是最不合算的,每一次屠城他们都没分,打扫战场时虽然也能从战死者身上搜刮到一点财物,不过那到底仅是些皮毛罢了,战后也只能得到一份平均的财物,所以不少年轻力壮的后勤兵老是磨着我,请求我点他们去补充前锋营。他们并不是不知道,也许知道了也不愿多想想,前锋营的阵亡率是最高的。武侯出战以前,前锋营两千人,二十个百夫长死了七个,而全军阵亡的士兵,十之三四在前锋营。我这一营现在还剩八十来人,算是折损率很小的,损伤大的几个营甚至已不到半数。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高的战损率,前锋营的人升迁也最快,战后我多半亦能得到升迁。正因如此,武侯才把第一道屠城令下给前锋营吧。
收拾完了东西,我看着长长的辎重车队开进城门。那道厚厚的城门还倒在地上,上面还留着我的巨斧留下的痕迹,混杂着死人的碎肉、血迹和火烧的焦痕。俞稚圭的尸身已不见了,大概已被打扫战场的辎重营士兵搬走了,也不知是直接掩埋了还是焚烧了。
不论如何,战争结束了,共和军已经成为历史名词。
我正胡乱想着,这时边上一个后勤兵忽然叫道:“楚将军,你看,那是什么?”
我抬头看去,他指着的,是远处屋脊上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那个人影大约在几十步外,看样子是站在屋顶上的。
高鹫城的房子,多半是很古旧的砖瓦房,一个人很难站在那上面。也许是共和军的余党吧,在全城这样的混乱中,他未必能逃出城。
德洋在一边听到了他的叫声,也向那边看了看,喝道:“闭嘴,不关你事,快赶车。”那个后勤兵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刚把辎重车拉进高鹫城的国民会堂里,不远处就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响,夹杂着人的哭喊。我吃了一惊,看了看边上的人。那些小伙子刚才还在说着气可吞牛的豪言壮语,现在却都目瞪口呆了。
一定出事了!
共和军最盛时号称拥军百万,但大多数人都是刚入伍的,虽然那些共和军在战场上前仆后继,在战场上战斗力却远不能与苍月大公嫡系的两万黑甲军相比。黑甲军到现在也剩下不多了,可战场上就是那些几可称乌合之众的共和军发起的自杀式冲锋,即使我看了有时也要心惊,真不知他们是凭什么信念支撑到最后一刻。也许,在城中的某个角落,共和军的残军躲藏的地方被发现了,又在巷战吧。
我打了下马,循着声音冲去。那声音并不太远,只是一条条小巷子拐来拐去,很是难找。随着接近,那声音越来越响,当中夹杂着人的哭喊。
我循声冲过一个拐角,眼前是一座大院,门前已经挤了不少人,那些叫声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我一眼便看见祈烈带着几个我部士兵也挤在人群中,便挤过去道:“小烈,出了什么事?”
祈烈一见是我,忙道:“将军,有十几个共和军躲在里面,挖了个陷坑,抓了我们几个弟兄。”
这时,里面有人叫道:“你们快让开,不然,我要杀人了!”
人散开了些,我看见,这座院子有两三丈见方,现在当中有一个大坑,坑里有五六个盔斜甲散的帝国军,有十几个人手持长刀,指着那些坑中的人,一个领头模样的人正作势要砍。看来是有人发觉这院中有人,破门而入,不料那些共和军竟然在大院里挖了个陷坑,把他们困在了坑里。只是现在这时候,他们纵然捉了几个帝国军当俘虏也已无济于事,门口的帝国军投鼠忌器,一时不冲进去,但要大家让开,自然也绝无是理,因此一时间僵持在门口了。
眼见闻声而来的帝国军越挤越多,那几个共和军也许也知道逃是肯定逃不了的,那领头的声嘶力竭地喊着,却只是让围着他们的帝国军把圈子围得大一些而已。可是,他们手中的长刀只消一动,就可以把坑中的俘虏刺死,所以帝国军一时也不敢动手。正在僵持时,我忽听得身后有人大喝道:“武侯在此,速速散开!”
那是武侯那两个侍卫之一。武侯来了?人们一下让出一条道来。我也随着人退到一边,扭头看去,只见武侯带马在不远处,身前正是那两个侍卫。
武侯打马过来,看了看四周,面色沉了下来,冷冷道:“动手,你们手中没有刀么?”
一个人挤上前,行了个礼道:“禀报君侯,他们抓了我们几个弟兄。”
武侯看了看他,厉声道:“生死由命,放箭!”
他的命令在军中就是一切。原本围在四周的人登时聚拢来,有些在门里,有此登上了墙头。只听得刚才那个大嗓门的共和军首领惊叫道:“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就是一阵惨叫。
等院子里静下来,武侯看了看已经堆得有如修罗场的院中,说道:“被抓的弟兄有事么?”
有人抬着几具血淋淋的尸体了来,说道:“禀武侯,被捕五人,其中四人已被刺死,一个还有一口气。”
“抬医营医治,死者列阵亡。”
武侯说完,拍马就走了,像一阵黑色的旋风,他的两个侍卫追了上去。
我在人群中,武侯并没有注意我。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心里,却冷得像要结冰。
院子里,死人横七竖八地躺着,每具尸体上都插了十七八支长箭。那几个共和军如果是战死在战场上,也未必会中那么多箭。他们本想绝处逢生,不料死得比战场上更惨,多半始料未及。
只是,看着这凄惨的景象,第一次,我感到做武侯并不是我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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