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精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208139572
★ 简体中文版首次收录十幅京极夏彦亲笔百鬼图。
★ 十夜怪谈,真相层层揭开。被妖怪吞噬了心灵的凡人,渐渐模糊了幻象与现实的边界。
★ 青行灯、大首、屏风窥、鬼童、青鹭火、雨女……“勿于昏夜谈鬼事,谈鬼事,则怪至。”
★ 著名插画师五宝手绘封面图,诠释京极夏彦的妖怪之美。
京极夏彦的“百鬼夜行”系列短篇集新作。与《百鬼夜行——阴》的内容构成一致,全书收录了十篇阴郁压抑,又独具魅力的妖怪故事,既有恐怖的“大首”,又有凄美的“青鹭火”;既有邪恶的“鬼童”,又有诡异的“蛇带”。讲述了被妖怪吞噬了心灵的凡人,如何渐渐模糊了幻象与现实的边界。全书以独特的叙述节奏营造出一种虚虚实实、亦真亦幻的氛围。
总导读
第拾壹夜 青行灯
第拾贰夜 大 首
第拾叁夜 屏风窥
第拾肆夜 鬼 童
第拾伍夜 青鹭火
第拾陆夜 墓 火
第拾柒夜 青女房
第拾捌夜 雨 女
第拾玖夜 蛇 带
第 廿 夜 目 竞
百鬼图
【总序】
独力揭起妖怪推理大旗的当代名家──京极夏彦
文/凌彻
日本推理文坛传奇
在一九九○年代的日本推理界,京极夏彦的出现,为推理文坛带来了相当大的冲击。
书中大量且广泛的知识、怪异事件的诡谲真相、小说的巨篇与执笔的快速,这些特色都让他一出道就受到众人的激赏,至今不坠。
此外,京极夏彦对妖怪文化的造诣之深,也让他不同于一般的推理作家。除了小说以日本古来的妖怪为名,故事中不时出现的妖怪知识,也说明了他对妖怪的热爱。
身为日本现代重要的妖怪绘师水木茂的热烈支持者,更自称为水木茂的弟子,京极夏彦在妖怪的领域也具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京极夏彦对于妖怪文化的大力推广,也是造成日本近年来妖怪热潮的重要因素之一。
而这一切,或许都是京极夏彦当初在撰写出道作《姑获鸟之夏》时,始料未及的吧。毕竟他以小说家之姿踏入推理界,进而在妖怪与推理的领域都占有一席之地,其实可说是无心插柳的结果。他出道的过程,早已成为读者之间津津乐道的传奇故事了。
京极夏彦是平面设计出身,就读于设计学校,并曾在设计公司与广告代理店就职,之后与友人合开工作室。但由于遇上泡沫经济崩坏,工作量大减,为了打发时间,他写下了《姑获鸟之夏》这本小说,内容来自十年前原本打算画成漫画的故事。而在《姑获鸟之夏》之前,他不但没写过小说,甚至连“写小说”这样的念头都不曾有过。
《姑获鸟之夏》完成后,因为篇幅超过像是江户川乱步奖与横沟正史奖这些新人奖的限制,所以他开始删减篇幅,但随后便放弃修改而没有投稿。之后他决定直接与出版社联络,询问是否愿意阅读小说原稿。拨电话给讲谈社其实也是巧合,他当时只是翻阅手边的小说(据说是竹本健治的《匣中的失乐》),查询版权页的电话,之后便拨给出版这本小说的讲谈社。尽管当时正值黄金周( 日本五月初法定的长假),出版社可能没有人在,但他仍然试着拨了电话。
没想到在连续假期中,讲谈社里正好有编辑在。编辑得知京极夏彦有小说原稿,尽管是新人,但仍请他寄到出版社来。京极夏彦原本以为千页稿纸的小说,编辑会花上许多时间阅读,之后还有评估的过程,得到回音应该是半年之后的事,于是小说寄出之后便不再理会。结果回应来得出乎意料地快,在原稿寄出后的第三天,讲谈社编辑便回电,希望能够出版这本小说。
推理史上的不朽名著《姑获鸟之夏》,就这样在一九九四年出版了。京极夏彦的作家生涯,也就此展开。
相较于过去以得奖为出道契机的推理作家,京极夏彦并没有得奖光环的加持,只是凭借小说的杰出表现才有出道的机会。但他的才能不但受到读者的支持,推理文坛也很快给予肯定的回应。
一九九五年的《魍魉之匣》只是他的第二部小说,就能够在翌年拿下第四十九届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一出道就聚集了众人的目光,第二部作品更拿下重要的奖项,京极夏彦的实力,由此展露无遗。
而他初出道时奇快无比的写作速度,则是除了小说内容外更令人瞠目结舌的特点。《姑获鸟之夏》出版于一九九四年,接下来是一九九五年的《魍魉之匣》与《狂骨之梦》,一九九六年的《铁鼠之槛》与《络新妇之理》。表面上每年两本的出版速度或许不算惊人,但如果考虑到小说的篇幅与内容的艰深,就能了解他的执笔速度之快了。除了《姑获鸟之夏》不满五百页,之后每一本的篇幅都超过五百页,后两本甚至超过八百页。如此的快笔,反映出的是他过去蓄积的雄厚知识与构筑故事的才能。
两大系列与多元发展
虽然京极夏彦日后的执笔速度已不再像初出道时那么快速,但他发展的方向却更为多元。在小说的领域,京极夏彦笔下有两大系列作品,分别为百鬼夜行系列与巷说百物语系列,此外还有一些不成系列的小说。在小说之外,则活跃于包括妖怪研究、妖怪图的绘画、漫画创作、动画的原作脚本与配音、戏剧的客串演出、作品朗读会、各种访谈、书籍的装帧设计等许多领域,让人惊讶于他多样的才能。
京极夏彦的成功,影响了日后许多的推理作家。讲谈社由此开始思考新人出道的另一种方式,不需要挤破头与大多数无名作家竞逐新人奖项,只要自认有实力,且经过编辑部认可,作家就可以出道。一九九六年讲谈社梅菲斯特奖的出现,也正是将这种想法落实的结果。
倘若比较同时期的作家,从一九九四年的京极夏彦开始,西泽保彦出道于一九九五年,森博嗣出道于一九九六年,推理小说界在此时出现了不小的变动。当许多新本格作家的作品产量开始减少之际,前述的三位作家表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格。他们出书速度快,短短数年内便累积了许多作品,而且又不会因为作品的量产而降低水平,反而都维持着一定的口碑。此外,更吸引了许多过去不读推理小说的读者,将读者层拓展得更为宽广。
百鬼夜行系列
在大致描述京极夏彦的作家生涯与特色之后,以下就来介绍他笔下重要的两大系列。
京极夏彦的主要作品,是以《姑获鸟之夏》为首的百鬼夜行系列。到二○○七年为止,这个系列总共出版了八部长篇与三部中短篇集(编者注:目前已出版八部长篇与五部中短篇集),是京极夏彦创作生涯的主轴,也仍在持续写作中。由于百鬼夜行系列是他从出道开始就倾力发展的作品,配合上写作前几部作品时的快笔,因此作品数很快地累积,而其精彩的内容,也使得京极夏彦建立起妖怪推理的名声。
京极夏彦的作品特色,首推将妖怪与推理的结合。或许也可以这么说,他是在写作妖怪小说时,采用了推理小说的形式,而这正表现在百鬼夜行系列上。百鬼夜行系列的核心在于“驱除附身妖怪”,原文为“憑物落とし”。所谓的“憑物”,指的是附身在人身上的灵。在民俗社会中,人的异常行为与现象,常会被认为是恶灵凭附在人身上的关系。因为有恶灵的附身,才使人们变得异常,而要使其恢复正常,就必须由祈祷师来驱除恶灵。
百鬼夜行系列的概念类似于此。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心灵与想法,有些人的心中可能因为自己的出身或见闻而存在着恶意。扭曲人心的恶意凭附在人类身上,导致他们犯下罪行或是招致怪异举止,真相也从而隐藏在不可思议的表象中。京极夏彦让凭附的恶灵以妖怪的形象具体化,结果正如同妖怪的出现使得事件变得不可思议。阴阳师中禅寺秋彦借由丰富的知识与无碍的辩才,解开事件的谜团,让真相水落石出。由于不可思议的怪事可以合理解释,也就形同异常状态已经回复正常。既然如此,那么造成怪异现象的妖怪,自然也就在解明真相的同时被阴阳师驱除。
这样的过程,正符合推理小说中“谜与解谜”的形式。京极夏彦曾在访谈中提及,推理小说被称为“秩序回复”的故事,而他想写的也是这种秩序回复的故事。在这样的概念下,妖怪与推理,这两项看似没有任何关联的类型,在京极夏彦的笔下精彩地结合,成为他的特色。
而京极堂以丰富的知识驱除妖怪及解释真相,也让京极夏彦的小说里总是满载着大量的信息。《姑获鸟之夏》中,京极堂所言“这世上没有不有趣的书,不管什么书都有趣”,事实上也正是京极夏彦本人的想法。对于书的爱好,让他的阅读量相当可观,因而得以累积丰富的知识,也随处表现在故事之中。
另一个特点,则在于人物的形塑。身兼旧书店“京极堂”的店主、神社武藏晴明社的神主以及阴阳师这三重身份的中禅寺秋彦,担负起驱除妖怪与解释谜团的重任。玫瑰十字侦探社的侦探榎木津礼二郎,可以看见别人的记忆。此外包括刑警木场修太郎,小说家关口巽,《稀谭月报》的记者同时也是京极堂妹妹的中禅寺敦子等,小说中的人物各有独特的个性,不但获得读者的支持,更成为许多人阅读故事时的关注对象。
介绍过百鬼夜行系列的特色之后,以下对各部作品做简单的叙述。
一、《姑获鸟之夏》(一九九四年九月)。女子怀孕了二十个月却尚未生产,她的丈夫更消失在密室之中。同时,久远寺医院也传出婴儿连续失踪的传闻。
二、《魍魉之匣》(一九九五年一月)。因被电车撞击而身受重伤的少女,被送往医学研究所后,在众人环视之下从病床上消失。此外,武藏野也发生了连续分尸杀人事件。
三、《狂骨之梦》(一九九五年五月)。女子的前夫在数年前死亡,如今居然活着出现在她的面前,虽然惊恐的她终杀死了对方,却没想到前夫竟然再次死而复生,于是她又再度杀害复活的死者。
四、《铁鼠之槛》(一九九六年一月)。在箱根的老旅馆仙石楼的庭院里,凭空出现一具僧侣的尸体。之后,在箱根山的明慧寺中,发生了僧侣连续遭到杀害的事件。
五、《络新妇之理》(一九九六年十一月)。惊动社会的溃眼魔,已经连续杀害四个人,每个被害者的眼睛都被凿子捣烂。而在女子学院的校园内,也发生了绞杀魔连续杀人的事件。
六、《涂佛之宴》(一九九八年三月、九月),分为“宴之支度”与“宴之始末”两册。“宴之支度”中收录了六个中篇,“宴之始末”解明隐藏于其中的终谜团。关口听说伊豆山中村庄消失的怪事,前往当地取材。数日后,有名女子遭到杀害,关口竟被视为嫌疑犯而遭到逮捕。
七、《阴摩罗鬼之瑕》(二○○三年八月)。由良伯爵过去的四次婚礼,新娘都在初夜遭到杀害,凶手至今仍未落网。如今,伯爵即将举行第五次的婚礼,历史是否会重演?
八、《邪魅之雫》(二○○六年九月)。描述在大矶与平冢发生的连续毒杀事件。
百鬼夜行系列除了长篇之外,还包括了四部中部短篇集(编者注:除文中提到的四部,另有短篇集《百鬼夜行——阳》),都是在杂志上刊载后集结成册,有时也会在成书时加入未曾发表过的新作。这四部中短篇集各有不同的主题,皆以妖怪为篇名。
一、《百鬼夜行——阴》(一九九九年七月)收录了十篇妖怪故事,每篇故事的主角皆为系列长篇中的配角。借由这十部怪异谭,读者可以看见在系列长篇中未曾描述的另一个世界。
二、《百器徒然袋——雨》(一九九九年十一月)、《百器徒然袋——风》(二○○四年七月)各收录三篇,主角是侦探榎木津礼二郎,故事中可以见到他惊天动地的大活跃。
三、《今昔续百鬼——云》(二○○一年十一月),共收录四篇,本作的主角是妖怪研究家多多良胜五郎,描述他与同伴在搜集传说的旅行中所遭遇到的怪事。
同《百鬼夜行——阴》一样,十个妖怪故事,主角皆被蛊惑一步一步坠入深渊,蛊惑他们的到底是妖怪还是人心,不得而知。对于热爱“京极堂系列”的人来说,这是一本不容错过的短篇集。并且,京极还未出版的《鵼の碑》故事人物也会在本书中露脸,看京极笔下的人物游走于文本间,趣味十足。另外,读完这本短篇集,我按耐不住想去重读京极以往著作中榎木津出场的段落,因为京极终于在这本短篇集中透露了解谜之侦探的丝丝线索。
——日本读者
全书围绕“人的内心是如何一步一步崩坏、走向毁灭”这一主题。如果对人物的出身、生活环境等做出各种各样的设定,便可以写出无数个故事。但我总感觉即便故事千变万化,但他们的本质——那些接近核心的部分——是大同小异的。也许正因如此,不太熟悉“京极堂系列”的读者,可能会觉得这本书的十个故事感觉相似,一遍又一遍重复叙述某些至为重要的东西(像是“这世上没有不可思议的事”这句话,在书中几度出现)。也可以说,这本短篇集把“京极堂系列”下的核心理论都提炼了出来。
——日本读者
第拾壹 夜 青行灯
青行灯——
灯将灭时还复明
残灯无焰影憧憧
谓时有青行灯者现
古来行百物语之人
皆以青纸糊行灯也,因以名之
勿于昏夜谈鬼事
谈鬼事,则怪至
——今昔百鬼拾遗/中之卷·雾
鸟山石燕(安永十年)
1
我,有手足。
—我这么感觉。
“感觉”这种说法似乎很暧昧,但我只能这么说。
因为,我不知道究竟有没有。
不,不会不知道。我没有兄弟,也没有姐妹;也不是曾有过而手足逝世了,完全没有存在过的痕迹。在户籍上,我是独子。
但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有。
以前,我常在无意识中去确认我户籍上的名字旁边是否还有别的名字。需要誊本、抄本的机会不少,因此每回我都会确认。
不管查看多少次,文件上我父母底下的孩子就只有我一个。
其余全是空栏。没有任何除籍或抹消的痕迹,亦无任何但书,干干净净。即使是誊本,亦等同于公家文件,因此不可能草率记载,更不可能每一次看,内容都不相同,但……
我就是忍不住要确认。
我不是怀疑户籍,也不是怀疑自己的眼睛,也绝非在看的时候强烈质疑上头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上头不会有东西,却仍半出于习惯地逐栏检视,如此罢了。因为我早就知道结果,纵然确定了真的没有,也不特别感到失望。
只是心里会萌生些许怪异感。
我没有兄弟姐妹。尽管没有,每回看户籍,都会感觉到一丝扞格。只是这样而已。
那小小的疙瘩,正是我之所以说“我感觉”的由来。这是微小的谬误。或许是误会、一厢情愿、妄想这一类。
应该就是吧。
结婚时我迁出户籍,成了户主。父母也已入鬼录,我意识到那疙瘩的机会也少了,它在我心中徐徐萎缩了。
不过尽管萎缩,却没消失。介意的频率少了,但任凭马齿徒增,它就是没有彻底消失。
然后过了壮年、不惑,那长年盘踞在我心胸的小疙瘩,化成一股模糊的不安。
有手足,没有手足——这件事已变得无关紧要。不,别说无关紧要了,我根本就没有手足,这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那么,为何我会这么感觉?
尽管理智明白,我心中一隅却似乎从未接受过这个事实。虽然疙瘩变小了,但依旧存在我心中。换句话说,我内心某处拒绝接受我没有手足的现实。
这是为什么?
如果是我误会了,那么我误会了什么?
如果是一厢情愿,又怎么会萌生如此一厢情愿的念头?
若是妄想……
那是怎样的妄想?
我开始介意起这些问题。
难道是我的精神出了毛病吗?如果不是,会不会是我忘了什么—而且是重大的什么?我是不是一直都忘了它?
这么一想,我不安起来。
然而,那种愚不可及、微不足道的不安,终究成了注定要埋没在日常生活中的琐事。实际上非处理不可的事务日复一日,多如牛毛,若不解决这些,就无法过活。记账、打电话、会客——不,比起这些,穿鞋、吃饭、睡觉、起床这些理所当然之事才是重要的;暧昧不明的念头,其优先级极低。
我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孩子了。
我已经够老了。
所以没空为那种问题劳心费神。我日复一日被驱策着,对不安视若无睹地过日子。光是度日,就已如此窘迫了……
有过一场骚乱。
是一场大骚动。
有人过世,而且是社会上的杀人凶案。我以几乎是那起事件当事人的身份过了几天。说是当事人,我也只是刚好撞见命案现场,因此或许该说是相关人员比较正确。也可能曾经是可疑嫌犯。我遭到拘留,接受没完没了的侦讯。
这起事件似乎震惊社会,但没多久案子就破了。破了是破了,但就连作为相关人员的我,仍不确定事件究竟是怎么解决的。警方后是判断那不是杀人命案了吗?不过无论结果如何、时间有多长,那无疑仍是一场大骚动;而这场骚动,也确实给我的生活带来了重大影响。
事件本身无所谓。它已经确实解决了,没关系了。我的工作与那起事件的中心人物有关,我目前仍从事那份工作。由于发生命案,我的业务量增加到平时的几十倍之多。但幸而这份工作并没有出货期限之类,因此一天的工作量并未大幅增加,但非处理不可的事务变得极为庞杂。
我的工作是管理某位人士的资产,并适当地加以运用。话虽如此,我并非单纯受雇于富豪人家的监事人员。
我说的某位人士,是一名前伯爵,也就是旧华族。现在他的户籍中只有他一个人,因此他的资产指的便是他的家——旧华族家的资产。
我是某个团体的干部,这个团体是该旧华族家的分家联名设立的,以防止旧华族家拥有的一切财产散尽。
这个团体叫作由良奉赞会。
没错……
令社会喧腾一时、被诅咒的伯爵家—由良家,管理它的财产,便是我的工作。
公卿华族大半是贫困的。据说除了掌握国家中枢要职的一小部分人士以外,几乎都为生计而苦。有家产的人坐吃山空,或是创业然后败光。这些人一辈子没有劳动过,因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历史和声誉没办法填饱肚子。说到没有劳动经验,诸侯华族也是一样的,但诸侯至少还有土地,似乎比公卿华族好过一些。
但由良家的情况有些特殊。
由良家的分家亲戚创业全都成功。
明治中期以后,身为儒学家的由良本家上上代公笃伯爵向众亲戚商借了大笔金钱,在交通非常不便的荒郊僻野,兴建了一栋极其豪奢的宅第。至于由良公笃究竟是出于怎样的想法兴建这样一栋豪宅,无人知晓。
这块土地埋藏了由良家祖先遗留的财宝—这种玩笑般的流言蜚语似乎被煞有介事地传播着,但不必说,全是空穴来风。
没有那种财宝—应该。
由良家只留下了天文数字般的债务,以及本家与分家之间难以填补的鸿沟。
然而那些原本应该不可能偿还得了的债款,竟奇迹般很快就全数还清了。
据说这全要归功于上代当家行房伯爵——他从事博物学家这种与赚钱沾不上边的职业——娶了暴发户的千金。话虽如此,也不是请妻子的娘家帮忙还债。据说是成亲之后,妻子的家人亲戚陆续死绝,那庞大的资产与权利就这么全数落入由良家的口袋。
从当时的账册来看,动产不动产合计起来,数字相当惊人。许多公司与店铺都成了由良家名下的资产。
要让这些财产就这样被扔进水沟里吗?——分家众亲戚打起算盘来。
若是以一般的见识来看,那是一辈子挥霍不尽的金额,但由良家的情况不同。儒学也好,博物学也罢,由良家的当家都把钱花在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方。管他是做学问还是消遣,在旁人看来都一样,全是浪费吧。由良家代代缺乏社会性,因此实在不可能好好经营公司行号。纵然能停止浪费,资产也绝不可能增加。
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不仅如此……若是由良家再度没落,蒙受困扰的将是众分家。分家不能只是坐视状况恶化。因此众人商议之后,决定以和由良家没有直系血缘关系的相关人士为中心,设立一个代为管理运用资产的组织——由良奉赞会。据说这就是它的来历。
这全是战前的事了,当然我也只是听说。如今回想,我也觉得这件事颇为蹊跷。在华族制度已经废除、爵位也早已失去威望的现代,这难免给人一种时代错乱之感。
然而,时间的流速并非每个地方都相等。由良家的时间停止了。一开始我也颇感困惑。
我是个平民,与华族原本没有任何瓜葛。我也并不富裕,是半工半读的穷学生。毕业后我进入一家叫有德商事的贸易公司谋事,除了被征兵的那段时期,前后总共任职十年。
战前,我被分配到的工作只比清洁工像样一些;但复员回来后,便被交派会计工作,我努力尽职。
我除了工作以外,别无兴趣和优点,因此宛如拼命三郎般镇日苦干,就只知道工作。
结果我似乎因此受到会长的青睐……
有德商事的会长—创始人由良胤笃,是由良家上上代公笃伯爵的幺弟,也是由良分家会的号人物。我受到胤笃先生推举,以从有德商事借调的形式,成为由良奉赞会的理事。
然后我认识到有些地方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
一天是一天,一年是一年——但他们的百年不及我们的一日,我有这种感觉。
附带一提,胤笃先生是在幼时—由良家受封爵位以前,就被送去分家当养子,因此他并非旧伯爵家的人。被送出去当养子的阶段,他就失去华族的资格了。
不知是否因为这个缘故,胤笃先生似乎与我生活在相同的时间里。说得好听,他直肠直肚,热心做生意;说得难听,就是个贪婪的俗人吧。
然而我之前完全不清楚由良家与亲属之间复杂的内情,因此单纯地以为胤笃先生也是旧伯爵家的成员之一,一开始是以胤笃先生为基准去看待那些人的。坦白说,我想得很简单,认为即便是公卿、华族、伯爵之流,也都是胤笃先生那副德行。
然而,由良本家硕果仅存的成员—当家前伯爵,完全不是那样的人。简而言之,他不是一个过日子的人。
我真的为他感到担忧,将大笔金钱托付给他这样的人,确实是个问题。
我在与世俗隔绝的前伯爵,以及宛如世俗化身的会长之间取得平衡,跌跌撞撞地努力执行职务。只管钱的话,没有华族和平民之分,这是值得庆幸的事。但习惯真是可怕,几年过去,我便完全熟悉那种怪异的感觉了。
然后事件发生了。
平衡轰然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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