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108062482
从崇首观念、落头传奇到“枭悬”“传首”刑名考;从制度设计与衍变再到飞头后传、续颈前术,作者以举重若轻的小说笔法深入到“首级”这个讳莫如深却又让人着迷的话题。全书以讲故事般的语调讲述首级的种种遭际,特别是斩首取头、保容防腐、驰驿传送、悬示、献祭、封藏、发还归葬等传首的环节,一步步抽丝剥茧,历史的每一道纹路与肌理都在你可以抚摸的范围之内。
·一部动人心魄的文化史
在中国古代历史中,基于观念、思维方式、政治文化结构等多方面因素的共同作用,人头-首级成为承载特殊信息和暗喻象征的符号,更成为观察、透视并批判中国历史文化的一个特殊工具与有趣视角。作者从特殊之处着笔,书写“枭悬”“传首”一类古代中国特有之制、特重之事,将中国文化与人性另一个痛痒交加的剖面渐次展开。
·近百幅插图,在图文互证之余带来强烈的视觉体验
人头,这颗长在中国历史耳垂与发际阴影中的小小胎记,它与生俱来是如此的隐蔽,却不断浮现于一个个逝去王朝的敏感部位。“传首”“送头”“枭悬”,一类二十五史中隔三岔五蹦出来的高频词汇,却成为中国古代官方意识与主流表达所着意遮蔽或习惯性忽略的盲区。作者从我们祖先某些不幸的脖子上折断、传送、展出乃至封藏的头颅入手,为我们揭开关于首级虽耳熟而未能详的内幕,一卷惊心动魄的中国首级文化史次第展开。
序
章 太史公之问
大运河·风之悚
人类大毁灭的预言在2012年再次失验。我也在那年春末结束了一段情爱纠结,从杭州城西搬到城北京杭大运河边上的小河直街。小河直街有意思。我的隔壁邻居是个鳏居胖汉,五十开外,黑矮个,谢顶而肥大的头颅就肩上趴窝。夏天来了,他常套一条大花裤衩,趿拖鞋,喜欢当门或往石板巷街心打横愣站,呆盯来往行人,像在宣示原住民的主权,后背看去,恍惚山东郓城县宋押司下乡督租,不过一打照面,那落寞空洞而呆滞的神情,就活现出旧时杭州城北河埠土著的根胚。直街另一头也盘踞着一个胖汉,白净长大,颇具自学成佛的架势,正一路向高人衍化,秋冬出门,常穿中山装或准汉服,偶尔着装如袈裟,常作捻珠含笑状。他的住所布置也颇奇葩,向街照壁挂国旗,竖单筒天文望远镜,摆地球仪,匾其门曰“人类智人会所”,悬一幅用电脑字体打印放大的“悟人宣言”,街坊游人透过玻璃门,可自由阅读领悟。门柱上挂个名片龛,名片上开列与“悟人”有偿喝茶或者协助决策的价目表,从一小时到一月一季一年,一律税后,很贵。据说长白胖汉在这一带有不止一处的祖遗老房,分明是更丰裕的土著,而且翻身滋润出一派文化妖景。这两位异瓜同藤的高邻明显的共同点是肩粗头圆,横着发胖,把后脑勺下的头皮挤成面包圈,再褶进衣领,让人不得不费劲捕捉他们的脖根儿。
而我竟由此生出无端感慨,偶尔甚至担忧。
这是为什么呢?
小河直街,顾名思义,是小河傍岸直直的一段石板街。小河虽小,大有来头,乃中国京杭大运河在杭州城北分岔的支流。昔日运河交通发达,商旅繁忙,这小河汊出来个“肚兜”,便成为南来北往的船舶在杭州泊靠的一处河湾埠头。小河直街形成于清朝,据说也曾“兼职”杭州的小秦淮,不过苏小小、白素贞辈从来只向西湖去,妖妓名媛那是别处的事儿。老杭州人印象中,这一带通称“城北拱宸桥那边”,口气好像远郊化外,
据说旧时住的穷人,却出得美女,听来仿佛一幅倚门嗑瓜子与沿河扛大包的红粉乌汗混世图。杭州号称“人间天堂”,运河自“天堂”流向北方帝都,自是花团锦簇,一段人间乐事。前些年小河直街得到市政当局颇得法的保护性修复,筑古如故,
又实实在在让一批原住民回迁,便成为今日大运河沿岸四省二市最接地气的历史文化街区:城市唇边一个素馅水饺,杭州胸口一溪柳岸桃洼。这会儿,一幅江南诗意正在河上舒展开来,微雨人独立,轻燕受风斜,大运河的风越过小河对岸人家的高树低瓦,好声好气扑进我寓所二楼中开的木窗,把桌上搁的书本的扉页轻轻拂起。一道跑来翻书的雨声乍密还疏,似有些许惊吓。
也许就是这本书让风片雨丝们惊惊奇奇,忐忑不安呢——
黑白相间的封面上,四个法式镂花画框叠出十字分隔,上下左右都是行刑画面。上图,刽子手手中的铡刀拉绳即将松开,断头台上的囚徒刹那间将身首分家。下图,两架断头台并列,其中一架铡落头断,头颅滚落到铡刀下方的柳条筐中。
封面居中,横出一个血腥书名:《刽子手世家》。
这是一本典型的重口味奇书,叙述“一群在我们视野中消失的人”——法国职业刽子手“桑松家族”,并由此视角,让法国大革命的野蛮血腥与人性的残忍嗜血暴露无遗。作者为法国人。风乍拂还止,片刻静寂间,我着实感受到另一种惊悚: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雨丝倏然发亮,眼前闪过刀光一片——别说,风中分明有惊悚!呵呵,中华民族的清风,从淌满历史的古老大运河吹来的远风,风啊风,说起来,你和脖子还真有撇不清的干系,就翻书这个小动作,几百年前不也曾叫多少人身首分家,头颅落地么?翻起清朝文字狱老账,你与人家断头铡倒也半斤八两,
就权且把淅淅风雨之声,当作你们的惺惺相惜或互相感喟吧,
这实在比我在清平世界为高邻胖没了缝的脖子发生莫名感慨有由来。现世中国,山河安稳岁月静好,再说自从枪炮替下冷兵器,杀人多是子弹直崩太阳穴,没工夫再跟喉管、脊椎较劲。世人有吃香喝辣的福气,少了挨刀吃斧的顾忌,难怪长颈短脖们满世界皮松肉赘疯着长,左脖儿粗来右脑勺肥。若时光倒流千百年,流回秦并六国、五胡乱华、安史之乱等那些个乱世万人坑,流回长平一坑、广陵再杀、嘉定三屠、扬州十日那些个千古绝劫,而天下苍生都似今日这一茬茬脂多皮厚,不知要崩缺多少刀剑,叫官兵盗匪多花多少吃奶骂娘气力,也徒增吃刀被斩者几许苦痛。幸好乱世泰半饥馑遍地,哀鸿千里,活着的一个个肉瘦骨精,颈比鹭鸶,就是吃饷当兵,也不免有时饥馁。刀过头落,常如六祖破竹,高效、痛快。垒成“京观”——人头堆示众,想必比如今水果店店小二站卡车上往下扔小西瓜省力。间或一二重要人物的头颅,要盐腌水煮,上漆装匣,千里传送,传首路上当也多省草料脚力。
当然会有例外情形,如唐朝“安史之乱”初起时节。
那时开元盛世以来的富庶安定已是强弩之末,然力道尚在,杨贵妃又引领天下男女老幼努力肥美。唐人姚汝能的《安禄山事迹》说,当年天下承平日久,大家都忘了什么叫战争,只知道增膘(安禄山本人就巨肥,腹重三百斤,洗澡要两个大汉扶着才能换衣,但在唐玄宗面前跳胡旋舞却快如旋风,不然也无法想象杨贵妃如何“三日洗禄儿”——在帘帷中把这个比她老且胖的干儿子当新生儿沐浴)。叛兵暴至,河南、河北各地州县手忙脚乱,开甲库搬兵器,这才发现弓甲枪矛多年不用,大多已腐锈穿朽。唐玄宗几十年太平天子做顺溜了,初不信安禄山真反,后又误判大唐天下的烂铁箍还紧着,二话没说先腰斩了安禄山留质在长安的儿子安庆宗,并张榜河南各处要路,布告天下,悬赏老安首级。谁承想小安这颗人头,不日要揭李家宗室皇子皇孙几百个脑壳。安禄山攻破陈留,劈头看到城头榜文,
晴天霹雳,“两手抚胸,大哭数声……便纵凶毒”,陈留一万多本已“缴枪不杀”的官军迎头遭殃,被“行列于路,禄山命其牙将杀戮皆尽,流血如川……禄山气乃稍解”(《旧唐书·张介然传》)。其后,攻陷一地,即杀大臣、斩守令,一路将首级传给唐朝守臣:“庚午,陷陈留郡,传张介然、荔非守瑜等首至。
寻陷荥阳,传太守崔无诐首至。……十三日,陷洛阳,传留守李憕、御史中丞卢奕首至。”(《安禄山事迹》卷中)平原太守颜真卿接到李、卢两人首级,尚血污黏湿。不久潼关破,长安危,唐玄宗倒是逃得快,“凌晨自延秋门出,微雨沾湿,扈从惟宰相杨国忠、韦见素,内侍高力士及太子,亲王、妃主、皇孙已下多从之不及”(《旧唐书·玄宗本纪》)。叛军进长安,“安禄山使孙孝哲杀霍国长公主及王妃、附马等于崇仁坊,刳其心,以祭安庆宗。凡杨国忠、高力士之党及禄山素所恶者皆杀之,凡八十三人,或以铁棓揭其脑盖,流血满街。己巳,又杀皇孙及郡、县主二十余人”(《资治通鉴》卷二一八)。想当日那个刀钝脖子肥的苦呵!回头再看看今世大运河两岸城乡春天里满街摇头晃脑、高谈无忧、喝茶开悟的闲人肥颈,真个恍如穿越,不免凭空咂摸出些许和谐甜美的现世静好,还有谁会被运河上吹来的风片雨丝惊悚到?只有我这个蛊于历史的人偶发些许无端感喟,或者想起来《静静的顿河》扉页上那段古老的哥萨克民歌——
不是犁头开垦出这沃野千里
开出千里沃野的是战马铁蹄
千里沃野种的是哥萨克的头颅
装扮静静顿河的是年轻寡妇
…………
中国人头有话说
两千多年前,太史公司马迁曾发出重重一问:
“不无善画者,莫能图,何哉?”
这是《史记·田儋列传》结句。此一问,为田儋之弟田横而发。
田氏三兄弟在秦汉鼎革之际起兵反秦,田儋自立为齐王, 不久败于秦将章邯。其弟田荣更立,复为项羽所杀。田横绝地反击,收复齐地,重新王齐。
楚汉战争胶着之际,田横接受刘邦谋士郦食其游说,罢兵和汉,却为韩信、蒯通所卖,军溃国破。汉灭楚后,齐王田横“与其徒属五百余人入海,居岛中”。这个小岛,后来被命名为田横岛,位于今日山东即墨市东部海面。
刘邦当上皇帝后,听说“齐人贤者多附”田横,怕纵之生变,以不受封则剿灭为底线,逼迫田横称臣事汉。
田横带着两个门客离岛上岸,乘传车来到距当日西汉首都雒阳(即洛阳,时汉高祖尚未迁都长安)仅三十里的尸乡厩置(驿馆),沐浴更衣,横剑自刭。门客按田横遗言,把他自己割下的人头快马送到雒阳宫里新天子刘邦面前。其后五百门客得知消息,也全部自杀。这千里送人头,空前,绝后,引出一向持重客观的太史公重重一问,而这也是两千多年后我读田横传记强烈感到的遗憾。
两千多年过去了,自太史公之后,画者辈出,绘事叠胜:吴道子飘带当风、毛延寿深宫粉黛、阎立本凌烟功臣……自汉以下,历代均有以摹写人物著名者,如梁之张僧繇、北齐杨子华、隋朝郑法士、明末清初的陈洪绶等,从伏羲女娲、二十四孝、遐方职贡到熙载夜宴,古圣先王、高僧列女乃至石勒、安禄山等巨枭大逆多入图画,明人谢肇淛《五杂俎》所谓“自唐以前,名画未有无故事者”,然就现存史料,似未见以田横千里送人头事迹入画者,正所谓“隔江山色薄于酒,一腔颈血淡如烟”。
太史公之问,几成空谷绝响。
何哉?
中国人头有话说!
写一本关于中国首级——那批曾经从我们祖先某些不幸 的脖子上折断、传送、展出乃至封藏的头颅的特殊际遇的书, 这个想法大约萌生于二十年前。在对过去的阅读中,我无意触碰到这颗长在中国历史耳垂与发际阴影中的小小胎记,它与生俱来是如此的隐蔽,却不断浮现于一个个逝去王朝的敏感部位。从指尖传来的阵阵颤动激起我探究的欲望。那些年,我闲来读书,总喜欢到二十五史中打发时光,没料想字里行间隔三差五蹦出来“传首”“送头”“枭悬”一类字词,高频得叫人心生警觉。我努力搜索史料文献,意外发觉体制性、常规性、刑律化的“枭悬”“传首”几可谓古代中国特有之制、特重之事,
同时更让我诧异的是关于这方面进一步的具体资料,包括相关制度和操作层面的官方记述或野史摭谈竟近于空白,而不论是古代律学还是现当代的中国古代刑法和文史研究,对此也暂付阙如,更别说有实物保存下来以供研究或展示。撕裂性的剧烈反差,在我面前展开了一条前人与时贤未曾留意并专力探秘的时空秘道。
我敲燧出火,鹤嘴当锄,斫开烟遮雾锁、榛莽荒秽的洞口,“初极狭,才通人”,而后豁然开朗,惊悚之美宕荡而来,中国文化与人性另一个痛痒交加的剖面渐次展开。
看,就在田横当日千里送人头的终点洛阳,地火正烧天而起,一颗奇特的国宝级人头,沿时空隧道向我们飞来……
书稿取材丰富,既有文字资料,又有图像资料。前者广涉史籍、笔记、传奇、经文和诗歌,后者辑集石刻、壁画、版画和出土文物,取得图文互证之效。
著者视野广阔,除法制史尤其是刑律史之外,还放眼于战争史、武侠史、医药史和社会史等等,从而,展示了“首级”历史现场的形形色色。
全书创意集中于第四章,详述“传首”的环节和过程,揭开人们虽耳熟而未能详的内幕。按其创新程度而言,无异于发掘了文献中的一处古迹。
——蔡鸿生(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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