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06096645
★ 他是中国佛法界*人、他是家喻户晓的唐僧。为你讲述真实的《西游记》、不一样的唐三藏。
★全书前五卷讲述奘师出生、出家学历、西游行程及印度半岛各国各地游学经历,后五卷述奘师回国以后和宫廷来往关系、译经事业、在佛学上所作的贡献以至*后示寂诸事等。
★玄奘的一生,是舍命求法的一生,是艰苦奋斗的一生,是勇攀高峰的一生,是苦耕译述的一生,体现了中华民族的灵魂,展示了民族的高贵品格,不愧为民族的“脊梁”。
★玄奘被梁启超誉为“千古一人”,“是中国*流学者,决不居第二流以下”,被鲁迅目为中国人的“脊梁”。吕澂认为,“印度的佛学从汉末传来中国,直到唐初的几百年间,真正能够传译印度学说的本来面目的,还要算唐玄奘这一家。”
《玄奘传》(《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被梁启超推崇为“古今传记*”。本书是一部记述玄奘生平年代*早、内容*为详实的传记,是我国现存的、保持完整面貌的*早的一部中篇单行个人传记,也是一部研究中亚、印度及丝绸之路各国历史、地理、宗教、文化和社会风情的珍贵史料。
〔CONTENTS〕
序例
第一章绪论
第二章李鸿章之位置
第三章李鸿章未达以前及其时中国之形势
第四章兵家之李鸿章(上)
第五章兵家之李鸿章(下)
第六章洋务时代之李鸿章
第七章中日战争时代之李鸿章
第八章外交家之李鸿章(上)
第九章外交家之李鸿章(下)
第十章投闲时代之李鸿章
一雒口至盐窝沿河情形
二盐窝至海口尾闾情形
三酌量应办治河事宜
四现时应办救急事宜
第十一章李鸿章之末路
第十二章结论
附录
一清史稿·李鸿章
二孙中山上李鸿章书
李鸿章时代大事年表
此书全仿西人传记之体,载述李鸿章一生行事,而加以论断,使后之读者知其为人。
中国旧文体,凡记载一人事迹者,或以传,或以年谱,或以行状,类皆记事,不下论赞,其有之,则附于篇末耳。然夹叙夹论,其例实创自太史公,《史记·伯夷列传》、《屈原列传》、《货殖列传》等篇皆是也。后人短于史识,不敢学之耳。著者不敏,窃附斯义。
四十年来,中国大事几无一不与李鸿章有关系。故为李鸿章作传,不可不以作近世史之笔力行之。著者于时局稍有所见,不敢隐讳,意不在古人,在来者也。恨时日太促,行箧中无一书可供考证。其中记述谬误之处,知所不免。补而正之,愿以异日。
平吴之役,载湘军事迹颇多,似涉支蔓,但淮军与湘军其关系极繁杂,不如此不足以见当时之形势,读者谅之。
中东和约、中俄密约、义和团和约,皆载其全文。因李鸿章事迹之原因结果,与此等公文关系者甚多,故不辞拖沓,尽录入之。
合肥之负谤于中国甚矣。著者与彼,于政治上为公敌,其私交亦泛泛不深,必非有心为之作冤词也。故书中多为解免之言,颇有与俗论异同者,盖作史必当以公平之心行之。不然,何取乎祸梨枣(古代印书的木刻板多用梨木或者枣木刻成,所以把雕版印书的版称为梨枣。此处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为什么要在书籍文字方面取祸呢?——编注)也!英名相格林威尔(乔治·格林威尔(George Grenville),辉格党人,英国国王乔治三世在位期间曾出任英国首相(1763-1765)。——编注)尝呵某画工曰:“Paint me as I am”,言“勿失吾真相”也。吾著此书,自信不至为格林威尔所呵!合肥有知,必当微笑于地下曰:“孺子知我!”
光绪二十七年十一月既望著者自记第一章绪论0000第一章绪论
天下惟庸人无咎无誉。举天下人而恶之,斯可谓“非常之奸雄”矣乎!举天下人而誉之,斯可谓“非常之豪杰”矣乎!虽然,天下人云者,常人居其千百,而非常人不得其一,以常人而论非常人,乌见其可?故誉满天下,未必不为乡愿(乡愿即人人都交口称赞的那种人,孔子却说他是道德的盗贼。在《论语·阳货十三》中,孔子说:“乡愿,德之贼也!”在《孟子·尽心下》中也有记载,孔子说:“过我门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乡愿乎!乡愿,德之贼也。”——编注);谤满天下,未必不为伟人。语曰:盖棺论定。(“盖棺论定”出自于唐·韩愈《同冠峡》诗:“行矣且无然,盖棺事乃了。”——编注)吾见有盖棺后数十年数百年,而论犹未定者矣。各是其所是,非其所非,论人者将乌从而鉴之。曰:有人于此,誉之者千万,而毁之者亦千万;誉之者达其极点,毁之者亦达其极点;今之所毁,适足与前之所誉相消,他之所誉,亦足与此之所毁相偿。若此者何如人乎?曰:是可谓“非常人”矣!其为“非常之奸雄”,与为“非常之豪杰”,姑勿论,而要之其位置行事,必非可以寻常庸人之眼之舌所得烛照而雌黄之者也。知此义者,可以读我之《李鸿章》。
吾敬李鸿章之才,吾惜李鸿章之识,吾悲李鸿章之遇。李之历聘欧洲也,至德,见前宰相俾斯麦,叩之曰:“为大臣者,欲为国家有所尽力,而满廷意见与己不合,群掣其肘,于此而欲行厥志,其道何由?”俾斯麦应之曰:“首在得君。得君既专,何事不可为?”李鸿章曰:“譬有人于此,其君无论何人之言皆听之,居枢要侍近习者,常假威福,挟持大局。若处此者,当如之何?”俾斯麦良久曰:“苟为大臣,以至诚忧国,度未有不能格君心者,惟与妇人、女子共事,则无如何矣。”(此语据西报译出,寻常华文所登于《星轺日记》者,因有所忌讳不敢译录也。——作者注)李默然云。呜呼!吾观于此,而知李鸿章胸中块垒,牢骚郁抑,有非旁观人所能喻者。吾之所以责李者在此,吾之所以恕李者亦在此。
自李鸿章之名出现于世界以来,五洲万国人士,几于见有李鸿章,不见有中国。一言蔽之,则以李鸿章为中国独一无二之代表人也。夫以甲国人而论乙国事,其必不能得其真相,固无待言,然要之李鸿章为中国近四十年第一流紧要人物。读中国近世史者,势不得不口李鸿章,而读李鸿章传者,亦势不得不手中国近世史,此有识者所同认也,故吾今此书,虽名之为“同光以来大事记”可也。
不宁惟是。凡一国今日之现象,必与其国前此之历史相应,故前史者,现象之原因,而现象者,前史之结果也。夫以李鸿章与今日之中国,其关系既如此其深厚,则欲论李鸿章之人物,势不可不以如炬之目,观察夫中国数千年来政权变迁之大势,民族消长之暗潮,与夫现时中外交涉之隐情,而求得李鸿章一身在中国之位置。孟子曰:“知人论世。”世固不易论,人亦岂易知耶?
今中国俗论家,往往以平发平捻为李鸿章功,以数次和议为李鸿章罪。吾以为此功罪两失其当者也。昔俾斯麦又尝语李曰:“我欧人以能敌异种者为功。自残同种以保一姓,欧人所不贵也。”夫平发平捻者,是兄与弟阋墙,而盬弟之脑(“盬弟之脑”,比喻内部斗争非常激烈。“盬”,音gǔ,意为“吸饮”。《春秋·僖公二十八年》曰:“晋侯梦与楚子搏,楚子伏己而盬其脑,是以惧。”——编注)也,此而可功,则为兄弟者其惧矣。若夫吾人积愤于国耻,痛恨于和议,而以怨毒集于李之一身,其事固非无因,然苟易地以思,当夫乙未二三月庚子八九月之交,使以论者处李鸿章之地位,则其所措置,果能有以优胜于李乎?以此为非,毋亦旁观笑骂派之徒快其舌而已。故吾所论李鸿章有功罪于中国者,正别有在。
李鸿章今死矣,外国论者,皆以李为“中国第一人”。又曰:“李之死也,于中国今后之全局,必有所大变动。”夫李鸿章果足称为“中国第一人”与否,吾不敢知,而要之现今五十岁以上之人,三四品以上之官,无一可以望李之肩背者,则吾所能断言也。李之死,于中国全局有关系与否,吾不敢知,而要之现在政府失一李鸿章,如虎之丧其伥,瞽之失其相,前途岌岌,愈益多事,此又吾之所敢断言也。抑吾冀夫外国人之所论非其真也,使其真也,则以吾中国之大,而惟一李鸿章是赖,中国其尚有瘳耶?
西哲有恒言曰: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造时势。若李鸿章者,吾不能谓其非英雄也。虽然,是为时势所造之英雄,非造时势之英雄也。时势所造之英雄,寻常英雄也。天下之大,古今之久,何在而无时势?故读一部二十四史,如李鸿章其人之英雄者,车载斗量焉。若夫造时势之英雄,则阅千载而未一遇也。此吾中国历史,所以陈陈相因,而终不能放一异彩以震耀世界也。吾著此书,而感不绝于余心矣。
史家之论霍光,惜其“不学无术”。吾以为李鸿章所以不能为“非常之英雄”者,亦坐此四字而已。李鸿章不识国民之原理,不通世界之大势,不知政治之本原,当此十九世纪竞争进化之世,而惟弥缝补苴,偷一时之安,不务扩养国民实力,置其国于威德完盛之域,而仅摭拾泰西皮毛,汲流忘源,遂乃自足,要挟小智小术,欲与地球著名之大政治家相角,让其大者,而争其小者,非不尽瘁,庸有济乎?孟子曰:“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此之谓不知务。”(见《孟子·尽心下》,即在尊长之前用餐,大口吃饭,大口喝汤,却讲求不要用牙齿啃断干肉,这个叫做不识大体。歠,音chuò。——编注)殆谓是矣。李鸿章晚年之着着失败,皆由于是。虽然,此亦何足深责?彼李鸿章固非能造时势者也,凡人生于一社会之中,每为其社会数千年之思想习俗义理所困,而不能自拔。李鸿章不生于欧洲而生于中国,不生于今日而生于数十年以前,先彼而生并彼而生者,曾无一能造时势之英雄以导之翼之,然则其时其地所孕育之人物,止于如是,固不能为李鸿章一人咎也。而况乎其所遭遇,又并其所志而不能尽行哉?吾故曰:敬李之才,惜李之识,而悲李之遇也。但此后有袭李而起者乎,其时势既已一变,则其所以为英雄者亦自一变,其勿复以吾之所以恕李者而自恕也。第二章李鸿章之位置第二章李鸿章之位置
欲评骘李鸿章之人物,则于李鸿章所居之国,与其所生之时代,有不可不熟察者两事:
一曰李鸿章所居者,乃数千年君权专制之国,而又当专制政体进化完满,达于极点之时代也。
二曰李鸿章所居者,乃满洲人入主中夏之国,而又当混一已久,汉人权利渐初恢复之时代也。
论者动曰:“李鸿章,近世中国之权臣也。”吾未知论者所谓“权臣”,其界说若何?虽然,若以李鸿章比诸汉之霍光、曹操,明之张居正,与夫近世欧美日本所谓“立宪君主国”之大臣,则其权固有迥不相侔者。使鸿章而果为权臣也,以视古代中国权臣,专擅威福,挟持人主,天下侧目,危及社稷,而鸿章乃匪躬蹇蹇(jiǎn,忠正耿直的样子。——编注),无所觊觎,斯亦可谓纯臣也矣。使鸿章而果为权臣也,以视近代各国权臣,风行雷厉,改革庶政,操纵如意,不避怨嫌。而鸿章乃萎靡因循,畏首畏尾,无所成就,斯亦可谓庸臣也矣。虽然,李鸿章之所处,固有与彼等绝异者,试与读者燃犀列炬,上下古今,而一论之。
中国为专制政体之国,天下所闻知也。虽然,其专制政体,亦循进化之公理,以渐发达,至今代而始完满,故权臣之权,迄今而剥蚀几尽。溯夫春秋战国之间,鲁之三桓,晋之六卿,齐之陈、田,为千古权臣之巨魁。其时纯然贵族政体,大臣之于国也,万取千焉,千取百焉,枝强伤干,势所必然矣。洎夫两汉,天下为一,中央集权之政体,既渐发生,而其基未固,故外戚之祸特甚。霍、邓、窦、梁之属,接踵而起,炙手可热,王氏因之以移汉祚,是犹带贵族政治之余波焉。苟非有阀阅者,则不敢觊觎大权。范晔《后汉书》论张奂、皇甫规之徒,功定天下之半,声驰四海之表,俯仰顾盼,则天命可移,而犹鞠躬狼狈,无有悔心,以是归功儒术之效,斯固然矣。然亦贵族柄权之风未衰,故非贵族者不敢有异志也。斯为权臣之第一种类。及董卓以后,豪杰蜂起,曹操乘之以窃大位,以武功而为权臣者自操始。此后司马懿、桓温、刘裕、萧衍、陈霸先、高欢、宇文泰之徒,皆循斯轨。斯为权臣之第二种类。又如秦之商鞅,汉之霍光、诸葛亮,宋之王安石,明之张居正等,皆起于布衣,无所凭藉,而以才学结主知,委政受成,得行其志,举国听命,权倾一时,庶几有近世立宪国大臣之位置焉。此为权臣之第三种类。其下者则巧言令色,献媚人主,窃弄国柄,荼毒生民,如秦之赵高,汉之十常侍,唐之卢杞、李林甫,宋之蔡京、秦桧、韩侘胄,明之刘谨、魏忠贤,穿窬斗筲(窬(yú):翻墙。筲(shāo):竹器,容十二升。成语“斗筲穿窬”喻人气度狭小,见识浅陋。——编注),无足比数。此为权臣之第四种类。以上四者,中国数千年所称权臣,略尽于是矣。
要而论之,愈古代则权臣愈多,愈近代则权臣愈少,此其故何也?盖权臣之消长,与专制政体之进化成比例,而中国专制政治之发达,其大原力有二端:一由于教义之浸淫,二由于雄主之布划。孔子鉴周末贵族之极敝,思定一尊以安天下,故于权门疾之滋甚,立言垂教,三致意焉。汉兴,叔孙通、公孙弘之徒,缘饰儒术,以立主威。汉武帝表六艺黜百家,专弘此术以化天下,天泽之辩益严,而世始知以权臣为诟病。尔后二千年来,以此义为国民教育之中心点,宋贤大扬其波,基础益定,凡缙绅上流,束身自好者,莫不兢兢焉。义理既入于人心,自能消其枭雄跋扈之气,束缚于名教以就围范。若汉之诸葛,唐之汾阳,及近世之曾、左以至李鸿章,皆受其赐者也。又历代君主,鉴兴亡之由,讲补救之术,其法日密一日,故贵族柄权之迹,至汉末而殆绝。汉光武、宋艺祖(宋艺祖是宋朝人对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的一种美称。“艺祖”之称源自于《尚书》。《尚书》把有文德才艺的帝王称之为“艺祖”。——编注)之待功臣,优之厚秩,解其兵柄;汉高祖、明太祖之待功臣,摭其疑似,夷其家族。虽用法宽忍不同,而削权自固之道则一也。洎乎近世,天下一于郡县,采地断于世袭,内外彼此,互相牵制,而天子执长鞭以笞畜之。虽复侍中十年,开府千里,而一诏朝下,印绶夕解,束手受吏,无异匹夫。故居要津者无所几幸,惟以持盈保泰、守身全名相劝勉,岂必其性善于古人哉?亦势使然也。以此两因,故桀黠者有所顾忌,不敢肆其志,天下藉以少安焉;而束身自爱之徒,常有深渊薄冰之戒,不欲居嫌疑之地,虽有国家大事,明知其利当以身任者,亦不敢排群议逆上旨以当其冲。谚所谓“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者,满廷人士,皆守此主义焉,非一朝一夕之故,所由来渐矣。逮于本朝,又有特别之大原因一焉。本朝以东北一部落,崛起龙飞,入主中夏,以数十万之客族,而驭数万万之主民,其不能无彼我之见,势使然也。自滇、闽、粤三藩,以降将开府,成尾大不掉之形,竭全力以克之,而后威权始统于一,故二百年来,惟满员有权臣,而汉员无权臣。若鳌拜,若和珅,若肃顺、端华之徒,差足与前代权门比迹者,皆满人也。计历次军兴,除定鼎之始不俟论外,若平三藩,平准噶尔,平青海,平回部,平哈萨克、布鲁特、敖罕、巴达克、爱乌罕,平西藏、廓尔喀,平大小金川,平苗,平白莲教、天理教,平喀什噶尔,出师十数,皆用旗营,以亲王贝勒或满大臣督军。若夫平时,内而枢府,外而封疆,汉人备员而已,于政事无有所问。如顺治、康熙间之洪承畴,雍正、乾隆间之张廷玉,虽位尊望重,然实一弄臣耳。其余百僚,更不足道。故自咸丰以前,将相要职,汉人从无居之者(将帅间有二,则汉军旗人也。——作者注)。及洪杨之发难也,赛尚阿、琦善皆以大学士为钦差大臣,率八旗精兵以远征,迁延失机,令敌坐大,至是始知旗兵之不可用,而委任汉人之机,乃发于是矣。故金田一役,实满汉权力消长之最初关头也。及曾、胡诸公,起于湘、鄂,为乎江南之中坚,然犹命官文以大学士领钦差大臣。当时朝廷虽不得不倚重汉人,然岂能遽推心于汉人哉?曾、胡以全力交欢官文,每有军议奏事,必推为首署;遇事归功,报捷之疏,待官乃发。其撝谦固可敬,其苦心亦可怜矣。试一读《曾文正集》,自金陵克捷以后,战战兢兢,若芒在背。以曾之学养深到,犹且如是,况李鸿章之自信力犹不及曾者乎?吾故曰:李鸿章之地位,比诸汉之霍光、曹操,明之张居正,与夫近世欧洲日本所谓“立宪君主国”之大臣,有迥不相侔者,势使然也。
且论李鸿章之地位,更不可不明中国之官制。李鸿章历任之官,则大学士也,北洋大臣也,总理衙门大臣也,商务大臣也,江苏巡抚,湖广、两江、两广、直隶总督也。自表面上观之,亦可谓位极人臣矣。虽然,本朝自雍正以来,政府之实权,在军机大臣(自同治以后,督抚之权虽日盛,然亦存乎其人,不可一例),故一国政治上之功罪,军机大臣当负其责任之大半。虽李鸿章之为督抚,与寻常之督抚不同,至若举近四十年来之失政,皆归于李之一人,则李固有不任受者矣。试举同治中兴以来军机大臣之有实力者如下:
第一文祥、沈桂芬时代同治初年第二李鸿藻、翁同龢时代同治末年及光绪初年第三孙毓汶、徐用仪时代光绪十年至光绪廿一年第四李鸿藻、翁同龢时代光绪廿一年至光绪廿四年第五刚毅、荣禄时代光绪廿四年至今
观此表,亦可观满汉权力消长之一斑。自发、捻以前,汉人无真执政者,文文忠汲引沈文定,实为汉人掌政权之嚆矢。其后李文正,翁师传,孙、徐两尚书继之,虽其人之贤否不必论,要之同治以后,不特封疆大吏,汉人居其强半,即枢府之地,实力亦骤增焉。自戊戌八月以后,形势又一变矣,此中消息,言之甚长,以不关此书本旨,不具论。(作者按)
由此观之,则李鸿章数十年来共事之人可知矣。虽其人贤否、才不才,未便细论,然要之皆非与李鸿章同心同力、同见识、同主义者也。李鸿章所诉于俾斯麦之言,其谓是耶!其谓是耶,而况乎军机大臣之所仰承风旨者,又别有在也,此吾之所以为李鸿章悲也。抑吾之此论,非有意袒李鸿章而为之解脱也。即使李鸿章果有实权,尽行其志,吾知其所成就亦决无以远过于今日。何也?以鸿章固无学识之人也。且使李鸿章而真为豪杰,则凭藉彼所固有之地位,亦安在不能继长增高、广植势力,以期实行其政策于天下?彼格兰斯顿、俾斯麦,亦岂无阻力之当其前者哉?是故,固不得为李鸿章作辩护人也。虽然,若以中国之失政而尽归于李鸿章一人,李鸿章一人不足惜,而彼执政误国之枢臣,反得有所诿以辞斧钺,而我四万万人放弃国民之责任者,亦且不复自知其罪也。此吾于李鸿章之地位,所以不得龂龂置辩也。若其功罪及其人物如何,请于末简纵论之。
00第三章李鸿章未达以前及其时中国之形势第三章李鸿章未达以前及其时中国之形势
李鸿章,字渐甫,号少荃,安徽庐州府合肥县人。父名进文,母沈氏,有子四人,瀚章官至两广总督,鹤章、昭庆,皆从军有功。鸿章其仲也。生于道光三年癸未(1823年)正月五日,幼受学于寻常塾师,治帖括业,年二十五,成进士,入翰林实道光二十七年,丁未也。
李鸿章之初生也,值法国大革命之风潮已息,绝世英雄拿破仑,窜死于绝域之孤岛。西欧大陆之波澜,既已平复,列国不复自相侵掠,而惟务养精蓄锐,以肆志于东方。于是数千年一统垂裳之中国,遂日以多事。伊犁界约,与俄人违言于北;鸦片战役,与英人肇衅于南。当世界多事之秋,正举国需才之日。加以瓦特氏新发明汽机之理,艨艟轮舰,冲涛跋浪,万里缩地,天涯比邻。苏伊士河,开凿功成,东西相距骤近。西力东渐,奔腾澎湃,如狂飓,如怒潮,啮岸砰崖,黯日蚀月,遏之无可遏,抗之无可抗。盖自李鸿章有生以来,实为中国与世界始有关系之时代,亦为中国与世界交涉最艰之时代。
翻观国内之情实,则自乾隆以后,盛极而衰,民力凋敝,官吏骄横,海内日以多事。乾隆六十年,遂有湖南、贵州红苗之变。嘉庆元年,白莲教起,蔓延及于五省,前后九年,(嘉庆九年)耗军费二万万两,乃仅平之。同时海寇蔡牵等,窟穴安南,侵扰两广、闽、浙诸地,大遭蹂躏,至嘉庆十五年,仅获戡定。而天理教李文成、林清等旋起,震扰山东、直隶,陕西亦有箱贼之警。道光间,又有回部张格尔之乱,边境骚动,官军大举征伐,亘七年仅乃底定。盖当嘉、道之间,国力之疲弊,民心之蠢动已甚,而举朝醉生梦死之徒,犹复文恬武熙,太平歌舞,水深火热,无所告诉,有识者固稍忧之矣。
抑中国数千年历史,流血之历史也;其人才,杀人之人才也。历观古今以往之迹,惟乱世乃有英雄,而平世则无英雄。事势至道、咸末叶,而所谓英雄,乃始磨刀霍霍,以待日月之至矣。盖中国自开辟以来,无人民参与国政之例,民之为官吏所凌逼,惟悴虐政,无可告诉者。其所以抵抗之术,只有两途,小则罢市,大则作乱,此亦情实之无可如何者也。而又易姓受命,视为故常,败则为寇,成则为王。汉高、明太,起无赖,今日盗贼,明日神圣。惟强是崇,他靡所云。以此习俗,以此人心,故历代揭竿草泽之事,不绝于史简。其间承平百数十年者,不过经前次祸乱屠戮以后,人心厌乱,又户口顿少,谋生较易,或君相御下有术,以小恩小惠徼结民望,弥缝补苴,聊安一时而已。实则全国扰乱之种子,无时间绝,稍有罅隙,即复承起。故数千之史传,实以脓血充塞,以肝脑涂附,此无可为讳者也。本朝既龙兴关外,入主中华,以我国民自尊自大蔑视他族之心,自不能无所芥蒂。故自明亡之后,其遗民即有结为秘密党会,以图恢复者,二百余年不绝,蔓延于十八行省,所在皆是。前此虽屡有所煽动,而英主继踵,无所得逞,郁积既久,必有所发。及道、咸以后,官吏之庸劣不足惮,既已显著,而秕政稠叠,国耻纷来,热诚者欲扫雰雾以立新猷,桀黠者欲乘利便以觊非分,此殆所谓势有必至,理有固然者耶。于是一世之雄洪秀全、杨秀清、李秀成,因之而起;于是一世之雄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等,因之而起。
鸿章初以优贡客京师,以文学受知于曾国藩。因师事焉,日夕过从,讲求义理经世之学,毕生所养,实基于是。及入翰林,未三年,而金田之乱起。洪秀全以一匹夫揭竿西粤,仅二年余,遂乃蹂躏全国之半,东南名城,相继陷落,土崩瓦解,有岌岌不可终日之势。时鸿章适在安徽原籍,赞巡抚福济及吕贤基事。时庐州已陷,敌兵分据近地,为犄角之势,福济欲复庐州,不能得志。鸿章乃建议先取含山、巢县以绝敌援,福济即授以兵,遂克二县。于是鸿章知兵之名始著,时咸丰四年十二月也。
当洪秀全之陷武昌也,曾国藩以礼部侍郎丁忧在籍,奉旨帮办团练,慨然以练劲旅、靖大难为己任,于是湘军起。湘军者,淮军之母也。是时,八旗、绿营旧兵,皆窳惰废弛,怯懦阘冗,无所可用;其将校皆庸劣无能,暗弱失职。国藩深察大局,知非扫除而更张之,必不奏效。故延揽人才,统筹全局,坚忍刻苦,百折不挠,恢复之机,实始于是。
秀全既据金陵,骄汰渐生,内相残杀,腐败已甚。使当时官军得人,以实力捣之,大难之平,指顾间事耳。无如官军之骄汰腐败,更甚于敌。咸丰六年,向荣之金陵大营一溃;十年,和春、张国梁之金陵大营再溃,驯至江浙相继沦陷,敌氛更甚于初年。加以七年丁未以来,与英国开衅,当张国梁、和春阵亡之时,即英法联军入北京烧圆明园之日。天时人事,交侵洊逼,盖至是而祖宗十传之祚,不绝者如线矣。
曾国藩虽治兵十年,然所任者仅上游之事,固由国藩深算慎重,不求急效,取踏实地步节节进取之策,亦由朝廷委任不专,事权不一,未能尽行其志也。故以客军转战两湖、江皖等省,其间为地方大吏掣肘失机者,不一而足,是以功久无成。及金陵大营之再溃,朝廷知舍湘军外,无可倚重。十年四月,乃以国藩署两江总督,旋实授,并授钦差大臣,督为江南军务,于是兵饷之权,始归于一,乃得与左、李诸贤,合力以图苏皖江浙,大局始有转机。
李鸿章之在福济幕也,福尝疏荐道员,郑魁士沮之,遂不得授。当时谣诼纷纭,谤渎屡起,鸿章几不能自立于乡里。后虽授福建延邵建遗缺道,而拥虚名,无官守。及咸丰八年,曾国藩移师建昌,鸿章来谒,遂留幕中。九年五月,国藩派调湘军之在抚州者,旧部四营,新募五营,使弟国荃统领之,赴景德镇助剿,而以鸿章同往参赞。江西肃清后,复随曾国藩大营两年有奇。十年,国藩督两江,议兴淮扬水师,请补鸿章江北司道,未行;复荐两淮运使,疏至,文宗北行,不之省。是时鸿章年三十八,怀才郁抑,抚髀蹉跎者,既已半生,自以为数奇,不复言禄矣。呜呼,此天之所以厄李鸿章欤,抑天之所以厚李鸿章欤?彼其偃蹇颠沛十余年,所以练其气、老其才,以为他日担当大事之用。而随赞曾军数年中,又鸿章最得力之实验学校,而终身受其用者也。第四章兵家之李鸿章(上)第四章兵家之李鸿章(上)
秦末之乱,天下纷扰,豪杰云起,及项羽定霸后,而韩信始出现;汉末之乱,天下纷扰,豪杰云起,及曹操定霸后,而诸葛亮始出现。自古大伟人,其进退出处之间,天亦若有以靳之,必待机会已熟,持满而发,莫或使之。若或使之,谢康乐有言:“诸公生天虽在灵运先,成佛必居灵运后。”吾观中兴诸大臣,其声望之特达,以李鸿章为最迟,而其成名之高、当国之久,亦以李鸿章为最盛。事机满天下,时势造英雄,李鸿章固时代之骄儿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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