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10451072
★17个北非及中东国家“开荒记”,99%的中国人一生都不会去!以“农村包围城市”的土办法挑战思科,一战就是15年!
★18次驻外公司遭炮火袭击,九死一生,有同事因劳累竟死在工作岗位!揭秘中国**家被美国以“国家安全”名义拒绝进入市场的民营企业的成功关键一—人才是企业**财富!
★微软、新浪、联想、*、小米等行业巨头内部员工疯狂传阅——这不仅是一本驻外工作手记,更是一个野蛮生长、成为职场精英的切身感悟!
2012年7月14日,星期六,法国国庆日。
我和几个同伴一大早就藏在了卢浮宫里。卢浮宫太大,计划了半天时间只能是走马观花。我们看了三件镇馆之宝:维纳斯、蒙娜丽莎和胜利女神。这三位美女中一位断了胳膊,另外一位没了脑袋,但她们仍是西方世界美的象征,也是卢浮宫的骄傲。我完全不懂得绘画,仍然在一间间油画展厅里倘佯,一幅《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令我驻足,凝望画上精彩,凭吊一代枭雄登峰造极的那一天。还有一幅画上是个小女孩为一位劳作的老者举着蜡烛,本来我已走过,一位站在画前静静欣赏的女士用充满遗憾、饱含急切的语气轻声喊道:“不要错过这一幅啊!拜托!”我走了回来,果然被它光影间的栩栩如生所折服。我们拿着博物馆印制的地图,对照上面算是官方推荐的名作标注找来找去,几次路过埃及馆时我都心弦一动,只是微微一动,就想着时间太紧张而没有停下脚步,没有多看一眼那些来自北非古老国家的熟悉又陌生的文物。
午后出了卢浮宫,经过小凯旋门,在杜勒丽花园的草坪上吃了午餐,然后往香榭里舍大街、凯旋门方向去。法国人每年都要隆重纪念象征自由和革命的7月14日,巴黎每年都要用香榭丽舍大街的阅兵和埃菲尔铁塔的焰火来装点这一天。我走到协和广场时为了庆典而聚集的人群尚未散去,身着礼服的军人随处可见,我一眼就看见了广场上那座纪念碑,那座从埃及来的方尖碑。六年前我在卢克索神庙前的夜色里遇见过另外那一根,知道了它们本是一对,这一根背井离乡,从尼罗河畔来到了塞纳河边。只是,法国人怎么给它涂了个如此浮华的金顶?我站在那里,站在巴黎广场的和谐里,远远望着孤独的方尖碑,开始惦念开罗。埃及动荡的局势是否已快平定?尼罗河是否已经恢复了它的波澜不惊?周末的夜色里,迈阿第大街小巷上那些若隐若现的笑脸是否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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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以来,突尼斯、埃及、利比亚、也门、叙利亚,这些国家的名字一个接着一个变成了新闻里的热门词,阿拉伯世界的变化来得如此突然。一百个人眼里有一百个哈姆雷特,每当看到电视中的种种乱象,看到网络上的各式评论,我总是从心底里抱不平:“不,这个世界并不属于穆巴拉克、卡扎菲、巴沙尔、萨利赫,更不会属于萨科奇、奥巴马和普京!”我相信尘归尘土归土以后,突尼斯的西迪布塞仍然会是浪漫的蓝色小镇,白色茉莉花只是扎成小束别在小镇男人们耳廓的装饰;开罗解放广场是藏着木乃伊和图坦卡蒙黄金面罩的博物馆,是夜色里有着魅惑光影的尼罗河和河滨路上招揽游客的旧式马车;的黎波里的绿色广场只是喧嚣夜晚里阿拉伯水烟的迷香;也门的萨那是蜂蜜、咖啡与卡特叶的协奏,是明月和弯刀的辉映;叙利亚的哈马只是古老的水车之邦,那里有着令人难忘的美味冰淇淋。
我所在的这家公司这几年越来越无法低调,既是因为它自己走出单一电信运营商市场,更主动在企业市场、手机等消费者领域拓展业务的必然,亦有树大招风的被动。满世界在讨论它的狼性、神秘;机场、车站的书店里到处可见高谈阔论关于它的领袖与管理的书籍;美国人更是不厌其烦地将美国的网络安全与两家中国公司联系在一起,没完没了地否决、质疑、调查、听证。我加入这家公司已经超过十三年,身边所遇见的只是一张张青春的脸,他们质朴又纯真、随和又倔强,他们来自中国的东西南北、大城小镇,他们行走在世界各个角落。我相信二十年后再回首,他们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也是一个时代的见证者,是中国企业和“企业人”走向世界的亲历者,是他们自己的创造者。
时间是个固执的老人,记忆是个任性的孩子,你想忘记的常常被深深雕刻,你想记得的总被悄悄抹去。距离我第一次踏上中东北非土地已经有八年多了,有一日在香港机场遇见个熟悉面孔,我知道自己一定认识他,他一定曾经是我身边的同事,在阿拉伯人的地盘上待过。可又是那么陌生的一张脸,我怎么也记不起来他的名字,记不起来我们是在何时、何地,一起喝过酒还是一起吵过架。那一刻我想,要么翻出当初的笔记写一本书吧!
其实,这本书的第一个字是八年前写下的。它源于那些年我在各个机场的候机厅、飞来飞去的飞机上、辗转颠簸的路途上写下的游记,一开始只是随手写心情、写风月。后来,加上了我和我的同事、朋友们所经历的小小故事,加上了关于青春、行走和奋斗,关于这个时代普通中国人在世界上存在的一点点记录。再后来,它就变成一本小说了。既是小说,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其实,对于要不要完成这本书我有过很多顾虑。直到2013年看到公司老板讲的这么一段话:“我们要想到几百年来,从欧洲到亚洲的航道上,不仅长期经历海盗的袭扰,而且在风暴中的沉船超过三百五十万艘。想想我们的丝绸之路,并非丝绸铺成的路,其中包含了多少艰难困苦,忍受着多少干渴、劫匪的肆掠、沿途累累的白骨?没有这些海上马车夫的牺牲就不会有今天欧洲的繁荣;没有那些冒险西行,穿着草鞋、布衣的中国先辈,就没有我们今天的开放、富强。我们今天同样会碰到今天的困难,我们不因困难而止步,为什么不可以潇洒走一回呢?我们诚实,我们向上。在前进的路上,不要忘了任何一个默默无闻奉献过的人。”
致这些年在路途遇见的每张笑脸和这个不完美的世界。
冯仑:什么是伟大?“伟大是坚持,伟大是坚忍不拔;伟大是管理自己不是管理别人。”什么是熬?“熬是一种直面问题,不逃避的精神。”
马云:真正改变世界一定是年轻人,大家说*在做互联网金融,但真正改变这个市场的不是马云,而是那帮年轻人,20岁左右的年轻人,他们改变这个世界。
潘石屹:团结的精神、合作的精神,把自己放低,看重每一个人是成功的前提,你个人的能力比起团队的精神来说不重要。
那时候他俩都在长沙,但是钱旦要在新的一年离开。他收到了伟通公司的Offer,要去深圳,开始新的工作、新的生活。那一年距离伟通公司首次闯入世界五百强还有整整十年,在通信行业之外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伟通”的名号。钱旦一心想去深圳闯荡,正巧在《计算机世界》上看到了伟通的招聘广告,他觉得和自己的专业、经验匹配得上,就投了简历,专程跑去深圳进行了面试,面试之后半个月顺利收到了Offer。
借着满世界渲染的世纪末气氛,钱旦那一周每天都在和长沙的朋友们告别。但是,有一个人他一直拖着没有说“再见”,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与她“告别”。她,就是在他身边忽远忽近、若即若离的秦辛。
1999年最后一天,钱旦约了秦辛吃晚饭。他先到了餐厅,秦辛走进来时手里提着个沉甸甸的纸袋,纸袋上面印着伟通公司的Logo。钱旦纳闷地望着她,“你哪来这么个袋子?”
秦辛莞尔一笑,“你不是要去伟通公司吗?我哥前段时间去伟通培训,收集了一堆他们公司内部的刊物。我那天听你在电话里说要去深圳伟通,总觉得这公司名字挺熟悉,昨天才记起来是在我哥那里见过。我把这袋东西偷出来了,送给你。你可以先翻翻,提前熟悉一下新公司的氛围。”
他俩的晚饭时间拖得很长,两个人一直聊着过往琐事,却没有说现在,也没有提未来。
吃完饭,他们沿着湘江边慢慢走着,秦辛轻轻哼着《My heart will go on》。岁末的江边寒风凛冽,未等到零点,秦辛说:“冻死了,不和你迎接新世纪了,我回家了。”
钱旦没有留她,他不知道怎么开口留。他送她回家,她却走得磨磨蹭蹭,不知不觉时间就近了零点。到了她家楼下,他们站在拐角暗处又聊了几句。她转身上楼的刹那间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十二点到了!世界末日到了!”
00第一章00话音未落,他用力拉她入怀,不容置疑地吻了上去。
秦辛的唇与舌迟疑了一秒钟,眼睛确认了四下无人,就紧张又放松地欢迎着钱旦。
片刻后,两人在黑暗中凝望,她问:“会回来吗?”
他回答:“不知道,应该就在深圳待下去了。”
“我等你。”
“不要。”
在后来的漫长岁月里,这句“不要”一直是钱旦的历史污点。他在那一刻确实怯懦,不敢承诺或者被承诺,因为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湖南。他从小就听那个一头长发的台湾叛逆歌手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是“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沉默之后,秦辛转身上楼,没有再回头。钱旦伫立原地,看她消失在楼梯拐角,所有离愁别绪随着心头一阵快过一阵的悸动蔓延开来。
后来,秦辛果然没有等他,她背井离乡去深圳找他了。
五年后同一个时刻钱旦在和老董碰杯。老董是他的领导,那个晚上带着一帮人在“酷比龙”唱着歌喝着酒辞旧迎新。老董是麦霸,虽然在一屋子人中年纪最大,但是点唱新歌的比例大大超过“怀旧金曲”。钱旦瞅着他一曲《2002年的第一场雪》刚唱完就拿着啤酒过去了,碰杯时钱旦大声说:“董总,我想去海外常驻。”
“Not now!”总是声称小时候英语老师水平太差导致自己现如今有英语恐慌症的老董居然熟练地回了一句英语,他回答的时候还举起了话筒,“Not now”在包房里震响,招惹来了一堆与领导干杯的人。
钱旦愣在那儿想领导显然在悄悄学英语,只是这“Not now”是说不是今晚,还是不是今年?
伟通公司念叨“东方不亮西方亮”,召唤员工到海外市场去奋斗有几年了。
早在2001年元旦,公司老板就发表了一篇《雄赳赳,气昂昂,跨过太平洋》的新年献词欢送即将奔赴海外的开拓者们。老板豪情万丈地对大家说: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太平洋,当然还有大西洋和印度洋。是英雄儿女,就要挺身而出,奔赴市场最需要的地方。哪怕那儿十分艰苦,工作十分困难,生活寂寞,远离亲人。为了祖国的繁荣昌盛,为了中华民族的振兴,也为了伟通的发展与自己的幸福,要努力奋斗。要奋斗总会有牺牲,牺牲青春年华、亲情与温柔。不奋斗就什么都没有,先苦才能后甜。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我们要泪洒五洲,汗流欧美亚非拉。你们这一去,也许就是千万里,也许就是十年、八年,也许你们胸戴红花回家转。但我们不管你是否胸戴红花,我们会永远想念你们,关心你们,信任你们,即使你们战败归来,我们仍美酒相迎,为你们梳理羽毛,为你们擦干汗和泪。你们为挽救公司,已付出了你们无愧无悔的青春年华,你们将青春永驻。
“随着中国即将加入WTO,中国经济融入全球化的进程也将加快,中国不仅允许外国投资者进入国内,中国企业也要走向世界。在这个时代,一个企业需要有全球性的战略眼光才能发愤图强;一个民族需要汲取全球性的精髓才能繁荣昌盛;一个公司需要建立全球性的商业生态系统才能生生不息;一个员工需要具备四海为家的胸怀和本领才能收获出类拔萃的职业生涯。
“所以,我们要选择在这样一个世纪相交的历史时刻,主动地迈出我们融合到世界主流的一步。这,无疑是义无反顾的一步,但是它不正承载着我们实现客户梦想,成为世界一流设备供应商的使命和责任吗?它不正是对于我们的企业、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家,乃至我们个人,都将被证明是十分正确和富有意义的一步吗?
“是的,我们正在创造历史,与文明同步!”
钱旦不为所动。他自忖英语水平差,觉得那些号召距离遥远。2001年1月这个世界也没有几个人看见一群自称要创造历史、与文明同步的中国人正在打点行装。
到了2004年,海外地区部的资源需求越来越多,越来越急迫,总部机关人员输出压力越来越大。老董要求大家每天早上提前十五分钟到岗,由秘书和文员带着先读十五分钟英语。钱旦仍然不为所动,他一边滥竽充数一边想中国的英语教育真失败,这一屋子人读书读得最少的也是本科毕业,前前后后至少学过十年英语,居然会让“语言能力不行”成为伟通公司海外客户满意度调查发现的TOP问题。
转眼到了年中,饯行酒越喝越多,今天送张三去泰国,明天是李四去安哥拉,后天闷头闷脑的王五说他要打点行装飞赴巴西。钱旦心里渐渐生出些存在感的呼唤了,仿佛眼看着一场足球赛踢到高潮,自己哪能总在场外跑圈?
当然还有更实际的驱动力,他年初从伟通昆明办事处调回深圳后在后海买了套房,一百零九平米,总价七十多万,贷款贷了五十多万。他那一辈子踏踏实实,不欠人情不欠人钱的老爸在电话里念叨:“你这要干到五十岁才能还清欠账啊!”钱旦算了又算,确实压力巨大,每个月工资到手上六千多,其中一半要直接交给工商银行还贷,得这样过上二十年?看来只有去海外赚补助了,外派海外满三年可一次性拿到十五万安家费,再加上艰苦补助什么的干一年赶得上国内干两年,于是,他主动请缨了。
那些年伟通公司积极报名去海外的年轻人常常有两类:一类是像钱旦这样买了房子欠了一屁股账,想去海外赚补助还贷的;另一类是想去海外赚了补助再衣锦还乡买房的。后来的故事可想而知,前者英明,后者发现自己赚补助的节奏根本赶不上国内房价上涨的速度。几年之后钱旦那套房从每平米六千多涨到了每平米超过三万,他老爸感慨早知道就全家集资买两套,现在可以住一套卖一套。
钱旦心里犹疑的是他和秦辛恋爱几年,一直没有结婚。他想娶,秦辛却不同意嫁。每次他求婚,秦辛就说害怕,害怕“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害怕爱情没了怎么办。他觉得这根本就是伪命题,对秦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玩过捧花跪地的老套招数,也狠狠地说过“没有婚姻爱情将死无葬身之地”,但秦辛总是态度温柔,立场坚定,一拖再拖。那个晚上他一说想去海外常驻几年,秦辛竟然毫不迟疑地同意了。别人不是总说因家庭原因希望公司网开一面不要安排自己去海外吗?
老董的“Now”不过一个季度,元旦过了没几天钱旦就收到了老董的邮件,要求他在5月1日前去中东北非地区部报到,做地区部YR产品服务部经理老谢的副手,负责地区部YR产品线的项目交付。他听说老谢压力巨大,要顶不住了,打了个电话过去问情况。
老谢说:“我发个邮件给你,你打开附件。”
他收了邮件,附件是一页胶片,“中东北非地区部YR产品线最近五年订货情况”,柱状图上前四年的柱子都是贴着横轴,2004年一下子冲得高高的,定睛一看,2004年的订货额是2003年的五倍。
老谢在电话那头慢条斯理地说:“这就像当年朝鲜战争,敌人在仁川都登陆了,友军还在四川福建钻山洞的钻山洞、学游泳的学游泳,朝鲜那几杆枪哪能顶得住啊?!”
钱旦想汹涌而来的倒不是敌人,是生意,是未来的真金白银,但老谢说得没错,伟通公司的服务体系2002年、2003年还在聚焦国内服务销售,忙着在国内搞服务转型,根本没有预料到海外市场井喷,没有提前做好资源及方法上的准备,所以这两年处处被动,连公司技术服务部的总裁都在年初“下课”了。
2005年4月14日,黄昏的蛇口港有些冷清,钱旦从这里出发,踏上了去往中东北非的漫漫旅程。出境大厅中间有对小情侣旁若无人地激吻,难舍难分。他俩只是云淡风轻地交代彼此善自珍重。
走上二楼边检区的最后一刻他递给秦辛一个信封,秦辛平静地接过,不自然地笑了笑,说了句“一路顺利,发短信给我”,然后,转身离去。
信封里是钱旦第一次求婚被拒绝后写的一首诗,也是他唯一一次写诗。那时候秦辛不知道从哪里看到“专家”说一段爱情只可能持续三年,所以那首诗名字叫《我又不是只给你一段爱》:
他们说
一段爱情只有三年的寿命
傻
如果这是真的
那也没有什么可怕
因为
我给你的又不是一段的爱
瞧
这一段
你是天空遥远的星
我是远方守候的云
那一段
我是挺拔坚强的橡树
你是同立风雨的木棉
又一段
你是我眷恋缠绵的港
我是你宽厚温柔的枕
再一段
我是你孩子他爹
你是我孩子他妈
……
折折叠叠绵绵又长长
一段一段一段又一段
又怎是十个百个三年能够了
等到那一段
我吻你光秃秃的牙床
你抚我坑洼洼的额头
哈
我们的爱还是没有完
那是钱旦第一次出境,他觉得香港距离深圳真是很近,快船只用半小时就把他从蛇口码头送到了赤腊角机场。办理登机手续、接受九一一事件之后越来越繁琐的安检、排在绕来绕去的长队后面等待摆渡巴士、搭乘机场地铁,人似走在流程标准的生产线上,那个晚上没有人迷惑该往哪里去。人生路途却总是难以预料,谁知道下一个路口会在哪里?谁知道在已选择的前路上将有什么在等待,被放弃的路上又会错失些什么?
临近子夜,跑道灯在舷窗外快速掠过,飞机昂首冲进夜空,飞向他的第一站阿拉伯联合酋长国。钱旦喜欢阿联酋航空空姐们脸旁垂着的那一抹纱,给她们平添了几分神秘味道,他又奇怪和国内航班上的空姐们比,她们无论长相身材还是衣着都不整齐,离他最近那一个胖胖的身材,敞着外套,斜靠在舱壁上。与钱旦同行的同事是老王,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钱旦对老王说:“这空姐长得不咋地啊!看上去也没有国内空姐那么规范啊!”
老王反问:“你说我们机票上承诺的SLA(服务等级协议)是什么?”
不等钱旦回答他接着说:“是安全、正点,行程表上是几点几分飞,几点几分到,中途停几站,有没有食物;又没承诺空姐要对你笑。国内航班总是晚点,空姐再漂亮再礼貌有什么用?人家还是觉得你和阿联酋航空、新加坡航空不是一个档次。”
钱旦佩服身边这位“老竿子”对客户服务本质的深刻理解,伟通公司一说服务好,更多时候还停留在态度好、不怕苦不怕累、加班加点过年不回家的层次上,老王已经先想一步了。
他们的航班确实是准点起飞按时降落,到达迪拜时是北京时间上午八点半,当地时间凌晨四点半。虽是拂晓,机场入境大厅却仍热闹得很,大家排着队做入境阿联酋所需要的眼睛扫描。不知道那台冰冷机器能从人们眼睛里读到些什么!钱旦无辜地对着它睁大了双眼,它就是不肯说“GO”,无奈用手去撑开眼皮也没有用。边检人员示意他去望天花板上的灯,他抬头瞪着那盏他乡白炽灯,瞪到自己眼花缭乱瞳孔放大之后再去试,那机器终于被感动,给出了一个绿色的“GO”。他就这样第一次踏上了异国土地,一走出入境大厅的门,热乎乎的“水蒸汽”扑面而来,迪拜的天是桑拿天。
0第二章阿联酋在20世纪70年代才脱离大英帝国的保护宣告独立,它由七个酋长国联合而成,其中最重要一个是以奢华闻名于世的自由港迪拜,另一个则是钱旦和老王此行目的地——阿布扎比。汽车奔驰在连接迪拜和阿布扎比的沙漠公路上,天空与大漠的边际一轮红日那么沉静,接他们的同事开始介绍阿联酋人的幸福生活,他说生于斯长于斯的“Local”们享受着近乎完美的社会福利,例如一出生即有一笔无息贷款帮助人茁壮成长,例如大疾小病均可以获得免费医疗,例如要结婚了还可以得到政府赠予的房产,甚至说这里的跑马场头奖常常是百万现金,下注却是免费。不过,要成为阿联酋的“Local”可不容易,得连续合法居住不少于二十年。阿联酋人口超过四百万,其中百分之八十都是外籍人士,既有不少来自南亚、中东邻国的劳工,又到处是金发碧眼的欧美面孔,这些年生活在此的中国人越来越多,龙蛇混杂,做什么的都有。
阿布扎比虽是一国之都,却格外清静,城内治安出乎意料地好。伟通公司的办公室和宿舍同在一栋三层小楼里,一楼是办公室和食堂,楼上两层是宿舍,生活和工作彻底纠缠在一起。钱旦在小楼顶层的房间里住了一个星期,钥匙不再是必需,因为院门总是到深夜才锁上,锁上了以后也可以轻松翻墙而入。最初的时候有些不习惯,但看到周围几个院子也是日不闭户,看到住在二楼的一个单身女孩房间也总是门户大开,他也就很快学会享受这份安全感了,连自己的房门都懒得去锁了,即使笔记本电脑总是放在桌上。在阿布扎比的日子里他感受着初到海外的种种新奇,知道了阿拉伯人的数字其实不是平日里大家所谓“阿拉伯数字”的模样,大家说的“阿拉伯数字”原来是印度数字;发现了街边每棵树下都布放着滴灌用的黑色橡胶管,据说在这片干旱的土地上养活一棵树一年的花费大约是三千美元。他去吃了地道的阿拉伯餐,虽然与中国菜相比它们太粗糙,但烤羊肉依然是他的最爱,用鹰嘴豆制成的胡姆斯酱成了他的新宠,各式各样的开胃菜和沙拉吃起来也算不错。他们还去参观了建设中的阿拉伯皇宫酒店,据说它比迪拜的七星级酒店还要多一颗星,不但很奢华,还很高科技。
0第二章0
新奇归新奇,他们毕竟不是来旅游的。此行阿联酋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一个迟迟不能关闭的项目,在机关不时收到现场项目组转回来的关于ES项目VA产品的客户投诉、资源申请,老王作为总部VA产品的服务主管,此次是亲自出马来现场办公了。
他们去拜访ES客户,希望推动项目验收。虽然现场项目经理阿杜一直抱怨负责此项目的客户主管老莫,说他刁钻刻薄,脑子里绝不相信双赢,只把尽量占供应商便宜当作唯一目标,但钱旦相信老王能搞掂。他认识老王时还在昆明办事处工作,老王还是公司技术专家的角色。一天晚上某客户设备出现故障,出了通信中断的事故,钱旦在现场向在深圳总部的老王求助,老王问了几句就断言:“和我们设备没关系,肯定是客户把他们某某设备的某某数据做错了,你把电话给他们。”钱旦把电话递给身边一位客户主管,就见那位客户主管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然后去找他们的工程师去了。片刻后,那位钱旦平时小心哄着的客户走了回来,把电话还给他,脸上一半欣慰,一半悻悻然,“刚才打电话那人是你们公司谁?脾气真大,劈头盖脸地把我骂了一顿。不过他说得很对,故障已经恢复了,伟通公司牛人多哈!”
钱旦在ES公司会议室等待时望着走廊里的人来人往,阿杜介绍说:“你们看那些穿西装打领带、皮鞋擦得锃亮的就是外地到阿联酋来打工的,穿白袍戴头巾、脚上拖着拖鞋的就是‘Local’。”
老莫进来了,他大名叫穆罕默德,最普遍的阿拉伯名字,来自巴勒斯坦,是穿西装打领带的那一类。
老莫问:“你们公司现在有多少个3G项目在交付?”
老王答:“十个左右吧。”
老莫又问:“你们有多少人在做VA产品?”
老王想了想,往大了说:“有一两千人吧。”
狡黠的笑容在老莫脸上一闪而过:“你们看看你们在ES项目现场才多少人?你们认为ES不是你们的重要客户?一千除以十等于多少?你们至少也要有一百人在我们这里,否则怎么可能启动验收?”
老莫水银泻地地痛数伟通公司的各种不是,拜访不欢而散。钱旦想老莫的“不欢”只在脸上,这就是他心里想要的效果。他们的“不欢”只在心里,脸上还得堆笑。走出ES公司大门,阿杜说:“告诉过你们这人变态吧!”
老王瞪了阿杜一眼,开始往国内打电话。
一夜不眠。
他们在办公室细致研究项目计划,回溯遗留问题和风险列表。老王有些恼怒,“这合同怎么签的?你们答标的时候怎么答的?对客户的所有需求全部是FC(完全满足),这几条怎么可能实现?做不到的!你们这不是乱承诺吗?”
当地市场部支持项目交付的客户经理叫陈永生,广西人。他讲话时夹杂的英语发音比普通话发音还标准,“红军叔叔爬雪山过草地为什么不吃巧克力要煮皮带?王总,我们现在就这江湖地位,挑剔不了客户,得先拿到合同啊!”
陈永生停顿了一下,继续认真地说:“公司说我们的核心价值观是以客户为中心,那还不得先不顾一切争取到服务客户的机会?要等产品完全成熟了才敢答复‘满足’,连合同都拿不到,服务客户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去以客户为中心啊?”
虽然钱旦觉得他话里的逻辑似是而非,但道理也对,任何业务策略的对与错一定离不开其历史背景,脱离当时当地去追求完美未必是更佳选择。伟通公司也好,中国人也罢,在海外市场上都是后来者,现在这个历史阶段,为了抢占别人的山头只能把姿态放得更低。
2005年的伟通,愿意在合同签署后仍把精力投入在项目交付阶段的客户经理不多,但陈永生很认真,他马不停蹄地从迪拜赶到阿布扎比,整个晚上都在会议室和大家讨论,甚至忘了松一松领带。
拂晓时,众人突然听到咿咿啊啊的广播声,钱旦问:“什么声音?学校做早操啦?”
陈永生乐了:“穆斯林一天要祷告五次,这是第一次,晨礼。你是调过来常驻的吧?你摆脱不掉这个声音喽!”
说完,陈永生起身告别:“讨论得差不多了,我先走了。我要马上出发,开车去迪拜,早上和那边的客户还有个会。”
老王伸个懒腰,对阿杜说:“你再约下老莫,看能约得上吗?下午我们去见他吧。”
阿杜有些意外,“今天又去见他?”
老王说:“讨论了一晚上,对他提的几个关键需求、关键问题不是都有计划了吗?上午整理一下,下午去和他澄清、确认,也表示我们极重视他嘛。”
下午,三个人又坐在了老莫对面。
老莫先发制人,“你们的计划呢?准备增加多少人过来?什么时候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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