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风骨——新安画派张家百年

　　新安三张百年山水
　　曾闻霞客云黄山，薄海内外无有之。黄山素以奇松、怪石、云海、温泉、冬雪著称于世。然而，到过黄山的人们，一定会为其寄寓中华民族不屈意志的摩崖石刻所深深震撼——“立马空东海，登高望太平”。石刻中仅“平”字一竖就达九米四，而十字组合堪称石刻之。“大好河山”，气势磅礴，诚为祖国之礼赞。两幅石刻均为祖籍歙县定谭人氏张君逸所书并组织社工刻于其上。仅此，君逸先生英名足以与天地同在，与黄山共存。
　　游黄山，不能不提及在中国绘画史上占据重要地位、影响深远的“天都画派”——亦称“新安画派”。“敢言天地是吾师”，在“四王”一统天下时，新安画派以抒发性灵、画风萧远异军突起。声名遐迩者，若梅清、渐江、石涛、翰飞、宾虹、采白，星汉灿烂。张翰飞为张君逸之父，20世纪30年代他与黄宾虹、汪采白并称“新安三雄”，翰飞且为其首也。翰飞曾入翰林院，他热心社会进步事业，襄助公益，学术精深。翰飞诗书画俱佳，其书隶、楷、章草沉着古朴，清雅袭人。他心摹手追元人绘画，山水浑厚雄大，立意高古，树木葱郁，苍劲朴拙。于传统，他与黄宾虹都主张从元入手，翰飞还注意吸取石涛技法，走得似乎更稳健些。可惜五十五岁时，英年早逝。宾虹后期重于积墨，追求浑厚华滋，于石涛渐远矣。后人常叹，如假以天年，张翰飞又会给新安画派带来怎样一种境界，指出怎样一条大道呢？
　　张君逸风神潇洒，才气纵横。他毕业于燕京、清华两大学，获双学位，通三国语言，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君逸思想进步，节操冰雪，不事日寇，曾避归故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辟雍执教，树人培魂。君逸师从造化，山水清峻秀逸，时代精神之勃勃生气灌注其中，色彩丰富，春机盎然。画风既深沉肆意，又细腻入微。当然，宋元及乃父之雄浑瘦硬，亦为笔下丹青。花鸟若恽南田般灵动和明艳，但更多几分风骨。君逸书法源于传统，又独具特色，行云流水，光彩照人。令人扼腕的是，君逸亦未享高寿，大量画作遭毁，几乎殆尽。观其存世不多遗作，张张精品，皆为国宝，不禁让人生发“人间能有几回闻”之叹惜。
　　张仲平不像其祖父和父亲，曾与名流巨擘交从甚密，“谈笑有鸿儒”。他在平凡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数十年，为人亦平淡如菊，行事低调。风骨人格、忠厚家风一脉传承。他曾为贫病交加的黄叶村雪中送炭，黄叶村离世前几日要为其画一绝笔，他含泪拒绝。他也为画坛新秀启蒙，以为人梯。张仲平之所以成为新安画派传人，所谓“清湘后又一人也”，三代脉传，继承传统，其所临古之名画，几可乱真，此其一也；精研工笔写意，西洋油画亦具几十年功底，此其二也；行走天下，拥抱时代与生活，心中波澜，画上苍润，山之坚贞，松之苍劲，云之舒卷，水之流长，复以融合西画之光影、色彩、层次，遂开新安画风全新境界，此其三也。与祖父和父亲相比，张仲平无疑又是幸运的。仲平先生年逾七十又八，仍笔力雄健，可以“衰年变法”。虽右目失明，像失聪的贝多芬创作并指挥着第九交响曲，仍可俯察品类、为弘扬光大新安画派泼墨骋怀。

　　清晨的昌源河，河水哗哗地流着。
　　几声鸟鸣，从晨霭中传出。
　　早起的妇女，在河埠头淘米洗菜，说着家长里短。
　　张训臣与亲家吴恩绶一道，带着家人送别儿子，张翰飞、吴承仕赶赴京城，参加朝廷春闱科考。他们将走进保和殿，等待命运的裁决。
　　吴恩绶原名吴绍绶。因祖父、父亲都是国学生出身，从小受家庭熏陶，满腹经纶，可惜科举不顺。1901年，他与儿子吴承仕一道考取秀才，便把名字改了。
　　由旱路改乘水路，两个满怀壮志的青年登上船，朝送行的亲人挥手，自信写在脸上。张训臣的手在空中不断挥摇，直至船只消失在不尽的河流中。
　　张训臣日夜盼望，对长子和二女婿这两个孩子的学问，他信心十足，但又怕出现意外。自古科考，出乎意料的事太多啊。
　　歙县就流传一个故事，同乡曹振镛为尚书曹文埴之子，他乾隆时期考中进士，嘉庆时期任首席军机大臣。道光初年，为军机大臣兼上书房总师傅、太子太傅。他的女婿胡元熙为黟县巨富胡贯三之子。胡贯三崇文尚义、乐善好施，曾捐款修建歙县河西桥、休宁齐云山登封桥、黟县渔亭永济桥和碧阳书院。胡元熙参加科考那年，考官为了巴结曹振镛，拟定名为胡元熙。当年参加科考的举子得知，在开榜之前就在京城大街小巷贴满传单，上写“今科状元胡元熙”，迫于压力，胡元熙没有被点状元。
　　张训臣内心确信，即使一小部分人疏通关节占有名额，儿子、女婿的才华还是能够金榜题名的。
　　消息传来：这一年科考共录取367人，女婿吴承仕考取名，儿子张翰飞考取第二十名。
　　古徽州再次处在振奋之中，又出了一名“状元”啊。歙县的读书人开始查阅古籍，数算着家乡的状元。
　　南唐保大八年（950），舒雅参加韩熙载主持的庚戌科全国进士考试，考取状元，官至舒州太守、刑部郎中。成了歙县的名状元。
　　北宋时期，歙县人吕溱、章衡考取状元；明朝时，唐皋为正德九年（1514）科考名；清代，歙县籍状元有徐元文、潘世恩、洪莹、洪钧等十余人。如今，又出了一个吴承仕科考名，这让歙县人引以为豪。可惜的是，因为颁令废除科举，朝廷称吴承仕这个名为“朝元”。
　　张训臣家自然是为风光了，女婿、儿子双双蟾宫折桂，前来祝贺、求教的人络绎不绝。
　　张家的祖坟山、祠堂里也是按照习俗.鞭炮响个不停，告慰列祖列宗。
　　张训臣这个时候，为乐道的是定潭村张家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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