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之灯——“世界搬运车之王”储吉旺传

第一章风雨童年 四朵喇叭花
初夏了，西林村的四周群山分外翠绿起来。满山的花草树木仿佛憋足了精神，突然进发出来，热烈着，蓬勃着，呈现出一片生机。
这一天，储吉旺照例去放牛。
他已经九岁了，九岁的孩子该上学了，他没有。
西林村子小，没有小学。离村最近的铜岑脚有一所小学，四里路远，吉旺长得矮小，每天让他去走这么多的路，还要涉过从茶山流下来的九曲十八弯的溪，父母不放心舍不得。
小吉旺骑在牛背上，哼着山歌，乐悠悠的。他把一双赤着的小脚跷得高高的，七、八岁放牛开始，他从不穿鞋，上山落岭，涉水过溪，稚嫩的脚底，早已被泥沙荆棘磨出厚厚的茧子来。
太阳挂在头顶，明晃晃的，热辣辣的。该吃中饭了，他和他的小伙伴招呼着回家。
倏然，一束明媚鲜艳的百合花映人了他的眼帘。
这是一束多么漂亮的百合花，由四朵喇叭一般的花朵组成，金黄色的花蕊从喇叭口子里吐出来，艳得令人眩目。他从小满山地走，遍野地跑，看遍了各色花草，没见到这么漂亮这么硕大的花朵。
噌的一声，他从牛背上滑落下来。
几乎是同时，几个小伙伴都从牛背上滑落下来。
他们都见到了这束长在荆棘丛中美丽的花。他们都想去摘花。
有一个放牛女娃叫苏英，年龄比吉旺大，她飞快地从正面草丛往上攀；小吉旺个小人灵敏，从背后荆棘往里钻，正当他的小手快要摘到那朵花的时候，他忽然失声地叫了起来——哎唷！
他的左脚小腿上，被什么咬了一口！ 他立刻感到火辣辣的钻心刻骨的痛！ 他本能地大叫起来：“蛇！蛇！我被蛇咬了！”
小伙伴们一听有蛇，一个个吓得飞奔而逃。
小腿上已是血肉模糊。小吉旺顾不得疼痛，也顾不得赶牛，一口气飞奔到家里，对着母亲嚎啕大哭：我被蛇咬了，被蛇咬了……
母亲一把抱起儿子，看着儿子腿上鲜血直流，吓坏了。她不知如何是好。
灵敏的小吉旺想起了平时听人讲的话，被蛇咬了，必须用头发丝把伤口上部扎住，否则，毒血流到心脏去，是要死人的。
母亲连忙用剪刀剪下一绺头发来。此时，父亲，还有伯母都赶来了。父亲急忙用头发把小吉旺的腿紧紧扎住，又用烧酒把伤口洗了一遍。烈度的酒刺在血肉里，小吉旺痛得哇哇大叫，母亲在一旁心疼地揩着眼泪。她已经心疼得流泪了。他们让人采来“咂咂莓
”，嚼糊了，敷在伤口上，这是当地治伤的土办法。
然后，让小吉旺躺到了床上。
父亲问：还痛吗？ 痛。
又问：是钻心的痛？还是一般的痛？
像火烫着一样的痛。
父亲说，这不是蛇咬的。蛇咬了，会留下细小的牙印，也不会咬在小腿上，蛇咬的部位还要低。一定是老虎咬的，小老虎咬的，你踏进虎窝了。
我被老虎咬了吗？小吉旺心头一悚，骇得脸色发白。父亲的话无疑是权威。一直传说茶山里有老虎，可是谁见过老虎呢？众人都猜测着。这个话题，直到储吉旺长大以后，仍然引起大家的疑问，然而，被什么野兽咬了一口，那个大大的伤疤，至今还鲜明地烙在他的小腿上——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小吉旺醒了。
他的眼前——旧式眠床的床檐上挂着一束由四朵喇叭般花朵组成的百合花，白色的花瓣，嫩黄的花蕊，分明就是他要摘的那一束。而此时，他忽然觉得那花不怎么美丽了。要不是为了采摘它，还会惹出眼前的祸祟吗？父亲进来了，他说，他带着柴刀和钢叉，把那片树丛砍个精光，也没见什么野兽，大概小老虎已经跑了。
下午，小腿很快红肿起来了，样子很吓人。扎着的头发丝，深深地陷进肉里，勒出一条又紫又青的痕，又痒又痛。家里的人又急起来了，怎么办？如果这样溃烂下来，将不可收拾。大家作出决定，立即送茶院去治疗。
茶院是个大村，乡所在地。离西林有七、八里路远。
父亲和堂嫂轮流背着小吉旺往茶院走。走到一个叫岩头冲的地方，被穿着粗布军装背着长枪的军人挡住了。
“老伯伯，你们去哪里？”一位年轻的军人和善地问道。
“长官，小孩被蛇咬了，到茶院去看医生。”父亲边说，边捋起小吉旺的裤腿，让他看。
年轻的军人很同情，看着小孩子红肿的小腿，说你们快走吧，这路封锁了。
父亲又继续背着小吉旺往前走。父亲说，这些部队是三五支队，是穷人的军队，打土匪的。看样子，这里要打大仗了。
到了茶院一个简陋的卫生所，擦了一点碘酒和红药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父亲仍然不放心。便决定再去墩头庙求药。
墩头庙是茶院乡上徐村里一所小小的庙宇，只有二、三问屋面大，一个小小的道地。屋内塑着菩萨。
父亲合手拜了拜，许了愿。只求菩萨保佑，早点让孩子的伤口好起来。然后撮了一点香灰带回家里。小吉旺的外婆家就在茶院，本来，按父亲的意思，让小吉旺留在茶院外婆家养伤，倘若伤势转重，求医求药也方便一些。然而小吉旺死活不肯，眼看就要打仗了，他怎么能离开父母？倘若父母有了意外，他小小年纪怎么办？父亲拗不过他，便又背他回了西林。P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