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14366969
★中医传统 家国格局,《那年花开月正圆》《琅琊榜》之后绝不容错过的古代言情大IP
★《芈月传》作者蒋胜男、《大唐荣耀》作者沧溟水倾力推荐“倾世大医”系列三部曲之《百草媚》
★首届海峡两岸网络原创文学大赛优秀奖作品
北京市新闻出版广电局推荐年度优秀网络文学作品
★国内南北朝中医药世家儿女跌宕起伏的励志传奇
★智勇双全,机敏女医;痴情匪医,忍辱负重;纵乱世相遇,爱恨纠缠,仁医仁术救济苍生,释前嫌情义终许。
★“倾世大医”系列三部曲以中医药文化为依托,以中医世家、凉茶世家、针灸世家的智慧为源泉,勾勒了三个不同历史时期的医家不畏刀斧悬颈,从“医病”“医人”乃至立志“医国”的“上医”精神风貌,展现了乱世医者的浩然正气和中华传统文化的厚实底蕴。
——蒋胜男(《芈月传》作者)
★以仁者之笔,写医者之心,铺展出世事风云翻涌中的人生悲辛况味,这套书,值得一读。
——沧溟水(《大唐荣耀》作者)
★本书以南北朝时期徐、陶两医药世家的经历为线索,表现了乱世中医药世家儿女的跌宕人生,充分展示了古代医者的智慧与坚韧。作品既有中医知识的弘扬,也有南北朝时期历史的乱象。作品注重情节跌宕和人物命运的起伏,具有相当的可读性。
——潘凯雄(文学评论家)
南梁末年风雨飘摇,侯景作乱朝纲,皇权旁落,
建康城内人人自危,烟雨尽锁皇宫楼台。
她本是京城百年药店家的机敏女医,
与世代中医之子青梅竹马,婚嫁在即。
身为山林盗匪的他指斥两家庸医害人,
为母复仇的他竟要强娶她来偿债。
她为保全医家荣光与父辈无忧,忘却前缘,
竹马一蹶不振,酿下难以吞咽的苦果。
与他朝夕相处,治病救人,她发现他有奇异医术,
二人前嫌渐释,情愫滋长,终结为夫妻;
战争频仍,草药匮乏,他誓要冒险出城采药,
乱世缥缈,这一走竟音信杳无。
她乔装丑妇,孤身外出寻夫, 被叛军胁迫进宫,
明察暗访,发现夫君身世越发成谜,甚至牵涉宫廷风波;
行走宫中,步步惊心,随时面临叛贼的刀光剑影,
她要如何化险为夷,坚守住医德与爱情?
目录
前 言
章 豆蔻香满庭
第二章 黄芩枉断肠
第三章 香蕈作珍馐
第四章 车前乱五月
第五章 桔梗亦有心
第六章 细辛壮肝胆
第七章 凌霄蔓数尺
第八章 兰草缠玉簪
第九章 茜草染芳菲
第十章 商陆难解怨
第十一章 芝草天地生
第十二章 当归不归时
第十三章 杜衡望江南
第十四章 蒲草韧如丝
第十五章 龙葵换龙珠
第十六章 贯众同根生
第十七章 远志不曾忘
第十八章 首乌九九劫
第十九章 连翘似人心
第二十章 金盏勿雪耻
第二十一章 紫菀诉心酸
后 记
附 录 关于扶南国
章 豆蔻香满庭
从建康城的朱雀门而入,一直往北,过了宣阳门,再往东约三百米,是一间有着近百年历史的药堂。正门上方,高高地悬挂着一块漆黑的木匾,“百草堂”三字如强龙劲蛇,入木三分,气势非凡。
再往东远眺,是一座横卧的小桥,来来往往的人流不断。小桥两岸,烟丝轻薄,到处飞舞着绵绵的梨花雪。
百草堂里,一排排方方正正的暗红木格,不经意地沁出淡淡的天然之香,让人心旷神怡。一个柳腰娉婷、顾盼生辉的紫衣女子,娴熟地裹好一包草药,忽然又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即转到后堂,取出一块羊肉,同样用纸包好,走到堂前一个佝偻着身躯的六旬老妇面前,轻轻将草药和羊肉包塞入那老妇手中。
“陶姑娘,上次的药钱……”老妇人诚惶诚恐地接过手中的草药和羊肉,显得不安和愧疚。
四周是陆续来往抓药的人流和两个忙得不亦乐乎的药工,这一切并没有引起什么风吹草动,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那个叫陶媚儿的女子嫣然一笑,如耀眼的枸杞,映红了窗外的百花。
“大娘,药您尽管拿去用。豆蔻仁两枚,高良姜半片,加水一碗合煮,去渣取汁,再以生姜汁拌好倒入,和面粉做成面片,在羊肉汤中煮熟,然后空腹吃下即可。这是治胃弱呕逆不食的方子,非常有效,您试试。”
陶媚儿无奈而顿生怜惜,一个孤寡老人,靠几亩薄田度日,何其艰难,怎能再忍心索要银两?只不过,本欲买来为父亲做药膳的羊肉也要拱手奉送了。
“陶姑娘,您真是体贴入微、宅心仁厚、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
“大娘,我只是个行医卖药的小女子,您这样说,我岂不是要坠入秦淮河,羞惭而死?”陶媚儿轻嗔,打断了老妇人的奉承。
“这……陶姑娘言重了。人都说言多必失,是我失礼在先了。看来是恭敬不如从命了……”老妇人一边感慨,一边拭泪。
“这就是了。”看到老妇人千恩万谢地缓步离去,陶媚儿方才轻轻舒了口气,看着自家后庭从门内露出的一抹春色,哑然失笑。
一块小小的田圃内,几朵木槿花盘小如葵,颜若紫荆,艳丽中带有少许的淡泊,在静谧的深庭中淹没了世间的浮躁。那株巨桑苍翠碧绿,既有小家碧玉的婉约,又不失浑厚之气。
浓密的树荫下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罐和药杵,那是中途怠工的兄长陶重山的杰作。
只稍稍一皱眉之间,便看到百草堂学徒金正匆匆走到近前,递过一张藤纸,不远处还跟着一个人。这藤纸出自剡溪,以当地出产的野藤制成。只因这野藤到了用尽的边缘,因此这纸便显得尤为珍贵。
抬眼望去,果然不出所料。来者遍身绮罗,白须飘飘,一看便知是富贵中人。藤纸上极为潦草地写着一个方子,与这高贵的纸笺相比,那墨迹显得有几分不谐。
只是,那老者气势汹汹,怒视着金正,似乎有深仇大怨,大有不甘之势。
“你说,为什么不给我抓药?我出银钱,你们卖药。如此冥顽不灵,不怕砸了你们的招牌?”
“您这方子不能用……不是我们不做您的生意……”金正偷偷看了一眼正在思索的陶媚儿,怯声说道。
“什么?”老者眉头紧锁,胡须随着混浊的喘息飘荡,“这是哪家道理?你管我买什么药!我走遍了京城大大小小十几家药堂,好不容易到了这百草堂,为何不做我的生意?那么请问,这百草堂的大门是为谁而开?”
金正拉了拉头上裹着的青色头巾,苦笑着说:“小姐,你怎么还不快来救命?我撑不住了……”
陶媚儿轻轻摇头,叹道:“请见谅,这位老伯,我们实在是不能按您这方子抓药……”
“为什么?”那老者捋着胡须,有些气恼,“没听说过这药店放着现成的买卖不做,还把方子退回来的!”
陶媚儿轻笑,白皙的皮肤隐隐现出几丝红晕:“老伯,不是我们不做您的生意。身为药学世家,我百草堂自然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百年声誉。”
“什么?已有百年?”那老者顿时一愣,“我朝自开国到今,不过方四十七载,难道前朝这药堂就已经在了吗?”
“一点儿不错……老伯,我用百草堂的声誉向您担保,来到这百草堂,您就是我们的家人,我们不会有害人之心。”
“哦?”那老者又捋了一把胡须,怒气渐隐,不禁环顾四周。
在他不远处,凹嵌着一个巨大的葫芦药瓶,斑驳的表面光滑内敛,古旧的色彩昭显着百年的沧桑。葫芦药瓶表面赫然雕刻着一个远古人物赤松子的图像。传说此人为神农时人,善于识药炼神,能入土不腐,入火不焚,是历代医药世家所推崇之人。
“这百草堂经历了这么多战乱和纷争,居然能开到如今,看来果然有过人之处!”
“老伯,您方子里的甘草和海藻本是药性相反之物,绝不能同用……若我冒失,只顾自己利益,就违背了救死扶伤的本意了。”陶媚儿清脆的声音宛如莺啼,拨开了清晨的宁静。
“还有这等说法?”
“老伯久经世事,可曾听说,老虎中了箭伤,会吃清泥;野猪中了药箭,拱荠菜吃;野鸡被鹰啄伤,会以地黄叶贴在伤口;老鼠吃了信石,只要喝了泥水,很快就安然无恙了……还有,被蚕咬了,以甲虫末覆之;被蜘蛛咬了,以雄黄末覆住伤口即可。万物相生相克,只要有立,就有破……这草药也便是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那白须老者如梦初醒,顿时怒目圆睁,胡须飘动了起来,“那个江湖术士果真失德,还说是什么秘方,原来又是一个骗取钱财的小人!”
“老伯,听您口音,必然不是京城人士吧?”
“我本是来京城做丝绸生意的。有一孙女,今年七岁,却从小体弱多病,因此想在京城找一名医帮她诊疗。谁料昨天遇上一江湖郎中,说是能治百病,于是就信以为真了。”
陶媚儿听到这里,笑容骤敛:“老伯,这个需早早医治,晚了可能会误了令孙女的治疗时机。”
“可是,我如今该如何是好?”老者愤愤地撕碎了手中的药方,颓然跌坐在堂中一青藤椅上。
“老伯放心,您既然已经到了京城,在这藏龙卧虎之地,还怕找不到名医吗?”陶媚儿纤手轻轻朝东一指,“与这百年药店相邻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徐氏,老伯可以亲自去看看。”
“徐氏?”那老者混浊的眼神在陶媚儿的盈盈笑意中渐渐清晰,嘴唇战栗了起来,“你是说出了七代名医的徐家吗?”
陶媚儿轻轻点头。这隔行如隔山,若要医病,先要解惑答疑,若没有仁人济世之心,便是无水之源、无米之炊,难以除病去忧。
那老者果然欣喜若狂:“没想到,来到京城的天就遇上徐氏传人,我孙女有福了!”
陶媚儿从柜台后走出,手中拿着一个红色锦盒,说道:“老伯,我正要过去送药,请随我一起来。”
“好,实在是太好了!”老者欣笑,赶紧跟在陶媚儿后边。
“小姐且慢,你还没有给我讲这血气运行的道理呢,这就走了?”在旁边伫立的学徒金正终于按捺不住,不满地嚷了起来。
陶媚儿叹了一口气,忽然大声说道:“气能生血,气动则血生。从食物转化为水谷精微,从水谷精微转化成营气和津液,再从营气和津液中转化为赤色之血,每一程都离不开气动。”
“真奇怪,小姐,你讲的比医书上浅显多了,小的一听就懂了。”金正挠了挠头,嬉笑道。
“好了,我先去了。”陶媚儿看那老者正听得入神,不禁嫣然一笑。
“小姐,你是急着去看小徐医,还是老徐医?”金正边嬉笑着,边往远处躲去。
“你!”陶媚儿嗔道,“过河拆桥不是我百草堂之风,小心你的舌头!”
“嘿嘿!”金正偷偷笑着,急忙躬身躲入高大的柜台之内。
“等我回来再和你理论……老伯请随我来……”陶媚儿踩着细碎的脚步,转身从侧门出去。
那老者被陶媚儿的娇俏逗笑,随后赶紧跟了上去。
穿过一条飘着乱絮的狭长胡同,又进了一道侧门。门内千回百转之后,豁然开朗,俨然又是一后庭,只是庭内芳树奇花,豆蔻花艳繁色深,赛过了满园芳菲。
“老伯,从此门穿堂而过,便可看到徐大医在坐诊了。我还有事要办,去去就来。”
“好,多谢姑娘,请姑娘自便。”老者说完,拱手而别。
陶媚儿双颊生晕,定了定神,继续往后庭深处而去。越过一道拱门,篱笆两侧点缀着几盆香红的石斛,根茎深深埋入一堆不起眼的沙砾中,静悄悄地呈现着娴静的一面。
忽然,只觉一阵劲风卷过,身子一紧,一个雄健的胸膛夹带着狂风骤雨般的肆意,紧紧向她逼来。没等她惊魂落定,唇上骤紧,顷刻被一股熟悉的气息覆盖,险些窒息。
“天琳……你……”她企图用力推开眼前的桎梏,却发现对方的手臂已然如蛇一般紧紧缠绕着她的曼妙身躯,再也无法分开。
“媚儿,我想你……”徐天琳依恋而迷离,无法割舍到手的甜蜜,“母亲已经说了,今年就把我们的婚事办了……我真的已经等不及了……”
“天琳,不要!”陶媚儿大急,气咻咻地用力推去。
院落里轻轻起了一阵风,几片花瓣落入草地,啪啦一声,捆着的绳索忽然断了,门上卷起的竹帘落了下来,遮住了这旖旎的一片春光。
陶媚儿趁机将手里的药物朝徐天琳头上重重砸去,只听到他终于“哎呀”一声,松开手来,捧住了头。
“媚儿,你好狠啊,居然谋害亲夫……”
陶媚儿弹了弹有些松动的锦盒,轻轻地白了他一眼:“你活该!耽误了我给徐伯母送药,小心我恨你一辈子!”
徐天琳啼笑皆非,连忙抢过了锦盒:“什么?你真要恨我一辈子?”
陶媚儿重新夺了过来,高高举起:“我要亲自送给徐伯母,不用你代劳。”
“什么贵重东西让我的媚儿这样殷勤?”徐天琳意图再抢过来看,却被陶媚儿轻盈地一转身躲过。
“哼,偏偏不告诉你!”陶媚儿轻轻一跃,躲过了徐天琳的堵截,朝内堂飘去。那锦盒里边是父亲近日收来的一支野山参,父亲不让卖出,让自己送给徐伯母滋补身体。
“我母亲不在寝室。”徐天琳宠溺地看着心爱的女子颦眉微嗔,与满庭芳菲融为一体,不禁怦然心动。
陶媚儿羞涩一笑,理好垂落的青丝,转身回首,踩着落花小径,朝正堂而去。
徐天琳痴望良久,终于回神,追了过去。
堂中还有幢幢人影晃动,疲惫的徐立康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徐夫人在他身后轻摇蒲扇。二人情深笃定,琴瑟和谐,让人生羡。
“古人云,神太用则劳,静以养之。这位夫人,回去每晚睡前盘腿而坐,屈指点压双侧涌泉穴和足三里穴,每次五十至一百下,直到酸麻胀感为宜。”
说完,执笔写下了一个“静”字。
那中年妇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纸笺上墨痕犹湿的“静”字,不满地说:“徐大医,我的药方你还没开呢,这是什么?”
“这就是方子,拿去照行就好了,一个月之后再来找我。”
“可是,”那妇人眉头紧锁,怒气渐渐涌上,“我花重金请徐大医看病,就只得到这样一个字?”
徐立康微微摇头:“夫人,此时可觉得胸中有异物堵塞,气血不畅?”那妇人一怔,随即点头。
“这就对了。肝脏于人,犹如大将军一般,神貌威严,怒火冲天,人之发怒,其脏在肝。夫人话没出口,已带三分怒气,久而持之,使肝脏无法疏泄,郁结于此,导致气血不调,则必然引起胸肋、小腹疼痛,或头目胀痛,乃至晕厥……”
那妇人听了,随即面红耳赤:“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要知道,医家的方略只不过是辅物,真正要医治病体,还要依靠病者的心志坚定啊。那两个穴是长寿穴,只要夫人耐心按照我所说,平日里注意节制,自然就不药自医了。”说完,徐立康朝徐夫人点头,徐夫人会心一笑,拿出一本厚书,塞入那妇人手中。
“这不是《金刚经》吗?”那妇人不明所以,诧异万分。
“佛家与道家的‘静’字诀与我们医家的调养,好比江川河流,终归大海,根本就是一脉相通啊。”
“这位夫人,回去多抄几遍《金刚经》,自然会有心得。”徐夫人敬仰地看着夫君,轻而对那妇人微笑而语。
那妇人起身谢过:“没想到,徐大医的医术如此精湛。听完徐大医一言,我才幡然醒悟,自己真是井底之蛙,见识浅微。”
陶媚儿听到这里,微微一笑,走上前去:“这位夫人不必介怀。所谓术业有专攻,不知者不怪,答疑解惑,也是医者之道。”
“媚儿来了。”徐立康与徐夫人欣慰地笑着。
“家父让媚儿前来,给伯父、伯母送这支难得一见的老山参过来。”陶媚儿没等徐立康夫妇说话,便又接着说,“家父叮嘱媚儿,请伯父伯母务必收下,否则回去就要责怪媚儿。”
徐夫人摇摇头,笑道:“这个陶兄弟啊,真是有心……让你们父女费心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天琳,收好。”
徐天琳一只大手腾空而过,接过了人参,对陶媚儿撇嘴:“怎么样?到后还是要落入我的手掌心,你何必舍近求远呢?”
“你……”陶媚儿自知无法逃脱徐天琳的揶揄,于是低头躲避开来,“伯父请继续忙吧,媚儿不打扰了,这就去了。”
“媚儿你……”徐天琳这才发现自己得了便宜,却唐突了佳人,不禁心生懊悔。
陶媚儿素腕上一只珠环,熠熠流光。那正是他当年送的一双珍珠珏,只因当年去秦淮河送药丢失一只,只剩一只,却被媚儿以红绳系在腕上,一直不肯丢弃。她一身紫气飘逸灵动,两只荷花履轻抬,在众人的艳羡中对徐立康夫妇点头施礼,便转身欲从正门出去。
“等等!”徐天琳不顾众人的嘲笑,想偕香风而去。
徐立康夫妇相视一笑,抿住了嘴,不再言语,继续为众人诊治。
谁料,忽然砰的一声巨响,眼前一个庞然大物裹着飞扬的尘土,呼啸着落入堂中,几个黑影裹着一阵风声如鬼魅般飘进来。走在前边的陶媚儿惊叫一声,已经跌坐在门侧。
再回身看去,徐天琳猝不及防,一条右腿居然被那庞然大物压住,不禁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叫。情急之中,他仍呼唤着陶媚儿的名字,却不料被一盗匪用刀柄重重一击,便再也没了声音。
“天琳!”堂中传来徐夫人心痛的呼唤,陶媚儿的心暗暗沉了下去。
那是一口红色的楠木棺材,上边一个巨大的“奠”字,夸张地渲染着沉痛和悲怆。这棺木虽然做得极其精巧,但在这间偌大的济世堂里,显得触目惊心。等待诊疗的众人顿时万分惶恐,乱成一片。
“哪个是徐立康?有种的站出来!”一声粗喝,吓得周围众人如避蛇蝎,纷纷躲开。
那走在前边的人,身穿灰色短打,一双虎皮靴赫赫生威,一只手叉腰,另外一只手扛着一把锃亮的尖刀。那满鬓的胡须和头发杂乱交织在一起,俨然一个盗匪首领。
徐立康挺身护住瑟瑟发抖的夫人,近前问道:“请问诸位找我有什么事?”
“你就是徐立康?哈哈哈!”那盗匪首领歪头瞪着徐立康,“看面相还有些模样,不像个庸医,但今日我偏偏要揭开你的真面目。众位可知道,这个人不是什么济世救人的良医,而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徐立康眉头一皱,仍然镇定自若,脸上没有一丝涟漪:“请问尊驾是哪位?”
“哈哈哈!”那匪首又一阵狂笑,只见眼前一片白光霹雳闪过,那把尖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架在徐立康的脖颈上,“我是来替天行道,向你这个沽名钓誉的庸医来讨要一条人命!兄弟,快来,为你母亲报仇!”
“立康!”徐夫人一声凄厉的呼唤,唤醒了陶媚儿的神志,她深呼吸一口气,试图站起身来,眼前却一阵眩晕。
一只温暖的手从门外伸来,扶住她柔软的身躯。在微微的战栗中,她的眼眸聚拢到一个忧郁的白衣男子身上。那双眼睛微微有些异域的特征,如深潭之水、临海之月,随暗涌的潮流射出精锐的光芒,仿佛把自己的魂魄吸入汩汩的深渊。
陶媚儿只觉得心暗暗沉了下去,被一缕看不到的丝线紧紧牵连、束缚,无法挣脱。那人轻轻一托,自己便不由自主地起身,倚墙而立。
“尊驾是谁?请问我如何得罪了尊驾?”徐立康临危不惧,刚毅沉静,不失医家本色。
“你害死了我兄弟的母亲,就是得罪了我。一命换一命,我让你用命来抵!”那匪首举着尖刀在徐立康眼前晃动着,似乎随时要把他抽筋剥皮,噬骨吸髓,以泄心头之恨。
“我不明白,我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让你如此愤恨?”
“好吧,既然你想死个明白,我就成全了你!来人,把处方拿过来!”匪首大喝一声,他的手下立刻拿出一张几乎要揉碎的纸笺,“打开,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个方子是不是你写的?”
徐立康虎目圆睁,仔细看去,确实是自己亲笔所写,只好点头。
“好哇,既然你承认了,那么就来受死吧!”那匪首喝完,举起尖刀便作势要劈下来。
“且慢!”
“且慢!刀下留人!”陶媚儿发现,自己与那白衣男子竟然同出此言。
那白衣男子的眼眸朝她扫了一眼,分明有些吃惊。
梁上一双春燕正衔泥筑巢,顿时也被惊扰。
“怎么?兄弟,你还有什么话说?”那匪首停止了动作,看向白衣男子,一脸不解。
那白衣男子的视线如冰刀寒剑,紧紧锁住陶媚儿,似乎在思索什么。
陶媚儿强迫自己定住心神,轻移莲步上前,趁匪首不备,一把夺过处方,飞快地扫了两眼:“这方子的的确确是徐伯父开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发出一片嗟叹之声。
“真没想到,果然是徐大医的手笔……”
“这下可麻烦了,居然惹到山匪了,看今天徐家怎么全身而退?”
陶媚儿呼吸渐渐平稳,她扬起处方,大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徐大医在京城行医四十余载,大家可曾见到他懈怠,出过纰漏?这川芎、防风、苏叶、荆芥、橘红、甘草……是常见的风寒药方,药量适宜,怎么可能会致人死命?”
此话说完,周围立刻传出一片赞叹之声。
“这行医治病,从诊脉、开方到配药、煎熬、过滤乃至食用,中间经历了多少人的手?又有谁能证明这问题是出在徐大医的方子里?除非这药是直接从徐大医手里接过,立即喝下。徐大医一生从医,本是慈悲为怀,为百姓造福,怎么可能会在一个普通的风寒处方上失去方寸,让自己的一世清名毁于一旦?”
陶媚儿还记得父亲说过,行医者之所以以世家传承而存在,是因为医药的
制作牵扯甚多,非自己人不能信任,因此徐陶两家的姻缘乃是天作之合。于
是,她用此理略一变通,就使对方节节败退。
听到这里,那匪首果然一愣:“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们无理取闹,青天白日
来找你们的晦气来了?你——”
“大哥,让她说完……”那白衣男子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陶媚儿冷哼一声,并不理会,继续说道:“大家请看,如果徐大医是一个贪图利益、做了亏心事的医者,还会在这大堂上被人挟持而气定神闲、泰然自若吗?”
徐立康夫妇听到这里,神情一缓,不由得向陶媚儿投来钦佩和赞赏的一瞥。
周围人又是一片唏嘘,纷纷赞成陶媚儿的话。
“你是谁?”只听得那男子的声音由远及近,高耸的鼻梁几乎与她相接。陶媚儿只觉鼻息一乱,身子一紧,自己已经被钳制到他近前,她无法逃避这近在咫尺的窘迫,便只有拼命挣扎。在对方的逼视之下,心中竟然有一瞬间的惴惴不安。
徐夫人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绀青,显然已被震慑,发不出一个字。“放她走,不关她的事!”徐立康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厉声喝道。
“哦?”那白衣男子看了一眼徐立康,那眼神深不可测,既有着丧母的悲凉,又不乏积聚良久的仇恨。
只是,让人感到微微有些异样的是,他似乎并不想立时杀人抵命。那匪首终于不耐:“兄弟,难道你不是来报母仇的?还这么婆婆妈妈的做什么?”话音未落,刀已经向前横了过去,顿时徐立康的脖颈已有一道血痕。
一片白影缭乱,恍若飞絮落花,惊鸿缥缈,那把尖刀再次高悬,却无法落下。原来那男子转瞬间已经放开陶媚儿,皱眉挡在徐立康面前。
“大哥……”那匪首顿时愕然,似乎有些忌惮,惊诧中不由自主地放下了寒光凛冽的刀刃。
白衣男子并不看那匪首,一双凌厉的眸子重又看向陶媚儿,缓缓地从唇里迸出几个字:“我在问她,是……谁?”
“她是百草堂陶家女儿,我们徐家未过门的儿媳,和你们并没有嫌隙,请放开她!”徐夫人终于缓过神,艰难地吐出几句话。
“未过门的……”白衣男子沉吟不语。
“兄弟,你怎么畏首畏尾的?让我一刀宰了他们算了!”那匪首的耐性分明已到了极限,开始暴跳如雷。
“冤有头,债有主,既然阁下是成心来找碴的,就请放了她一个弱质女流,都冲我徐家来吧!”徐立康明察秋毫,意识到自己是被宿怨所缠,非一时可解。
“好,说得好!”白衣男子微微笑着,“既然徐大医是这开方子的人,就是说仍有洗不脱的嫌疑,不可放过,那么今天是一定要有个了断的。”
“这还差不多!”那匪首晃动着手中明晃晃的刀,似乎要闻到血腥的气息方才罢休。
“只是,我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报仇办法……”那白衣男子淡淡地笑着,蛊惑、轻狂,如垂杨逢三月,犹带几分萧索和寒意。
陶媚儿独自站立在正堂中央,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朱栏凭靠,梨花似雪的玉箸美人。
耳边传来一个决绝的声音:“我只要她——”待她定神,却发现那男子的手指正对着自己。
“你们徐家让我失去了生命中重要的女子,那么,我也要夺取你们徐家
重要的女子来抵偿!”那男子的笑容渐渐收敛,一派肃穆,渗出一片寒气。
陶媚儿顿觉魂飞魄散,杏眼圆睁,正欲说话,却已感觉脖颈勒痛,一件东西已经套在她脖子上。
那是一块上好的汉代白玉,利用材料的天然形状,鬼斧神工地雕琢成一个莲蓬的样子,温润滑腻,与众不同。
“这……”她拼命想摘下,但是双手已经被那男子紧紧按住。
“这东西既然戴上了,便不能摘下了!”那男子轻声“哼”了一下,“这就是我给你的聘礼,一个月以后,你就是我的新娘!”
“你,盗匪……仗势欺人……”陶媚儿朱唇微启,玉齿中挤出一片怨念。
“一点儿不错,我等本就是躲避山中不问世事的强匪盗贼,若不是失去至亲至爱之人,也不会看得起这虚情假意的所谓‘济世良医’,不劳姑娘费神了。”
那男子狠狠地瞪了徐立康一眼,冰冷的笑容封住了一春暖意。
那匪首看到忽然出现这样的转机,由惊转喜:“哈哈哈!兄弟,你这招走得绝妙,杀一个人容易,还不如让他们一生都在受煎熬,这才是好的惩罚。大家听到了吗?这个女子从此就是我兄弟的人了!”
那尖刀的寒气在众人的视线中渐渐收敛,陶媚儿胸腔中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怒气腾空而起,正欲发作,却被徐天琳微弱而嘶哑的声音唤醒。
“不要,媚儿……是我的……谁都不能抢走……”徐天琳似乎刚刚醒转,双手抱膝,强忍着右腿的痛楚,眼神中流露出不满和愤恨。
那白衣男子轻蔑地扫了他一眼,一个凌厉的眼神射向那匪首。于是,那匪首忽然凑近徐天琳,狰狞地笑了起来,还没等众人醒悟,他手中的刀柄又已经重重地向他头上砸去。
“天琳!”徐夫人心疼地又一声尖叫,人已经软软地瘫了下去。
“夫人,夫人!”徐立康情急之下,从案上抄起几根银针,快速地找了几个穴位,扎了进去。
“好了,我们走吧!一个月后,花轿会来抬人!”那白衣男子冷冷地环视四周,一挥手,那些身穿灰色短衫的盗匪抬起棺木,向外退去。
“慢!”看到徐天琳依然昏倒在地上,头上一片刺目的鲜血,陶媚儿胸闷难忍。
“什么?”那男子停住脚步,一个轻盈的转身,回过头来,“姑娘叫我?”
“敢留下你的姓名吗?”陶媚儿执拗地、无所畏惧地迎上他的眼眸。
“哦?”那男子头一扬,甩过散落的几缕长发,“我怎么忘了如此重要的事?我未来的妻子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陶媚儿冷漠地看着眼前灿若星辰的男子,五脏六腑似有无数蚁噬,密密麻麻的疼痛翻涌而上。
“林子风。”他嘴角优美的弧线轻轻一扬,说出这个名字。随之那份戾气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不易察觉的柔情。
她以为自己已经晕厥,看不清面前的人的一切真实。然而,一阵暖风飘来,卷着几瓣残缺的花瓣,她才猛然醒悟,今天是自己的劫难,这段劫难,并不会很快结束。
他继而又挑衅似的一笑,转身而去,只留下一片朦胧飞扬的尘土。
“夫人……”关心则乱,徐立康早已经失去了从容,仿佛有一件重要东西即将从生命中悄然而去。
“姑娘,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我是上了你的当!”先前那个来求医的老者,居然还没有被这一场惊心动魄所扰散,依然伫立在堂中。
陶媚儿看到堂中遍地狼藉,到处是暴虐之徒留下的痕迹,不知如何回答那老者,不由得茫然。
“原来你和徐家沆瀣一气,根本就是合伙来骗人钱财的,不然怎么连山上的盗贼都招惹?无风不起浪,要是你们没做黑心事,怎么会有鬼敲门?看来是天绝我也!也罢,我就不信我找不到名医。”老者说完,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老伯……”陶媚儿僵硬地看着来来往往的混乱人群,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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