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59433312
1993年,他说: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除了文太太的身份。
2013年,他说:我什么也给不了你,除了文太太的身份。
90年代天才舞者VS香港传奇大亨
我爱你,纵这世间蔷薇凋零,孔雀刹羽。
入微刻画 深情男主
大胆挑战 争议题材
时隔四年,米炎凉惊喜再续 超人气短篇《孔雀》全新结局
一个仓惶的决定,一次意外的醉酒,一切忽然改变。母亲骤然离世,失踪的父亲早已另有新家,悲痛的莹莹和一只白孔雀一起困在文浚海边的房子里,在知名舞蹈家叶伯伦的鼓励下重燃跳舞的念头。
同时,文氏豪门波诡云谲,两个深爱的人历经磨难*后走到了一起。
2013年,他说:我什么也给不了你,除了文太太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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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旧爱与新年
Chapter 2 放生与杀生
Chapter 3 美食与爱情
Chapter 4 空城与约定
Chapter 5 告白与期待
Chapter 6 城府与天真
Chapter 7 台风与月色
Chapter 8 噩梦与善念
Chapter 9 皮相与骨相
Chapter 10 美女与野兽
Chapter 11 流途与归路
Chapter 12 冷冽与热爱
Chapter 13 众生与独舞
Chapter 14 他城与故里
Chapter 15 孔雀与蔷薇
后记1:我不愿深情是场悲剧
后记2: 温柔而暴躁的夏天
机舱内产生了一阵小范围的骚乱。
登机已经近一个小时了,客机却迟迟没有起飞,乘客们将安全带系得齐齐整整,如同闷在机舱中的沙丁鱼罐头。
渐渐地,有人开始坐不住了,微胖的中年妇女用粤语不耐烦地抱怨:“我们怎么还不起飞?”
“是啊,该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
过了一会儿,机舱内响起了广播的声音:“因为航空管制等特殊原因,本次航班起飞时间未定,请旅客们在客舱耐心等候。”
航空管制是航班延误时常用的官方理由,但“特殊原因”四个字甚有几分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有冇搞错啊?这要我们等到几时?”注重效率的香港人心怀不满,不吐不快。
拿着公文包的男子也抬腕看了看表,坐在他旁边的是一名年轻女子,她戴一顶浅棕色窄檐毛呢帽子,身上披着短款流苏披肩,坐在靠窗的位置,双手捧了本书,全程未发一语,仿佛与这一整个机舱的人都格格不入,却又孤独地美丽着。
早在候机厅,男人便注意到她了,她虽然被衣帽遮挡严实,但仅露出来的一点小脸白皙精致,身上有种干净清冷的美好气质。
接下来,男人惊喜地发现,她竟坐在他的旁边。难得遇到这么有气质的女人,她很安静,翻开一本书坐在那儿像一幅画,男人心里琢磨着怎么搭讪。
“小姐,你好像很淡定,不赶时间吗?”借着机舱那一点将要散去的热闹,他笑着问出了那句在心中酝酿了很久的话。
女人回过头,礼貌地笑了笑。
她依旧没有说话,可是,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让人过目难忘,那是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男人竟看得有些失神。
过了一会,舱门忽然被打开了。
在航空公司,是否准时关舱门是他们承担延误责任的标准,这时候,打开舱门基本上意味着他们在主动揽责。
与此同时,几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登机,个个看上去训练有素,他们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旅客们面面相觑,却谁都不敢作声。
西装男走到一半停下脚步,为首的那个人露出了客气的笑容,对靠窗的美丽女子微微弯下腰:“柳小姐,文先生派我们来接您。”
一直镇定或者说强作镇静的柳莹莹顿时面如死灰。
这两年,她尝试了无数次逃跑,可是,每一次都毫无例外地被人“接”了回去。
就像这一次,她默默地策划了那么长的时间,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好时机。她以为过了登机口,舱门关了,飞机就能够带着她远远地逃离香港,逃离他的禁锢,而他与她之间的情仇恩怨终有一天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烟消云散。
她以为生死不见,便再无瓜葛。
可是,她还是低估了他。她没有想到,他在这座城市已经只手遮天到如此程度,竟能控制航空公司,让即将起飞的飞机为他等候。
握着书脊的手泛了白,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如一个美丽而又脆弱的瓷娃娃。
“柳小姐,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呵,为难!她在心里冷笑。
“大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位小姐似乎不太愿意跟你们走,有事可以好好商……”一旁的公文包男想帮她说句话。
可是,他“量”字还没出口,便被对方粗暴地打断了:“柳小姐,如果您不肯跟我们回去,这架飞机将永远不能起飞。”
机舱里的旅客已经开始议论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什么航空管制,原来导致航班起飞时间未定的不是“风雨”“雷电”,不是任何危险,而仅仅是一个女人。
“真是自古红颜多祸水。”
“可不是吗?做人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不要连累了大家。”
“叫空服员,问问这飞机还飞不飞了,不飞就退票赔偿。”
“……”
就这样僵持着,过了很久,柳莹莹终于下定决心般站了起来。
她轻轻地合上书,抱在怀中,跟着西装男走了出去。
那一刻,她不用想就能知道,接下来文浚那张英俊的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他曾和她说过无论你心系着谁,你都只能身老于此。他说,就算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的面前。
他是掌控欲如此强的人,在他与她这场猫和老鼠的游戏中,他已然被激怒,绝不允许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
只是,她真的累了。
一行人的离去,让机舱迅速恢复了清静,旅客心里都在为解决了“麻烦”而欢呼喝彩吧!只有一旁那位起来让路的男人注意到,那个女子孑然一身,竟一件行李都没有。
他注意到的还有她的神情——是疲惫的、绝望的。
Chapter 1 旧爱与新年
01
莹莹几乎是被文浚拖着强行塞进车里的。
一九九二年,香港,莹莹兼职了很多份工,从发传单的小妹到街边小食店的洗碗工,辗转腾挪,休息日她便在旺角摆一个小小的卖花摊。
这是她做过令人愉悦的工作,每一种花都有它独特的颜色、香味、花语,将不同的花朵加工、搭配过后似乎就有了不同的魅力。人们爱花,不仅因为它们鲜艳美丽,更重要的是融入人文的含义在其中,它们被赋予的意义。
花卉的颜色五彩缤纷,置身其中,总会让人心情也放松下来。
元旦的前一天,行人纷至沓来。
小情侣们穿得十分精神,开心地在莹莹这里选走一束花。
莹莹也开心,因为阿良说兰桂坊有大型跨年晚会,约她一起去倒数跨年。
阿良的全名叫魏子良,是莹莹的初恋男友,为了这次约会,莹莹早早地收了摊,去他们常去的小食店打包了他爱吃的咖喱鱼蛋。
她素白着一张脸,穿一条厚棉布裙子,孤身站在街口等啊等,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魏子良:“对不起,莹莹,我迟到了。”
“没事的,我也才到。”莹莹善解人意地将咖喱鱼蛋藏到身后,冷掉的咖喱鱼蛋就不好吃了。
与此同时,魏子良的身后冒出一个头来:“还记得我吗?”
莹莹一愣:“芷君?”
杜芷君是魏子良的朋友,据说他们打小就相识了。
莹莹对她不算熟悉,只是一年前经由魏子良介绍,有过两面之缘。
这天,杜芷君新烫了头发,穿着打扮也和以往大不相同,乍一看变化很大,莹莹几乎无法辨认出来。
眼见她光鲜亮丽的模样,莹莹不自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旧的棉布裙子,那是母亲秦淑雅亲手给她做的,有一些年头了,如今被衬得十分寒酸。
魏子良并未察觉莹莹的小心思,小声对她说:“我见芷君没事,就喊她一起出来热闹热闹,你不介意的吧。”
莹莹连忙摇头,三人上了一个小坡,往兰桂坊的方向走去。
入夜之后的兰桂坊永远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为了迎接节日,兰桂坊布置了巨大的舞台,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操作着偌大的机器在直播现场盛况,很多市民和外地游客挤在那里,等着倒数跨年。那盛景用“万人空巷”来形容也不为过。
莹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人,各种发色、肤色的人,个个面带着喜庆,挤在高楼间狭长的街道上。
大概也是因为人多,还有一些警员在现场维持秩序。
晚会进入新年倒计时的时候,好像越来越多的人拥了进来,夹在酒吧与餐馆之间短短的一条街道被挤得水泄不通。一时之间,欢呼声沸反盈天,从上俯瞰像是一场暴动。
节日永远给人放纵的理由,更何况是这种辞旧迎新的日子。
也不知是谁先开始喷射彩带,有人带头用打火机点燃了报纸,有人喷洒酒和汽水,更疯狂的人索性把自己手里的酒瓶、包包抛向了空中。
一切好像忽然之间失去了控制——
被重物砸到了的人哀号、尖叫,有人愤怒地还击了起来,各种语言交织在一起。
伴随着倒计时结束的声音,有一个游客跌倒了,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仅有的理智尚存的人举起手来高呼“大家都不要再挤了,有人摔倒了”,意图控制住场面。
可是,没有用,声音几乎瞬间就被其他巨大的人声淹没和吞噬。
莹莹被拥挤的人群推搡着,一度差点跌倒,又被身前结实的人墙挡了回来。自己才站稳脚,她就迫不及待地大喊:“阿良,芷君,这边人多,你们小心点儿。”
半天没有人回应。
莹莹察觉到不对,猛地转回头,只见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并没有魏子良和杜芷君,显然,他俩不知何时已经被人群冲散了。
莹莹顿时慌了:“阿良,阿良……”
她喊着男友的名字,声音被掩盖在满世界狂欢和混乱得仿佛末日到来的尖叫声里。
她在人群里跌跌撞撞地寻找着男友,终于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这一刻,她忘记了杜芷君,忘记了所有,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狂欢,一把拉住他的手奋不顾身地往外冲。
本来是她牵着他跑的,可男人腿长、个子高,在跑步中很占优势,很快就跑在了前头。
那样多的人,那样喧闹混乱的场景,她不觉得害怕,因为那只结实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一路上,他都用他有力的手臂挡开人流,保护着她,避免她被人撞倒。
两个人几乎用尽全力才冲出人海。
可是下一秒,莹莹气喘吁吁地望着眼前这个人,傻眼了,他穿着与魏子良相近的衣服,同样个子高,近看甚至比魏子良更加挺拔修长一些——
可他不是魏子良,是她在混乱里认错了人。
这个与她在数万人里紧紧牵着手逃亡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02
太丢人了。
诧异很快被尴尬和没有找到男友的失望取代,莹莹心里突突地响起了鼓点,手像被灼烧到一般,慌乱地放开那个人,一张小脸写满真诚和歉意:“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酒吧里传出音乐声,迷离的灯光揉进无边的黑夜中,他们身后的喧嚣、嘈杂如潮水一般,涨至高处,尚未退去,节日的气氛程度地笼罩着香港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
男人微蹙着眉,一言未发。
莹莹心里过意不去,可眼下她没有太多时间解释了,道歉后,便像一头豹子一般往回冲。
文浚眼明手快,将她细小的胳膊拉住:“你去哪?”
声音是低沉有力的。
“我男朋友还在里面,我要去找他。”也许是因为刚刚的奔跑,也许是因为焦急,她的气息不稳,鼻尖在这冬日的香港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夜色那么浓,将她姣好的面容掩饰得有几分朦胧。
“里面混乱一片,这时候进去找人,怕是找死还差不多。”
他说得没错,现场一片混乱,就连霓虹都仿佛是幻影,男人的声音却一丝不乱,反而有种清冷的嘲讽。
与此同时,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跌倒的人似乎是遭遇了人群踩踏,受了伤,已经被隔离了起来。
可是,他的话和这一切并没有把莹莹的理智唤醒,她像个宿醉之人:“你放开我。”
这句话她几乎是咬着牙从喉间发出来的,她的声音本如珠玉相撞般清脆,此刻却带了沙,似有些哽咽。
文浚不是一个耐心好的人,这会已然不悦,她要送死,他何必多管闲事,可是,思及刚刚她和他一起经历的生死逃亡,就这么由着她犯傻,多半要出事……
她越是挣扎,他越是不放。
不料,这个毫不领情的女人忽然低下头,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咬得非常用力。
他吃痛地闷哼:“你属狗的吗?!”
他的手一松,莹莹便不要命似的往前奔去。
很快,她就在警卫那里被拦住了。
她双手合十,低声哀求道:“叔叔,放我进去吧,求求你了,我和我男朋友走散了,我得去找他。”
若是平常,警卫哪扛得住柔柔弱弱又异常漂亮的女孩这般求情,可是,里面已经有人员伤亡,特殊时候,绝不可能再让任何一个人以身犯险。
见那女孩固执地死死纠缠,警卫也很为难,手几乎放到了腰间的电棍上。
“别找了,亲爱的,我没事的。”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长臂一伸一揽便圈住了她的肩,将她的头使劲往怀里按的那只手上有一个血红的牙印——刚刚为了逃脱,她咬的时候用了力,此刻沁出的血珠正往外滚。
男人面上带了一丝笑,对警卫说:“不好意思,女朋友担心我出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完,那个该死的男人竟在她挣扎之际,当着警卫,用嘴封住了她的嘴,将她那句“他不是……”封在了唇间。
警卫摇了摇头,青春年少真好。
那是一九九三年的开端,兰桂坊高楼林立,城市的夜空璀璨耀眼,巨大的彩色气球飘在空中,有烟火,有歌声,有喧哗,有眼泪,有呐喊,有宣泄,有挣扎,有哭泣,有新生,也有死亡……
一天之间,阅尽世间百态。
一个错误,拉开一生的故事。
03
莹莹发誓,她生平从未见过这么专横的人,被丢进车里的那一刻,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手去开车门。
可没有用,车门和车窗无一例外地被锁得死紧,显然对方对她的一举一动,早有预料和设防。
而罪魁祸首面色平静地看着她。
车内的光线并不明朗,可是就在刚刚,莹莹借着灯光隐约从轮廓中看出这是一个英俊的男人,只是,这个人与她无冤无仇,甚至可以说素昧平生,为什么非要阻挠她。
不能乱了阵脚,莹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放平缓了一些。她试图说服他:“先生,我刚刚认错了人,我已经道过歉,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所以,麻烦你放我下车。”
还是次听到有人说他好心,他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让他冷峻的面孔有一丝危险迷乱的气息:“如果我说不呢?”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能因为今天天气好,不想看人自寻死路。”这人理直气壮,吐出这句话,不由分说地发动了车子。
“你……要带我去哪?”莹莹蒙了,“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讲道理,如果阿良出了什么事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文浚置若罔闻,直接把她当成了空气。
车子拐了个急弯,一脚油门开进了医院,他把她扔到医生面前,语气嘲讽又刻薄:“看看她脑子是不是有病?”
莹莹瞪了他一眼,在医院明亮的灯光下,才真正看清他,这个人眉眼漆黑,神情骄矜,经历了这场混乱,依然人模人样、衣冠楚楚。
虽然说,人不应该分三六九等,但眼前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和自己属于同一阶层的人。
医生也是个年轻男人,和文浚是熟人,他看了看莹莹,目光却落在文浚的手上,暧昧地说:“敢情我们文总文少爷大半夜把我叫来医院,就因为手被女人咬了?”
文浚给了他一记眼刀:“少废话,她脚受伤了,检查完她的脑子后,也顺便给看看。”
莹莹心里一惊,文浚怎么知道她的脚受伤了?当时扭到的时候,她一心只想往人群里冲,连自己都顾不上痛。
欧阳医生让她卷起裤脚。
莹莹将脚抬起来一看,果然脚踝扭伤,高高地鼓起了一个包。
那是非常难熬的一夜,在医院里折腾一番后,已是夜里三点。
莹莹一瘸一拐地走在马路边,这条路与兰桂坊全然不同,马路寂静无声,别说是车,这个时候几乎连个人影都没有,唯有路灯没精打采地亮着。
她心里发起愁来,这可怎么回去。
身后响起了一阵汽车鸣笛声,文浚将车开到她的面前,降下车窗,声音淡淡:“上车吧,女壮士。”
“不用了。”她一字一顿地说,“我自己可以走。”
一方面,她是真的不想再麻烦他,另一方面,“女壮士”三个字刺激了她。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做不自量力的事?”他用火柴点燃了一根烟,火光亮起时,照着他格外幽深的一双眼睛,像一座湖,他的脸部线条几乎可以用优美来形容,火光熄灭后,烟头便剩下腥红的一点,在夜色里忽明忽暗,格外妖娆。
“但是,这与你无关吧。”不管怎么样,气势不能输。
“我说后一遍,上车。”烟抽到了一半,他的耐心好像已经消失殆尽,几乎用了命令的口吻。
也许是被他骇人的气势吓住,莹莹后还是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他们一路无话,到了学校。
莹莹来不及回自己的宿舍,而是先去了男生宿舍,可是,魏子良没有回来。
母亲总说,莹莹遗传了她的死心眼,认准了的事,便会一条路走到黑。
莹莹在宿舍门口苦等了一夜,天亮的时候,宿舍楼下值班的大爷看到她将自己抱成小小一团,缩在门口,说:“同学,这大清早的,你在这干吗呢?”
莹莹脚上本来就有伤,蹲久了又麻又痛,可是,身上的痛都不及对阿良的担心。
这一夜,文浚也没有睡好,他抬起右手,目光定在上面,嘴角扬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这只手被一块素色手绢缠了一圈,绑了一个结。
两个小时前,在医院处理完柳莹莹的脚踝之后,欧阳说给要给他的手也做个简单的消毒包扎一下,当时,他扫了柳莹莹一眼:“我看要打几针狂犬疫苗?”
莹莹显然也听出他在拐弯抹角地骂她,她敢怒不敢言地把钱包里的钱都拿出来摆在桌上,文浚自然不知道这是她这一天卖花的全部收入,只听到她对欧阳医生说:“今晚麻烦医生了,这是我和他的医药费。我……先走了。”
然后,她便一瘸一拐逃也似的离开了。
欧阳拿起桌上面值不大但整整齐齐的一沓钱,在手上拍了拍,心中不无感慨,文浚带来的女人竟然会主动付医药费,还真是头一次见。敢情她还不知道文总是什么身份吗?
她人一走,文浚也拒绝了包扎,只说小伤不碍事,就跟了出去。
香港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这个时间段一个女孩子走在街道上,自是不会安全到哪去。
文浚开车将她送回了学校,有趣的是,她之前一直拒绝上他的车,可是,车子停下后,她却没有迫不及待地下车,反而向他握方向盘的手微微俯过身,说:“麻烦把手抬一抬。”
她的身上有淡淡的花香,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像受了蛊惑一般,鬼使神差地抬起手。
确切地说,他想知道她要做什么。
“别动。”她不知从哪变出一方手帕,小心翼翼地在他的手上包了一圈,然后轻轻地打了一个结。
马路上开过一辆摩托车,按说,平时这个时间路上是不会有车的。有一瞬,刺眼的摩托车灯透过玻璃将他们的车内照亮。
她微微低着头,垂着眼睑无比认真地帮他包扎着那个被她咬出来的伤口,她的头发微微有些凌乱,额前有两缕黑发滑落下来,将她白皙精致的脸衬得更小了,仿佛还没有他一只巴掌大。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她的面容那样温良,眼神也是柔和的,与那个牵着他在混乱里疯狂奔跑的她,以及那个拼了命也要去寻找男友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他手背上的血迹已经凝固,被她仔细地包在手帕内,而他的眼神,也有一瞬就那么凝固了。
“包好了,这几天不要碰水,不然,会留下印子。”她缓缓地抬起头,说话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来,“伤好了后,手绢丢了就行。”
见他没应声,她打开车门,风灌进来,将他吹得清醒了一些,她的声音和着风声响起:“谢谢你送我回来,以后我们互不相欠。”
此刻,文浚坐在家里豪华的卧室沙发上,咀嚼着这几个字——互不相欠。
一双漆黑的眸子,愈发深邃。
然后,他左手指尖一扬,扯掉了手上的手帕。
这是一方浅蓝色的手帕,上面绣着她的名字——柳莹莹。
他简单地把手帕叠成方形,整整齐齐地放好,去洗手间冲干净手上的血迹。
04
家世显赫、根深叶茂的文家在半山和浅水湾都有房子,祖宅位于九龙塘,主楼是三层楼独栋的老别墅。爷爷是香港赫赫有名的人物,有格局,也懂得享乐,年轻时干出的都是让人口口相传的大事,买这里的时候,连着这附近中意的地皮都一块买了,不到五十岁就退休在家享受生活。
房子修建的时候,用的便是当时的材料,爷爷过世前,给后辈留了话——文家在,这座宅子便在。
文浚的房间在主宅二楼,这天他起来得格外早,家里的帮佣还在忙着准备早茶,见了他,说:“二少爷早,今天想吃什么?”
说这话的人叫小秋,她和细细一起在文家做帮佣有些年头了。
“父亲起了吗?”
“起了,老爷近天天早起去跑步,可勤快了。”小秋指了指院子里的林荫大道。
文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过去,走了一会儿,果然在成荫的绿树下找到父亲的身影,男人穿着一身运动服,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文浚小跑着跟上去,喊了一声父亲。
男人没有停下脚步,他的步伐沉稳,气息不乱:“无名湖边那块地怎么样了?”
“我去实地考察了,是块好地。”文浚回道。
父子俩跑了两圈,吃过早茶后,负责起居的细细手里拿着一个衣架走过来,衣架上挂着熨烫好的洁白的衬衫:“二少爷,这件衣服袖口……”
“细细,有事改日再说。”文浚站起来往外走去。他是个讲究的人,衣服永远熨得笔挺,这方面一直由细细他们打理,没出过什么岔子,他也从不过问这些。
司机已经将车开到了门口。
管事的张妈数落了细细两句:“细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跟你说过多少遍,小事情不要去烦少爷们。”
“张妈,我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二少爷这个衬衫袖口的扣子掉了一颗。”细细在这个家这么多年,自是知道少爷们的衣服,小到一粒扣子可能都是国外的大设计师定制的,她就算把全部工钱拿出来,也赔不起的,她委屈地说,“但真的不是我弄掉的。”
“先放着吧。找机会我和他说一说。”张妈到底是老到些。
没有等到魏子良的莹莹,在食堂小小的黑白电视上看到兰桂坊的新闻,才得知这场狂欢酿成的惊人惨剧,听到死亡人数多达二十一人时,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汗毛都要立起来了,电视上公布了伤亡的人数和名单,所幸没有魏子良的名字,她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是,她高兴得太早了。
就在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她的眼帘:杜芷君。
莹莹和杜芷君虽然算不上很好的朋友,但毕竟她是魏子良的小青梅,而且他们共同经历过可怕的一夜,于情于理,莹莹都应该去医院探望她的。
莹莹找了很多家医院,才找到杜芷君住院的地方。她提着果篮愣愣地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不知应该先迈哪只脚——她竟在这里看到了那个她疯狂地寻找和等待了整个晚上的人——魏子良。
莹莹感到鼻子一酸,她担心他,疯狂地寻找他,从昨晚到现在,饭都不曾吃过一粒,而他呢,他握着别的女生的手,眉目温和如画,满脸微笑宠溺。
莹莹的身体遏制不住地发抖,手中的果篮掉落在地上。
“莹莹,你来了。”穿着病号服的杜芷君闻声朝门口看了过来
魏子良也回头看到她,他似乎张嘴想喊她的名字,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们静默地对峙了一分钟,那一分钟,莹莹脑海中闪过很多自己与他相处的画面——她刚来香港,不会讲粤语,他耐心地教她发音;她寻找父亲,遇到了骗子,是魏子良帮了她,还有……那次溺水,四面八方的水,无穷无尽地灌进耳朵、鼻子,水压让耳边响起轰隆隆的声音,脚下却像踩着虚无,人开始脱力,越是奋力扑腾和挣扎,身体越失重,是他游过来,用有力的手臂拉住她,抱着她上了岸。
……
可是,那些画面都在这个瞬间成为碎片,她忽然明白了一切,他对她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善良,也仅仅是善良。
他从来没有说过他爱她,是她一厢情愿地以为他为她做的一切是因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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