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14510225
壹 碧水寒
华灯初上,月色迷离。
夜晚的常州像是一个梳妆停当的美人,环绕城市的运河是美人的秀发,灯火辉煌的高楼是她明媚的眼波。而她的唇呢,当然是充斥着轻歌曼舞,流莺花娘的烟花之地。这里旖旎而冶艳,街道两旁都挂着暧昧的红灯,若隐若现的香气像是一只只看不见的手,招引着街上寻欢作乐的男人们。
但五月的天气里,却有一个奇怪的人,他穿着黑色的大氅,跑到一处偏僻的私宅会情人。
人人都知道,那宅子的主人名唤顾五娘,脾气是奇怪,喜欢抚琴弄曲,只接待自己喜欢的客人。稍有些肥腻丑陋的,就是花再多的银子也见不到她一面。所以即便传说她有倾城之姿,也恩客寥寥,只能租了间小院独住,居然在这花街上过起了寻常生活。
但这扇紧闭了多日的门,却被这奇怪的访客敲开了,路人只见门缝里露出了一张白净美丽的脸,还想再多看两眼,门已经飞快阖上,穿黑色大氅的人,像是夜风般悄无声息地进了小院。
“替我杀了他。”坐在花灯下的访客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面前的女子。
女子梳着堕马髻,一副春睡初醒的慵懒模样,身穿烟云般的淡红色轻纱,整个人像是盛放的牡丹般娇艳。她的双眼宛如江南烟雨,朦胧神秘,红唇微翘,诱惑着天下的男人。
“又是这种活,你就不会给我风雅点的任务。”她不满地说,但语气却带着娇嗔,柔媚入骨。
“也不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怎么给你风雅的活儿?”访客低低地笑了,随即严肃起来,“对了,有个叫老头子的驱魔师已经到了常州,估计跟我们的目的差不多,记得当心些。”
“老头子?哪个嫌命长的人起了这么个破名字?”
“他是个驱魔师,所以只能用隐名,不但不老,还是个俊俏的少年……”访客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她美丽的脸颊,“搞不好还很对你的胃口。”
女人愣了愣,随即笑了。她听过驱魔师,那是一种驱使妖怪为自己牟利的职业,但那行当很危险,因为妖怪寄生在他们身体的各个部位,一旦妖怪受伤,躯体也要受损。更要命的是,一旦妖怪有了反心,为了增加力量,个要吃的就是自己的主人。虽然获得妖力后会不老不死,但也未免太不划算,还不如像自己这样,毫无挂碍,风流快活。
她越想越开心,瞧着镜中自己的绝世姿容也美了几分。不知何时,奇怪的访客已经悄然而去,室内只有烛光摇曳,照亮了桌上的一封密函。
烛泪簌簌而落,凝成一朵狰狞的花。
一
过了五月,天气渐渐闷热起来,常州仿佛一瞬间就进入了夏天。少年少女们头上簪满鲜花,像是要将这即将过去的春天留在自己身上,也沾些春意,多些旖旎多情的故事。
堤岸之旁,一个身穿青色纱衣、头戴纱帽的少年踏草而来,身边跟着一个活泼明丽的少女。少女穿碧蓝衣裙,不同的是袖口裙角都绣了嫩黄色的花朵,秀发上也别了两朵黄色的雏菊,看起来鲜妍可爱。
怎么看他们都是一对璧人,但是如果凑近了去听,却发现他们居然一直在吵嘴。
“够了,碧瑶,你什么时候肯听我一句话,少看戏,多读书,哪怕没事多吃点饭,练练身手也是好的。”
少年说着咳嗽起来,他面容文静俊秀,浮着一层苍白的病气,但那失血的脸色却衬得双眼更黑、嘴唇更红,平添了出尘脱俗的气质。
“死老头子,你才多吃饭呢,不知道现在姑娘们都喜欢苗条吗?而且看戏有什么不好,戏文里的故事缠绵悱恻,昨天看到贵妃跟玄宗死别,都把我看哭啦。”碧瑶瞪了他一眼,眼睛亮得像天上的寒星。她年纪虽小,但已经有了几分美人的姿态,尤其一笑起来颊边两个酒窝,甜得近乎腻人。
“数你不听话,如果不是你下手快,我早就不要你了。”被唤作老头子的少年气得连连干咳,苍白的脸庞也浮上了几朵红云。
“如果不是我力量不够,早就吃了你了!”
“我等着啊。”他笑眯眯地说,一点儿也不生气。
“没几天了,你洗干净了脖子等着我的刀吧。”
两人很快来到了一处开满紫藤的园林前,这院子属于城中某个富贾,建在水边,颇有几分临水照花的诗意。
少年看着垂落到墙外如烟云般的紫藤,面现沉醉之色。他轻轻挥了挥衣袖,身边的碧瑶竟然纤腰一扭,化入风中。明媚可爱的少女凭空消失,只有她鬓边别的黄花落在了地上。
“这个家伙,总是这么马虎。”少年皱了皱眉,将雏菊拾起来,叩响厚重的院门。
不过一会儿,门缓缓打开,走出来一个身穿紫衣、浓眉大眼的年轻公子。
“你就是老头子?”公子扬了扬眉,盯着他苍白的脸和他手中的雏菊,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但名唤老头子的少年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将黄花别到了纱帽上,咳嗽着问:“正是在下,这位可是朱文浩朱公子?”
“你一点也不老啊,而且看起来也没那么大力量。”朱文浩撇了撇嘴,转身走入内室。
他猿臂蜂腰,从背影来看肩部宽阔,一看就曾练过功夫。但这个身手高强的男人却偏偏伪装成风流公子的模样,即便他笑得再开心,眼中也没有半点暖意。
老头子随他走进去,闲庭信步,装作欣赏紫藤花的样子,将这院子的方位布置看了个明白。
朱文浩笑而不语,悠闲地坐在凉亭中,为他斟了一杯热茶。
“听说你很能干,是驱魔师中的佼佼者?”朱文浩单刀直入地说,“不是我自夸,朱家三代都是牙人,普通的生意我从来不接,这次找到你,确有棘手之事。”
“有所耳闻。”老头子点了点头,朱家跟寻常牙人不同,做的根本不是赁个屋子、卖两匹骡马的生意,他们既能把官府的生意卖给富贾,也能把人头卖给他们的仇家,是手眼通天的人物。
“这次有人要一封密函,不知你听没听过江浙的盐商盛家,他家的第三代孙子盛天钰明日就会抵达常州。”他一边喝茶,一边说出了委托。
老头子细细听下去,原来这盛天钰今年刚满二十,这次不知为什么,盛家竟然派他来常州送信。从他自杭州出发,就有人得到消息,要买这封密函。可是盛家的人并不傻,只走水路不走陆路,吃喝拉撒都在船上,几名神偷绞尽脑汁也未能得手。而船一在常州靠岸,盛天钰就住进了位于城中的私宅,宅子内外皆有护卫层层把守,没有生人能轻易混进去。
所以这单生意的价码从他出发就开始飞涨,终于由半个月前的五十两涨到了现在的五百两。即便如此也无人敢接,潜藏在暗处的生意人都怕失手砸了自己的招牌,所以朱文浩跑遍了整个常州,终于找到了初来乍到的少年驱魔师。
“五百两……”老头子沉吟了一会儿,他想到了手下的几个妖怪,他们穿金戴银,饮酒吃肉的花销,叹了口气,“勉强可以做吧。”
五百两足够一个小户人家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可在他的眼中,却像是苍蝇腿上的肉一般伶仃。
“好!不过盛家守备森严,无隙可寻。”朱文浩点了点头,他也不知这少年是真有本事,还是傻到了极点,居然轻易接下这棘手任务。但此时他没有别的选择,因为这名唤老头子的少年是半个月来没有拒绝他的人。
“漏洞从来不在守备,而在人心。”老头子端起茶杯,喝了口香茗,低低地笑了。午后的春光照在他的青衫上,仿佛映出了他身后几个模糊朦胧的影子。
“这是定金。”朱文浩将一只锦袋放到他面前,“记住,你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据线人说,他要在下月初一之前将密函交给王知州。事成之后,我再付你全部的酬劳。”
“理应如此……”老头子水银般清澈的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笑着问,“不过你竟敢跟驱魔师合作,不怕被妖怪附身?”
“富贵险中求,瞻前顾后还做什么大买卖?”朱文浩朗然大笑,伸手摘掉了他纱帽上的雏菊,“在我眼里,你也就是个普通的年轻人。”
他迈着轻浮的步伐离去,哼着风流的小调,始终像是个流连于欢场的败家子。
而在和煦的春阳下、悠闲静憩的院落中,一个危险的交易在盛放的紫藤花中达成。
紫色浓而艳,宛如干涸凝固的血。
二
老头子拿到了定金,却没去盛家打探,只在常州偏僻的所在赁了处茅屋。
天气渐热,他换了件月白色的吴绫长袍,像是一朵轻云般飘过了常州的大街小巷。他时而咳嗽着,虽然年少清俊,却因脸上苍白的病气,给人以遥不可及的距离感。所以游荡了几天,也没有招惹来任何是非。
而奇怪的是他身边跟着的人,有时是个一袭黑衣黑裙、雪肤花貌的艳女,有时候又变成了青衫黄裙,娇俏可人的小姑娘。正当有路人对他的艳福侧目时,他的伴当则换成了一个身高近一丈,魁梧如小山的壮汉。
他十足像是个游山玩水的纨绔公子,只是夜深人静时会孤身坐在灯下,一边咳嗽着,一边在黄纸上画些诡异古怪的符咒。
这晚新月如钩,像是少女秀美的眉毛般,悄悄挂在天边。茅屋中窗棂一响,灯影闪烁,一个身穿黑裙、腰细如蜂的美女出现在了灯下。
“阿朱,你就不能走一次大门吗?”他看向这肤光胜雪的艳女,但眼中却无半点责备。
“那多没意思,就像爱情一样,突如其来是有趣,铺垫太多反而不美。”阿朱红唇胜血,黑发如云,在晕黄的灯光中,美色如刀锋般凌厉逼人。
“好吧,你总是有道理。”老头子摇头苦笑,拉起她的手,轻轻印上了一个吻。
“你让我打探的事情有消息了。”阿朱眸光流转,凑在他耳边说,“盛家的公子要去游江,时间就在明天。”她喜欢摆出暧昧的姿态,在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少年面前展示自己的魅力。美人吐气如兰,发丝轻飘,果然让少年苍白的脸色染上几分红晕。
于是她娇笑着消失了,茅屋又恢复了寂静,只有烛光摇曳,将漫漫长夜染上黄昏般的暖意。
次日晨光乍现,老头子就摇着扇子踏着潮湿的晨露出了家门。已经十天过去,他对常州的道路了如指掌,那些大街小巷像是血管的脉络般印在他的身体中。
阳光初霁,江风清寒,他在风中招了招手,衣袖招展,宛如江水东流。而随着他的召唤,出现了一个绿衫绿裙,美态恰似春水般流动的少女。
“这么早叫我出来干吗?”碧瑶瞪着黑亮的大眼睛,叉着腰质问他。
“当然是游江,来常州这么久,你还没有看过江景吧?”老头子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折扇,更像个游手好闲的少年公子了。
“难得你这么大岁数还有这种雅兴,那本姑娘就陪陪你吧。”碧瑶年纪小,一说到玩就十分心动,但嘴上却并不承认。
她话音刚落,江上就传来木桨击水之声,一条窄船已经划破碧波,穿过晨雾,悠悠向他们而来。
载他们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艄公,听说他们要包下小船一整天,脸上的褶子都笑得开了花。他卖力地将船划得又平又稳,小船沿着江面徐徐而行,几乎让人感觉不到颠簸。老头子十分满意,打赏了他几个铜钱,他立刻如舌灿莲花般跟这对少年男女介绍起了沿途的景致。
跟每个城市一样,稍微能入眼的景色都有别致的故事:有才子佳人约会缠绵的月老桥,还有以兄弟二人双双登科中举的佳话命名的双登科树……一个又一个故事连绵如水地从老艄公的嘴里讲出来,无止无休。
老头子听得无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碧瑶却听得入神,难得老老实实地端坐在船舱中,不再乱发脾气。
阳光透过简陋的竹编棚顶照下来,像在她的身上撒下了无数星星的碎屑。光斑中,少女的眼睛瞪得溜圆,颊边两个圆圆的酒窝会随着她的表情忽隐忽现,流露着一种娇憨的美。
碧水潺潺,江风清凉,此情此景让老头子忍不住想起了与碧瑶初见的时候。
那是三年前一个乍暖还寒的初春,连翘嫩黄的花瓣上还凝着清冷的寒霜,他闲极无聊去瓦肆上看热闹,被一个卖艺的摊子吸引,耍戏法的年轻人手里牵着一根细铁链,铁链的另一端则系在一个黄毛丫头纤细的脚踝上。
小丫头踏在一个大箱笼上,箱笼里每个格子都装着不同的首饰玩意儿,客人们随便说一样,她就能准确地从上百个格子的箱笼中取出来。每次必对,换来惊诧声一片。
而就在他看得入神之时,小姑娘突然跳过来,坐在他肩上不走了,瞪着惹人怜爱的大眼睛,盯盯地望着他,像是要在他身上戳出个窟窿。她虽然穿着灰色的布衣,却怎么看都像是一簇跳动着的小小火苗。
耍戏法的人气得七窍生烟,但哪怕他把手中的柳条举得再高,少女都不再理他。后老头子不得不花了二十两银子将她买下,把她带回了家。
当晚寒夜漫漫,星子伶仃,他割破手指,将鲜血挤在了酒水中,递到了女孩面前。
“喝完了之后,就没有自由了哦。”他笑嘻嘻地逗她。
“不要紧,等我力量够大,就可以吃了你……”她飞快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毫不犹疑。
她在刹那间发生了变化,皮肤变得水润白皙,颊边还有两个圆圆的酒窝,引得人总想伸手去按一按。
“想要吃了我,得看你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他忍不住伸出手,按在她的酒窝上,笑吟吟地说了一句,就和衣倒在了温暖舒适的床上。
后来他为她起名叫碧瑶;后来他居然发现这烈火般的女孩以速度见长;后来他带着她走遍大江南北,做了几笔大生意,打下了名声。
可是一直嚷嚷着要吃了他的碧瑶直到出落成了大姑娘,仍凶巴巴地守在他的身边,不见动手。
“喂!死老头子,我们到底要在江上玩多久?真是气闷。”他正在回忆昔日的往事,碧瑶又不耐烦地嚷嚷起来。
就在这时,一座描金绘彩的画舫出现在了江心。那楼船高达三层,像一座小山般巍峨。三层的竹帘被江风吹开,可见雅阁中坐着十几个人,正中是一位年轻公子,大概十八九岁,锦衣金冠,一张脸生得如玉像般俊美。
“看清了吗?”老头子捅了捅身边的碧瑶,她似乎也明白了所为何来,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窗边的公子。
楼船飞速与他们擦肩而过,很快就消失在水天一色间。
而原本兴致勃勃的少年公子突然像是扫了兴,给了老艄公几个钱,让他快点将船划到岸边,似乎不愿在江中再多待片刻。却根本没有留意,跟在他身后的碧瑶难得地沉默,一路上失魂落魄,像是中了什么邪法。
三
而就在同一天傍晚,以脾气古怪著称的顾五娘,也袅袅婷婷地走出了小院。
她穿着紫色的烟罗纱裙,挟着一袭香风迤逦而行,脸庞如美玉般晶莹,双眸像是三月烟雨中的西湖,既美丽又神秘,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她走向一顶停在街口的软轿,轿子是车马行赁来的常见的样式,轻易就遮住了她的万种风情。
蓝顶小轿在夜色中穿街过巷,终停在了一处大宅前。明月洒下淡淡银辉,照亮了寂静的宅院,这院子正是盛家在常州的别院,院墙高高,守卫森严,铜墙铁壁般毫无缝隙。
顾五娘掀开了轿帘,刚才还笼烟含雾般蒙眬的双眼刹那间就犀利起来,仿佛是一只窥到了鼠穴的猫,眸光幽森,亮出了锋利的爪子。
但是不急,她还有很多时间,足够找到猎物的漏洞。
想到这里,她红唇微翘,笑得像一朵初绽的花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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