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是国际标准书号ISBN: 25103066
《心有萌夫》 《让孤静一静》失忆女国师遇上妖孽美皇子,解数用尽不说反被吃干抹净人鱼少女逃避美男与寻找美腿,历尽艰辛又被宠到没边
豪华附赠四格漫画明信片(2张) 美男卡全套(4张) !
《让孤静一静》云彦只想在荆国做个安静的诸侯,混吃等死就好。谁知道一次意外坠海,她居然长出了一条金灿灿的鱼尾巴!成为一条不能说话的人鱼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还落入齐国世子叶绍手中,从此开始了被“十六种鲜鱼烹饪法”威胁的每一天。没有错,就是那个超有钱、长得帅、会打仗的禽兽完全体——叶!绍!叶绍摸着下巴:“你要不嫁给我,我就把你给煮了。”云彦整条鱼都不好了:“叶世子,请注意两国友好邦交嘤嘤嘤。”
《让孤静一静》
章 失忆国师万人烦
潮湿的空气吸进胸口,鼻端充斥着满满的陌生气味呛进肺里,我低低地咳了一声,醒了过来。四处都在摇晃,耳边传来略显嘈杂的动静,我心生疑惑:我……是在哪里?“手脚要快。这儿离镜心湖还有一炷香的功夫。”“放心。已经出了王府,没人知道她在马车里。”刻意压低的声音被达达的马蹄声踏得细碎,对话的人似乎是两个,与我隔着一层什么似的,再下面的对话越发低下去,渐渐不可闻。我试着睁开双眼,却仍在黑暗之中,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双眼被什么蒙住了,嘴也塞了布条,带着点马粪味儿的抹布熏得我有点恶心,几次轻微的干呕被我生生止住,本能地想伸手拿掉,却发觉自己的两手被死死地捆在身后,连脚也绑得紧紧绷绷。我试着弯曲双腿,脚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连着,随之艰难地挪动,双脚向那东西伸过去,冰冷坚硬的触感通过赤裸的双脚告诉我那是石头。我被绑架了!眼睛被蒙、手脚被捆,脚上还坠着一块大石头!而且这还马不停蹄要往什么湖赶去……不,这已经不是绑架了,分明就是谋杀好吧!你们想要什么直说啊!虽然我不一定给……但不至于要杀了我吧!苍天大地叔叔阿姨我到底是得罪了谁!我,我……哎,等一下,我是谁?这个有力的问题好像棒槌似的狠狠击中了我,我把脑汁绞了又绞,挤了又挤,脑子都快被自己严刑拷打成饺子馅了,对于这个深刻而严肃的问题仍然完全没有头绪。这个残酷的现实狠狠地打中了我:我、失、忆、了。就在我脑海一片白茫茫大雪真干净的时候,我又听见外面断断续续的对话:“李兄不必愧疚,这恶人该有此报。”“赵兄弟,她不管怎样也是……那般尊贵的人。若被查出我你我所为,恐怕圣上必然要诛九族……”我这条命竟然这么值钱?不值得你们为我铤而走险啊!不行,我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必须做点什么!借着马车的颠簸,我试图来个鲤鱼打挺扭转乾坤,谁想石头顺势翻滚上我的脚踝,我一声闷哼,眼泪润湿了布条。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啊……“没人会知道!你我行事滴水不漏,万勿有此担忧!再说,就算被查出又怎样?这种十恶不赦的神棍,杀她一千遍都不够!我们是为民除害,必将名垂千古流芳百世!”我听得欲哭无泪:二位兄台可是认错人了?我用力回想记忆中来这里后的场景,却仍是朦朦胧胧一片。等着被谋杀的滋味好像一头猪被绑好了,那边屠户说对不起你再等一下刀还没太准备好然后没完没了地在那儿磨刀不停……“还有多远?”这位兄台,你问的就是我想问的。“拐过这树丛,就是镜心湖。这恶人深谙武功,虽然被缚也下了足够的药量,但也要小心些。”武功?我么?被这人一提点,我似乎觉得逃生这事儿有了希望,黑暗中也升起了一丝曙光。马车悠悠转停,脚步声犹犹豫豫地从马车门那边传来,然后传来金属碰撞声,貌似是钥匙开锁的声音。在打开三道锁之后,门被小心翼翼地,缓缓地拉开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仍却保持着僵直的姿势,死猪般一动不动。“药效应是还没有过。”“慢。此人生性狡猾,不可掉以轻心。”两人的语气很谨慎,屏气凝神了半晌,却谁都没有行动。他们似乎在顾忌着什么。我都被料理成这幅样子了,二位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们静待了一会后,小心翼翼地跳上马车,一人扶头,一人抬脚,把我从车上搬了下来。我嗅到湿润的水汽,不远处传来瀑布的水声,我被抬着听见水声越来越大,应该是越来越靠近水边,不禁在心里喊了一声糟:妈妈咪呀,今天真的要被做成粽子喂鱼么?我是应该来个鲤鱼打挺垂死挣扎呢还是僵尸回魂拔地而起?正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计划,忽而听到头顶朗然的笑声:“哟,二位是在处理尸体?我好像来迟了一步呢!”大哥你谁啊?是帮他们处理尸体还是帮尸体处理他们?“什么人!”那两人迅速拔出武器,严阵以待。我被重重地仍在了地上,腰间一块小石头硌得我疼出了眼泪。“好人。”那人的声音从高处落到低处,我几乎没有听到一丝落地的声响,好像猫一样,稳健、灵巧,骨骼柔韧结实,轻功了得,武艺高强。奇怪,我为什么能听得出来?!还概括得如此专业!那两人的声音中掺杂了一丝惶恐:“你……想做什么?”“不想死的就马上滚,我可以装作没看到你们。”那人的声音抑扬顿挫,比普通男子高一度,带着些慵懒的口吻,听起来很舒服。然后我听到有些慌乱的脚步声,骏马长啸,马车飞也似的跑开,四处再度安静下来。安静的间隙,我听见一阵异常轻微的窸窣声,与刚才那位出现的人声音不同,这细微至极的声响我只能捕捉到一瞬,本能的聆听告诉我那来自两位绝顶高手。这里到底还有多少人啊!能一口气跑出来给我看看吗! “你还真沉得住气啊。”刚才那个慵懒的声音慢慢靠近,摘下蒙住我眼睛的布条,“不愧是珠玑国师,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还在伺机而动。若不是我刚刚打断他们,那两个小角色,恐怕早就没了小命了。”大哥你开玩笑吧?差点没了小命的那个是我才对啊!我紧紧地闭着眼睛,不敢看他。“怎么,不屑看我?”那人的语气陡然冷了下来,“不肯见我后一面么?”什么后一面?大哥你要领便当了么?我好奇地睁开眼,月光从我背后射过来,照亮了我面前人的脸。长久黑夜之后,眼前掠过的道光芒。我并没有看到他脸的全部,面前的男子蒙了面,只剩下一双泛着水泽的眸子,瀑布般顺滑闪亮的长发披在肩上,他在看我,眼睛似乎是弯成了月牙似的笑,可那双波光旖旎的眼睛中,却是冰冷的,没有一丝笑意。不,这人不是朋友!杀气!我分明从他的眼中读到危险的信号,脑中警铃大作,没有思索,身体先一步回应,一口气自然沉入丹田,整个人从地上弹跳了起来,被绑的双脚连着石头向后跳出一丈开外,再看我原来躺着的地方,插着一串密集的飞镖,借着月光映照,寒光闪烁。“呵。高手就是高手,即使被牢牢捆住也能躲开我的暗器。”他用手轻轻掠了一下耳边微乱的发丝,莲花瓣似的手指在月下散发着莹莹的光亮,他向我走近了几步,我看到他穿着彩色衣衫,长腿宽肩,薄衫下露出半截腰身,结实白净,盈盈一握。“素闻国师贪财无德,酒色成性,今晚如此危急关头仍死性不改。”那双风情美目中的光芒又寒了几分,“如此这般色迷迷地盯着男人的眼睛,真该挖出来!”银光一闪,杀气掠着四周的草木为之一凛,我看到铺天盖地的光芒朝我飞来,下意识地聚集了全身力气,“砰”地一声,束缚我的绳索被挣断,我举起脚边的大石朝他扔去,身子随着石头飞跃的轨迹,冲过了漫天银雨。他后退两步,双手接住了石头,我翻身落下,借着力道踢向对方小腿,他撒手将石头砸下,我向后弯下腰,双手撑地,以两腿进攻,他连连后退,双手一时间竟然不及我腿上的功夫。他被我毫无悬念地踢中了胸口,趔趄几步,捂着胸口,气息紊乱,但那熊熊燃烧的杀气却没有半分减少:“今日是我败了……但下次,皇甫乐珠,我必取你性命!”“哎,等一下!”我向前几步朝他伸出手,“能不能告诉我,这里是……”这句话来不及说完,他轻蔑地看我一眼,挥手掷下一颗弹丸,我忙向后跳出几步,与此同时,黄紫色的烟雾弥漫四处,我连连咳嗽几声,无限沮丧地坐在湖边——恩公别走,我只想问个路而已!谁能告诉我这是哪儿啊!我万念俱灰地坐在湖边,借着月光,看向湖水里自己的倒影。湖水里有一张神情茫然的脸,谈不上太好看,但似乎是看久了也蛮顺眼的五官,一头长发被盘起,青丝上缀满了各种饰品,沉甸甸的凭空增加了几斤分量。嗯,冲着这一头土豪首饰,我定然非富即贵。怪不得刚才两位杀手说杀了我后果或许很严重,对了,刚才那位帅哥不是说我是什么猪国师……什么猪来着……我叹息一声,为自己的浆糊脑子而悲伤得无法自抑。湖边水声漕漼,林间狼嚎阵阵,冷风嗖嗖吹来,寒意直透骨髓,我蹲在湖边,委屈无限,揪着草皮嚎啕大哭起来。“主子?!”身后有男人的声音犹疑地响起。我马上跳了起来,摆开要大战一场的架势,一双拳头隔空击打:“又是来杀我的吗!来啊!老娘怕你么!我弄死你!”对方上前走了几步,隐在黑暗中的脸慢慢浮现在月色之下,看到那人脸的时候我稍稍愣了愣神,安静了一会,试探性地唤他一声:“兄台,是敌是友?”来人明显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睛: “主子,你说什么?”蛮不错的一张脸,一双眼睛更是神采奕奕,可惜仍是唤不起我的一点印象。“主子!”他扶着剑“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离煜救主来迟,罪该万死!请主子责罚!”我犹疑地看着他,心中不确定这位自称离煜的人是敌是友,他见我这幅迷离的表情,一双眉头微蹙起来:“主子,莫不是那对禽兽兄弟给你下了什么迷蚀心智的药?”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敌人。他对我恭敬有加,言语之中的关切从眼中流露出来,发自内心,而非演戏。“你别过来。”看他担忧地伸出手要扶我起来,我警觉地后退,如此警告道。“主子……真的是连我都不记得了么?”离煜眼中,一抹伤痛隐隐掠过,但很快又被那威严的精光取代,他定定地看着我,双膝跪在草丛间,将剑扔得远远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声音低沉地说道:“刚刚欲谋害主子的两个戏子已经被我擒拿,他们被捆在不远处的马车里,主子回去尽可严刑拷打追问幕后黑手。这次在二公主王府令主子险些遭难,是离煜的失职,我愿承受一切责罚。只是……主子别这样吓我,让我以为,你是真的被迷蚀了心智了。”他言辞恳切,说话之间,眼中有泪光闪烁,无论我怎么观察,这人也不像是骗我的。难道他真的是我忠诚不二的侍从么?不如从他身上套些话来尽量恢复记忆吧。我想了想,换了一副泰然的表情,轻轻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刚刚有人装作朋友,结果却是要取我性命,幸亏我反应快……”我看见他脸上有惊讶的表情,话锋一转,“那些就不说了。我怎知你是不是真的离煜?若是别人假冒的可怎么办?”他连连点头,“主子心思缜密,是离煜蠢钝了。您若有疑虑尽管来问!”我笑了笑,态度很和煦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跟着我的?”离煜见我笑了,神情欣慰了许多:“我十四岁那年家乡遭灾,幸好得主子好心收留,跟随您六载有余,一直是主子的贴身护卫。”话题打开了。离煜滔滔不绝地跟我讲起了自己的身世,又讲了许多关于我的事情,我也就慢慢地套他的话,涉及了许多问题诸如我住哪里?在别人看是怎样的人?你又如何看我?我有哪些擅长的本领?接下来的时间,这位忠心耿耿的侍卫以十分委婉的语气向我传达这样一个事实:我名叫皇甫乐珠,是个人渣。在这个国度,因为女子生育而备受尊崇,东曦国的国君是世袭的女帝,女子地位高于男子,一般奉行一妻一夫制,但倘若富贵人家里,一妻多夫也是有的,但像我这样没有聘下男子就拥有众多面首的女子,实在不多见。据离煜介绍,我是上任国师皇甫妤的女儿,皇甫家世代以术士为生,颇受朝廷倚重,十年前皇甫妤驾鹤西去,国师之位一直空缺,直到女帝召见我之后,我便成为了这东曦国有史以来年轻的国师。我五岁被送到鸣鹤观修行,修行包括读书论道,武功修炼甚至于一些不为人知的秘术。离煜说我武功不俗,但授业恩师很是神秘,我也从来不对外人透露。十五岁时,我结束了出家生涯,在东曦国的商业城市——络城里开了一家青楼,内有美貌男子数十人,生意颇好,赚得了桶金。又遇上几年水灾蝗灾,我无良无德,靠倒卖粮食哄抬物价又赚了几笔,竟然成了当地赫赫有名的富豪。但我没有就此满足,开始用钱修建神祠,成了四家神祠的主人,此间到处吹嘘自己拥有无边法力,可知前后五百年,可呼风唤雨,后来被女帝召见,密谈一晚之后拜为国师言听计从,并御赐封号“珠玑”。在这国家我当了三年国师,这三年来,大兴土木修建庙宇,加赋税徭役,前阵子又大拍女帝马屁,为赞其功高盖世,在都城繁京修建百尺雕像,令百姓怨声载道。离煜的措辞已经非常委婉,同时他又跟我淡淡渗透了皇甫乐珠生性风流,阅美男无数,感情生活混乱到一塌糊涂,在东曦国,女性王公贵族们但凡听说皇甫乐珠来了,都会把自己的老公捂得严严实实的以免染指。防火防盗防珠玑,这是东曦国的一句谚语。真有点……无地自容呢。在一个时辰的谈话结束之后,离煜把我带回到马车之中,掀起帘子,两个男子被捆成粽子放倒面前,正是刚刚要把我绑架打算落入湖中的一对歹人。我坐进去,离煜驾车。马车不太宽敞,我不得不把脚抬起来放在他们身上。这俩人相貌还算斯文白净,但此时他们口中塞着布条,眼神中满是惊恐,身体绷紧如弦,似乎只要我动一下,他们就能应声折断。我非常理解。如果此时我被绑着放在一个变态色魔面前,估计我的表现,不会比这两个家伙好。“两位,放松,放松一点啊。”我挤出了一个露牙的笑容,“放心,我不会害你们的。”二人神色越发紧张起来,见此状况,为了表明我的诚意,我伸手将他们嘴上的布条揭开,“以前过往……我都不记得了。今天的事,我也不会追究。一会到了地方我就放你们走……”两人脸色大变,互相对视了一眼,就在一个点头的功夫,二人嘴角几乎同时流出深红色的血液,我听见他们囫囵不清的声音:“……不信你……”“……坏事做尽……”若干话语中我只能大概分辨出这几个词,看着他们口中汹涌的鲜血,我吓得大喊前面驾车的离煜:“来人啊!这是怎么了——”车子很快停下了,离煜飞也似的跳进了马车,他看到躺在马车里的二人,探了探他们的鼻息,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他二人又要谋害主子……主子果然厉害,几句话语就探得他们幕后主使,还做出他们畏罪自杀的假象。”我欲哭无泪:“我什么都没做啊……”他脸上有笑意:“是的,是的,主子什么都没做。”大哥你那副了然的表情是怎么回事!离煜没有再跟我搭话,而是手脚麻利地将两尸体摞在一起抗了出去,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才回来,进了马车,旁若无人地脱起衣服来。“呃,你……”男女毕竟有别,他对我如此毫无忌讳,凭着我失忆前的行事风格来看,难不成,他……也是我众多面首之一?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离煜已经脱掉了外面的黑衣,露出藏蓝色的衣服,他将黑衣卷了几卷,把马车里的血迹擦拭干净,又出去了。呃,貌似是我想多了?我看到荒野上燃起光亮的火焰,不远处的身影用树枝翻了几翻,那火焰汹涌燃烧之后,慢慢地归于一片星星点点的平静。离煜飞身跑回驾起车来,他轻盈矫健的身影,好像拂过暗夜的蝙蝠。天已经很晚了。我坐在马车里,挑开竹帘看外面繁星点点——挤挤挨挨、大大小小如一盘打碎的珍珠,镶嵌在深蓝色的苍穹上,好像名贵的珍宝。我打了个哈欠,慢慢地倚靠在窗口,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硬邦邦的床榻上,离煜似乎等我醒来有阵子了,马上就跟我禀报了件紧急事情。我在二公主府上不告而别的事情尽人皆知。他说,那天在酒席上我被两个姿色平庸的戏子勾搭出去后便一去不返,他沿着马车痕迹一路追踪,先寻到了那两个家伙,他稍施压力对方就把我的地点告诉了他。对于其他人,他们虽然不知道其中内情,但无缘由离席的事情还是让二公主颇为不快,戏班子失踪了两个男子,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两个人被皇甫乐珠收进专养面首的别院了。皇甫乐珠的别院,是个奇妙而神秘的地方。据说那里是聚集了无数美男子的地方,有珍馐无数,美酒无尽,酒池肉林之间,到处是俊美如仙的男子……一般男人进了那个别院,若不谈贞操之事,其实不必有太大压力,一般大约三四个月左右就会被赶出去,还会领一笔颇为丰厚的遣散费作为补偿。其实我对这个别院是非常好奇的……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去跟二公主解释清楚,毕竟,二公主夜珍作为女帝的接班人,几乎是没有悬念的设置。女帝有两女三子,大公主年幼夭折,二女顺位担任皇储,我以后想要好好活下去,就务必要拉近与她的关系。“二公主邀主子去府上一叙。”离煜低头看了我一眼,说道。“呃……”我感觉后背的冷汗刷刷地流淌下来,踉跄几步抚着额头做头痛状,“小煜,我忽然不舒服,身体难受得厉害,公主那边,你能不能替我……”“主子想临阵脱逃,恐怕不好吧。”离煜微蹙了眉头,目光朗朗地看着我,“夜珍骄奢刁蛮的性情是出了名的,她爱面子,城府极深,若是记恨了一个人,那恐怕就是一辈子。”我差点摔在地上,幸好他及时搀扶住我,我倚靠着他的手臂,心中敲起了小鼓:“容我再……想想……”我是真的一万个不想去啊!现在的我连自己做过什么都不知道!“主子是担心……”离煜在我耳边压低了声音,吹得我耳朵痒痒的,“昨晚中了歹人的迷药,忘了些事情,不好对二公主交代吗?”我心中好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抬眼望向他的眼睛。那真是一双好眼,黑白分明如棋子似的,明明是那样弯着微笑的眼眸,却带着点不动声色的暗敛精光。我看不透那双眼,心中一时间觉得没有底来,便低下头,声音很低地回道:“是。你真是深懂我心。”“若是担心这个,主子大可放心。”他一手紧紧地揽住我的肩膀,嘴唇几乎贴上了我的耳朵,“有我在,自会护你周全。”不知为什么,这句话好像一阵寒风,穿过我的身体直击内心,一股寒意,无法控制地自心底而来,爬满全身。
二公主的宅邸宽敞气派,后花园的湖心亭中,她轻轻地摇着手中的团扇,相貌丑陋的侍女炮制出两盏香气袅袅的花茶,她苍白的玉手端起来,先是嗅了嗅味道,才绽开微笑,轻启朱唇啜饮了一口。尝罢了香茶,她看着我不住地笑,眉宇里都是舒畅的春风。就算我跟她不熟也看得出来这位姐姐此时此刻,非常非常地高兴。“一世风流的珠玑国师这是怎么了?”她用团扇掩住了口,眼睛弯成了月牙。“嗯!啊啊啊!哼——”我口齿不清地嚷着没人能听懂的话语,脸涨得通红,双拳紧握,眼珠子几乎都要瞪了出来。“主子不要动怒,身体要紧。”身后的离煜声音中满是担忧,他声音悲切地对夜珍公主说道,“昨晚若不是主子喝多了几杯,怎会着了那两个小人的道。”“我是听说了……”夜珍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小手轻轻地抚上我肿如猪头的脸,在我一声惨叫之后忙缩回了手,啧啧叹息道,“珠珠武功高强,怎么就阴沟里翻船了呢!”“还不是消骨蚀心散。”离煜也附和着叹息,“那二人说什么要惩恶扬善替天行道……将主子打了一顿不算,知道主子吃了姜就浑身红肿说不出话来,硬是给她灌下整整一大壶姜茶……”“噗——”这一次,夜珍终是没有控制住笑,一口花茶喷在我的脸上,她忙扯了手帕给我擦拭,“抱歉抱歉,珠珠别介意……”在我如杀猪般惊天动地的声音之下再次缩回了手。“可恨让那二人逃了。”离煜愤恨地攥紧拳头,“若被我寻到,我非要把他们碎尸万段不可!”“我也派人去查找了那二人,不过戏班主说他们不知去向。”夜珍终于严肃了下来,放下茶盏,“也是了,竟然如此对待我国国师,他们哪敢留在繁京?你放心,”她握住了我猪蹄般的手,“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我眼中含泪,连连点头,不是感动,是因为她实在是捏疼了我。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怕姜,摸了皮肤红肿,吃了全身起红疹子,而在离煜给我灌下一大壶姜茶之后,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整个身体都肿了起来,尤其是哪一张好像煮熟了的萝卜般肿得透明的脸……要不是这一身藏青色的特色服饰和夸张繁复到无以复加的首饰作为识别标志,估计就是我亲妈都认不出来。幸好夜珍见了我这副模样心情大好,大发善心地叫我早点回去修休养,她自会通秉皇上,近一月都不必上朝觐见了。这结果实在是太好,我总算没有白遭罪。我一瘸一拐地慢慢往外走,走过假山,山下池塘对面盛开着一树灿烂繁盛的紫色花朵,一个人背对着我绾头发,本就稍淡的发色,在阳光下看起来带着些棕色,好像上等绸缎般泛着光泽,不知是不是阳光太过刺眼,让我一时间转不开视线。他似乎感觉到什么似的停下动作,放下长发,忽然转过头来看我。我看到了一双目光清澈的桃花眼,旖旎多姿,风情万种。拥有如此颠倒众生眼睛的主人,竟是一位男子。他皮肤白嫩得堪比剥皮的鸡蛋,一阵风来得正好,那头刚刚放下的长发随之飘逸舞蹈,风吹散了他头顶树梢的落英纷纷,细碎的紫色花瓣向我扑来,我不自觉地伸出手,刚好有一片落在掌心。美人就在水边花下,长发与花朵共舞,那馨香的气息将我萦绕,我合拢了手掌。他看了看我,便微笑了:“皇甫国师?”他竟然认识我?在我跟猪头没分别的状态下?我差点跌入池塘,掩饰不住满脸的窘迫,“呃哦啊恩哈哈?”对了……我还是不能说话……这样也好,免去不少见面寒暄的尴尬。美人愣了愣,一边拂去身上的细碎花瓣一边绕过池塘向我走来,他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我一番:“这次又是哪位侠士为民除害?”果然……又是一位讨厌我的冤家……我就知道我走到哪里都是被唾骂憎恨的角色,美人对我三笑留情一见倾心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在我这个人身上出现。他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好像拨去云雾的冰山露出本来的面目,不怒自威的冰冷气息瞬间扑面而来:“我不会放过对你做这种事的人。”我感动得几乎要落泪了。没想到他顿了顿,又蹦出下半句来:“竟然先我一步对你做出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我绝不会放过他!”唉,我就知道是这样哟……这对话也什么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我没趣地吸吸鼻子,转身就要跟离煜离开,却不想被身后之人拉住了袖子,回过头,我看到美人眼底不动声色的怒意:“怎么?就算不会说话,见了皇子连礼都不会施了么?”皇子?你谁啊?我有点茫然地看着他,两个人就这么保持着拉扯的僵直姿势,直到离煜过来打圆场:“四爷别怒,主子她昨晚脑袋被人踢了,倒现在都不大灵光。”我呸!你脑袋还被驴踢了呢!离煜你以前其实跟我有仇是吧?“哦?踢傻了吗?”四皇子眯起了眼睛,好像是为了证实一般,靠近过来细细地把我从头到脚瞧了个遍,才施施然地放开我,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果然是傻了不少。苍天有眼。”我白着眼睛看他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大摇大摆地转过身继续赶我的路。身后,四皇子嗤了一声道:“我叫夜倾宸,你这个混球,给我记住了。”我一边走,一边回过头看他一眼,他一袭灰衣站在阳光之下,没有束起的长发如海藻般舒展,那双清澈的眼睛之中,看不出一丝好恶喜怒。
第二章 美男如云看花眼
夜倾宸,女帝疼爱的小儿子,也是一朵带刺有毒的帝子花。大公主前些年因意外身亡,皇族就只有夜珍、夜子钦和他三人而已。夜珍是个嫉妒成性的悍妇,恨比她貌美的女子,平日决不许她夫君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凶悍归凶悍,平日里待人接物还是十分彬彬有礼的,据离煜说,夜珍的关系跟我还不错,甭管真的假的,单从我叫她珍珍她唤我珠珠来看,表面上我们俩看起来,像是一对好姐妹。皇子夜子钦排行第三,性子温柔内敛,人缘极好,和朝中权臣关系都十分不错。这位小皇子夜倾宸跟姐姐哥哥有些不一样,他性子孤傲,目中无人,但他确实也有孤芳自赏的本钱,据说他精通机甲与巫术,实力深不可测。他曾放言说自己未来的妻子只能有他一个,决不许纳其他副夫。听到这里我叹息一声,那般俊秀出尘得如九天仙子似的四皇子,今生今世,是不会对我有半分垂青的了。一边的离煜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微笑地说道:“主子往日何等风流倜傥,身边男子不计其数,饶是如此,你可从来没有对四皇子动过半点心思。怎么被药迷晕了之后性情大变,心思反而活络起来了呢?”“我对你也活络起来了。”我对这个说话夹枪带棒的属下十分不满,白他一眼,“我忽然发觉你颇有姿色。”“哦,是么。”离煜脸上的笑容未有半分变化,“卑职等待这天许久了,主子一直看不上我,这令我颇为自卑,耿耿于怀至今呢。”“呵呵呵……承蒙厚爱!”我冷笑着打哈哈,对镜查看还有点肿胀的脸。说起这位离煜侍卫,我始终也不能完全信任,总觉得他在那副貌似谦恭温顺的表象之后,是深不可测的另一个人格。离煜仍是笑,把一摞信件放在我桌上,我漫不经心地一封封开启来看,收到的信件大多是拜托国师扶乩算命起名看风水等等事务,作为国师级的人物,皇甫乐珠开价很高,可一掷万金的权势人物仍蜂拥相求。我一边看一边冷笑,那些帖子全都抛之脑后:“以后这种装神弄鬼的工作,我不接!”离煜点头,听话地将那些纸张撕碎扔在了字纸篓,“那样的话,主子的俸禄恐怕不能维持日常开销了呢……”我白他一眼:“我哪有那么大的花销?”他眼中满是谦恭:“您自然不会,但您别院里的那些位面首……”“应该费不了多少钱吧?”我惊讶地张大了嘴。离煜的笑似乎忍得十分艰难:“主子向来出手阔绰,从不刻薄人的。”那可得马上处理了!我拍了拍脑门站起身来,“带我过去。”国师府门面看起来很是寻常,可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比如说,在看起来朴素的后花园里,一扇很不起眼的石门,推开之后,是另一个与世隔绝的天地——水声潺潺间夹杂着男子的欢笑声,耀眼的阳光下,清澈透明的水波中,汉白玉制成的台阶延伸到水下,水中矗立着洁白无瑕的残桓断壁,有人在水中游泳,有人在袅袅温泉中浸泡享乐,走过汉白玉石桥,是一片茵茵绿草,假山绿树掩映之后,是一排排整齐漂亮的小房——红色的柱,金黄色的窗,就这样袒露在蓝天白云之下,好像世外桃源般美丽闪耀。“国师大人!”一个白皙的漂亮少年跑过来,满脸堆笑地摇着我的胳膊,“讨厌……好久不来看人家……人家要生气啦!”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接下来,更多的人注意到我,纷纷跑过来跟我撒娇:“国师大人好薄情!难道有了新欢要抛弃我们了么!”“不依不依啦!”“抱抱人家嘛!”“我好想你哦……亲一个……”我费了好大功夫才从人群之中挣脱出来,可不管我说什么,他们只顾撒娇吵闹,根本不听我说话。“肃静!”沉默许久的离煜一掌击在身边的汉白玉断壁上,光滑无瑕的白玉上,赫然出现一条裂缝。我有点心疼地抚摸着光滑的汉白玉,人群瞬间肃静了,耳边只有鸟儿清脆的歌唱。见许多目光都朝我投来,我忙清了清喉咙,说道:“请大家听我把话说完。我今天来到这里,是想告诉大家……从今天开始,你们可以离开了。”二三十个美少年几乎同时愣住了,四下仍是寂静,我继续说道:“这段时间以来,感谢大家的……那个……支持。我会支付各位足够的遣散费,以前我做得不好的,请你们原谅,以后的日子,我祝你们都可以得到幸福。”那些人的表情有的开心,有的忧愁,有的并没看我,自顾低头想着心事,有的听完我说话,蹦蹦跳跳地去树上抓鸟了……我这里养着的都是一群什么人啊!我心里百感交集了一阵之后,身边早已经没人停留,那些少年们大多作鸟兽散,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收拾包裹去离煜那里领钱,有的还没心没肺,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离煜背对着我发放钱物,我低下头,一个人慢慢地向不远处的小房间走去。那一排排精巧的房屋看起来很是幽静,我拐过排屋子之后,一座孤立的茅草房映入眼帘。看似寒酸的茅草房却异常坚固,房间的窗子和门都被铜条牢牢封住,在那坚不可摧的门上,一只硕大的锁头带着与草屋明显不和谐的风格,突兀地锁在那里。我贴近了看去,那锁孔和一般的不大一样,似乎是十字形的复杂钥匙才能打开。摸遍环佩叮当的身上,我后一一解开了头上的装饰,其中有一串钥匙形的步摇,金光闪闪的四把小钥匙,看起来十分特别。我看了下,没有一把钥匙是十字型的,一个一个比对,并没有发现十字形的特别钥匙,又摸遍了全身,也没其他发现。难道钥匙不在身上?我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就那么掂着那串钥匙抛起再落下哗哗作响,手一下子没接住,钥匙掉在了地上。如同扇形般展开的钥匙,我忽然发觉这四把钥匙虽然是一模一样,但背后有清晰的凸凹槽,我试探地拿起钥匙拼接起来,很快,四把钥匙巧妙地拼成了一把,我在心中暗暗赞叹了自己一声。拿着拼好的钥匙插进锁孔,大小完全吻合,用力拧了一下,“咔吧”一声,门锁应声而开。我的一颗心忽然悬了起来,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这里面装的是什么?金银财宝吗?还是非常厉害的秘密武器?有火药吗?会不会爆炸?曾经的我这么处心积虑藏在这里的东西,究竟隐藏了怎样的秘密?我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阴暗,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在一张简易的床榻上,我看到了干净的被褥,以及藏在锦缎被子之下的一个凸起——我正在观察那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忽然被子揭开,哗啦啦的锁链声响后,一个黑影窜了出来,我甚至来不及眨眼,一样冰冷的东西已经抵上了喉咙,我听见身后之人咬牙的痛恨声:“皇甫乐珠……今日我便要与你同归于尽!”那声音如此压抑痛苦,好像来自地狱一般。这这这又是怎么了啊!我到底得罪谁了啊!我几乎要哭出来了央求道:“大哥你认错人了吧!”“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这次我听仔细了,他的声音中有几分稚嫩,估计应该是个未褪青涩的少年。“小弟弟,你先把手里的凶器放下……我们慢慢谈,好吗?”我放缓了音调,试图安抚歹徒的情绪。“你我没什么好谈的。”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跟我一起去吧。”一起去哪里啊喂!我一阵紧张,忙说:“等下!有事好商量!你要什么尽管说就好了!”他忽然笑了起来:“强硬无畏的珠玑国师也有怕死求饶的一天么!好!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就要你给我解药,放我回家!”“没问题!”我想也不想地回答。“骗我!”他手上的冰冷赫然用力,我感觉似乎有什么液体顺着脖子流淌,目光追寻过去,发现那竟然是混合了水的鲜红血液。我挂彩了!这位大哥是来真的啊!“要死人的啊喂!你有事说事,动什么手!这是谋杀!小心我去官府——” “你不是皇甫乐珠。”身后的声音缓缓地响起,不知为何,其中似乎掺杂一丝隐隐的遗憾来,“你是谁?”“我是你娘!生你养你的亲娘你信不信!杀了我你会后悔一辈子!”我全身都在颤抖,脑子一片空白,开始口不择言起来。“我这辈子后悔的事情,就是遇见你。”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竟然有几分嘶哑。我的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裳,脖子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痛,正在我急得不行的时候,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渊知,你若杀了她,那你的蛊毒便永世不能解除了。想想你的家人……你真舍得?”是离煜,在如此紧要关头,倚着门框慢条斯理说着话的离煜,他的主人在如此危急时刻,他竟然神情这么自得,甚至拿出一只随身携带的小木梳慢悠悠地梳起了头发!他一边梳着微微卷曲的青丝,一边用含着笑意的凤目看我:“主子,不是我不想救你,只是遇上了这样棘手的角色,即使是离煜我,也爱莫能助啊。”“你……”我气得舌头打结。谁能告诉我从前为什么找这么位大爷做手下!“呵。好个识时务的侍从。”那人轻嗤一声,语气中满是鄙夷,“枉这负心人如此看重你,你竟然是如此薄情的家伙。”离煜轻笑,一双水眸波光潋滟:“你们二人之间的情事,我毕竟是外人不便介入。前些日子主子遭了大难险些死掉,醒来之后前尘往事忘了大半,她,已经不记得你了,你就算杀了她,又有何用?”“什么?”那声音明显迟疑了一下,我感觉脖间力量的来源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慢慢软了下去,终,听得“嘡啷”一声,尖锐的冰锋落在地上,粉身碎骨,很快融化成一滩狼狈的水迹。奇怪,这种温暖的天气里,冰是哪里来的?身后那个人动作迟缓了许多,一步步走回床榻,随着那锁链的撞击声响起,我看见他脚上带着镣铐,双手也被锁链锁着,白皙的皮肤被磨得血迹斑斑,让人不忍再看。“你疼吗?”我低低地问了一句,对方坐在榻上,凌乱的黑发中,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看着我,那样仔仔细细地看着我,生怕漏掉了一分一毫。他不说话,雕像一般一动不动,我慢慢向他走过去,看了他手脚的镣铐一眼,随即拿出刚才打开门的四把钥匙来,插进锁孔,“咔嚓”一声,轻松打开了他手上的束缚。他的手异常冰冷,好像冰块一样。我如法炮制打开了他脚上的镣铐,低头开锁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紧紧跟随的目光,忽然就觉得,这个少年真是可怜。应该是少不更事被我这个老江湖骗了吧……一腔痴心错付反而被囚禁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笼里,还被下了蛊毒,被曾经深爱过的人如此对待,岂能不怨?岂能不恨?我心里满是酸楚,抬起头看他:“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有些事情我确实记不分明了……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只要你肯再信我一次,给我个补偿你的机会!虽然我不知道怎么解除你身上的蛊毒,但我会尽我全力去做!解了毒我就放你回家,说到做到!”他颤抖着伸出了冰冷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愣了一下,正在思考如何回答的时候,他已经收回了手,双手插入蓬乱长发的发根之中,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呃……那个……”我笨拙地试图安慰他,却反被他紧紧抓住了手。“你脖子上的伤,让离煜给你诊治一下。”他紧紧地拉着我。“嗯,他会的。”我试图抽出手,他反而抓得更紧,攥得我手都疼了“回去之后万事小心,你这个混蛋到处都是敌人……失去记忆对你而言是危险的事情。”刚刚说完,他好像反悔似的补充道,“我才不在乎你的死活,你死了才好!我只担心你死了之后没人帮我解毒!你说过要帮我的,不许食言!”“我知道了。”他的身体冰冷得不像话,我有想要退缩的欲望,却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蹲在那里任他抓着,打算等他抓够了为止。他的另一只手搭在我脖子的伤口处,起初我感觉一阵针刺的疼痛,慢慢这疼痛便被冰冷取代了,感觉慢慢麻木,疼痛竟然消解了下去。“这样血便止住了。”他收了手,目光清澈地看着我,“记住,以后每天都要来看我。这三日,你可知,我……”说完这句他便生生止住了,不再说话,忽然松开握着我的手掌,双手撑着额头,低声说道:“你走吧。”我愣了愣,反问道:“你还要留在这里吗?为何不跟我一起走?”他赫然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似的望着我:“你要我……跟你一起走?”“有何不可?我府上房间众多,随便挑一间你喜欢的,我叫人收拾出来你就搬进去!以后跟我们一起吃饭生活,我会尽快想办法帮你解毒的!”他看了我一会,苦笑一声:“你果然是忘记了……罢了罢了,我不必跟你去,你府上人多嘴杂,被人看到我,总是麻烦。”“没什么麻烦的!”我拍拍肩膀,“我自有办法!”于是这天晚上,国师府里住进了一位古怪的侠士,他头戴锥帽,长长的面纱捂得严严实实,引得府上家丁奴婢议论纷纷。貌似这样的装扮……越掩饰,越醒目呢……我挠挠头,觉得自己的自作聪明似乎让事情更加复杂了。我让男侍把我卧室旁边的屋子收拾了出来,又让离煜伺候渊知洗澡打扮,离煜似乎很是不乐意,但说实话,其他人伺候,我实在信不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渊知的身份如此特殊如此敏感,但我想,他如此保护自己,是有他的道理的,我想,等时机方便的时候,我再好好问他。我在渊知的房间看了一圈,觉得虽然干净整洁,但总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枯燥,想了想,便把自己屋里的那株兰花搬到他的卧房里,我刚放下花盆,门便开了。先进来的是离煜,他满脸阴云似的,在他身后,一个有点羞怯的身影闪躲着,我便越发伸长了脖子看过去,渊知见我这样,便也不再刻意躲避,索性自己从离煜身后走出来,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不自信:“干嘛这样看我?”我愣愣地望着他半晌,用手一指:“怪不得把你锁进那么坚固的屋子里!原来你是我众多面首中美貌的!”离煜轻咳一声别开头,渊知脸上写满无奈,他揉着额头面色绯红了一阵,忽然看到我身边的兰花,眼中一亮:“你还记得?”他兴冲冲地跑到我身边,似乎是无心地距离我如此之近,我可以嗅到他身上温热的皂角香气,他的长发束了起一半在头顶,用翡翠簪子绾起,剩下的软软地披在肩上,还带着一丝湿气,木炭般乌黑柔软的青丝从耳边流泻下来,映着那雪肌无瑕,他的侧脸对着我,蒲扇似的睫毛激动地拍打,忽然他转过头来直直地望着我,那是一双灰蓝色的大眼睛,小狐狸一般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珠儿!你的心里,果然还……”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位少年啊……我看着那双眼睛,心中一阵柔软,强忍住掐一把他嫩滑小脸的冲动,我明白为何自己从前对他如此特别了。因为……这个少年实在太招人喜欢了啊……我尴尬一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一边的离煜轻笑一声,“主子今日应付了那么多美少年,该是乏了,不如先安寝吧?”渊知眼中的光芒明显黯淡了一些,他低下头,声音很低地说道:“那,我也要睡了。”我应了一声退出房间,刚刚离开,离煜便关了门,自怀里取出一把铜锁锁上,随即将钥匙握在手里,向我行了个礼:“主子歇息吧,在下告辞。”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家伙真的是我的心腹么!他到底在提防我什么?我无趣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想了许久解除渊知的蛊毒的问题,大半夜的睡不着,便起身点亮了烛火,举着到处寻觅起来。或许……在这个房间里,会有点线索也说不定……既然蛊毒是我从前下的,那一定有解除的方法……我翻遍了书架上的书,找遍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纸条,直到东方发白,丝曙光射进屋子,烛火干涸成了一滩,我对着满屋凌乱,长长叹息了一声。一无所获。我坐在一堆纸屑之中,望着窗外慢慢刺眼的朝阳,辨不出前途的方向。几日之后,我终还是躲不过上朝面圣的命运,在威严的朝堂之上,我见到了传说中的女帝,夜海华。她并不如我想象中那般霸道专制,面施厚厚一层脂粉也掩饰不住她的倦怠容颜,在我看来,她不过是个眼神犀利一些的中年女子,虽然高高在上,但那眼底中的落寞如落花,繁华褪尽后,满地枯槁。政务禀告处理得差不多便退朝了,女帝留我一人在云焕宫议事,我和她对坐相顾,一人面前一盏香茶,我低着头摆弄茶盏,她忽然说话了:“听说国师近身体抱恙?”“呃……不小心被人算计了,现在也有些糊涂。”我啜饮了一口茶汁,尽量让自己放松。离煜说,女帝十分倚重珠玑国师,宠溺视如己出一般。有人说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珠玑相貌气质神似女帝长女夜琬,那本是女帝为疼爱的孩子,只可惜她十八岁那年跟随母亲围猎时不慎跌入湖水中溺死,女帝一直自责,这些年来的愧疚,或许都投放在珠玑国师身上了。这些,不过也是离煜跟我说的传言而已,事实是否真的如此,我还得见机行事。“这里有些安神的丹药,每日晨早温水服用一次。”她将一只精巧的小葫芦放在我面前,伸出手扶住我的脸颊,“近几日气色不错。”她的手很温暖,跟妈妈一样。我抬起眼看她,那双柔媚的眼中,有一丝淡淡的温情。直觉告诉我,女帝对我的关心,不是假的。“听说你遣散了众多面首,还带了一个神秘男子回来?”她放下手,捧起茶盏,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呵呵一笑:“遇到那事之后,不知怎的就转性了,对于男子的口味竟然变化了,从前我爱青葱水嫩的少年,现在反而喜欢上了些年纪的,颇有沧桑砺练的男子。”她的笑容忍不住荡漾开来:“你这孩子的坦率性子仍是没变,我欣赏你这一点。”说着,她取出一只凤首金钗来,“将这个送给你的新欢,权当做见面礼罢。”我愣了一下,双手接过来道了谢,她理解地挥挥手:“回去吧,别让你那新人等得久了。”与女帝的交往不似我想象中的那般紧张,不知为什么,跟她在一起,气氛自然便温情了起来,好像她是我的亲人一般。我有点恋恋不舍地告别了女帝,出了大门,刺目的阳光让我一时间睁不开眼,恍惚间撞上一个人,我刚刚道了声歉,却被霸道地抓住了手腕,刚想挣脱,忽而觉得这气息有些熟悉,便由着对方把我拉到宫墙角落,被春花绿树遮挡着,倒还隐蔽。“四皇子真是对卑职情有独钟。”我哈哈一笑,“特意带我来这里幽会?”夜倾宸回头看我一眼,似笑非笑地眯着眼:“哟,虽然头脑不如从前灵光,但这油腔滑调的轻佻,恢复得倒快呢。”“我怕什么。”反正我也是风流博爱的珠玑国师,全东曦的男人都怕遇上我,但这位皇子似乎是例外。我斜着眼睛看他,“只是怕被人看到,传出去,坏了皇子您的声名。”“若是你,一定会为我料理那些嚼舌根的家伙吧。或者,”他靠近了过来,男子淡淡的阳刚气息将我笼罩,在我耳边吹气如兰,“你跟母亲提亲,不就好了?”他含笑凝视的样子跟妖孽无异,这种强大的气场硬是逼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我哼哼两声,推开他试图抚上我肩膀的手,“四爷有什么事儿就直说,玩这些小孩子的手段实在没意思。”他眼中的光黯了一下,很快再次变得清冷高傲:“那我就直说了。听说你府上近新来了位面首?”我呵呵冷笑:“我不过是找了个男人而已,竟然如此引人注目。”“因为你是这国家里女帝倚重的女人。”他的面容冷了下来,压低了声音,“这个男人,不是渊知吧?”我差点被口水呛到,却只是微笑:“渊知是谁?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人?”他看我一眼,神情严肃:“男人,任你想找多少都行。但这个渊知不可以,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他不是你能占为已有的人。”夜倾宸盯着我,“若他在你那里,让他快走,不要管他的死活,否则会连累你性命不保。”“四皇子有话不妨明说。”我蹙了眉头。“我的忠告只能到这里而已了。”他抬头望着我身后的天空,“当认为旁人不可靠,遇到无法解决事情之时,来找我。”夜倾宸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或许,我跟你是一边的。”“是一边就是一边,什么叫或许?”我笑着看他,却没有甩开他的手,或许是此时此刻,我有点留恋他指尖的温度。“跟我合作。”他握紧了我的手,越发近地靠过来,“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帮你。”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呢。“人活着就有想要的东西。”夜倾宸笑着问我,“你不想记起以前的事情吗?”他如何知道我失去了记忆?我心底一颤。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问,他笑得越发深邃:“认识你的人都能看出你与以往的不同之处,我和你也算旧相识,如何能不知道?”虽然从前的我让现在的我十分不齿,但我仍想知道我从前所经历过的一切,至少记起全部过往,我就可以帮渊知解除蛊毒,尽力弥补我曾经的错误。可即便是这样的愿望,也不应该由别人对我提出来,他难道会比我更了解自己么?“不必了。”我转身就走。“我随时恭候国师驾临。”他朗声道。他的轻笑声刺耳地扎入我的耳朵,魔音一般将我笼罩,久久不散。我怅然若失地回到国师府,离煜为我端了一盏香茶,“今日与圣上聊得怎样?”“很好。”我接过茶,不小心抖落袖中的金钗,我俯身捡起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陛下的赏赐?”“是。说送给我的意中人。”我看了看那只造型简单却又不失精美的钗,把玩了一阵后,戴在了自己头上。“想送给谁呢?”他站在我身后,双手很自然地按在我肩上轻轻推拿起来。我想了想,还是先插在自己头上了。然后回头问他道:“你为什么想问这个?”“没什么。随便问问罢了。”离煜轻笑,慢慢加重了手上的力气,“主子近肩膀有些僵硬,怕是懈怠了一身好武艺。有空我陪您练练。”“武艺什么的……我其实不擅长。”比起累了一身臭汗,我更想出去逛一逛,总在家里闷着,实在太没意思,门外面有什么,我都忘的差不多了。“我想出去走走。”我站起身来,“你和渊知跟我一起去吧。”去房里找渊知,他很开心地答应了,他一路挽着我的胳膊,即使隔着面纱也能感受到他的兴奋,他颇有几分炫耀意味地在下人面前走过去,离煜跟在我们身后,一声不吭。似乎是时间晚了一些的关系,集市上的摊贩明显少了许多,我们三人走在街上颇引人注目,首先是我一身纷繁复杂的饰品,我估计头上脖子上手腕上脚踝上所有首饰加起来大概能有十斤重,走到哪里都是一身清脆的撞击声;然后就是戴着锥帽格外引人注目的渊知,在集市里就好像是一只脱笼的小兔,兴冲冲地看这看哪儿;身后的离煜则是一脸阴沉,抱着胳膊看着我们。“珠儿,这个看起来很好吃!”“这丝绸的颜色不错!”“这么多话本,哪个比较好看呢……”“哈哈,这只鹦鹉会说人话!”我发觉渊知这个人和我次见他变化很大,之前初遇我以为这孩子是个喜怒无常的暴徒,后来发觉他根本是个童心未泯的大孩子,和夜倾宸深不见底的眼眸不同,他那双清澈的狐狸眼睛好像汪着一泓泉水似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底的踏实感觉,是这世界上其他人不能给我的。“我可以买玫瑰味的牛皮糖吗?”渊知忽然回过头,忽闪忽闪的小狐狸眼睛满是无辜,即使隔着面纱,也如此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买!”我豪情万丈地拍了一串铜钱,“你们家的糖我全包下了!”“我可以吃一串糖葫芦吗?”又是那双难以抵抗的星星眼。“全买下!”我越是挥金如土,我身后离煜的脸色就越难看,后离煜干脆雇了一台车把东西全放在上面,走到一家颇大的首饰铺,渊知看了看自己手腕上有裂痕的砗磲说道:“我可以买一串手链替换上吗?”“当然!”我向离煜伸手要钱,可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把一锭银子放在我手上,然后转过身,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带着拉车的那人回去了。他这个意思就是……没钱了,让我自己看着办……在首饰铺里,渊知欢天喜地地挑选了一串,那砗磲珠子颗颗洁白如玉,乍一看好像珍珠似的,仔细端详,它表面光泽并不似珍珠那般闪烁光滑,对着阳光瞧去,半透明的砗磲珠子里,没有一丝瑕疵。即使我是个外行,也看得出这是上等中的上等货色!“多少钱?”我攥着手里的银锭问道。首饰铺的掌柜是一位发须皆白的老人,他眯着眼拈着胡须道:“客官识货。这是小店的上等货色,小老儿大前年去银海的时候遇到一个瞎了眼的渔夫,那瞎子怀抱一大块贝壳,自称在海中因采了这宝贝触犯了海神,历经重重危难幸而逃过一劫,可惜一双眼睛竟全瞎了,我怜悯他,花高价将那贝买了来,可惜我精挑细琢,却只能雕出这二十一颗珠子来,其他的全不能用。这手串可是我镇店之宝,没有白银千两,我是不能卖的。”“太贵了。”渊知眼神黯然地看我:“不要了,我们回去吧。”本来他如果坚持要买的话,我一定会想尽话语说服的,可偏偏他如此体贴地跟我说不用买了……一时间,我头脑发热,一手重重拍在桌子上:“这手串我买定了!便宜点卖我如何?”“没有二百两,老朽决不卖。”掌柜颇悠闲地靠在椅背上,“不过这位客官珠光宝气,身上随便一件东西拿出来都是大价钱。”他眯着眼睛看我一会,笑道,“比如您头顶戴的这支凤首金钗,就可以换这手串。”“不行。”我想也不想地拒绝,“这是送给我未来夫君的信物,不能给你。”“那就请客官拿出白银二百两。”掌柜呷了一口茶,悠悠说道。我把手里的一锭银子放在他面前:“这个做订金,手串给我留着。一炷香的功夫我就回来,凑齐银子马上买,绝不食言。”渊知非常感动,薄薄的一层纱下,再次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我,“珠儿,你真好!”我倍受鼓舞,拉着他就要回府,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娇嗔:“掌柜的,这里二百五十两,这砗磲手串,我要了。”二百五十两?是哪个二百五花这么大价钱买个首饰?我刚刚迈出去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目光落在刚刚一直在首饰铺里闲逛却没注意的那家伙身上,那人一头青丝被一束阳光照射着,泛着柔柔的栗色,他纤长洁白的手指玩弄着那支手串,转过头,一张绝色面孔赫然映入眼帘,他看我一眼,笑眼中盈着水泽:“夺您所爱非我所愿,珠玑国师,下次出门要带足银两哦。”我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转向掌柜老头:“喂!说好了是我的!”掌柜把一锭银两放在桌上,不再看我:“那这银子,你拿回去便是。”我气得火冒三丈,恨不能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看我气得牙痒的样子,渊知善解人意地扯着我的衣袖说道,“算了,这手串我不要了,再看其他的也好。”怎能咽下这口气?我瞪着手中把玩手串的那人,说道:“这位小哥,可否打个商量?”“即使是国师大人,也不能巧取豪夺吧?”他笑容越发深了,晶莹的指甲轻轻磨着珠子,“不过,若你肯用那凤首金钗来换,也不是不可。”“金钗不行。你看这对耳坠如何?”我指着耳朵上悬着的硕大珍珠耳坠说道。“我偏要你那金钗。”他含着笑意,单手掐在腰上,那纤细的腰身看起来曼妙非常。我盯着他那双笑眼看了很久,忽然想起了什么,退后一步,低声对渊知说道:“你先回去,我稍后就来。”他起初自然是不依的,但我好说歹说终于让他先回一步,然后我对站在旁边笑吟吟看着我的那人说道:“这位故人,我们找个地方小叙一番如何?”隔壁就是一家酒馆,二楼雅座幽静非常,我跪坐在蒲团上紧紧地盯着对方,他笑了笑,抬起手为我斟了一杯酒,见我丝毫没有举杯的意思,便说道:“国师可是怕我下毒不成?”我冷笑一声:“若是你敬我的酒,也不是没可能。”“果然还是把我认出来了么?”他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都怪我生得太美貌,尤其一双眼睛生得好,让你过目不忘,实在是我的错。”我翻了个白眼哼一声:“楼下那肮脏乞丐丑陋不堪,也让我过目不忘。”“国师何必还记恨着。那晚我刺杀你时,以为你能认出我来,没想到……”他似乎是有些失望地垂下眼帘,再看我时,又恢复了那副轻薄模样,“没关系。我有的是机会杀你。”说起来,他应该是我失去记忆见到的位故人吧?可惜却是为取我性命而来的。“我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非要杀我不可。”我冷冷地看他,“现在的我,跟以前已经不同了。若你心有怨结,说出来,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全力补偿。冤家宜解不宜结,你总这样找机会取我性命,我也厌了。”“厌了?你这就已经厌了?”他呵呵冷笑几声,将桌上酒杯摔在地上,粉身碎骨的酒水溅了我一身,“那你当日为何标下身为花魁的我之后,连看都没多看我一眼就把我抛弃,还和我的对手打得火热?皇甫乐珠,我坤攸泉从小到大,还不曾让人如此羞辱过!”我整个人愣住了,看着他因为恼怒而涨红了的脸孔,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到底还做过多过分的事情啊……坤攸泉冷笑两声,食指将手串转着,说道:“你为我花了一百两黄金,真是一笔不少的数目。说来,我今日买下这手串的钱也是你的赏赐,那这东西,我送给你也无妨。”我看着他,心想他不会那么容易给我的。果然,他轻轻扬手,手串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我手疾眼快,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顺着它飞行的方向扑过去,手勾住手串的时候,人已经在半空中,回过头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的坤攸泉正在对我招手微笑。脚下是纷乱的街道,我稳住身子,在空中翻转一圈以减轻重力带来的下坠伤害,瞄准了近的一处菜摊,成功着陆。当我顶着一头烂菜叶起身的时候,身上疼得几乎要散了架子,抬头看那酒楼还真是高,今天的苦痛实践告诉我:我不擅轻功。是的,即使我找了这么看起来安全的地方着陆,我还是跌伤了手肘,崴了脚。当我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的时候,坤攸泉在楼上窗户处托着下巴看我,仍是笑眯眯地,满脸春风。我看了看手中攥着的手串,露出一丝笑容,挑衅似的向楼上的他挥了挥,大声说道:“多谢兄台成全,改日请你喝酒!”他瞪着我眯起了眼睛,周身都是凛冽的杀气。我一瘸一拐地走在集市上,衣衫脏污,还真有点丧家之犬的感觉。而偏偏在我这十分落魄的时候,一位绝色女子迎面而来,紧紧地揪住我的衣领,大喊道:“皇甫乐珠,把我的身体还给我!”大姐你贵姓?我本能地把她一掌拨开,谁想她的身手倒也敏捷,反手抓住我的手,失声大喊:“这个身体我不要了!我要我原来的那副!我夫君还是喜欢原来……”“他喜欢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怎能让这个疯女人占了便宜,不再小瞧她,几下把她制服,双手扣在身后丢在地上,“别跟我撒疯!”“别走啊……”她倒在地上抱住了我的腿,“求求你,只有你能帮我……”我回过头看她一眼,那一双美目中,泪水汹涌,我心中起了怜悯,对她说道:“对不起,我真的帮不了你。前阵子出了事故我差点死掉,之后以前的事情全都忘了,我对你做过什么,全都记不得了。”“记不得了?”她眼中好像有什么执念断了一般,满眼都是凄凉,“那我……怎么办……”她跪在地上喃喃自语着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话,我头也不回地回了家。回到家中觉得莫名的累,失去了记忆的皇甫乐珠,行走在这步步为营的局面之中,令我身心俱疲,比如今天,明明我是想放松心情出去逛一下,谁想又碰上曾经的敌手为难我,又遇上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疯婆子,什么把她的身体还给她,我根本无法解释,无法应答。把手串交给渊知的时候,他注意到我身上的伤,惊呼一声:“你这是怎么啦?”我心事重重,轻轻推开他的手:“没事,轻伤而已。”他眼中噙了泪:“是不是……因为这手串?那人怎么肯轻易给你,一定是有意为难才让你变成这样……”我有些疲倦地摆摆手,一瘸一拐地回了卧房,不多时,听到很轻的敲门声。离煜端着一篮金创药走进屋子,并不言语,只是沉默地拿起我的手,用清水把伤口冲洗干净,从瓷瓶里倒出粉末在上面,用棉布小心地包好。之后他又在我的脚踝上倒了些气味辛辣的药水,轻轻推拿起来。刚开始有些疼,我低声呻吟想收回脚,但离煜抓紧了不许我动,他的手起初是有些冰的,渐渐随着他推拿的手法便暖了起来,脚踝处好像有一团火燃烧着似的,熨帖得无比舒适。“谢谢。”我抬眼看他,他却没在看我。“本分而已。”他只说了这一句话便收拾了东西,出了房间。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看我一眼。我吹熄了烛火,抬头看向窗外的月亮,金黄浑圆的月亮孤独地挂在深蓝的苍穹之上。当天夜里,我出现在四皇子夜倾宸的宅邸。从密道走出来,我发觉自己置身于假山之中,出了假山,是幽静的后花园,虽然黑夜中窥不清景致,但从影影绰绰的轮廓来看,这花园主人的品味不俗。看景色略微出了神,忽然感觉一道寒气从天而降,我一惊,身子早已先一步反应,一把寒光四射的刀悄无声息地擦着我的后背削了下去,动作利落而快,堪称高手!我从小习武,自诩武功不低,繁京城中鲜有对手,但今天在夜倾宸宅邸里遇见的这个人,武功似乎在我之上!他比我快。对方是个男人,一张惨白的脸没有表情,眉头紧锁,眼神犀利得好像恨不能把我劈成两半。如同划过黑夜的闪电,他的动作没有声音,一招一式却凌厉得难以抵挡,近距离肉搏,我必须在他出手之前作出预判闪躲,不然就一定会命断在他刀下。几个回合之后我就吃不消了,眼看落了下风的时候一个黑色的影子在眼前闪了一下,然后听见一声清冷的低语:“无影,住手。”这声音不是夜倾宸的。面前那个被叫做无影的男人停下了招式,我如蒙大赦地气喘吁吁,看着眼前陌生的救星——来人也是男子,十八岁左右,身材瘦小,皮肤白皙,乍一看去弱不禁风似的,但那双精光熠熠的眼睛一看就知道他是身怀绝技的习武之人。只怕这人的武艺不在无影之下呢。见我看他,那人笑了笑,但这坚硬线条挤出来的笑容,实在是难看死了:“在下追风,和无影都是四皇子的贴身侍卫,适才无影不知国师驾到,冒犯之处还请海涵。”我看了一眼无影,他脸上没有一点觉得冒犯我的样子,仍是满眼敌视地看我,好像我是多大的威胁一样。虽然我失忆了,但从他的眼神里我知道了——他不可能不认识我。而且,似乎对我并不友善。“之前在镜心湖我差点被溺死的时候,你们两个也在场吧?”那时高手的气息我还记得,在繁京,这样的高人,不多。无影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了一声:“国师虽然失忆,但并不笨呢。”这是这家伙对我说的句话!太明显的瞧不起人和不友善了吧!连做做样子的尊敬也没有!我好歹是个大官吧!你一个侍卫跟我牛什么啊!追风一愣,连忙打圆场:“殿下关心国师,特地让我二人尾随保护,国师有惊无险我俩就放心而归了。”无影又在冷笑了,这次他只是腹诽,没说出声来。这个人骨子里就让我不爽,想想他是找不到女人托付终生所以才来做侍卫的吧,也是,哪个女人愿意赚钱养这么一位大爷呢?似乎看出我的不悦,追风忙堆了笑把我往一处院子里引:“国师这边请!”接下来,我畅通无阻地进入夜倾宸的房间,他并不在,等了不多时他便推开门走进来了,似乎是刚刚沐浴过,夜倾宸身上只披着一件丝绸纱衣,一边擦着滴水的头发一边走进来,见到我愣了一下,很快便微笑地系紧了腰带:“大半夜的,国师也不替我的清誉着想一下?”我爱理不理地喝了一口茶水,从腰间摸出一张纸条跟他晃了晃,“上次见面悄悄塞给我你府邸的地图,还特地将密道标出来,不就是让我来找你么!”“就算如此,你深更半夜来我,怕不是为了聊天吧?”他放开长发,湿润的青丝一直披到腰际,“既然来了这里,就表示你已经同意与我联手。”“或许你是对的。”我看着他,“失去记忆的我,危机四伏。但你又如何能助我回忆往事?”“我就是能。你可以选择不信。但现阶段,信对你更有益。”夜倾宸用梳篦梳理着手中的一握青丝,柔顺得如同水波一般,“孤立无援的你,与其多一个被得罪的敌人,不如拥有一位攻守同盟。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不是么。”“刚才那两位……”我冷冷地笑了一下,“你那对好侍卫,追风和无影,是你派来试我武功的吧?”“我不太懂国师的意思。”他盈盈地笑着,美人果然需要绿叶配,在看过追风笑之后我简直被夜倾宸如此美艳的笑容惊呆了!惊呆只是瞬间,很快我又不爽起来。“别装了。没你的命令狗能在主人家里咬人?”我气哼哼地说道。“好吧。我跟国师道歉。”他轻轻叹息一声,“我只是想知道失忆后的国师身手如何。无影他说这阵子,国师的武功懈怠了。”“……好吧。我与你合作。”我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人对我的了解实在是比我还多,不服不行。或许这是我目前为止的选择。他明显有些不悦:“怎么,跟我一派就让你这么难过么?国师大人还怕我吃了你不成?”我抬眼看他:“那么,既然已是同伴,我想你助我一件事情。”“你尽管说。”他垂下头继续梳着头发。“帮我解除渊知的蛊毒。”他抬起头,将梳篦狠狠地摔在地上:“你这个笨蛋!告诉你的话怎么就不听!是要把我也连累进去么!”次见到夜倾宸如此激动的模样,我怯怯地向后挪了一步:“那我换个伙伴好了……”“你敢?”他剑拔弩张地瞪着我,桃花眼中盛满怒气。“那你帮不帮忙?”我继续问道。“皇甫乐珠,记着你欠我一次!”夜倾宸夺过我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重重地放在桌上。喝过茶水的他似乎冷静了不少,他坐在我身边,思索了一阵,继续说道,“我对蛊毒这东西也不大懂,但据我所知,这东西,你也是不熟的。”“那我怎么给渊知下的蛊呢?”“应该是你求助于他人。我曾听说过,皇甫乐珠的师父擅长制蛊,只不过这位世外高人除了皇甫乐珠自己,没人知道是谁。”“那就是……我需要找到师父,然后求他解除蛊毒?”我思索着这个难题,苦恼地挠了挠头。“你不会……连自己的师父都忘记了吧。”他看我一眼,眼神中有玩味的笑意。太阳穴猛地跳了几下,额头里好像有一把火在烧,脑袋嗡地一声空白了一瞬,我愣了愣,却无法在纷乱的心跳中寻得一条正确的蛛丝马迹。师父……师父……我的师父,是谁?思绪有些乱了,我攥紧了拳头不知道如何回答。“珠玑国师是想今晚留宿此处吗?”他坐在榻上,丝质长袍微微滑下,露出一点曲线玲珑的肩膀,“你我合作要求之中没有这一条哦。”“谁稀罕……”如此活色生香的画面让我迅速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想了一会才想明白夜倾宸那句话是委婉的逐客令,头脑沉沉地站起身来,掀开墙上的字画,打开密道入口钻了进去。“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想办法得到。”身后,夜倾宸清朗的笑声清晰地传来,“若你能付得起代价的话。”我转过头看到室内,烛光下的他,熠熠烛火映在眼中,闪烁如同繁星;殷红的光撒了满地,越发衬得他雪肤生机,他微笑地看着我,波光流转间,倾国倾城。
《让孤静一静》文/墨然回首
第【壹】章孤王是糖,甜到哀伤
小的时候,孤曾试想过很多种自己未来的发展道路。然而无论哪一种设想,都不会是有朝一日,孤会拥有一条货真价实的鱼尾巴!我只是坠个崖而已,至于玩得这么大吗?
孤三岁死了娘,八岁去了爹,九岁崩了外公。老爹薨逝前留下四位辅政大臣,到如今被我克得只剩下俩,其中一个还躺在病床上眼看要嗝屁。就连孤养的阿猫阿狗也每每活不过次年年关,后孤迫不得已养了只乌龟。想象一下,别家公主慵懒地抱着雪白狮子狗唠嗑打屁,我怀揣着只面瘫的王八衣冠楚楚地坐在其中拈花一笑。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当然,公主是孤以前的职业,孤现在是个诸侯!我大穆朝分封五国,齐赵燕蜀荆。齐国盘桓东南沿海一带;赵国独守西域关塞要地;燕国则地处中原腹地;蜀国则享占天府之地;至于我荆国嘛,虽然与为富饶的齐国隔着条小海峡遥遥相望,但国土总面积圈起来撑死只能抵齐国一个州……可再不济,孤好歹也是个拿着太学毕业证书、经过当朝天子权威认证的一方侯王!命硬是孤的人生起点,命途多舛则是孤的人生特点。在其他诸侯世子使尽浑身解数期盼自家老爹早点归西时,孤已经坐在王位上思考整个属国上下几十万张嘴明年的口粮。“大王!您八岁时还没亲政呢……”“闭嘴!”没办法,诸侯五国中齐国多金,蜀国出玉,燕国银矿居多,赵国虽然啥特产没有,但好歹人家祖上三代善于经营,给这代国君留下了做富二代的资本。而我们荆国呢,倒也有个特色,那就是——穷。穷不可怕,可怕的是放眼望去满朝文武包括孤的父王居然没一个会过日子。从前,每当孤的父王动了什么骄奢淫逸的念头,户部侍郎就领着他去看看空荡荡的国库,然后他那点儿昏君气焰就彻底歇菜。这个段子流传到民间,还编成了个顺口溜:泼冷水哪家强,荆国户部找侍郎。哦,对了,本国还有第二个特色,那就是孤这个天煞孤星的女国君!满打满算,过了今年元日,孤登基也有九个年头了。大穆帝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女儿家过了及笄之年就该嫁人了,往往很多姑娘家没及笄前,家里就给找好了婆家,商量好了亲事,就等及笄的大日子一过便出阁了。迟一年是晚婚,迟两年就是剩女,比如孤……孤及笄后的头一年,鉴于孤家里人死得差不多了,故而耳根子颇为清静。可到了第二年,孤耳边就若有似无地响起了不大不小的议论声:“大王,您年纪不小了,该找对象了。”“大王,您看有没有合眼的招进后宫里啊?”“大王,您看,要不老臣给您介绍几个人品相貌都不错的?”孤起初还淡定得能视若无睹,直到上个月四大辅政大臣之一的梁老头子正儿八经地把此事提上了当朝议程,事态的发展立马超乎了孤的想象。据说退朝后,全国上下所有媒馆生意瞬间爆满,每家适龄不适龄的未婚男子都火速敲定自己的终身大事,实在找不到对象的也忍痛进了和尚庙。身为被逼婚但又不想步入婚姻坟墓的国君我,心情很复杂……从理论角度上来说,孤再不济也是个有名有分的王二代,现如今已跻身穆朝五大豪强之一,实在不该沦落到这等地步。但是俗话说得好,有比较才有差距,撇去穆天子的诸位皇子不提,单单就说隔壁齐国的储君叶绍。叶绍,齐国的二世子,在他那倒霉大哥一不小心骑马摔死(难说不是被叶绍这厮给弄死的)后,成功晋级为齐国储君。据说此人五岁能诗,七岁能文,八岁已经能骑着小马驹奔跑在夕阳下追逐可怜的小兔小鹿,十二岁就跟着他舅父去沙场浪,结果单杀对方一员大将,一浪成名。这不稀罕,哪一个野心勃勃的权谋家没点儿闪瞎人的发家历史呢(除了孤)?此人扬名天下的不仅是他战无不胜的功勋史,还有他那阴晴不定的变态性格。遥想当年,我跟随老爹去帝都觐见天子,就亲眼见识过!那一年我六岁,尚且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屁孩儿,以为世界处处充满爱。老爹忙着和其他诸侯联络感情,别家王子公主有娘亲照管,而我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迷宫般的皇宫里转来转去。一不留神,因为卓越的方向感,我迷路了……在一条幽暗的长廊中,我遇见了十岁的叶绍。和我一样,叶绍亦是独身一人。殿外黑云压顶,廊内光线昏暗,许是这里平时没啥人,仅亮着寥寥几盏宫灯。他安静地站在两扇菱花木门外,一身暗蓝提花缎袍,在光线的作用下更似死气沉沉的玄色。在近乎夜色的视野里看见他已实属不易,更不易的是我竟然还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那是种我用言语很难形容的表情,冷漠?厌恶?嘲讽?种种皆有。如果我知道那种表情饱含着另外一个名词——危险,我一定不会很傻很天真地凑上去,还朝他卖了一个萌:“大哥哥,你在看什么呀?”“嘘——”我的出现没有令叶绍露出任何惊讶的神情,他竖着食指轻轻压住我的嘴,微微撇过视线瞄了我一眼,忽然轻轻一笑。年幼无知的我被他这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给迷惑了,就那样单纯愚蠢地把一条毒蛇当成了暖男。他说:“你想知道吗?”我点点头。他在门前让开一个位置,原来那扇门没有关严实,露着一条缝,门后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声音,低柔迷离。我是个充满好奇心的孩子,于是,我凑上前去试图将里面的光景看得清楚些。随后,我的屁股就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于是,我整个人带着尖叫不受控制地撞开了门扉,撞破了齐国王后与穆朝太子的奸情……等我回过神来时,叶绍已经不见了,独留我一人与惊慌震怒的床上二人面面相觑。若不是我机智地及时报出自己响东东的荆国公主名号,我相信,在那一天,我一定会被太子殿下当场灭口。废了这么多口水追忆往事,我只想说明一件事,纵然齐国这位储君貌好才好武艺好,但他的人品委实只配得上“人渣”两字!只可惜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穆朝国的大多数群众还是被他的表象所蒙骗,包括当朝的皇帝老子,单就这几年赏给叶绍的钱财封地,足足让我这个一穷二白的国君红瞎了眼。叶绍的存在,令穆朝的许多世子公主黯然失色,其中亦包括孤王。不过有一点我还是强过他的,至少从阶级等级上来看,我已经和他爹处于同一水平线上了,他见了我还得行揖礼呢!遗憾的是,自从我继位后,每逢去帝都,阴错阳差总难碰见叶世子,听说他三天两头东征北伐,替帝国打击不法武装组织。唉,但愿孤赶得及在他战死之前,受他一礼啊。“史官,这句话就不要记下来了,今年我们还得找齐国借钱呢。”
忆苦思甜地想了这般多,马车颠簸的一个上午眨眼就过去了。元正之后遵循祖例,孤带着一帮朝臣去巡视荆国的大好江山,体察民情。我一直搞不懂荆国老祖宗搞这种活动的意义,搞就算了,还要大张旗鼓地搞,好像生怕各路仇家不知道你个狗国君出来了。孤再穷也是个国君,这颗狗头长年还是盘桓于各国杀手赏金榜上前十名的!虽然孤和居于榜首的叶绍之间的悬赏银两相差了十倍不止……再回头看看马车后那票老弱病残的朝臣,唉,要不是老爹临死前逼着我发誓守住荆国,孤早就想交上印玺,卷着为数不多的那点儿存款找个小地方做个土财主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一口气没叹完,前边仪仗队中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有刺客!”“啊啊啊啊,哪里有刺客?!!”“啊啊啊啊,快逃命啊!!!”“啊啊啊啊,不要杀俺!!!”等等,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我这个国君啊?!鸡飞狗跳不足以形容场面之混乱,这次来袭的敌方阵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大,不到片刻就冲得御林军东倒西歪,鬼哭狼嚎一片。来者目标明确,杀戮方式简单粗暴,直取中路,数十黑影嗖嗖地踏在尸体上直奔御辇而来。“浑蛋!”我只来得及骂出这一句,麻溜地转身便逃。做国君近十载,孤可是锻炼出了特别的逃生技巧呢!逃了没两步,我就呆住了。显而易见,对方掐准了点而来,御辇路过的地方左侧是万丈石壁,右侧则是陡峭悬崖,悬崖之下波涛粼粼,一望无际。这是要逼着孤跳崖以死明志的节奏啊!跳还是不跳,这是个问题。而时不待我,背后凛冽的刀剑声已然近在咫尺,孤尚在犹豫。就在犹豫的一刹那,屁股不知被何人用力踹了一脚……这种感觉是何等的似曾相识啊!
和每一个小说主角一样,跳海之后的我并没有死。我醒来时看到厚重的暗紫暮色笼罩着海与天,涨起来的潮水将我推到了湿漉漉的沙滩上。大概是在水中泡得久了,我感觉四肢格外沉重,重得好像……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我花费一炷香的时间让脑子稍微清醒了些,又花了一炷香的时间让自己的眼睛适应了夜色,然后我尝试着想爬起来,但是,没成功。我再次试了一试,还是没成功,我下意识地低头去看那双使不上劲儿的腿。我那刚刚清醒的脑袋霎时当了机,这条金灿灿的鱼尾巴是怎么回事啊?!
小的时候,孤曾试想过很多种自己未来的发展道路。如果老爹老娘勤勉一点儿,给孤添个弟弟,那么孤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继续做自己的公主,混吃等死到老;如果下任穆天子发奋图强,一口气收回五个诸侯国,那么孤亦可以拿着天子封赏,混吃等死到老;坏的一种便是,隔壁齐国叶绍兽性大发,吞并了荆国。按照叶绍假仁假义贪图虚名的做派,对待孤这个亡国之君至少在场面上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孤还是可以混吃等死到老。然而无论哪一种设想,都不会是有朝一日,孤会拥有一条货真价实的鱼尾巴!我只是坠个崖而已,至于玩得这么大吗?从发现事实到接受事实,孤用了近大半夜的时间。期间孤思考了很多问题,从“孤到底还是不是人”到“一国诸侯坠崖到现在居然没半个人找来这不科学啊”,再到“算了,回去还要面对欠下的一屁股债,孤还是留在海里做条安静的美人鱼好了”等等……在思考的同时,我也没忘记自救,什么鱼跃式、匍匐式、打滚式……各种姿势都试过后,我发现自己对这条尾巴的使用程度仅停留在拍开试图夹住它的螃蟹和卖萌上。海平面上泛起的金色粼波越来越亮,晨光落在我滑溜溜的尾巴上,我骤然间醍醐灌顶——要是天亮后渔民出海打渔碰见了拖着条鱼尾的我,那可就出大事了!以我对荆国百姓们文化水平的认知,他们绝不会认为上身人形、下身鱼尾的我是什么“貌美善歌,织水为绡”的鲛人,十有八九会架个篝火把我当成妖怪给烤了……唉,不对,鲛人貌似也是妖怪吧。这么一想,我发现事态陡然严重起来。我已经放弃思考“是做人好呢还是做鱼好呢”这种高层次的哲学问题,而是深深地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一条外焦里嫩、香酥可口的烤人鱼。
俗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我拖着沉重的鱼尾巴扑腾在铺满晨光的沙滩上时,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妙!我仿佛看见了自己离烤架越来越近。我费尽力气挣扎着想逃往石头后避一避,但鱼尾巴的支撑力远比不上双腿,挪了不过两尺左右,一个人赫然出现在了我面前。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我和那人在朗朗晨光中面对面地相遇。我以为我会吓到他,结果先受到惊吓的反而是我!我与此人虽然数年未见,但当年在皇宫相遇的那次给我留下的印象着实太过深刻,于是,今时今日我毫无障碍地认出了眼前这个剑眉凤目的黑衣男子——叶绍。无数个念头在孤电闪雷鸣的脑子中翻滚着——“这厮怎么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我大荆国境内啊!”“这么丢脸的场面居然被宿敌撞见!”我兀自沉浸在纠结中不可自拔,反观叶绍的神情,他似乎也受到了不小的震惊。一时半会儿场面寂静,我和他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比起我这个乡下小国的国君,叶世子毕竟是见多了大场面的,他率先收起了满面惊讶,唯有一双星目里尚留着点点讶然余韵,握着腰间剑柄,挑挑眉:“妖怪?神仙?”脑子还没转动的我呆滞地看着他,摇摇头。“人?”他脸上浮现出一种饶有趣味的笑容,这个笑容让我瞬间不寒而栗。我迅速地拖着尾巴往后缩,他向前走,手里的剑却没有放下。你个变态走开啦,离我远点儿啦!童年不愉快的记忆仿佛随着他走近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登基后我无聊时偶尔也想象过和叶绍再见面时的情景,无一不是身为国君的我开启狂霸酷炫屌的气场享受着叶绍对我行大礼。万万没想到,我与他再见之日,竟然会是如此。江湖传闻,当年叶绍率兵攻打南蛮,兵入荒境,粮草供应不及,而攻打下的部落死活不提供粮草所在地。就见叶世子温文一笑,绝色倾城,一叶剑惊鸿而过。部落首领惨叫一声,一片白花花的肉落在地上,叶绍弹剑轻吹:“不说也无妨,这不就是肉吗?”此人手段残忍得令人发指!看看他手里的剑,当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以他动辄就坑杀敌国俘虏的凶残程度,莫非他想要当场用他著名的一叶剑嗖嗖嗖地把我片成生鱼片?我浑身颤抖不止,不是孤没出息,而是对方太畜生。“南海有蛟,貌美,善歌。”叶绍念念有词地走至我身前,七尺身量稍稍弯下,凤目迅速在我周身扫过,后定格在我使劲儿往下埋的脸上。下颚骤然一痛,我被捏起脸来与他对视,叶绍的眼中闪过一道很明显的失落之色,“嘁”的一声:“传闻也不尽如此。”他的视线还往我胸前一瞥而过,别有深意地啧啧两声。“……”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可以不尊重我的种族,但不能不尊重我的胸!鱼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跃而起,啪地甩向叶绍的脸。砰!强烈的撞击震得尾鳍处阵阵发麻,击中的却不是叶绍那张俊脸,反而被他的一叶剑挡住了。剑鞘被他屈指顶开,露出的森森寒芒离我的尾巴只有数寸之遥,我咕咚咽了口口水。“还有点儿性子?”叶绍冲我一笑。我不敢再轻举妄动,默默地,轻轻地,放下尾巴。我暗暗握了握拳,心想,这不叫怂,这叫战略性回避!叶绍却没打算放过我,拄着剑蹲在我面前,抿唇浅笑:“叫什么名字?从何处来?”哼,孤这样冷艳高贵的国君不屑和你这个还没玩上王位的小辈说话!他抚剑:“听说鲛人的血肉可以长生不老……”不行了,再不亮明身份就要被吃掉了!我张口就要杨威……“……”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试图咳出几声来,但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再看看自己那条金色的鱼尾和平胸,顿时泪流满面,果然神话传说都是骗人的!“是个哑巴啊。”稍稍的失落之后,我重新打起精神,罢了!鱼尾巴我都接受了,何况是失声!说不出来,可以写嘛。我拎起半湿半干的大袖,用食指在沙滩上一笔一画地写起来。叶绍的眉毛又挑了挑,嘴角亦似笑非笑。他皮囊生得好,这副做派搁别人身上就是流里流气,他做出来反倒显出几分自然而然的风流意味。“云……”他念出了我写的个字。我抖抖手指上的沙粒,预备开始写第二个字,结果脑子里灵光一闪,蓦然想到了什么。叶绍出现的时间地点太诡异了,于情于理,诸侯世子来到其他藩国,理应提前月余由礼部上报给我。可叶绍出现在荆国是如此突兀,我之前完全没有收到任何风声。这样也便罢了,哪国没个把潜伏进来的间谍呢?叶绍这人打小就性格扭曲,以他储君之尊跑来做间谍也不是说不通的。问题是,他为什么不早不晚,不偏不倚,正好出现在我落崖的地方?再一想那些来路不明、武功高强的刺客,还有叶绍身上的黑衣,怎么看怎么像啊!但荆国毕竟是五个诸侯国里出了名的一穷二白,抢过来说不定还要倒贴着养。我寻思着,一般没个受虐癖的,怎么着也不会拿我开刀哪。这般分析完,我僵住的手指怎么也写不下去了。我要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叶绍,荆国国君云彦在此,这不是把自己往刀口上送吗?于是,我立即机智地假装自己间歇性失忆,写完个“云”字后就茫然地盯着沙滩,仿佛再也想不出其他的了。“没了?”叶绍等了这么久也没等到下文,显然不太满意。我揪着眉心,以一副迷茫又苦大仇深的眼神看向他,露出一脸“小女子失忆了,忘记叫啥了”的表情。叶绍单手托着下巴,看了我一会儿。那种眼神看得我心惊胆战,就连觐见皇帝时都没这么紧张过。
孤八岁继承王位,至今已打拼奋斗了足足九年。期间遇到过种种艰难困阻,比如——“大王不好啦!宫墙塌了没钱修啦!”“大王不好啦!今年国民收入又呈负增长啦!”“大王不好啦!兵部尚书因为发不出军饷要辞职不干啦!”更令人忧伤的是,每年诸侯们在帝都聚会,别家王侯穿金戴银在一块儿炫富,而我只能抱着杯茶坐在一旁,温和地散发着穷的气息。而与眼下的境况相比,以上状况完全不值一提。在我和叶绍僵持的那会儿工夫,火红的旭日冉冉升起,洁白的鸥鸟成群结伴地飞向遥远的海面觅食,这意味着渔民们也将要出海打渔。大概是变了个物种,我的听觉似乎也格外敏锐起来,仿佛已经听到不远处渐近的喧嚷声。“一条脑子坏了还不会说话的鱼,好像也没什么用。”叶绍摊摊手就欲转身。你居然要丢下我一个人,不对,是一条鱼!叶世子你到底是不是正常人啊?!好奇心呢,年轻人?!平常人见到我这种传说中的珍稀鱼类,难道不应该欣喜若狂地带回去收藏吗?!孤知道你们齐国有钱啊,可再有钱也买不到孤这样罕见的美人鱼吧?多么难能可贵的机会啊!来吧,英雄!拥有我,来年你将在五国首脑炫富会上成为一枝独秀,力压群雄!连皇帝老儿也要拜倒在你的土豪光芒之下!我的视线越发地灼热,叶绍的神色却越发地疏懒,他抬眼望望天色,将剑扣回腰间:“时辰不早了,本王尚有事在身,他日若有缘,再见便是。”虽然孤根本不想和你有缘,但我更不想自己成为烧烤摊上一道亮丽的风景呀!该出手时便出手!我果断地去拽叶绍即将飘扬而去的袍角,拽到的那一刹,我又忍不住在心里仇富:“死土豪,穿个大众版夜行衣都要用百金一匹的冰蚕缎,黑不溜秋的谁看得出啊!闷骚!”“怎么?”叶绍惊讶地回头,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舍不得我走?”什么意思?人鱼恋这么重口你都玩?!“姿色倒是有几分,只不过……”叶绍用一种在我看来分外猥琐的眼神滴溜儿在我的尾巴上转了一圈,惋惜道,“实用功能不是太大,哦不,是基本不能用。”远方的人声渐渐沸腾响亮,我顾不上他的话里有话,用手指在沙面上写着:“我会……”会了半天,我出乎意料地发现我连一个技能都写不出来,我总不能洋洋洒洒地写上“我会看奏折”“我会批奏折”吧!叶绍嗤之以鼻地一哼,那意思显然是——“本王从不养闲人,闲鱼也容不下!”啊啊啊,孤要怎么写?!难道要写——我很好吃吗?!这对一条鱼来说或许是很高的赞赏,但对孤这个一国诸侯来说,就是侮辱!侮辱你懂吗?我仰头看着他好整以暇的戏谑神态,心想,他大概是不懂的。心好累……破罐子破摔了!我索性也顾不上什么君王仪表、人格尊严了,尾巴猛地拍地一弹,整个人扑过去一把抱住叶绍的双腿,为了表示我的决心,我还把我金闪闪的鱼尾卷了个圈绕了上来!叶绍睫毛微颤垂眸看我,我鼓着腮坚定不移地回望过去,他冷声:“松手。”这个人一旦冷下脸来便陡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阴冷狠厉。瞧吧,瞧吧!变脸了!就说这个人是个喜怒不定的鬼畜,我边腹诽边毅然地朝他摇头。他拔了剑,我喉头咕咚一声,反而将他抱得更牢了些。他是我的救命稻草,我绝不会放过。寒冰般的剑光霍然刺来,我心头紧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猛地闭上了眼。快得不可思议的剑气擦过我的脸,我缩了下肩,很轻很快的一声,没什么痛感。我咦了下,睁眼时发现我整个人连着尾巴严严实实地裹着件黑衣被抱在了叶绍怀里。他没杀我?我眨眨眼看他,他察觉到我的目光,没有低头,嘴角吟着笑,那笑真是……无法形容的诡异莫测。他泰然自若地避开了挤挤攘攘的渔民,才开口道:“本王考虑片刻,你也不至于一无是处,”他朝我咧嘴一笑,白齿森森,“至少也是一点储备粮。”孤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叶绍应该是头一次抱这么大条鱼,他的姿势很是生硬,抱得我极为不舒服。尤其是托在他臂弯里的尾巴,一路过来都分外不适,我难以忍受地摆动了下尾巴,示意他能不能换个姿势。在我的折腾下,叶绍很快领悟到了,但他丝毫没有改变动作的意思,只是瞟了眼我裹在黑布下的鱼尾,轻描淡写道:“断了半片,不舒服是自然的。”什么?天哪,我的尾巴!!我震惊万分地颤着手掀开身上的袍子,刹那间感觉五雷轰顶。我漂亮的、金色的、完美无缺的、小蒲扇般的扇形鱼鳍如今只剩下孤零零的半片!难道是刚才那一剑,让孤成了人鱼中的二等残废?!“不要这么看我,”叶绍接收到了我满含仇恨的眼神,他淡淡解释道,“刚刚带你走的时候,你的尾鳍被个蚌壳夹住了。”扯淡!你就不能连着蚌壳把我一起抱起来啊?!我咬着衣角望着那片残缺的尾鳍,越看越心疼,一想到恢复成人身后说不定就要断条腿,我伤心得几乎快要落下泪来。叶绍又是一声不阴不阳的嘲笑:“假哭都不会。”谁说孤假哭了?!孤……咦?我抹抹脸,又使劲儿揉揉脸,一点儿泪水的痕迹都没有。我恍恍惚惚在自己的胳膊上拧了一把,却掐到了叶绍,他手一抖险些将我摔到地上去。我重新找了找自己的胳膊,用力一掐,顿时疼得眼睛和鼻子一起发酸。可也只是光发酸而已,眼眶仍旧干燥如初。连哭都不会了?!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还没紧张完,叶绍阴沉得快滴出水的声音从头顶飘来:“你是喜欢红烧,还是清蒸?”“……”
虽不知叶绍为何鬼鬼祟祟潜入我大荆国,但既然是潜伏必然是要低调。所以,他基本上就是穿梭在一些无名乡野的村庄,这和我的初目的很不相符。我的计划是搭着他的顺风车回到荆国大一点的城镇,然后想办法联络到我忠心耿耿的隐卫们。即便孤有了一条鱼尾巴,但孤仍是荆国的侯王,这一点是绝不会改变的。至于其他的问题,像“我该怎么给云王室传宗接代”这种,等孤回到王宫中再烦恼也不迟。但叶绍疑心太重,我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他一路向北,以这个速度差不多快要到达荆国边陲的池州了。伤神,着实伤神。这日,叶绍与他来无影去无踪的属下们交流情报归来与我说:“听说前不久荆国的国君遇刺落海,至今下落不明。”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叶绍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惊得我心尖尖和尾巴同时猛地一抽。这叶绍究竟是人是鬼,孤这般改头换面,从哺乳动物变成卵生鱼类都能被他识破身份?!过激的反应毫无意外地引起了叶绍的怀疑,不过他的眼睛很快又透出一丝调侃的笑意,而我马上也知道了原因……疼疼疼啊!!我抱着从火堆里抢救出来的尾巴恨不得在地上直打滚,但是地上委实太脏,于是,我想也没想,举着尾巴在叶绍身上掸了起来。掸灭火星后,我还意犹未尽地在他袖子上蹭干净了黑灰,然后就感受到了一丝冰冷的杀气……叶绍面无表情地看看自己的衣裳,又看看我,嘴角扬起生冷的笑意。我立刻就解读出他这邪魅一笑的含义——“哟,小样胆儿挺肥啊。”我想我应该做点儿什么来解释一下这条尾巴对我的重要意义,因为叶绍的手不知何时已握住剑柄,这是要把我剁头刮鳞的节奏啊!惊骇之下,我脑中一个小人拖着两行面条泪奔过:“别磨叽了,命都没了,快跪下来求他吧!”于是,我弯下了代表着整个荆国王室尊严的……尾巴。叶绍脸上闪现出一抹诧异。孰料少了半边尾鳍的鱼尾骤然失去了平衡,我摔进了叶绍怀里。说怀里不大符合事实,正确的姿势应该是我跪在地上,脸朝下趴在他……某个敏感的部位。我有点儿尴尬,撑起我的尾巴打算不动声色地远离那个地方。岂知尾巴蓦地被人一踩,“啪”的一声,我又摔了回去……任何语言都不足以表达我羞愤的心情,偏叶绍还火上浇油地道:“对本王投怀送抱的女人不少,不过鱼,还是头一条。”濒临狂暴的我咬牙切齿地想一巴掌忽上他那龌龊兮兮的地方,可万一打得齐国王室断子绝孙,以后去找哪个好说话的冤大头借钱哪。我忍了又忍,万分嫌弃地一把推开他。抬头狠狠剜了他一眼后,我气鼓鼓地想蹦跶着离这个人渣远一点儿。蹦,蹦……无声地在心里流下两行泪水,为什么要踩着我的尾巴!我回头凶狠地瞪他,他却饶有兴趣地欣赏了片刻我窘迫的模样,才施舍般地挪走了脚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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