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6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50027145
结婚两年,见面五次,原以为是一场无爱的婚姻,却不想情根早已深种
乔越:“我们已经结婚两年。”
苏夏顿了顿:“嗯。”
“那就一起,好好过日子。”
乔越:“你喜欢我?”
苏夏点头。
“我不怎么会谈恋爱。”
苏夏扑哧笑:“我也不会。”
“那一起进步吧,苏记者。”
后来,二人迅速结婚,一个却远赴非洲,一个只能默默等待……
又过了很久,两人携手行走在林荫小道上,
苏夏清亮的眸子里印的全是乔越,撑着伞伸手:“余生请多指教啊,乔医生。”
乔越看着伸出的那只细白手掌,握在掌心又软又小,他俯身,凑到伞下亲吻她的额头:“彼此彼此,苏记者。”
我是落落 作品
目录
Chapter 1 归来
Chapter 2 承诺
Chapter 3 同行
Chapter 4 割礼
Chapter 5 冲突
Chapter 6 婚礼
Chapter 7 暴雨
Chapter 8 决堤
Chapter 9 自救
Chapter 10 团聚
Chapter 11 食物
Chapter 12 暴动
Chapter 13 回国
Chapter 14 怀孕
Chapter 15 新生
番外 人生不只如初见
我是落落 作品
(试读)
Chapter 1 归来
火锅在翻滚,诱人的香气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苏夏摩拳擦掌很久了,可氤氲的烟气对面是沈素梅铁沉的脸,她只得乖乖地坐着。
母亲大人脸色不怎么好:“乔越呢?”
兜兜转转果然还是要问起他,苏夏愁眉苦脸。
“唉,人家忙事业,理解理解嘛。”苏父打着圆场,把嫩牛肉夹给苏夏。苏夏笑呵呵地拿碗接,就听沈素梅咳嗽一声。
这下谁都不敢动,外面是此起彼伏的烟花爆竹声,只能听见“咕嘟咕嘟”沸腾水声的屋内显得格外安静。
苏夏两条秀气的眉毛蹙成一团,咬筷子傻笑:“妈,一开始他是要回来的,可是那边又有事儿了。你也看《新闻联播》,国外不都是在水生火热里吗?每天都天灾啊、人祸啊从没断过,他……很忙的……”
“啪!”苏母放下筷子,脸上乌云密布。
完了。
“他很忙?一年就这么一个春节,他都可以连着两年不回来过?嘿,我就纳闷儿了!那热了吧唧的非洲有什么好的?啊?放着我家如花似玉的闺女不来搂,搂那一群黑洋鬼子……”
听着老妈越唠叨越离谱,思绪宛如一千只羊驼在草原上奔跑。苏夏瞠目结舌,脑海里浮现出乔越顶着那张冰块脸搂着一群皮肤黝黑的女人,这画面太污,她不停地摇头。
刚想说什么,桌边的电话不停振动,几人定睛一看,苏夏立马跳起,脸红得跟什么似的:“别看了!”
“冰块脸?”妹妹苏晨仰天大笑,脸上的苹果肌挤作一团,“我可怜的姐夫啊!”
苏夏拿着手机红着脸跑到阳台,没穿外套冻得直哆嗦,电话接通后那边一直沉默,她怯生生地道:“喂?”
声音低沉带着磁性,属于乔越:“你们搬家了?”
搬家?苏夏握着电话,很快从发蒙的状态里出来了。她“啊”地尖叫一声,冲着话筒点头:“是啊是啊,一年前搬的,我忘了跟你说。”就说之前总觉得忘了点啥,竟然忘了跟自己男人说搬家的事,这会儿她心虚地握着手机,“你在哪儿?”
乔越望着毫无人气的空房子,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新家?”
“在梧桐路81号……你回来了?”
“嗯,临时改了日程,有几天假。”
“那你……你这就来了?”苏夏说这话的时候紧张得有些结巴,跟上学时忽然被老师提问一样满脑子空白。
“嗯。”
挂了电话,她在阳台上呆呆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鼻尖被寒风刮得发红才搓了把麻木的脸颊。
苏夏刚瑟缩着回到客厅,便发现一家子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自己。
沈素梅放下筷子,乐得合不拢嘴:“是乔越?”
“嗯。”苏夏点头。
“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回来了……”
苏晨尖叫一声在沙发上跳:“我帅姐夫回来了!”
“无国界医生也放年假?”沈素梅问。
苏夏觉得头疼:“我也才知道。”
沈素梅嗯哼一声:“夏夏,跟我来,还有晨晨你也一起。”
苏夏莫名其妙地跟过去,刚进卧室就听见“咔嗒”的落锁声。沈素梅有些急地在衣柜里刨:“裙子?大冷天的算了。这件?哎呀,这件过时了,还有什么?夏夏,你过来看看这件?”
苏夏看着自己身上的小熊睡衣哭笑不得:“妈,又不是去接待外宾,我换什么衣服啊?”
沈素梅冷哼:“换了,瞧瞧你穿的什么样,你们两姐妹相差六岁,出门谁是姐谁是妹没人分得清楚。”
苏夏喜不自胜:“夸我嫩?”
“说我老!”苏晨噘嘴不乐意。
“我说你们幼稚!”沈素梅终于翻出一件她觉得比较像样的毛衣扔在苏夏头上,“脱!”
“我不。”苏夏双手捂胸,“乔越回来就回来,我又不是没给他看过!”
沈素梅条件反射地捂着苏晨的耳朵:“有未成年人在呢!”
苏夏哭笑不得:“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睡衣,睡衣!”
沈素梅更是怒不可遏:“结婚两年他只看过你的睡衣?”
“我这到底要回答什么才好!”苏夏长叹一声,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纠结。
沈素梅耳朵也不捂了,双手叉腰站在床边:“难怪我一直抱不上孙子,敢情你们两个都是纯洁小天使来着?”
旁边的苏晨一脸我懂的表情,最后眼见着妈妈真要生气了,忙上去打圆场:“哎呀,姐姐你就换吧,天下男人谁不爱美女,你这个丸子头配睡衣跟他站一块儿就是叔叔和小萝莉,别人一看,说我姐夫……”她挤了个贼眉鼠眼的表情,“老牛吃嫩草。”
“你个小妮子!”苏夏蹦起来就要捉她,两人在床上闹作一团。
“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来了!来了!”苏父应门。
这么快!苏夏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而苏晨比她动作还快,小妮子一阵风似的就出去了,花痴的叫声随即从楼下传来。
“姐夫姐夫,好久不见啊,哎呀,又变帅了!”
苏夏磨蹭着往外走,边走边翻白眼,刚翻完便看到熟悉的身影。身材高大挺直的男人站在门口,满天飞舞的雪就成了不显眼的背景。
乔越。
苏夏握着扶手的手微微用力。
“小越啊,客气什么,你说你来就来了吧,还带东西。”
苏夏这才发现乔越的手里拎着东西,不用看就知道有酒有烟。自家老爹就好这两样,这会儿简直乐得合不拢嘴。
“应该的。”
男人礼貌地颔首,沈素梅笑吟吟地路过苏夏顺带把她往前推了把。毫无防备的她就这么撞撞跌跌地从楼梯上下来。
她有些尴尬,甚至有点不知所措地对手指,说话也支支吾吾的:“你……你回来了啊?”
一句废话。
乔越的目光落在苏夏身上,一别两年,她几乎没什么变化,就是头发长了很随意地在头上绾了个团。再往下,微微敞开的睡衣领口露出一小截白皙细腻的脖子,目光微凝片刻便挪开。苏夏这才后知后觉,忙不迭地把被苏晨拉开的领口给合上,红晕从脖子蔓延到耳朵根。
乔越身上还带着一股寒意,沈素梅加了副碗筷:“小越,吃饭了没?”
男人的目光扫过客厅中央的火锅,红彤彤的辣椒油在里面翻滚,他犹豫了下。
“姐夫姐夫!这火锅料是我姐亲自炒的,你试试吧,可美味了!”
乔越不好推拒,点头:“好。”
他坐在苏夏身边,衣服上的雪被室内的暖气融成了水。
四人用的餐桌很小,他挨过来,两人之间不免手臂相蹭。苏夏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身边的男人似有察觉,微微往旁边坐开了点。
这顿饭家里人都吃得很开心。乔越不怎么说话,却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对于苏晨叽叽喳喳的一通问题表现得很耐心。
“姐夫,你们那里打仗吗?”
“和平期。”
“出诊的时候会不会有人保护?我看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看情况。”
“那你们每天做什么?都吃什么?住的地方安不安全啊?”
“看病,食堂,安全。”
“那你们队伍里有女的吗?你看我怎么样?”苏晨捧着圆脸满眼星星,“《太阳的后裔》你看了吗?你们队伍缺人吗?”
乔越:“谁的后裔?”
“我还月亮的祖宗呢!”苏夏觉得丢人,一个丸子塞过去,“多吃饭,少说话!”
乔越全程只把沈素梅挑进碗里的东西吃了,没有主动伸过筷子。苏父早就把存了好久的药酒倒出来,拉着乔越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没一会儿他自己就喝高了:“小越啊,把闺女交给你我放心。你是个踏实上进的人,只是常年不在家——”苏夏一把捂着他的嘴,后面的话还是一溜烟儿地从老爷子嘴里蹦出来,“我闺女寂寞啊!”
“我不寂寞!”苏夏耳朵红透,看都不敢看乔越一眼,拖着喝高的老人往沙发上躺,咬牙威胁,“老苏,够了啊。”
苏父哼哼:“我闺女寂寞啊!”
乔越的视线落在苏夏脸上,似乎真的在观察她是不是寂寞了。
苏夏一把捂着额头,满头黑线:“别看我,我真的不寂寞!”
一声轻笑让她头皮发麻,乔越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掩着下唇:“爸,我明白。”
你明白个球球!苏夏奓毛!
今晚明明只多了一个乔越,可苏夏感觉家里像冷水滴进热油里,一下就炸了。妹妹围着他嘴就没停过,老妈收拾桌子的时候还在哼歌,她坐沙发上闷头把电视频道全部换了一遍,不过是从这台春晚换到另一台春晚。
当乔越把醉酒的爸爸送进卧室再出来的时候,她吓得“啪”地弹起来冲进厨房:“妈,我帮你。”
沈素梅举着盘子躲:“别添乱,陪你老公去!两年到头回来一次你竟然跟我躲厨房里。”
苏夏白皙的脸上浮起一团红晕:“我……我不知道要和他聊什么。”
“你学学人家晨晨!”
苏夏从厨房里瞄了眼,他正微微侧头听那小妮子说着什么,灯光打在英挺的脸上显得十分柔和。下一秒,男人却看了过来,她忙抓起一个全是洗洁精泡泡的盘子挡在脸前,心虚转头却发现老妈正阴恻恻地看着自己。
苏夏讪讪地放下盘子,欲盖弥彰地在上面抹了几把,而后指着门外:“不要我帮忙,那我先出去了啊。”
其实还真不知道要聊些什么,她坐在乔越身边,那股子莫名的压力和紧张又涌上来了,为了避免尴尬索性抓起个大苹果乱削。
“最近怎样?”
隔了好久苏夏才意识到乔越是在和自己说话,好不容易保持到十厘米长没断的苹果皮掉进了垃圾桶里。
苏夏垂眼:“还行。你呢?”
“也还行。”
然后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苹果削好,苏夏递给他:“舅妈从山西带来的,很好吃。”
乔越接过,修长的手指指骨分明,指甲干净整洁。很多人都偷偷说过乔越长得好看,那双手更是完美。静可观赏动可挽救生命,医生的手指是不是都那么富有灵气?
苏夏不经意就盯久了,男人礼貌地接过:“谢谢。”
指尖不经意拂过她的,也是快速收回。
这两口子的相处模式让苏晨有些狐疑,她含着一口苹果,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针指向晚上十点,电视里魔术师正对着镜头舞动十指。苏夏打了个哈欠。
沈素梅也犯困:“这春晚一年不如一年了。”然后回头看见端端坐着的两人,皱眉,“乔越坐那么久飞机你都不让他先去休息,杵着做什么?”
苏夏愣住:“去哪儿?”
眼见着老妈要抬手,她瞬间明白:“我知道我知道,这就带他去!”
带着乔越上了楼,苏夏才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身张开双手:“你……等等啊!”
她飞快地跑进房去,将床上和书桌椅上的衣服一股脑儿丢进衣柜里,再一阵风似的将刚才和苏晨疯耍弄皱了的被套整理好,丢了垃圾后再开门,一气呵成。
“不好意思,我收拾了下,苏晨那家伙早上闹腾来着,有些乱。”
苏晨打了个喷嚏,继续笑眯眯地对着镜头里的魔术师犯花痴。
“没事。”
乔越站在门口,身形笔直像寒带的冷杉树。苏夏发现自己才到他的胸口位置。
“别站着,进来吧。”她说。
“好。”
独处的时候才觉得真的很久没见着他了。乔越比以前黑了些,眉眼里的气息越发沉稳内敛。
“你要不要洗个澡?”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抓了把头发指着卧室内的浴室,“有换洗衣服吗?”
乔越的目光扫过她有些躲闪的眼神,低沉醇厚的声音从她头顶飘过:“好,有,我去拿。”
苏夏松了口气:“那你先去洗,我帮你拿上来!”她说完往楼下冲,压根没给人拒绝的机会。
“妈,乔越的行李呢?”
“楼梯边儿放着呢。”
无头苍蝇终于有了清晰的方向,她很快找到乔越的行李箱,黑色的金属色泽干净内敛,丝毫看不出半点从沙漠里来的痕迹。她拎了下,发现一点也不重,估计也就是简单的衣物。
“哎,夏夏,我煲了汤,你给小越送上去吧。”
正准备上楼的苏夏趴在栏杆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刚吃过又喝汤,妈你养猪呢?”
沈素梅作势要打:“小没良心的!没见着你们家乔越都没吃什么东西吗?肯定是不吃辣还陪着我们一起吃,你啊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年头像他这样的男人不多了,你嫁给他是我以前香烧得好!快把保温盒拎上去,一定让他多吃点。”
苏夏撇嘴。
等苏夏上了楼,躲旁边的苏晨奸笑着对自家老妈说:“汤里又有甲鱼又有海参,您老人家想明年就抱孙子啊?”
沈素梅拿大葱扔她:“一边儿去!”
不明所以的苏大姑娘回到卧室,发现乔越正在看墙上的婚纱照,准确地说是只有苏夏一人的婚纱照。照片里的她穿着露背的白色婚纱,在光影朦胧的窗口微微侧头,温婉恬淡,岁月静好。
苏夏咳嗽一声:“箱子拿来了。”
男人转身:“多谢。”
“等等!还有你的毛巾、洗漱的牙刷和杯子。”苏夏打开浴室门,干净整洁的盥洗台上放着两个浅色系的杯子,她从抽屉里拿出没用过的毛巾和牙刷,说话的时候脸颊微红,“一直准备着,等你回来用。”
乔越顿了顿,接过:“谢谢。”
还是礼貌的回复,苏夏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垂眼往后退:“那我不打扰你了。”
磨砂玻璃氤氲着水汽,什么都是一片影绰,可哗哗的流水声是真实的。乔越回来了,还在自己的卧室洗澡,苏夏觉得像做梦一样。她扑在床边滚了几圈坐起来,忽然又有些发慌,发慌的时候总想做点什么,于是忍不住揭开那个保温盒,一股浓郁的香气飘了出来,瞄了眼浴室……放心地凑过去抿了小口。她眼睛亮了,咂着嘴,忍不住吹了几下又喝了一口。
乔越出来的时候正巧抓包,某人偷吃的背影像只土拨鼠,从背后能看见白皙的脸颊这边鼓一下那边鼓一下,最后“咕嘟”一声鼓起消失。
他低咳出声:“衣服我晾浴室里?”
苏夏吓了一跳,张口想说话,鱿鱼须从嘴角滑出来……她淡定地捂嘴吸了回去,指着外边:“就挂那里。”
苏夏帮着乔越把衣服挂好,转头就窥视到对方微开的领口,眼睛就转不动了。才沐浴后的他,格外迷人。麦色的皮肤氤氲着水汽,带着热气的水珠从男人的发丝间滚落,一路淌过性感的锁骨,惊鸿一瞥的紧实胸口。对方却在她的视线下果断整理衣襟。
好遗憾,苏夏扯了下嘴角,才想起桌上的汤:“我替你尝了下,温度合适,味道很棒。”
乔越嘴角难得勾起:“我睡前不习惯吃东西。”
“那太好了”几个字没说出口,苏夏乐呵呵地收回。
“我也觉得你累了一天应该胃口不好,先睡吧,汤不喝会浪费,我就帮你解决了。”不吃白不吃,反正今晚乔越回来后她就开始装淑女细嚼慢咽,好吃的全被苏晨给抢了,她饿。
苏夏吃得香,没多久就把一大盒的汤全部灌了下去,打了个饱嗝才发现乔越正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咂咂嘴:“真的挺好喝的。”
乔越的目光从她纤细的胳膊和腿上扫过,停在微微凸起的肚子附近,轻笑:“挺能吃。”
结婚的时候有回过一次家,有过盖棉被纯睡觉的同床经历。乔越是真的有些疲倦,苏夏也没多说什么,给他抱了床被子就打算凑合一晚。乔越看着少女气息十足的床愣了下,虽然没开口但明显感觉内心有些抗拒。苏夏忍着笑想去开电热毯,而后想起这男人没有开空调和暖气什么的习惯,于是恋恋不舍地拔了插头。
“晚安。”
“晚安。”
关了床头灯,苏夏就蜷缩在床的右侧。室内一团黑,她连乔越在哪儿都看不清。而他似乎睡着了,呼吸平稳又很安静。
苏夏双手合十放在脸侧,盯着乔越的方向出神。自从嫁给他,她就在网上密切地关注着“无国界医生”这个关键词。他待过的地方、面对的风险,乃至需要做的事情,她都暗暗记在心底。总想着他再回来两人应该会有点共同话题,可一看见他,所有的语言功能全部飞走。她有些沮丧,冲虚空吐了个空气泡泡。
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难受。鼻腔里仿佛被灌了水,一股子腥味在喉咙里越来越浓烈。当不舒服的感觉积累到极致,苏夏猛地醒来,大口呼吸的瞬间像是被呛住了,眼泪不停地往外流。
她下意识地一把抓住身边人的胳膊。
乔越迅速打开床头灯,昏黄的光线让苏夏下意识挡着脸。他发现不对劲,倾身握着她挡在脸前的手。鼻端嘴角一片血红的狼藉,黏稠的血液还在往外冒,见她还要动,乔越皱眉:“别动,你在流鼻血。”
苏夏呆呆地看着他,咳得很厉害的同时摸嘴角,发现指尖都是血。睡着前不就想了下他……这就流鼻血了?她有些惊恐地捏着不住流血的鼻子,一张嘴,一口血就从嘴角蜿蜒而下。意识到这个之后,她两只手不知道该捂哪里了。
乔越快速按着苏夏不住乱动的后脑勺儿:“别仰,你的鼻血已经倒流入喉。”
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捏住鼻子,喉咙又像被堵上了似的,苏夏眼睁睁看着血往外涌,咳嗽着:“我……我从来没流过鼻血。”
“起来,去厕所。”
她呆呆跟着乔越走,后脑勺儿还在对方的大手掌控下,身高的差距让她感觉自己就是乔越的人肉拐杖。
“趴低点。”到了盥洗台边,乔越让她俯身。
拧开水龙头的时候,她忙喊:“别别别,这边是凉水!”
大冬天的用凉水,夭寿啊!
“是要凉的。”身后的男人简单说了句,手指一伸钩起她脑后的长发。手心里的发丝柔软纤细,冰凉顺滑得差点握不住。乔越开始动作轻柔,紧接着不怎么客气地捧了把刺骨的水,直接浇她的后颈上。
“嘶!”苏夏开始抗拒地扭动,“凉凉凉!”
“别动。”听他低沉简短地出声,苏夏咬牙切齿地忍着,可伴随着后颈上轻轻的拍打,脖子开始忍不住打战,并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乔越动作放轻了几分。鼻血在水池里汇聚,由多变少。隔了一阵终于不流的时候,他停下了动作,慢条斯理地把毛巾递给她:“传统方法果真有用。”
血止住了,苏夏鼻孔里塞着棉花球。她拿毛巾洗脸的动作跟小猫一样乖顺,健康润泽的脸颊在昏黄的灯光下透着牛奶般的光泽。
乔越收回视线:“你今晚还吃了什么?”
她一边“咕噜噜”灌水漱口,一边含糊地回答:“火锅啊。”
她含着牙刷也犯愁,吃火锅这事儿很正常啊,怎么就忽然流鼻血了?
“哦,对了,汤!”苏夏恍然大悟,把最后的一口漱口水吐出后愤愤抹嘴,“我咂着有一股海鲜味,是不是它?”
一生气,两团棉花从鼻孔里边飞了出来。乔越的目光落在苏夏囧囧的脸上,像是在探究着什么,那眼神让她有些茫然:“怎么了?”
“算了。”他在水龙头下慢慢洗干净双手——学医人的习惯。“还是这样没心没肺。”
她这边算是没法睡,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把拆了的被套和枕巾一股脑儿丢进浴盆里泡着,苏夏回头就发了愁。柜子里没多余的被子了,怎么办?
乔越在床边站了会儿,把被子掀开:“你睡。”
“那你呢?”
他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双手合十放在身前:“倒时差。”
可屋里这么冷,他只穿着一件薄睡衣坐沙发上倒时差,谁信?更别说他眼下还透着一层浅浅的疲倦。苏夏不知他最近在忙什么,有些事情他不讲她从来不会多问。只是那边前几年局势不是很好,最近流行病又四起,埃博拉还没完又来了寨卡,想想都觉得累。
她犹豫了下,也从床上爬了起来:“我真的不困,你休息吧。”
经过这么一折腾,苏夏本来就浅的睡意消散。她顺手拿起床头上的笔记本电脑,把下午没写完的那篇新闻稿收尾。新闻是昨儿去跑的,有人以跳楼为要挟声讨工资。她跟了半个月,发现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并非这么简单。建筑商已经暗地里打了五十万给那五人,除去薪酬四十万,还有十万安抚费。这似乎让他们尝到了甜头,在她多次摆出证据询问后,依旧咬定尚未得到任何赔偿。
苏夏戴上平光镜,十指如飞地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通敲:
“利用社会同情心和对弱势群体的保护来扰乱公共秩序,是法律所禁止的;利用社会同情心和对弱势群体的保护来予以讹诈,更是越过了法律这条红线……”
等打完这一串,她伸展双臂,发现乔越正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撩起被子犹豫了下:“时间不早了,休息吧,不然明儿白天难受。”
乔越起身关了灯,低沉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传来:“好。”
这一觉睡得尤其安稳,苏夏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窝在对方的怀里,头顶是对方温热的呼吸。他一手撑着脑袋躺在身边,五官英挺。
“醒了?”
苏夏不好意思地往外滚了一圈,脑袋埋进被子里:“嗯。”
沈素梅早做了一大桌的早餐,从南到北的口味,从小米粥到面条应有尽有。瞧见两人从楼上下来,她笑得合不拢嘴:“怎么不多睡会儿呢?”
“晨晨呢?”
“爸,妈,你们早啊。”小妮子苏晨掐准时间从楼上下来,看见苏夏的时候瞬间来了精神,一脸贼笑地挨着她坐。
“昨晚感觉咋样?”
苏夏莫名其妙:“什么怎么样?”
苏晨拿手肘戳她,笑得暧昧。沈素梅没听见两人在嘀咕什么,只笑呵呵地对乔越解释:“这俩妮子感情向来很好,夏夏比晨晨高的时候两人老打架,可这几年晨晨都快一米七了,夏夏还是没长,两人关系就和谐多了。”
苏夏哭笑不得:“你说得好像我打不过她我俩关系才和谐似的。”
沈素梅笑:“难道不是?从小到大你就跟皮猴似的,谁知道一夜之间转了性?”
说到这里,苏夏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气氛变得沉默起来。
乔越适时放下碗筷,打破沉默的尴尬:“爸,妈,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明天带夏夏回N市过年。”
乔越的家?苏夏愣了下。结婚两年,她只在婚礼上见过乔父乔母,之后节假日偶尔一通电话问候,彼此都是点到为止的礼貌。还真的……不太熟,忽然要去N市见他们,她还真有些紧张。不过乔越难得回一次家,她没有拒绝的理由。在家里休息了两天,两人收拾东西直接出发。
苏夏办完登机手续就看到了手机里的消息,来自主编的。
陆励言发了个大拇指:“公正客观,好记者。不过这篇发出去那五个人肯定不会满意,真相的揭露会让他们更加愤怒,这种事虽然很常见,但你要小心。”
苏夏回了个微笑的表情:“放心,我现在去N市啦。”
“N市?过年这么有闲心出去旅游?”
苏夏并没有在社里说过自己的婚姻状况,知道她结婚的人也只有跑休闲娱乐版块的姚敏敏。
“也不算旅游,我去那边过年。”
消息发送出去后,办完行李托运手续的乔越就来了。她小小地戳了下乔越的手臂。
男人低头:“怎么?”
苏夏有些糯糯地开口:“我要不要再买点东西给叔……给爸妈啊?”
乔越听她说话的时候微微俯身,闻言,深邃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不用,别怕。”
她刚想嘴硬说不怕,边上来了个地勤美女:“乔先生、苏小姐,休息室在那边,我先带你们过去?”
乔越买的头等舱,只因为他个子高腿长,经济舱坐着就是折磨。而苏夏是万年廉价机票购买者,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高级会员就是和咱不一样。”
地勤美女继续对乔越殷勤地说:“乔先生是我们公司的白金会员,这些都是应该的。对了,乔先生,上次您乘坐航班去N市的时候我们也见过,真巧啊。”
男人微微皱眉,应付地点头,拉着看热闹的苏夏往前:“没什么印象,不过谢谢,接下来我们自己走。”
乔越拒绝得不留情面,那女的有一瞬间的呆愣,最终站在那里努力堆笑:“行,打扰了,祝您旅途愉快,乔先生。”
苏夏竖起耳朵,也没听见“苏小姐”三个字。
走了一段她才恍然地弯起了眼角,晃了晃被乔越攥着的手腕,笑得跟狐狸一样:“哟。”
男人不为所动。
乔越的时间算得很好,差不多休息了二十来分钟就可以登机了。他带着她走,掌心下的手腕纤细皮肤冰凉,进机舱的时候,他忍不住问她:“你冷?”
高领毛衣加白色羽绒服,脖子上还围了圈厚实针织红围巾,差不多只露出一双猫儿眼。
苏夏知道自己穿得多:“还行吧,只是身上摸着一年四季都是凉凉的,不是因为冷才冷。”
“导致女性手脚冰凉的原因大多数是体内循环、动脉灌流量、内分泌这三种因素中的一种,中医上通俗的说法就是气血不足。”
苏夏觉得新奇:“我记得你是西医!”
乔越没搭理她,开始闭目养神。
起飞前关机,屏幕上连着三条未读消息:一条微信、两条短信。
“过年我有可能去N市,到时候有机会一起吃饭。”陆励言。
他去N市?他不是土生土长的D市人吗?苏夏愁眉苦脸,想起这家伙掀嘴皮数落自己的鸡血样顿觉头皮发麻。尝试编辑了几次信息,最终还是放弃去翻短信。
打开一看,嘴角的笑容慢慢隐去。
“苏记者,枉我们以为你是替我们申冤的好人,没想到也拿了资本家的钱做没良心的事!”
“以后出门小心点!”
清澈的瞳孔映着手机屏的幽光,苏夏笑了笑。看来新闻已经挂网上,陆励言的动作还真是快。她利落地按了关机键,眼不见为净。
三个小时的飞行说快不快,下飞机的时候,北方凛冽的风倒是好好问候了苏夏一番。苏夏是典型的南方人,说话软糯、个子纤细,同时也是典型的南方怕冷动物,一出门,整个人便在寒风中凌乱。银装素裹的世界从照片移到现实,树木和修剪整齐的万年青上全是雪,堆积之后差不多有花台高。乔越带着她等出租车,察觉到她冻得哆嗦,微微侧过身帮她挡住凛冽的寒风。头发终于乖顺了很多,苏夏鼻头发红,声音都冻变了:“乔越,你不冷吗?”
男人外边只穿了一件灰色大衣,微微立起来的领口用来挡风。他这么穿显得身形修长高挑,往大围巾加厚实羽绒服的人堆里一站十分惹眼。
乔越背着光,五官有些模糊:“还行,没出国的时候每年习惯去冬泳,不怎么怕冷。”
冬泳?苏夏紧捏领口,这个天气她即使穿这么厚都受不了,更别提冬泳了。也难怪乔越的身材和状态会这么好,爱运动的男人底子都不会差。
“乔越?”等车的队伍终于减少了大半,刚往前走了几步苏夏就听见有人在叫。
一个穿得很潮、戴着夸张大墨镜的男人把墨镜往下一压,双眼惊讶地看着他们:“行啊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
似乎是朋友,还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因为苏夏发现乔越的嘴角勾起了轻松的笑意:“回来得匆忙,想着过年大家都有事,就没跟你说。”
对方取下墨镜,露出一双桃花眼,咧嘴露出个痞气十足的笑:“这位就是?”
“是。”乔越给苏夏介绍,“夏夏,这是方宇珩。”
“挺纯的呀,像邻家妹妹,金屋藏娇这么久也总算见着了。”方宇珩大大咧咧地笑,“你好啊小嫂子,我是方宇珩。”
苏夏腼腆地笑了。
方宇珩开车,乔越绅士地给苏夏拉开门。她钻进去后以为乔越会坐在前排,下一秒男人却跟着俯身进来。自然而然的体贴举动让前面一路絮絮叨叨的男人顿了顿,在开车之后对着后视镜笑。
“阿越,你有两年没回来了吧?”
“嗯。”
“前几天我还和翔子那群哥们聚了,他们都在念叨你,要不趁小嫂子在,我们一起聚聚?”
乔越沉默了下:“行。”
方宇珩松了口气,说起哥们聚会声音又开始乐呵地往上扬:“讲真,大家都挺期待的,毕竟你结婚后还没一起回来过。”
“聚会啊?”苏夏和乔越结婚就只亲戚之间办了答谢宴,算是两边都没有介绍给朋友认识。一想起要去乔越的圈子,她有些好奇,“你们是同学?”
“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彼此熟得很,说话没把门的。”
“不用担心我,大家一起聚也不容易。乔越很少回来,你安排吧,我随叫随到。”
“真好说话。”方宇珩笑眯眯的。
不知谁的电话响了,中规中矩的手机自带铃声,几人都下意识地往包里看。苏夏这才想起把手机打开,“嘀嘀嘀”的提醒声跟大轰炸一样。方宇珩听着笑:“嫂子,业务挺忙啊。”
苏夏拉开看,一串未接来电的短信提醒,除了妈妈的两个,其余都是陌生号码。短信大概有七八条,每一条的内容都差不多——清一色的辱骂和威胁。她越看越觉得难受,眉心皱起薄薄的“川”字。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严肃,乔越很快就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本来尊重对方的隐私不应该看,可视线下落,那段短信内容还是被他看见了。
“怎么回事?”
苏夏正在出神,耳边就听见乔越的疑问。男人拂过屏幕,拉下之前的那一串辱骂短信,她忙把手机往包里扔。这些经历她不怎么想让乔越知道,也不想他认为她是个麻烦:“没什么,发了一篇文惹来别人骂,常有的事。”
一大串侮辱的问候,甚至有威胁在里面,她却说没什么。乔越垂眼:“如果需要帮忙,告诉我。”
“应该不会,他们也就是嘴上说得厉害,不过也谢谢你。”
她这么说其实在安慰乔越,也算是在安慰自己。虽然才入行两年,可因为涉及的版块,苏夏见过太多这种仗势了。如果只凭着几条短信就退缩,她可能早就干不下去。她忍不住还是打开社里的新闻APP,果然,自己发表的那篇文章因为火热程度而置顶,但打开评论,里面的话怎么看都令人有些寒心。
“记者吃屎了吧,几个工人要钱被污成这样,这年头新闻都是给有钱人擦屁股的纸。”
“呵呵呵呵,穷人没法活了,当初这五个人就应该跳楼死了算了,免得还受气。”
“真的假的?已经收了五十万?收了五十万是我我都不会闹啊,还闹,傻呀,明显有猫腻。”
在信息渠道复杂的现在,有时候想说点真相并非那么容易。现在网上的“键盘侠”太多,再怎么强大的心脏还是有些受挫。苏夏鼓起腮帮子吐了个空气泡,就听见方宇珩说:“到了。”
这么快?
乔越从她手里接过包:“放轻松。”
她脸红地放下抓头发的手:“轻松着呢。”
乔越的家住在一处高档小区,苏夏开始并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这里的环境在大城市里算是难得的清雅安静,绿化和公共设施非常好。
“我就不进去了,不然待会儿你妈又要给我介绍女朋友。”方宇珩戴上墨镜手揣裤兜,笑嘻嘻地冲苏夏道别,“小嫂子,咱们下次见。”
苏夏冲他挥了挥,两人在门口等了会儿就见徐徐来开门的乔母。
年过半百的她保养得十分细致,脸上几乎没有皱纹。她穿着一件黑丝绒的裙子,头发在脑后盘着,一支做工精细的钗子斜斜插过,举手投足都是优雅和气质。乔母视线扫过苏夏,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的神色甚至有些疏离。
“你来了。”
苏夏内心是有些怕乔母的,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发现她的性格有些特别。
“乔越要和谁结婚我没意见,既然你们要在一起我更没意见,但前提是不要来打扰我,别给我打电话,我很忙。”
八卦的苏母很快打听到这个亲家的背景,离异,自己创办的公司,在N市出了名的强势和毒舌。她感叹,乔越的母亲作为一个女人活得很极致,但是作为一位母亲和妻子,不好评价。
儿子已经两年没回家,可乔母见了儿子,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多惊喜的感觉,在门口站了会儿就往里走,单薄的背影,在开着暖气的屋里还围着厚实披风,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孤独。
苏夏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收回目光歪过脑袋,发现乔越整个人也变得有些沉默。
他们母子的相处模式还真奇怪。没有久违的热络,没有亲切的问候,也不知道这两个话都不多的人这些年是怎么相处下来的。而且,她环顾了一圈乔家的大房子,灰和白的现代装修风格,明亮宽敞不错,可热闹的过年气氛与这边一点关系也没有。
乔越把东西放进两人的卧室,又回到客厅问:“张妈呢?”
“回家了。”乔母回。
“那午饭?”
已经快两点,乔母端起一杯红茶慢慢抿了口,再优雅地放下:“我不饿。”
张妈是乔越请来照顾乔母的钟点工,苏夏有点印象。现在她走了,苏夏主动请缨:“家里有什么菜,我做吧。”
乔越顿了顿,走到苏夏身边跟着挽起衬衫袖子,麦色的手臂肌肉紧实漂亮。
“我帮你。”
长得好的男人下厨更有魅力,苏夏什么也没说,抿起的嘴角露出浅浅的小梨窝。
厨房里干净整洁,东西却少得过分。她拉开冰箱从上到下地翻找。得,一点能吃的东西都没有,倒是护肤品放满整个冷藏室。偷偷瞄了眼发现全是外文,各种牌子没一个认识。不过有一点她很肯定,护肤品不能当饭吃。
苏夏确定把角落都搜尽,疑惑地拉了下乔越的衣角:“张妈走得太及时了吧,什么吃的都没了,就留了一捧大米。”
乔越也有所察觉。他把所有的柜子都拉开,全部一干二净。男人沉默着看了会儿,脸色不怎么好:“你等等我。”
“啊?”
乔越转身出去,对话声隐约传了过来。
“张妈走了多久?”
“有两天了。”
乔越看着自己的母亲,双眼微沉。她靠在躺椅上,哪怕再精心修饰过的妆容,也难掩苍白的气色。岁月从她的身上悄然带走了所有的锋芒和锐气,只留下让人心疼的白发和皱纹。
他放柔了语气,拉开椅子坐在母亲身边:“又和我爸吵架了。”
“一把年纪又离婚这么久,有什么可吵的?”
“多久没吃饭了?”
“记不清。”
苏夏有些愕然,难道张妈走后,乔妈妈就没再吃过东西?
外面一阵沉默,紧接着就是门打开的声音,苏夏忙跟了过去:“你要出门?”
男人顿了顿:“嗯,楼下有超市,我去买点吃的。”
“我跟你一起。”
乔越顿了顿:“外边冷,我去就行。”
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扫过乔母的方向,苏夏琢磨了下:“也行,我留下来陪妈。”
乔越紧拧的眉心松了几分,手动了动,却最终握在门把上:“好,我马上回来。”
关门声响起,家里明明有两个人,却陷入尴尬的沉默。
N市每年冬天都有一场大雪,早晚而已。只不过今年暴雪的次数有些多,几家欢喜几家愁。超市果然还开着,里面的人不是很多。男人卷着风雪进去,里面买菜的大妈和小姑娘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过来。
“买点叶子菜,妈两天没吃东西,先喝点粥比较好。”脑海里回想起苏夏的话,乔越走到了蔬菜区。
“来两斤上海青,谢谢。”
“乔越?”一声怯怯的试探在背后响起。
笑容在嘴角凝结,乔越慢慢转身,眼里一片深黑。
“真的是你!”
人来人往的超市仿佛成了背景。
乔越对面站着一个女人,中长的栗色鬈发,五官精致,眼底却是一片苍凉。泪水沿着脸颊无声滑过,女人几次尝试着开口,最终轻声道:“你还是回来了。”
男人站在对面,面对她的哭泣却并没有伸手或者用言语去安慰。他皱了皱眉:“你住这儿?”
许安然的目光一直凝在他身上:“是啊,搬过来了。前几天才去你家看过乔阿姨,一起吃了顿饭。”
乔越轻笑,笑意却并没到眼底,他刚想说什么电话就响了。
十分钟前。
乔母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完全没有和苏夏聊天的意思。苏夏在边上站了会儿,偷偷回卧室打发时间。乔越的卧室她来过一次,深蓝色的床单,撞色系的枕套散发着新鲜干净的味道,明明是精心洗过才换上的样子。可家里张妈走了,就只剩下乔母一个人,谁收拾的屋子不言而喻。彻底被这对奇怪的母子给绕晕了。明明很关心,为什么非要装作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苏夏玩了会儿手机,看时间差不多过去半小时乔越还没回来,想起楼下不知饿了多久的乔母,忍不住去客厅看一眼。可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乔母整个人萎靡地蜷缩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双手按着胃部,脸色苍白得厉害。
“妈?”苏夏忙跑过去,发现她嘴唇发白,额头上全是大颗的冷汗。
伸出的手被乔母吃力地推开,苏夏顿了几秒,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您怎么了?是不是胃不舒服?”
乔母咬牙:“没事。”
“您都这样了,怎么会没事!”苏夏急了,忙从口袋里翻出电话准备打给乔越。
“别告诉他!”拔高的呵斥让苏夏吓了一跳,手机摔在地上。
苏夏着急:“不告诉他怎么行?等等,我去倒杯水,是胃不舒服?家里有胃药吗?”
乔母虚弱地开口:“隔断的后面有个抽屉,专门放药的。”
“行,我马上就去!您等着啊!”苏夏一阵风似的先给乔妈妈倒了杯温水,然后急忙跑到隔断柜后边翻,抽屉挨着拉开才发现里面的药不少。
可刚拿起药准备过去就听见重物落地的声响,意识到什么的她抬头,吓得腿都软了。乔母整个人已经倒在椅子边。
“妈!”
苏夏飞奔过去,喊了几次人都没醒过来,她努力想冷静,却发现自己的手指都在抖。遇上这样的事情不慌是骗人的,她不知道乔母究竟是不是胃部的问题,压根不敢碰乔母,只得一遍遍地叫唤和掐人中,可人还没醒。
苏夏红着眼睛找电话,刚拨通就对着话筒哽咽:“乔越你快回来吧,妈不好了!”
苏夏哽咽的声音让他的脸色瞬间有些发沉。男人动作很快地结账付款,说出的话却很稳:“告诉我她现在的状况。”
“没醒,呼吸比较慢,但……但是好像对声音有反应。”
“很好,让她平躺下,保持周围空气流通。”
一句接着一句,有条不紊,苏夏心里的紧张和慌乱渐渐平复下来。
空气流通?苏夏夹着电话左右看,最后踮脚把窗户打开一条小缝。寒气迎面涌来,她冻得直哆嗦,可想着躺在地上的乔母肯定更冷,忙把自己的大衣盖在乔母身上。
“什么时候回来啊?”
“很快。”
乔越脚步不停,背后的女人追出来冲他大喊:“我们之间真的没可能了吗?”
从来没有过,怎会有可能?
乔越有些头疼,步履坚定地往回走:“我已结婚。”
屋里,苏夏还在尝试唤醒。而乔母双眼紧闭,虽然能看见薄薄眼皮下眼珠子在不安地转动,可就是没转醒的迹象。她一边谨记乔越的“通风”要求,一边又害怕风把人吹凉了,索性咬牙坐在风口上好让乔母好受一点。
当乔越出现在门口,苏夏才觉得漫长煎熬里终于迎来了一抹曙光,仿佛救星降临,她都快扑过去抱着他大腿号了。
“乔曙光”的身上还带着才化的雪水,进屋直接过来:“怎样?”
“还没醒,但是脸色比刚才好了点。”苏夏抹了把眼角忙站起来,可蹲久了这么猛地一站,整个人有些犯晕。胳膊被人托着,苏夏借着对方的力气站稳,发黑的眼前慢慢恢复清明,耳里全是对方胸口传来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沉稳有力。
她忙后退半步:“昏迷前她手按着胃部,好像胃不舒服,我还找胃药来着。”
乔越一边听一边俯身,快速检查后还没做什么,乔母却转醒。
苏夏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妈现在感觉好点没?”
“夏夏。”一直没抬头的乔越喊她。
苏夏背着双手轻声应:“嗯?”
“你包里的巧克力还有吗?”
“巧克力?”苏夏下意识地摸口袋,却发现衣服搭在乔母的身上,她指着右手边的小包,“里面应该还有。”
乔越也注意到了,摸出巧克力后起身直接脱衣服给她披上。
带着体温的外套包裹在身上,鼻端全是属于他的气息。苏夏紧了紧领口,声音涩然:“谢谢,一块够不够?”
“够了,谢谢。”
乔越接过放在母亲嘴边:“至少两天没吃饭,空腹引发低血糖,你先吃点我送你去医院。”
乔母别过头:“不去。”
乔越一直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隔了会儿站起来,将巧克力放在桌边:“行,我打120,直接让医生来接你。”
乔母这才有了反应,可惜已经晚了。乔越放下电话看了眼手表:“这里离省医院很近,十分钟。”
她挣扎着想起来,可差点又倒在地上。苏夏忙上去扶:“小心!”
“别碰我!”乔母一把推开她。
毫无防备的苏夏背撞在茶几凸起的那一角上,疼得直抽气。
乔越一把握住苏夏的肩膀,脸色微沉:“这样折腾究竟对谁有好处?”
微微拔高的声音不禁把苏夏吓了一跳,乔母也愣了下,隔了一会儿她冷笑:“没好处你回来做什么?你怎么不先去乔正邦那儿?”
乔正邦就是乔越的父亲,苏夏也见过一次,年近六十的乔父依旧英挺,乔越与他有些像。
苏夏一边偷偷揉着脊椎骨,一边瞄着乔越的反应。
男人似乎被气笑了,薄唇微勾,眼底像压抑着浓墨:“去,怎么不去?”
乔母没再说话。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其中有人竟然认识乔越,又惊又喜地伸手:“前阵子我才看了一篇关于您的报道,没想到今天见到活的了!”
乔越脸上冷冰冰的,对方讪讪地收手。
省医院里过年都人满为患,一进去就是一股子消毒水的气味。因为乔越的关系,乔母直接被安排进了独立的VIP室。比起有人坐着输液,这里两室一厅的环境简直好到极点。医生看见乔越很客气,认真检查后和乔越之前的判断如出一辙。
“低血糖,有些营养不良。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一日三餐必须按时吃,少量多次都可以,尤其是早餐,马虎不得。”
乔母有一组液要输,苏夏守着刚把输液瓶挂上,出去打电话的乔越就回来了。苏夏悄悄把人拉到一边:“是不是因为爸?”
男人有些无奈地点头:“算是,隔壁邻居给爸送鸡汤的时候,被她看见了。”
苏夏深谙其道,贼贼地压低声音:“女邻居啊?”
“嗯。”
难怪。苏夏觉得有些好笑:“这世界真奇怪,明明相互喜欢却要离婚,而没感情的却结婚了。”她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刚想抬头解释,就听乔越一阵轻笑。
男人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好像是这样。”
解释的话堵在喉咙里,苏夏垂眼,笑了下,那句“我们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喜欢乔越。
可是,谁信呢?
评论
还没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