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精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59818379
1.鲁迅文学奖、人民文学奖、十月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等奖项得主,著名散文家周晓枫的成名作;
2.著名散文家周晓枫对动物的诗意关注,文字的穿透力和精致度让人震撼;
3.一个以唯美主义和修辞主义著称的作家,凝视动物世界与灵性世界之作。
这是一本从一个有趣的视角观察动物、充满美感和智慧的书。斑纹华美,也制造了观察者的视觉混乱——让人眩晕的图案是否刻意隐含着什么?《斑纹——兽皮上的地图》包含《种粒》 《斑纹》 《马戏与杂技》
《虫子们》 《雨后》 《鸟群》 《海平线》等10篇散文作品,从飞鸟写到游鱼,从昆虫中zui柔弱的虫子写到哺乳动物中的海洋巨人……它们的生活习性、劳动、爱情、生与死,都浸透了作者的诗意关注,让人动容震撼。
目录
种 粒 001
斑 纹 019
马戏与杂技 043
虫子们 065
雨 后 081
鸟 群 097
它 们 151
小地主 171
动物园 179
海平线 197
丛林中的面孔(自序)
雨后,我弟弟兴奋地跑出了家门,等他满脸泥泞地回来,手里捧着收获:几个知了猴。这是男孩们普遍热衷的游戏:用手指和小铁铲挖开洞口;地下,一个正朝着洞口迈进的知了猴面对突然敞开的光亮犹疑地止住脚步,然后开始紧张地后退,但是,手指以更快的掘进速度阻挡了它。整个夏天,我不断看到蝉在纱窗上脱壳,嫩绿色的身体一次次惊心动魄地后仰,倒悬于又轻又薄半透明的蝉衣上。当揉搓成一团的潮湿翅膀被阳光和风熨得平整,蝉向高处爬去……奇怪,好像它们都清楚自己的命运,我从没见过弟弟捉回的任何一只蝉运用过翅膀在房间里盘旋。它们固定在纱窗的某个位置,遥望外面的树,直到几天后,渴死。没有谁察觉蝉是什么时候变得僵硬的,太低微的死根本触及不到悲喜,弟弟会有新的知了,我会看到另一只蝉表演脱壳时高难的体操动作。我很晚才从科普读物上知道蝉的悲剧,为了几个星期的歌唱与飞翔,它付出过数年黑暗而孤独的地下生活。童年的那些蝉,我们为了取乐加重指端压力迫使蝉的震动膜发出声音,除此之外,我们不曾倾听它们。在我们入睡的时候,蝉绝望地无声死去——它们没有迎来甚至是短得经不起回忆的幸福。
无知使孩子免于内心的自惩,随着成长,人们怀恋童年乐趣时容易忽视隐蔽其中的残忍。感谢生活和文学,把我从麻木中挽救。
那些片段,我会终生记取。从麻雀窝里掏出的雏鸟,紧闭眼睛大张着幼黄的喙,它们小得不懂警惕和怀疑,对仇人送到嘴边的粮食也报以信赖。在某个景区饭店,一个女服务员在活剥兔子皮,皮与肉骤然分离发出撕裂声——兔子的头颅无力地枕靠在石板上,它的前半身覆盖着柔软的浅灰皮毛,后半身已是裸现的肉身,深水晶的眼睛在剧痛中逐渐暗淡。这个服务员有出众的青春和美色,但我对她永怀不能原谅的敌意。大学时代我买了两只宠物金丝熊:瓜子和花生豆。我知道它们是善于生养的平凡鼠类——善于生养的不会被当作高级的,往往因为旺盛的繁殖力被贬为低贱,但我多爱它们鼻尖上不时抽搐的短胡须。后来花生豆由于取暖不足死在我手心,我记得它困难的缓慢喘息……花生豆没有留下自己的后代,它死的时候还是个小小童男。
书里那些妙趣横生的叙述,给我带来美好的阅读时光。儒勒·列那尔以这样任性的口气描写蜗牛:“在感冒流行的季节,他总是深居简出。蜗牛缩起他那长颈鹿似的脖子,激动得像个圆鼓鼓的大鼻头。一到晴天,他常常漫步,不过他只会用舌头走路。”他还说蟑螂“漆黑的,扁扁的,像个锁洞”。驴子小银多么乖巧,希梅内斯写道:“它像一个多情的少女那样把自己奉献给我。它从不抗议什么。我知道,我就是它的幸福。它甚至逃避其他的驴子和人。”我喜欢纳塔莉·安吉尔的《野兽之美》,这本书中译者李斯的贡献也不应忽略——有关动物的内容几乎是我唯一敢于接近并体验到阅读享受的科普类读物。
我不是聪明的海力布,无法破译出鸟儿的歌唱;就在那美妙的音阶中,让我开始微笑中的猜测。《斑纹》收集了我近年来以动物为主题的作品,这十篇或长或短的散文,动用了我心底的那部分温存。
嗜肉本性使人类中的大多数难以变成素食主义者,包括我自己。但仅从自私的角度出发,我们也会发现,对于动物,欣赏它们的歌声或动态常常远比侵犯它们的肉体更能带来愉悦。我想念散文作家苇岸,那个朴素的、执拗的、话语迟缓的高个子兄长,想起他温暖而高贵的抒写。我选择动物题材可能潜移默化地受到他的影响,他在最后的病床上曾给予我鼓励。2001年苇岸过世两年的祭日,我们再次来到他的书房。眺望窗外时,我意外地发现,在屋檐一角,在被苇岸形容为“像一只籽粒脱尽的向日葵盘或一顶农民的褪色草帽”的旧巢边,胡蜂出于强烈的感情惯性,筑建着一只新的蜂巢。愿苇岸得知这种想念。愿他从《斑纹》里得知我的问候和谢意。
感谢秦艾为本书提供插图。把美耐心地推广到最微小的细部,这些绘画使我相信,那些丛林中的面孔,像镶嵌在这个世界的宝石,携带着神精湛而秘密的工艺……静寂中,它们闪闪发光。
斑 纹
I
著名的长腰,为了标明逶迤的长度。它省略四肢,只生出用以装饰的头与尾。这是最简约的设计,几乎躯体的每一部分都相仿。无论静止还是游动,斑纹加重了观察者的视觉混乱。密布全身的鳞片组成斑斓的图案,一条蛇,夸耀用心险恶的美。
II
我一直视蛇为最恐怖的形象,在动物园,我刻意绕行,远远避开两栖动物爬行馆的蛇头门徽。爬行馆落成的年月我曾进去过,玻璃幕墙围就一棵从底层通达顶层的树,上面盘踞着一条巨蟒,就像正在融雪的土地那样,黑黄的蛇皮上有着一摊一摊水渍样的斑块——从那一刻,映入眼帘的场景以噩梦的方式将我终生追随。听说过蟒穴深处发现人类头骨的传闻,我又在当月儿童文学刊物上读到一篇让人窒息的小说,讲述非洲穷苦人家的孩子很早被训练为捕蟒者,蟒有吞食尸体的习惯,于是孩子伪装成一具尸体躺在洞口诱引,当蟒蛇不经咀嚼刚刚把孩子完整地吞食进去,孩子用手中的利刃迅速剖开蛇身——当然这样做非常危险,如果伪装过程中稍稍动作,就会刺激蟒蛇过早合拢口腔,孩子因此丢掉性命。这天,村里最聪颖的男孩正用这种古老办法捕蟒,蟒已吞进孩子的脚、腿和腰部,这时一只蚂蚁爬进了男孩的鼻腔,男孩越来越痒,忍不住要打喷嚏……我是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开始读这篇小说,上课铃声响起恰读到命悬一线的时刻,阅读产生的恐惧和寒意让我陷入恍惚,无法看懂黑板上的四则运算。
III
蟒虽然懒洋洋地垂挂在粗大的树枝上,但依然让我头皮发麻,想象它突然张开的深渊般的大嘴。凶狠的鳄鱼、长有足蹼的蛙类和各种各样储备毒液的蛇,使爬行馆遍布恐怖的灰影。我被游人拥挤到一个窗口前面,两条黑蛇沿玻璃不动声色地交叉攀升,我清晰地看见它们火苗般颤动的芯子,以及层层罗列的灰白腹环——那是我有生以来离蛇最近的时候,蛇体的阴凉几乎渗透到我的脸上,我吓得不顾工作人员的劝阻从入口跑出了爬行馆。细长的东西比圆实之物更觉恐怖,比如蛇,耗子灰溜溜、油腻腻的尾巴,绳索,沾满血迹的鞭子……
蛇在许多文学作品中充当寓言家,同时,它也是个生活中的几何爱好者:盘踞时螺旋上升的圆,沙漠中它的S形移动,草丛里的蛇像一条线那样笔直地滑入深处。眼睛只能感受明暗,除了很近的物体蛇不能辨别线条和轮廓,蛇从本质上认识到无所不在的斑驳——好像表面涂层已经剥落的破旧屋舍,蛇最能比较现实与天国不同。印度人把蛇训练为天才的舞蹈家,其实起舞与音乐无关,徐徐扭动腰肢只因蛇迷惑于笛子的运动——由于没有听觉,蛇把世界理解为绝对的寂静。
IV
与人类同步结束伊甸园幸福时光的受难者是蛇,只因说出一个真相,蛇失去了迷人的翅膀。灾难不止于此,没有四肢,没有声带,没有听力,没有良好的视力……从此,这终日与尘土为伍、因残疾而匍匐的先知,累积了对天堂的仇恨——蛇最感兴趣的食物是鸟,那些唯一能够来往天堂的飞翔使者。它伺机偷袭,洗劫巢穴,吞食幼鸟和蛋卵。因为没有四肢的阻碍,蛇反而可以深入别的动物无法涉足的领域;明亮的歌喉和绚美的羽毛,将消失于蛇像地狱那样狭长而腥臭的肠胃。
蛇的身体柔软而富于弹性,所以嘴几乎可以碰触到自己体表的任意部分,它可以慵懒地枕在自己波斯地毯般复杂的花纹上度过悠长的午后。蛇类终生生长,即使到了老年,也不因与死亡衔接而放弃努力。响尾蛇每次蜕皮时最后一个鳞片都不能脱落而加在末端,这些鳞环就是它的年轮、它慢慢聚敛的财富。鳞环叠合在一起,振动起来就像响板——这是一种罪恶的音乐,因为它常常是发出攻击的前奏;野外的旅行者高度警觉,他知道这种节奏出自一个可能比他更经风雨、只是增加经验而不减耗体力的老家伙。毒牙是空心的,就像一支快速注射的针头,毒液传送到齿尖,可以让一个大动物几分钟之内昏迷——不喜欢有失身份的搏斗,蛇从不过多支付体力上的代价。蛇的报复往往超出必要的限度,比如,一个人要为他不识趣的打扰付出昂贵代价,以余生的残疾补偿它受到破坏的几秒钟的宁静,甚至抵押生命。
匍匐在地,很容易被人们的平视习惯所忽略——蛇悄无声息地接近,而它的攻击目标毫无察觉。秘密的接近方式以及随后而来的缠绕,让人想起和阴谋、危险、罪恶有关的东西。很少有什么能逃脱蛇的算计,一条蝰蛇的出击时间只有二十五分之一秒,西方的枪手常被描述成“像眼镜蛇一样万无一失”。另外,蛇的许多习性都与我们对罪孽的设想相符,比如它的性爱。蛇的性交时间很长,雄蛇的交配器插入雌蛇体内,少则几小时,长则数天才脱离;蛇大多没有护卵或育幼习性,产卵之后竟自离去,它在洁白柔软的蛋卵里埋伏下充满怨毒的小小杀手。贪婪无度的性欲与淡漠的责任感,让人有理由推测蛇是一种热衷享乐而丧失亲情的动物——它是冷血的,注定与温暖的物质无关。
蛇诡异得令人恐惧,你根本不知道它的弱点在哪儿。世间最大的迷宫是沙漠;最小的,是蛇让人猜不出地址的冷酷的心。
V
更让人注意的是蛇蝎美女:妖娆的腰肢、蛊惑的欲望、骄傲到无动于衷的心,携带着致命的神秘感和破坏力——她的漫不经心掀动波澜,她的无所事事酝酿风暴,将我们安宁的生活程序一举摧毁。
为了更有效地传播,罪恶常常藏在美的内胆,就像甜蜜的果肉包裹着匕首那样尖、夜晚那样黑、坏人的头脑那样深陷在迂回沟壑里的核。什么最大限度地呼应潜在的欲念?端庄的美,带来的是生活的平衡、稳定,至多还有庸常的满足;而自由到野性、狂热到成瘾、放纵到邪恶的美才能引领我们抵达快感的巅峰,让我们幸福得缺氧,震撼之下感到虚弱。最鲜的肉质是河豚,最猛烈的毒液含在她淫乱的红唇里——凡俗之美只需加进半勺糖,令人迷醉的美至少要带点微量的毒,但那最美的,藏在月亮铜镜的背面,比邻死亡悬崖。在巨大诱惑面前,我们的警惕不足以维持冷静,反抗甚至让我们更快地向她靠拢——她那起伏的亡国的腰肢,使王不能在王位上保持坐姿。啊,让我们狂喜与绝望的东西已牢牢操纵在魔鬼的掌心。
蛇蝎美人的哲学是不会被写进教科书的。小羊被狼吃掉,姑娘被魔鬼追逐,我们习惯了美被吞噬,毁灭几乎已成必然的命运;但是,色彩鲜艳、图案绚丽的蛇却具有强大的杀伤力,蛇改写美的悲剧,它给予我们另外的教育——美到极致,其实可以选择两种出路:成为罪恶的粮食,或者,就成为罪恶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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