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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69238181
文学的作用是潜移默化的,“文学应该在改变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思想习惯方面起作用,它逐步地影响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思想习惯。”秉持如此创作理念,高晓声的文学世界必将呈现出一种虚构的真实。
由此,我们在高晓声精心构筑的那片文学天地——“陈家村世界”里,不仅可以看到作家倾心赞美的江南美景与习俗,更能够见识作家生长于斯以至无法忘怀的村落家族文化。
每一位成功的小说家都会有一片属于自己的文学天地。在这片天地里,他是一个*自由的人,可以悠悠然追忆过往岁月,也可以悲戚戚直面现实景况,甚至无聊赖地做做白日梦;他又是一个*纯粹的人,能够揪住历史的衣角唱一唱童年歌谣,也能够撩拨心中的忧伤话一话人生烦恼,再或者把思想与灵魂统统交付给日光流年去淘洗、去冶炼……而这一片天地,对于高晓声而言,就是那个在他文字、故事中反复出现的,一个叫做“陈家村”的江南水乡。
第一章 风物篇
第一节 草塘浜鱼群/005
第二节 柳塘镇猪市/039
第三节 陈家村青蒲/049
第四节 余下的话/058
第二章 风景篇
第一节 春绿萌动/075
第二节 夏水汤汤/084
第三节 秋色繁富/092
第四节 冬意阑珊/100
第三章 风俗篇
第一节 水乡饮食/126
第二节 江南农事/137
第三节 吴越礼仪/148
第四章人物篇
第一节 『跟跟派』与『新能人』/163
第二节 『俏姑娘』与『传声筒』/178
第三节 『孩子王』与『小萝卜头』/200
第五章 故事篇
第一节 民间传说/226
第二节 中外典籍/235
第三节 嵌入式文本/244
主要参考书目/256
后记/258
前言
每一位成功的小说家都会有一片属于自己的文学天地。在这片天地里,他是一个最自由的人,可以悠悠然追忆过往岁月,也可以悲戚戚直面现实景况,甚至无聊赖地做做白日梦;他又是一个最纯粹的人,能够揪住历史的衣角唱一唱童年歌谣,也能够撩拨心中的忧伤话一话人生烦恼,再或者把思想与灵魂统统交付给日光流年去淘洗、去冶炼……而这一片天地,对于高晓声而言,就是那个在他文字、故事中反复出现的,一个叫做“陈家村”的江南水乡。他于此抚慰心灵、搁浅灵魂,直面生活、放飞理想。当然,这片天地有时也会换成其他称谓,比如叫做“柳塘镇”,或者唤做“草塘浜”。
“草塘浜”是高晓声家乡一条河流的名称。1928年7月8日,高晓声出生于江苏省武进县丰东乡后董墅村,后经区划调整为武进县郑陆镇,现又归入常州市天宁区。“郑陆镇略成肺形,一马平川。境内河流密织,北塘河横穿中部,芦蒲港、窑墩浜、草塘浜、大漕河纵贯南北,河、沟、塘、潭似繁星点缀,属典型的江南水网平原。”高晓声的那些追忆童年、少年时代生活,描写家乡风情风貌的散文中经常会出现这条河流的名字。根据《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解释,“浜”是水边,指近水的地方;“塘”是水池。在散文《从小捉鱼放牛始》中,高晓声也曾解释过“草塘浜”的得名,是因为浜里有大片大片低洼的土地,种稻麦受淹,只能任其自然,长满青草或芦苇。几十里弯弯曲曲、大浜套小浜、七横八叉的草塘浜,通常总是清澈透明的,一丛丛茂密的水草,连毛须都清晰可辨。所以,这里的青草碧水,会把人间浓浊的烟火气洗涤得干干净净,使人眼目清亮,心地光明;长江里的螃蟹,壳和绒毛都带有黄色,看上去脏兮兮的,但是到草塘浜来住上一阵,就变得肚皮白亮壳铁青,味道要比原来鲜灵许多;用草塘浜里的水灌溉种出来的大米,润熟如珠、口感软糯,算得上正宗常锡白粳。因此,在高晓声笔下,草塘浜不仅是一个沟塘相连、河潭相接,水草茂盛的美妙场所,更是一块物产丰富,鱼虾尽够你捉的繁富之地,默默地滋养着一方百姓。
“柳塘镇”是高晓声在小说中经常使用的一个地名,他有一篇写“文革”后新时期农村新面貌和农民新风貌的小说,题名就是《柳塘镇猪市》。作品情节简明扼要,借猪市贸易的繁荣来反映柳塘镇复杂的人事,铺展乡村质朴风情。
市镇名谓之“柳塘”,大概是镇上柳树居多的缘故吧。柳树是我国原生树种,据考证在第三纪中新世的山旺森林里即有柳属。在我国古典文学作品中,柳常常成为文人墨客的歌咏对象,一诉惜别之情,二表挽留之意,三明祝愿之心。
《诗经·采薇》中“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的句子,即写出了惜别者因翻飞的柳絮而产生的依恋之情;汉代文物专著《三辅黄图》中亦有折柳赠别的记载——“灞桥在长安东,跨水作桥,汉人送客至此桥,折柳赠别”,则表明古人及早就借助“柳”“留”同音现象,表达挽留之意。故李白有诗云:“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春夜洛城闻笛》)。柳树具有极强的生命力,只要遇水土一般都能存活,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因此也常用来表示祝愿,祝福人们要随遇而安。据古代传奇小说《开河记》记述,隋炀帝登基后,下令开凿永济渠,虞世基建议在堤岸上广种柳树,隋炀帝认为这个建议很好,遂下令在新开的大运河两岸栽柳,并亲自种植,御书赐柳树姓杨,享受与帝王同姓之殊荣,从此柳树便有了“杨柳”之美称。高晓声取“柳塘镇”为其文本故事的发生地,是否也暗示其小说人物都能像柳树一样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呢?
“陈家村”则是高晓声为自己的文学世界营构的一个名称。作家对“陈家村”到底有多喜爱?借用其小说《陈家村趣事》里的一句话:“我讲的陈家村,不是你们那儿的陈家村,是我们这里的陈家村。我们这里的陈家村是很出名的。”此话读起来稍显啰嗦,还颇带点儿孩子气,却恰好真实表达了高晓声对自己那方文学世界骄傲、执拗的情感。高晓声出生的后董墅村是个片村,片村实为居民点,归于行政村下属。片村是一种较为独特的村庄形式,其形成有的是因为离农、林、牧、渔场较近,有的是由于地理实体的阻隔,不具备群众规模化居住的条件。高晓声的家乡处于江南水网地带,河、浜、沟、塘密布,自然阻隔了规模化大村庄的形成。但是,随着农村城镇化建设步伐的大力推动,这种形式的村落在江南文化中已经越来越少了。对于个体而言,出生地是地理故乡,而个人精神气质的源头才是真正的精神故园。故乡“是以共享的传统和记忆为核心的社会群体”,它的存在往往以失去为前提。高晓声在自己的文学世界里努力追求独立、自由的个性,热衷于展示活泼、强劲的生命力,与其地理故乡特殊的生态环境有很大关联。只不知高晓声为何不写现实中的“高家村”,却偏要再造一个镜像中的“陈家村”呢?
当代学者洪子诚认为:“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社会环境中,民情风俗仍保存着许多历史的因素,是民族历史的‘活化石’……一个地区的人们的住房、居室陈设、穿戴、语言、道德观念、表达方式的情况,以及家族状况、村落组织、交际方式、婚丧礼仪、生产方式、传统节日、宗教信仰等等,都取决于这一地区的人们在地理上、种族上、历史过程上、政治生活上的特定位置。因而,对地域民俗的关注、考察,是从更广阔的时空范围里来观察人的表现,也是作家文化意识强化在创作上视线转移、拓展的表现。”作为成功的小说作家,高晓声像一大批现代文学大家,如鲁迅、老舍、沈从文、李劼人等人一样,擅长在一个自己设定的文学区域内,通过一例故事、一群人物去引领读者品味生活,揣摩人生;更善于借助一片风景、一方习俗来牵引读者咀嚼历史,思考文化。
文学的作用是潜移默化的,“文学应该在改变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思想习惯方面起作用,它逐步地影响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思想习惯。”秉持如此创作理念,高晓声的文学世界必将呈现出一种虚构的真实。
由此,我们在高晓声精心构筑的那片文学天地——“陈家村世界”里,不仅可以看到作家倾心赞美的江南美景与习俗,更能够见识作家生长于斯以至无法忘怀的村落家族文化。王沪宁曾指出,所谓村落家族文化就是“以自然村或行政村为范围的家族关系以及由它产生的种种体制、行为、观念和心态”。作为一个有独立身份的国家,有着悠久传统的古老民族,总要探索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发展道路,以应对文化多元共生的全球化经济时代。文学也理应如此。村落是基于农耕习俗而凝结起来的生活共同体,是中国乡村基本生活范畴,中国未来的经济发展和政治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农村的发展,而农村的发展则又在更大程度上取决于村落家族文化的走向。这是因为“村落家族文化构成中国社会生活的一个重要方面,是理解中国社会必不可少的透视角。分析村落家族文化,不仅对认识中国社会的过去和现在,而且对认识中国社会的未来发展,都是不可或缺的”。基于相同的认知基础,法国新小说派作家罗伯·格里耶也说过:“每个社会、每个时代都流行一种小说形式,这种小说实际上说明了一种秩序,即一种思考和在世界上生活的特殊方式。”那么,这一切对于高晓声来说应该是一种怎样的思考与探究?作家通过文学创作想表明一个怎样的秩序?他又是如何在小说、散文等文本中构建出个人化的“陈家村世界”?再者,立足于这样的文学世界,作家对“陈家村”的风物、“陈家村”的风景、“陈家村”的风俗、“陈家村”的人物和故事等描写与叙述,又能够呈现出什么样的独特风貌与特点?这些风貌、特点是否又与作家的文学理想互为印证?以及其他种种。
所有关于这些问题的思考,最终汇成笔者写作这本书的动力源,以及再次走近高晓声及其作品的一个点。
第一章风物篇
何为风物?一般意义上是指风光景物、物产物品,也可以特指风俗习俗,或喻指社会大气候。所谓“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伟人毛泽东婉曲勉励柳亚子先生要放开胸襟之语,正道出了看待“风物”应持长远目光的真谛。既然风物概念包含了较宽泛的内涵,那么笔者在本书中所言之“风物”,即限定为自然物产,是指那些带有地域风貌特点的、大自然对人类的慷慨回赠。
说到带有地域风貌特点的“陈家村”风物,高晓声着实费了一番心思,原因自然是江南的风物太丰盛了,一如瞿秋白所叹:“想起江南的风物,究竟是地理上文化上得天赋较厚呵。”江南,字面之意为长江以南,在人文地理概念中特指长江中下游以南地区,自古就代表着美丽与富庶。“山川之美,古来共谈。
高峰入云,清流见底。两岸石壁,五色交辉;青林翠竹,四时俱备。晓雾将歇,猿鸟乱鸣;夕日欲颓,沉鳞竞跃。实是欲界之仙都。自康乐以来,未复有能与其奇者。”江南处于亚热带向暖温带过渡地区,且气候温暖湿润,四季分明,适合各种作物生长和人类生存。因之自唐宋以来,江南地区就农业发达,粮食产量高,真正是“苏湖熟,天下足”。江南的物阜民丰,也刺激了手工业、丝织业、造船业等经济形态的发展,形成江南文化诗性的区域特点。
那么,在“陈家村世界”里,高晓声最心仪的江南风物有哪些呢?
被作家首先推出来亮相的是草塘浜鱼群,它们简直就是人类关于自我品性的真实写照:有爱热闹的,有爱独处的;有性子急冲冲的悍将,也有慢吞吞行动迟缓的痴汉;有的呆头呆脑,有的却又机灵敏捷……端的是一河之中,一池之内,性格迥异,不一而足。高晓声生长在江南水乡,从小就十分熟悉各种鱼类的习性,甚至他还曾把自己比作一条鱼,“要说我不是一条鱼,也算一条鱼。”他喜欢水中游鱼无拘无束的自由个性,他也是描写鱼儿的高手,在小说里写,在散文里同样写。高晓声还是一把捉鱼好手,不但清楚什么季节用“乱尽钩”,而且知道什么鱼适合用“弹钩”,什么时候又会用到“滚钩”……总之作家只要提及逮鱼捉虾便如数家珍,为此还专门写了《钩钓篇》作总结。高晓声更是一位懂吃善烹各种鱼肴的大行家,哪种鱼适合吃鳃边一瓣肉,哪种鱼的划水最好吃,哪种鱼蒸蛋味最美,哪种鱼又只合清炖保原味……如此讲究选料,又娴熟掌握制作鱼肴的窍门,直让人疑心他的前世确是一条鱼呵!
其次,让作家情有独钟的是柳塘镇猪市。猪是农家宝,“陈家村”家家户户都养猪,这很稀松平常。高晓声的“陈家村世界”是农耕社会的缩影,让“猪”承担起风物的代表是否恰当?答案是肯定的。高晓声不少小说的故事情节都牵涉到农民养猪问题,作家也常常借小说人物之口说出许多真诚、质朴的识见,激发读者思考。如在口粮紧张的情况下,“小耳朵盼着大耳朵的粮食吃”,养猪事业能有大发展吗?乡村推进沼气化运动,但兴建的沼气池需要投入大量猪尿粪,那垩田的肥料该如何解决?农村实施“三定”政策,猪市贸易繁荣了,但为什么农民卖猪更困难了呢?“养猪为种田,种田为革命”,可是革命又为了什么呢?种田人不愿意养猪,为什么?该如何保障老百姓利益?围绕着“猪”与“猪市”,高晓声催生出“陈家村世界”种种复杂人事,也从一个小窗口透视了社会主义建设以来农村经济的发展路程。
能代表“陈家村世界”里第三种风物的就该轮到青蒲了。“陈家村”是水乡,在湖岗汊道、水塘鱼池的四围,到处都长满茂密的青蒲,而周围的山上又尽是满眼苍翠的毛竹,因此“陈家村”人的传统副业大多是编蒲包、扎扫把。
高晓声在《青蒲》《静静的蒲沟》《鱼群闹草塘》《从小捉鱼放牛始》等散文中,不仅详尽描绘了青蒲的夺人之美,而且渲染出对水乡人家淳朴生活方式的留恋和向往。在小说里,高晓声也经常在故事的发生地加上两笔写青蒲的文字以作点染,尽展“青蒲衔紫茸,长叶复从风”的美态,作家实在是爱青蒲的!
蒲是经济作物,嫩者可食,茎叶可供编织蒲席、蒲包等物品,以至在“陈家村世界”,衡量一个姑娘是否聪慧、能干,标准之一便是看看她一晚上能编几只蒲包,或扎几把扫帚。可是编蒲包、扎扫帚都是很累人的活计,眼睛始终盯着眼前的一方天地,久而久之人也会变得狭隘起来。古希腊医学家希波克拉底在《论空气、水和环境的影响》一书中提出:“人的身体和性格大部分随着自然环境的不同而有所不同,不同民族的人性特征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自然环境造成的。”此语极好诠释了江南人的性格与他们技艺人生的关系。
若再细论其他,“陈家村世界”的风物自然远不止上述三种,比如村外湖岗里那些过路的野鸭子,它们偶尔弄出来的惊天动地大阵势,上演的一出“人鸭大战”的精彩戏码,就完全属于“陈家村世界”的一绝;又比如村里那些看似寻常的看家狗、长毛兔、鸡、鸭、鹅等等,时不时也会闹出一点儿趣事,顺便再把自己变成一种叙事视角,以增强故事叙述的趣味性。尤其是青青家的大黄狗(《陈家村趣事》)和张炳林家的黑狗荣荣(《荒池岸边柳枝青》),不仅名气大,而且早被人们视为“陈家村”重要一员,成为作家倾心塑造的小说“角色”。
第一节 草塘浜鱼群
如同郑板桥画竹,齐白石摹虾,徐悲鸿涂马,韩美林绘猴,高晓声对水中游鱼的描写可谓是情有独钟,且一往而情深。他熟悉各种鱼的生长习性,了解不同鱼类的性格,尤其喜欢鱼游水中那种自由自在、活泼泼的冲劲儿。“黄梅天下雨,水慢慢漫上来,漫到浸没脚背深,柳塘镇深水里的鲤鱼、鲫鱼就成群结队,像赶庙会一样从四面八方涌上这片洼地。洼地上青草的芬芳吸引着它们,又像刷子般把它们身上的痒处搔得非常舒服;而青春的诱惑使它们互相追逐,像发了疯似的忘乎所以,溅出泼剌剌的声音。高潮的时候,一片价响得如除夕的鞭炮,洼地简直成了闹市。”这里渲染的不是人声鼎沸,而是鱼闹声冲天,它们“成群结队”从“四面八方”涌来,“互相追逐”闹得“忘乎所以”,生命该是怎样的恣肆与泼辣!高晓声用“赶庙会”“闹市”来状写黄梅季节的鱼,确是非常形象而且富有创意之语!没有长期生活于水乡的经验,没有对故园鱼水情的极度热爱,是断然写不出如此文字的。再有,高晓声不单在小说中写鱼,写那些具有鱼一样相貌、鱼一样性格的人物形象,还特意创作一组散文,为各类鱼儿著书立传,尤其是鱼类中那些闹闹腾腾、自由率性、生命力顽强的家伙们,这在现当代作家中是绝无仅有的。
说到爱闹腾,在高晓声描写的各种鱼类中,最闹腾的当属黄鱄,它是散文《喧闹的沟梢》里的主角。文中,高晓声把这家伙凶猛、凶狠、凶悍的劲头儿仔仔细细地描画了一番:
临近黄梅季节,江潮渐大,河水渐涨,开始有新户口迁进草塘浜来。芳泉浜沟梢淘米洗菜的码头附近,便不断有轰隆大声发自河心。这是刚来的黄鱄。黄鱄形如机梭,细鳞白肉,干净利索,全身无一点拖泥带水多余物,一眼看去极为俊俏;但腰背坚实,极显剽悍,尖嘴红眼,凶相毕露,犹如空中猛禽。黄鱄长到半斤,便称王道霸,蹿跳闹水,抢入鱼群,擒到便吃。三斤重的黄鱄,跃腾便如巨石落水,码头附近食料丰富,鳊鲫群集,轻鲦如云,黄鱄便如饿鬼找到了米囤,再也不肯走。一条沟梢,如果有了三条黄鱄,天天就像过节一般,鞭炮声不绝于耳。
这完全是笔记小说的写法,先是环境背景的烘托,时间、地点、“人物”一应俱全,且这个“人物”的登场属于先声夺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接着,作家用极简约而不失典雅的文字介绍了黄鱄的外形、性格、生活习性等,把一个水中霸王(某些地方的确称其为“淡水霸王鱼”)形象活脱脱地展示在读者面前。那些“形如机梭”“细鳞白肉”“腰背坚实”“尖嘴红眼”等摹写黄鱄外形特点的四字短语,辅之以“干净利落”“极为俊俏”“极显剽悍”“凶相毕露”“称王称霸”的评述性语言,再加上“蹿跳闹水”“抢入鱼群”“擒到便吃”等形象化的动作描写,顿时就把黄鱄那种“如空中猛禽”“如饿鬼”般的凶狠、凶悍劲头暴露在读者眼中。这还不算完,最让人惊奇的是黄鱄到来时的浩大声势:“轰隆大声发自河心”“鞭炮声不绝于耳”,知道的晓得是黄鱄那厮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河里莫名涨潮了呢!高晓声写鱼,可谓形、声、态三管齐下,不容你记不住黄鱄的独特个性。况且,高晓声写鱼也像写人一样,有自己一套好恶取舍标准,他喜欢那些有无限生命力的鱼儿,哪怕它们位列魔头、霸王系列,即便它们闹腾起来总是让人不得片刻安宁。
然而,高晓声并不就此打住,他还意犹未尽,在接下来的篇幅中继续勾画黄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独特个性,以便读者对它有进一步认识:
黄鱄抢食,迅猛异常,轰隆声中,鱼群惊惶,如箭一样四散逃窜,想那样子,极像空中放焰火。它向鱼群猛扑过去的时候,也会失误,一头撞在岸石上昏死,被运气好的人拾回去作了下酒菜。有时穷凶极恶,把弱小者都逼到岸滩上了,它居然也跳上岸去抢,丢了自己的性命。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用在黄鱄身上真是异常贴切。这个街头霸王一样的坏分子,为了一口吃食,竟然不顾自家性命,简直愚蠢至极!可是,你又不能不佩服黄鱄的勇猛、无畏,它从来不会审时度势,就算是去欺负弱小者,它也要全身心地投入,这种与众不同的“耿直”品性,大概正是引起高晓声格外关注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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